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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人你不要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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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珠一转,向顾琢斋笑道:“顾公子,老爷特地将你和以前学堂的同学安排坐在了一处。许公子他们好久没见你了,正等着你去叙旧呢。”
  许乐安难道会是个什么好东西?顾琢斋暗自苦笑。
  可他不能不去。
  他要是不去,不但白婉宁会受一顿责骂,他躲在老太太这里的事传出去,也免不了被人议论懦弱。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还要搭上白婉宁的名声。
  他向前一步,“白姑娘,你陪老太太在这儿吃饭,我就去一趟。”
  “顾公子……”白婉宁蹙起眉摇头,不好将话说得太直白说。
  “没事。”顾琢斋从容一笑,轻声安慰她。
  白安唯恐他改主意,当即躬身伸手,“小的现在就领您过去。”
  顾琢斋颔首,跟着白安去了前厅。白婉宁站在小院门口,痴痴看着顾琢斋离去的背影,半晌不发一言。
  玉溆凑到跟前,忧心忡忡地问:“小姐,你就让顾公子这样去了吗?”
  “那我还能做什么?”白婉宁无能为力地一叹,“现下只能望老天保佑,爹不会让琢斋太难堪。”
  前厅灯火璀璨,热闹非凡。白老爷满脸满脸堆笑地在酒桌间穿行应酬,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他过生日。
  顾琢斋一进宴会厅,便看到昔日的同窗宋修玉扬起了手里的扇子同他打招呼。
  “茂之!来这里!”
  已经好久没有叫过自己的字,顾琢斋一笑,向宋修玉走来。
  同席的皆是松风书院的学子,大家都是读书人,就算顾琢斋现在落魄,也不会短了礼数。见他过来,众人纷纷站起寒暄,唯有坐在首席的许乐安巍然不动,只是似笑非笑地扇着折扇。
  宋修玉拉着顾琢斋坐在自己身边,半是玩笑半是正经地向他抱怨:“你不来上学也罢了,可连我这个老朋友也不理,未免也太不够意思。”
  “你去江陵府游学,一去就是两年,怎么又成了我不理你?”顾琢斋笑答。
  宋修玉身材高大,略微有些肥胖,他穿着身上好的绫罗,眼圆脸也圆。他听顾琢斋提到江陵,不禁惋惜,“江陵风景秀丽,人杰地灵,可惜你没能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
  “不知宋兄在江陵可有遇见什么奇人趣事?”另一少年学子好奇之心顿起,插言问道。
  宋修玉最是能言善道,见有人问,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一路所见所闻。顾琢斋安静坐在一角,心中忐忑稍减两分,只盼望这晚就这样平静过去。
  宋修玉讲到他在江陵府书院上学,被那里的老师出题刁难,差点遭到耻笑的事情。
  “你们说,单就‘嫩绿枝头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依题作画,你们会画成个什么样子?”宋修玉问众人。
  “这有何难?”一脸庞清瘦的书生抢先答道:“这句诗无非是春意盎然,草长莺飞之景。”
  “俗!”宋修玉一点折扇。
  “不若美人凭栏,思念征夫,幽然又绮丽。”另一人接过话。
  宋修玉摇头,吐出一个字,“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但不管如何,总觉得差了几分意头。顾琢斋听着他们争论,并不答话。
  “慕山,你说呢?”一个书生笑着问许乐安。
  众学子同时住嘴看向许乐安,许乐安勾唇一笑,漫不经心道:“我以为,初绿梧桐落一牡丹风筝,点到即可。”
  “好!”他身旁的书生马上应声叫好,“凤落梧桐,花开牡丹。春色既不过分浓艳,又不会萧瑟冷然,真是十分切题。”
  许乐安是知府之子,才情在同辈中亦是了得。众学子在心里一默,不管是真心叹服还是有所异见,全都面露钦佩之色。
  许乐安一抬下巴,狭长的凤眼看向顾琢斋,笑问道:“不知顾兄会怎样做这一幅画呢?”
  顾琢斋不妨他突然问到自己,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不由十分尴尬。
  “我的话……”他迟疑一会儿,想起明若柳前日不小心剪坏了花,将花枝随手扔进池中的情形,双眼一亮。
  “我应该会画山中青山映水,一点落红随水飘零吧。”
  “这个好!”宋修玉击掌而赞,“嫩绿枝头为青山倒映,落红则为春来花信,典雅含蓄,别有意趣。”
  另一书生若有所思,“山间芳华独自开谢,孤傲出尘,与世无争。除开诗句本身,别有一分风骨。”他臣服一笑,“我也觉得这个妙。”
  许乐安脸上微笑不减,却忽然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一人不解相问。
  许乐安淡然看向顾琢斋,狭长的凤眼里两分嘲弄两分阴狠,“可惜顾兄这么好的才情,无处施展,只能在烟花巷陌为人捉刀。”
  气氛骤然一默,顾琢斋脸色微变,身体僵硬。
  许乐安惋惜地摊开手,“以茂之的才华,若是有机会考取画院,定能一展抱负。这么好的画,入不了画院,只能博青楼女子一笑,难道不可惜吗?”
  “茂之,你……”宋修玉不敢置信地看向顾琢斋,“你在杏花弄帮人代笔?”
  顾琢斋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
  去杏花弄的皆是些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学子门偶尔放纵一回都不敢声张,顾琢斋堂而皇之地在青楼门口代笔作画,真是有辱斯文!
  众学子脸色精彩纷呈,有性格急躁耿直些的,已忍不住轻蔑冷哼。
  满座皆是鄙夷不屑的目光,顾琢斋如芒在背,羞惭得恨不能遁身隐迹。
  偏就这个时候,白老爷走到了他们这一桌。
  “呀,你们同学相聚,怎么这般安静?难得聚一回,还是应当热闹些的嘛!”白老爷和颜悦色地与众人说。
  一个身材挺拔,面容英朗,身着劲装的公子站起身,他脸上微有怒色,向白老爷一拱手,“白老爷,今日是老太太的大喜之日,我本不该说这话。可我实在忍不住想要问一句,在你眼里,我程安亭就只配与罪臣之子同席吗?”
  “程公子言重了!”白老爷慌忙还礼,面前的虽是个小辈,但一点也不敢怠慢。
  程安亭他爹虽然只顶了个虚职,但程家氏族多人在朝为将,势力不可小瞧。
  程安亭冷哼医生,草草扯了个理由,就拂袖往外走。
  走到顾琢斋身边,他停住脚步,神情颇为失望,“顾兄,你我同窗一场,我本来敬你光风霁月,洁身自好。我以为你祖父有过,你却是无辜。”
  “却没想到你如此寡廉鲜耻,做出这样辱没圣贤的事。”
  程安亭掷地有声,“我真是看错你了!”
  程安亭一走,与他交好的几位学子立刻跟着告辞。有人离去,再留下来亦是尴尬,不过片刻,顾琢斋这桌便走得只剩下许乐安和宋修玉两人。
  顾琢斋面色苍白,双眸浓黑如墨,没有半点神采。许乐安看够了笑话,翩然起身告退。
  白老爷没想到许乐安会在席上对顾琢斋发难,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得罪了程家,脸色便十分难看。
  “顾琢斋,倒没想到你还有这分本事!”
  他趁别人不注意,在顾琢斋耳旁咬牙冷笑。
  “不过我告诉你,白顾两家既已退了婚,就再没一点瓜葛。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对婉宁纠缠不清,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顾琢斋低着头,沉默不语。
  白老爷看着他这不死不活的样子,怒气更盛。他抬指点着顾琢斋上下,啧啧摇头,“你看你这臊眉耷眼的样子,就是我家的一条狗,过得都比你风光!”
  顾琢斋抬眸看向白老爷,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恨意。
  为了婉宁,他本准备今晚无论受到什么委屈,都通通咽下去。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郎,虽然文弱,亦有血性。
  顾琢斋眼神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激愤,白老爷心里一颤,面上却依旧强硬。他冷哼一声背过手,欲转身离去,回头走了几步,又不甘就这样轻描淡地放过他。
  他向白管家招招手,白管家立即躬着身子凑了上来。白老爷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您放一百个心。”白管家谄媚答应。
  他目光如毒蛇般滑向顾琢斋,想到当日在集芳堂受到的羞辱,得意一笑。
  顾琢斋失魂落魄地离席,白老爷看到了,抛给白管家个眼神,白管家会意,点着头也悄悄退了席。
  顾琢斋往天宁巷走,时间已晚,路上无多少行人。他走到一僻静街道,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用麻袋套住,拖到了小巷里。
  “给我打!”
  棍棒落雨般砸向他身上,他极力反抗,结果招来了更多拳打脚踢。
  “喵!”
  小巷里响起声凄厉的猫叫,白府的人定睛一看,便见到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色长毛猫,正蹲在墙头,细眯着眼睛盯着他们。
  它轻巧跃下地,恰好落在顾琢斋与众人之间。这猫的行为太通人性,白府奴仆心里发毛,不安地望向为首的白安。
  “一个小畜生,你们怕什么?!”白安压抑住心中的忐忑,大剌剌向前走上前,抡起一棍子往猫挥去。
  “喵!”
  黑猫灵动跃起,白安棍子还没落下去,脸上就火辣辣一痛。黑猫再次落回顾琢斋身前,眯成细缝的猫眼粼粼闪光,危险而凶狠。
  “哼,打也打够了,今天就先放这小子一马!”白安带着白府家丁仓惶逃走,南煌在巷中化为原形。他解开麻袋,顾琢斋已昏迷不醒。
  南煌玻璃珠般漂亮的眸子一点点沉聚起怒气,他重新变成猫,矫健地跃上墙檐,向白府奔去。


第14章 
  不知过去多久,顾琢斋昏昏沉沉醒来,身上痛得散了架。他贴着墙勉强站起来,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脸,手上传来浓重的血腥味,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他踉跄着往家走,眼前金星四溅,几次都差点再昏过去。长街寂静无人,偶尔有人从他身旁走过,都不敢靠近。
  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回到天宁巷,顾琢斋在巷口微弱的灯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顾公子?顾公子!”
  那影子朝自己靠近,顾琢斋总算认出了明若柳。
  顾琢斋脸色惨白,满脸是血,模样骇人至极。明若柳慌忙扶住他,顾琢斋有了支撑,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她压来,把她压得往后一个趔趄。
  “是白家的人打的你?!”明若柳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明姑娘,这么晚……”顾琢斋气若游丝,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明若柳从他腰间摸出钥匙,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屋。回到家,顾琢斋一口气泄了,又没了神智。
  顾琢斋后脑被打破,往外不停淌着血,明若柳再顾不得其它,她用手托住他后脑,细嫩的柳枝从她袖中长出,缠绕进了顾琢斋的伤口。
  柳枝上闪烁着青绿的灵光,随着灵光一点点注入伤口,顾琢斋白到发青的脸色渐渐缓和,微弱的呼吸也愈见平缓。
  明若柳短时间消耗了大量妖力,便觉得脸上一阵阵发麻,脑袋也十分晕沉。待确定顾琢斋无碍后,她轻喘一口气,收回了缠绕着顾琢斋的柳枝。
  她双手撑在床沿,身体微微发颤,脸色有几分苍白。
  院中响起细弱的啪嗒声,明若柳走到院里,便见到南煌正在月光下从猫变成人。
  明若柳倚在门边,看着有些虚弱,南煌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握她的手,入手冰凉,他一眯眼睛,待看到躺在床上的顾琢斋,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去晚了。”他解释道。
  “没事。”明若柳轻轻摇头。
  她在巷口等了许久没等到人,才让南煌前去白府寻找顾琢斋。
  “白家欺人太甚。”她眸光微闪,声音低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
  南煌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已经送了白家一份大礼。”
  明若柳被他这轻描淡写地语气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南煌行事冲动冷硬,不会把他们全都一爪子杀了吧?!白家的人死不足惜,但要是因此犯下杀孽日后遭劫,那可是得不偿失。
  “我没杀人,你想什么呢?!”南煌无语地一翻白眼,他和顾琢斋非亲非故,犯得着拿自己的妖生为他出气?
  按南煌的性子,不是杀人就是放火。既然不是杀人,那岂不就是……
  “走水啦!走水啦!”
  更夫扯着嗓子从街上跑过,将居民惊醒。
  明若柳惊讶地睁大双眼,她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院中,从右手生出条柳枝勾住屋檐,飞身落在屋上,动作就如风吹杨柳般轻盈。
  横跨过整座小城,也能看出白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明若柳一咋舌,轻身跃回地面。
  这么大的阵仗,真的不会弄出人命吗?!
  南煌脸上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你放心,我烧的是今日收放贺礼的小院。白老爷只要不是要钱不要命冲进去,不会死人的。”
  明若柳吊着的心啪嗒一下落地了。
  “做的好!”她长吁一口气,赞扬地拍拍南煌肩膀。
  这样也勉强算是出了口恶气,希望白老爷能把这把火当成是报应,以后不要再来招惹这呆子。
  不用等到第二天,白家失火的事就已经传遍全城。李大娘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得无可无不可,一大早就跑到顾琢斋家跟他分享喜悦。
  才被毒打过,顾琢斋躺在床上起不来,李大娘对白家的卑鄙行径义愤一番后,便喜滋滋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白家被烧了?!”顾琢斋震惊得差点从床上崩起来。
  “小心点!”明若柳一把将他摁回去躺着,和南煌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顾琢斋心急如焚:“那婉宁呢?!婉宁人有没有出事?!”
  明若柳眼皮一跳,倒没想到他被打成这样,心里还记着那位富家小姐。
  待听得只烧掉了放寿礼的院子,没人受伤后,顾琢斋总算勉强放下了心。
  “老太太年纪大了,昨儿又是她的寿辰。不知道这把火,有没有吓坏她老人家。”顾琢斋越想越不安,还是挣扎着要下地,“她们肯定吓坏了,我还是得去一趟,才能放心。”
  “唉?!”明若柳急忙将他拦住。
  她用修为帮他疗伤,可不是想要看着他以德报怨。
  “白家现在乱成一锅粥,谁有功夫搭理你啊?他们家人心眼那么小,只会以为你是去看笑话。”她一敲他的肩膀,顾琢斋立时痛得一嘶。
  “怎么?还想再被打一顿啊!”
  顾琢斋见明若柳言语中对白婉宁颇有偏见,便不自觉为白婉宁维护:“明姑娘,婉宁是婉宁,她爹是她爹,你不能将他们混为一谈。”
  明若柳禁不住冷笑,白婉宁要是真和她爹不一样,一不会让顾琢斋去赴宴,二不会让他挨这顿打。
  也就只有这个呆子,才会被人打成这样,还记着人家的好。
  她冷哼一声,不想接话。
  顾琢斋抬头看向她,认真道:“明姑娘,婉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若柳心头噌得烧起一把火,我不搭理你,你还没玩没了了?我把白婉宁想成了怎样?!你落得这个下场,是因为谁你还不明白吗?
  “那你去找她啊!”她提高声音,十分地不耐烦。
  “你就这样跛着腿,鼻青脸肿的去见白婉宁啊!她见了你这副尊容,要是问你是怎么搞的,你怎么回答?”
  “是老实不客气地对她说是你爹打的我,还是扯谎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得啊?”
  “不识好人心!”
  明若柳一摔手里的毛巾,气冲冲地往外走。
  “明姑娘,阿斋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李大娘拉住明若柳,开始充分发挥自己作为一个大婶的自觉,两头劝和。
  “阿斋,人家姑娘照顾你不容易,你怎么好惹人家生气?快点赔个不是!”
  明若柳停住脚步,虽然还是板着脸,却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顾琢斋知道明若柳是为自己抱不平,可是白家的一笔糊涂账,他难得与她算清楚。白婉宁在白家处境已是不容易,他不想她再承受无端的误解。
  “明姑娘,你对我好,我很感激,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和婉宁没关系。”
  得,顾琢斋此话一出,李大娘也不知道再用什么话和稀泥。
  明若柳甩开李大娘,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有人敲门。她没好气地拉开门,便见玉溆双眼通红,穿着身白衣站在门外。
  明若柳的心猛然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讷讷让开,玉溆含泪走到屋里。
  “顾公子……”她一开口便哽咽到说不下去。
  顾琢斋看到她穿的孝服,便感到一阵晕眩。
  “老太太……老太太,今早去了!”玉溆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捂住眼睛,呜呜哭个不住。
  顾琢斋绝望地闭上眼,心底一片冰凉。
  “老太太……怎么这么突然,说去就去了?”李大娘小心问道。
  玉溆抽抽噎噎地哭着,告诉众人原委。
  昨天别院失火,白家乱成一团。白婉宁担心老太太被吓着,深夜便想着去安抚她老人家。结果发现白老太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在梦中仙逝。
  顾琢斋低着头,不发一言,半晌,才艰难说出句话。
  “玉溆,逝者已矣,你和婉宁要节哀……”
  玉溆哭着点头,她是趁乱从白家跑出来的,既然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顾琢斋,她也不敢多留。
  气氛沉重,李大娘略略安慰过顾琢斋两句,便起身告辞。明若柳将李大娘送出门,见顾琢斋呆坐在床上,眼神没有一点生气,想要说点什么,却觉得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
  “你……”
  她才迟疑地吐出一个字,顾琢斋就抬手止住了她。
  “明姑娘,我可以自己呆一会儿吗?”顾琢斋强忍悲痛,平静问道。
  明若柳再不多话,她走到门口,想了一想,轻声道:“晚上泛漪会给你送点饭菜来,我会叮嘱她,把东西放下就走,不要打扰你。”
  顾琢斋没有任何反应,明若柳担心地看他一眼,退出去带上了大门。和南煌走到巷口,她放心不下,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一眼顾宅,还是放心不下顾琢斋。
  “你在这儿看着他,别让他出什么岔子。他那副样子,我看了害怕。”她叮嘱南煌。
  “好。”南煌一口答应。


第15章 
  顾琢斋独自呆在家,犹觉得老太太去世一事不甚真实。昨天还拉着你有说有笑的老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他靠着墙坐在床上,呼吸都觉得胸腔闷闷的疼。他掀开被子下床,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他挪进书房,耗尽全身力气从长几下拖出了一个木箱。
  木箱上落着层厚厚的灰,顾琢斋盘腿坐在地上,用衣袖拂去箱上的灰层,揭开箱盖,看到箱中装的东西鼻头骤然一酸。
  箱里装的是他幼时穿的衣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玩具,他在一堆旧衣中翻检半晌,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了一个银质的长命锁。
  他轻轻一摇锁,锁上挂着的几个小银铃立时跟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顾琢斋攥着锁,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忍不住啜泣。
  这锁正是他出生时,白老太太送给他的礼物。
  五岁前他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家族一朝倾颓,他不得不面对风雨。七岁祖父去世,八岁父亲去世,十二岁母亲去世,当年他和白婉宁在花园里一起看月亮时,绝没想到日后自己的人生会这样坎坷。
  白老太太去世,让他觉得自己和旧日的联系已经被完全切断。他再也不可能得到长辈的疼爱,再也不可能是小孩子。
  “喵。”
  一声猫叫就响在身旁,顾琢斋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便看到一只毛色光亮的黑猫蹲在身旁,正在静静地看自己。
  猫的眼睛剔透澄澈,仿佛能看透人心。
  哪里来的猫?顾琢斋不禁疑惑。
  他抬手想要摸一摸黑猫油光水滑的毛发,猫却站警惕地避开了他的手。黑猫见顾琢斋没有再动作,又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蹲下来,依旧是那样幽幽地看着他。
  接下来的一整天,这只黑猫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不让他碰,也不离去,顾琢斋给他吃的,也不吃。
  顾琢斋身上疼痛,躺在床上朦胧睡去,不自觉就到了天黑。外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从恍惚离奇的梦里醒来,蹒跚走到客厅,见到一个食盒摆在桌上,就明白了刚刚泛漪来过。
  食盒里装着盘香味扑鼻的清蒸鲈鱼,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有几碟清淡小菜。看到鱼,才发现先前跑到家中的那只黑猫已经不知所踪。
  他盖上食盒,想要回房休息,晃眼从大门的门缝里看见抹水绿的衣摆。
  明姑娘今早穿得不就是这颜色的衣服么?顾琢斋想着,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明若柳坐在他门前的台阶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地玩着根草。听到背后的开门声,她慌乱站起来,回头看到顾琢斋,一下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明姑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明若柳拍拍裙摆,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着你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就干脆在门口坐坐,等你吃完了再进去把东西拿走。”
  顾琢斋的心莫名一动。
  天色已暮,巷中各户人家都已点两了悬在门口的灯笼,明若柳背着手站在阶前,昏暗的烛光洒落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显得别有一种温柔。
  “请进吧。”顾琢斋移开目光,侧身让她进门。
  明若柳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见室内昏黑,食盒也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便明白了他还没吃饭。
  “你不吃晚饭吗?”她点亮油灯,关心地问。
  “吃不下。”哀痛之下,顾琢斋没有一点胃口,
  明若柳劝他:“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明姑娘,你吃饭了吗?”
  明若柳不妨他会这样问,她一愣,腼腆摇头。
  顾琢斋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尚温的饭菜,乘了一小碗粥放在她面前,“陪我吃一点吧。”
  他这话语气柔软,还带着点无助似的祈求。明若柳轻轻答应一声,端起粥碗陪顾琢斋一起吃饭。
  顾琢斋喝掉碗粥,实在是没有心情,便放下了筷子。
  “就吃这么一点吗?再吃一些吧!”明若柳担心不已。
  “够了。”顾琢斋勉强笑笑,拿起桌上的公筷挑了一筷子鲈鱼。他仔细挑鱼刺,将挑好的鱼肉放在个小碟里,推到了明若柳面前。
  “别人都说鱼背上的肉最鲜嫩,但我小时候总嫌鱼背肉小刺多,吃的麻烦,所以只吃鱼肚子上的肉。后来每次吃鱼,我娘都帮我将鱼背上的刺挑出来,专门捡出鱼肉。”
  “明姑娘,你尝尝。”
  明若柳挟起一筷子鱼肉,一尝味道果然鲜美。
  “在这个家里,已经很久没人陪我吃饭了。”顾琢斋低声说着,心里悲意又起。他赶紧挑一筷子鱼肉,想要用低头挑鱼刺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明若柳知道他现在难受,但也不知道什么话能安慰到他。她想了一想,与其说多错多,还不如闭嘴安静吃饭。
  两人沉默地坐在桌前,唯有灯花炸裂的细微哔啵声。顾琢斋给她挑鱼,她安静地吃,最后一条鱼只剩了个骨架。
  鱼吃完,顾琢斋怔坐在饭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若柳默默坐在他旁边,撑到不行。
  时间已经不早,再这样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明若柳将碗碟收进食盒,向顾琢斋告辞。
  “顾公子,你这几日就在家好好养伤,不用去我那儿上工了。”
  顾琢斋却不打算多休息。
  “不过是皮外伤,在床上躺这一日也就够了。你那儿不是还有几株花还等着我画么?要是误了花期,岂不是耽搁你的事?”
  “没关系。”明若柳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还是养好身体最要紧。那些话,我自己画也是一样的。”
  “明姑娘,就让我去上工吧。”顾琢斋甚是坚持,“我和你们在一处,心里还好过些。”
  明若柳想想他一个人这个状态呆在家里,也怪不放心的,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明早我要南煌过来接你,你要是觉得身体受不了,千万不要勉强。”
  “我知道。”顾琢斋感激说道。
  “那你今日早点休息。”明若柳婉转一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想了一想又转过头来对他说:“顾公子,人活在世,不过须臾。就是你,也曾经死过千千万万次。”
  “白老太太去世,于你,是一件悲事,于她,却是另外一段人生的起点。她那么疼你,想必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她伤心消沉。”
  明若柳的神情认真中又有几分释然的悲伤,顾琢斋没来由得觉得她劝自己的这话,不是泛泛而言,而是缘于切肤之痛。
  他不禁想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明姑娘,”他肃立整袖,向她诚恳一作揖,“在下受教了。”
  明若柳难为情地笑笑,走出了顾家。
  夜空明朗,繁星漫闪。她提着食盒慢慢往集芳堂走,忽而如释重负地一叹:比起江焕刚去世时,自己要死不活的模样,江焕肯定更喜欢她现在这样吧。
  这样一想,一块压在她心头百年纹丝不动的磐石不禁松动了分毫。
  白家的丧事办得轰轰烈烈,顾琢斋自行为老太太穿了四十九日的素服,寄托哀思。
  天气日渐炎热,集芳堂的花开个不停。君子兰、百合、飞燕草渐次开放,顾琢斋每日沉在画室为明若柳画花。
  转眼三月过去,这几日顾琢斋每天早上都顶着两块乌青的眼圈,神情憔悴地来上工,明若柳和泛漪都不禁觉得蹊跷。
  这日下午明若柳将一盆将开未开的芍药搬进画室,恰巧撞见顾琢斋趴在画桌上小憩。
  顾琢斋被声音惊醒,睡眼迷蒙地抬起头,脸色差得明若柳几乎以为他被妖精吸了阳气。
  “顾公子,这几天没睡好啊?”她试探问道。
  “唔……嗯。”顾琢斋含糊其辞地答应。
  顾琢斋不善撒谎,明若柳目光如炬,一眼就将他看穿。
  莫不是那白家小姐又给他找了什么麻烦?她心头一凛。
  “顾公子,你要是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千万不要自己硬扛。你跟我们讲,我们能帮,一定帮的。”
  “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这几天读书读太晚了,有点短精神。”顾琢斋挽起袖子开始画花,“你放心,这些画我一定按时完成,不会误了功夫。”
  “那就好。”明若柳讪讪笑答。
  她下了小楼,皱眉回首望望在窗前埋头苦画的顾琢斋,朝在院里浇花的泛漪一招手,示意到水阁里说话。
  “他肯定有事在瞒着我!”
  水阁里凉风习习,明若柳用力扇着团扇,向泛漪大声抱怨。
  泛漪抱膝坐在栏杆边,仰头问道:“他不肯跟你说实话吗?”
  “肯跟我说实话就怪了!”明若柳一瞪眼,随手拿过小桌上的糕点,气愤地将之撕碎了扔在小池里喂鱼。
  “你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和我交心过?我给钱,他画画,要不是我天天缠着他问东问西,你看会不会跟我说一句无关公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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