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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盛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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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神思间微漾着些许迷离。
“或许对于少爷你来说,这些,可能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你一定不知道,这些对于我而言,会有怎样的意义。在我无数次感到迷茫委屈的时候,一直都是靠着少爷您的话语坚持下来的,我真的很感谢少爷,也……真的……”
默了默,她轻舒了一口气,重新仰起头,微笑着望向着屋内,“少爷,我知道,您就要与潋阳郡主定亲了,到今年末,您在太学的课业也即将结束了。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打算离开紫竹苑,离开公府了。虽然我知道,我的这一番话,您是注定听不到了,但是,我还是祝福您,可以一直顺遂平安,幸福喜乐。”
一滴泪自眸中静静滚落,被天穹明亮的月映得犹泛珠色。她抬袖将泪珠拭去,而后拂开衣摆轻轻跪地,向着屋前慢慢叩了一首。
好像压抑数日的一块巨石徒然滚落了,临霜如释重负,而后静静地站起身,深深向着室内看了一眼,转身向反走去。
就这样吧……
她终还是没法,也没有勇气,与他当面将这番话说出来。
跟了他数年,伴了他数年,在她心中,他几乎早已成为了她命中的一部分。然而能遇见,已让她感觉到了幸运与难得,她已不再奢望什么。
何况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那么,以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结束,总好过别别扭扭的难过。
“你这些话,对一个空房子说,有用吗?”——
可就在临霜就要离去的时候,不远处的竹林间却忽然传出一句话语,音线平和语意清冽,犹若夜风拂来。
她一怔,惊愕地停住脚步,怔然地讷立在原地。
便见面前的层层紫竹林后,一道青影逐渐自斑驳竹影后迈步出来,静静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淡凉的月光披落在他的身上,也同时映明了他的轮廓,淡然而静默。
正是方才从外而归的沈长歌。
第109章 心意
临霜赫地怔住了。
隔着几步之外; 沈长歌静静停下脚步。头顶的月光肆意洒落,将天地间蒙了一层灼暗的银辉色,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眼前的一切令她的心跳在瞬时间空停了一拍; 梦一般不复真实。
她定定地立着,大脑一片空白; “少爷,我……你……我……”
“我听到了。”目光如箭一般定在她的面庞上; 他突然开口道。
临霜的胸口顿跳; 心口划过一刹无措的空白。
顿了好一会儿; 她才终于恍惚转过神来,讷讷道:“什……什么……”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他回答; 静静上前两步,视线锁住她,“你说,你要走; 还有——”
“……”
“你喜欢我。”
心忽然狂跳。
不由自主地往后蹭开了一步,临霜呼吸微窒,她怔怔抬起头; 月辉落满了她的瞳眸,烁如星芒。
怔愕良久,她轻轻扯开一抹极为勉强的笑,错目避开他的目光; “少爷,我……那些……都是我乱说的,你不要……”
“为什么不当面与我说?”他却出言打断了她的话,神容淡漠而宁静,摸不透情绪,“这些话,为什么不当面与我说?是不是若非我碰巧遇见,你便就会这样连说都不说,便自行离府了?”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垂落的眼睫遮蔽了视线,细弱的声线隐藏着些微的喑涩,“少爷,你误会了……不是的,我……”
“我也喜欢你。”——
他却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如夜风拂雾,又如暗夜微烛,吹散了所有怅惘与迷茫,也将那些隐藏在最深处,小心翼翼的、那些明明心照不宣却从未曾点破的心思全部一瞬映得通明。
临霜瞬间睁大了眸,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似乎在一瞬间全部僵硬住,她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终于恍惚回过神思,轻露出了一丝笑容,“少爷,你……开什么玩笑……”
“你觉得,我可像是在开玩笑?”他神色复杂,上前走近了她。明亮的月辉撒落在他们两人周侧,他淡漠的面孔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欲语还休。
“我以为,你会感觉得到。”
“……”
“我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好。”直视着她的眼,沈长歌静静道:“我的紫竹苑内苑,从来只允你一个女子自由出入过,我的房,也只令你一人留寝过。我希望你在我这苑中,可以自由开心,可以做一切你所喜爱做的事情,所以你想读书,我便设法让你读,你想让你的朋友们入苑,我便说服我祖母,让她们来此与你作伴。或许这些对你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我的的确确,都只为你一人做过……”
伸手掩去了她额间的一缕碎发,他的声音轻而柔和,“临霜,这些,你真的都感受不到吗?”
“……”她无言以对,心中却是微涩。如治病止痛的良药,明明该是种救赎,可入口却仅能感受到清苦。
她怎么能感觉不到?
那些日夜相伴,那些朝夕暮处,那些与他所经历过的一幕幕,她怎能感受不到他对她所含有的不同?她并不是木头,她是真心能够感受他对她的那些好。此前除了爹娘,也没有人会那样对她好过。那些对她而言,根本并不是“算不得什么”。
她也是真心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对他回报。
可是——
就是因为她能感受得到,她便更加知晓,这是错误的。她与他之间,所隔的是一道寒潭般的冰封,一道明明可清晰地对望,却永远也无逾越的冰封。
沈长歌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去了宫中。”
临霜微微一愕,面含不解。
“我向陛下说明,我要参与明年的春闱,故无闲暇陪伴潋阳郡主。陛下已经应允了。”
她更加觉得惊愕了,心中倏然漏掉了一拍,面露讶色,“你……”
“临霜,我不会娶她。”他的容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深浓的眼神如墨,缱藏着某种浓重的、似乎勾连着前世的情愫。
伸出手拖住她的后脑,他直直正视着她的眼,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眸望进她心中的最深处。
“究竟我要怎样做,你才愿意相信?”
临霜讷讷地望着他的眼。
然而,还不等她回答——
沈长歌倏地俯下身,在她唇上烙下一个吻。
临霜遽惊!骤然睁大了眸!
幽沉的夜色之中,他的唇有些微微的凉意,贴在她的唇瓣上,似是落了夜露的叶,有些微微的甜凉。他的呼吸却是滚烫的,似是这再难藏匿隐忍的汹涌情愫,澎湃而热烈。
鼻息间炽热的气息轻拂,临霜迷茫而无措,对突如其来的采攫不知所措,身体完全僵住了。
那却是一枚很深的吻——
他本是想要只轻吻她一下的,可是只那轻微地一啄,却下意识让他想要得更多,她柔软的唇瓣似乎有种意外的甘美,令他忍不住地想要触探,也更深入地摸索。手臂用力将她拥拦入怀中,逐渐逐渐,转变为一种异样的灼烫。他似乎有些迷醉,初时的温和开始加深。唇舌更加肆意地在她的唇齿间熨帖辗转。吻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浓,神思都几乎在深吻中逐渐陷落。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并未经过多少时候,沈长歌缓缓放开了她,呼吸有些紊乱的急促,他低着头,目光紧紧低盯住她,声音涌上了被烈火灼烫般的喑哑。
“临霜……现在,你愿意信我了吗?”
恍惚回过神,临霜的脸颊蕴上了层淡微的薄红,怔怔盯着他,她的神思似乎异常的迷茫,说不出话。
不等她说话。
他忽地折下身,将她整个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向房门。
·
一路将临霜抱至屋内,沈长歌用力踢上房门。
不曾点灯,踏着一地银辉般的月色,他一路将她抱至床榻,将她放在宽榻上,他顷身而上,俯身吻住她的唇。
深浓的吻是比方才更加的浓重热烈,带着些急促与强势,仿佛隐着一蹙灼烈的火。她有些惊讶,也更加无措,在他绵密的亲吻下止不自觉地发抖,在间隙中低低地出言,“少、少爷……”
“临霜。”
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低低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畔,有一种令人迷乱的蛊惑,“我不想等了。”
临霜怔住,极其黯淡的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见他异常明亮的瞳眸,仿佛荡晕了一层火。
“我想娶你,也只想娶你。”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微弱,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滚热的呼吸喷薄,“答应我吧,好吗?”
“我……”她张了张口,心中似乎漫满了沁人的暖流,可是心中却愈加觉得悲苦,“我……”
她……哪里能有资格……
“你所担忧的,害怕的一切,就交给我。”自然知晓她在担忧什么,沈长歌低低开口,“我会娶你,也绝不负你。”
“答应我……”
低下头,他轻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逐渐下滑,吻上睫眉、眼睛、鼻尖……慢慢的他的唇又重新熨帖在他的唇上,失了方才的疏甜清凉,转而化的更加的狂烈。带着侵略般的冽意,几乎不给她半分喘息的空间。
四周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灼热,几乎蒸散掉了夜的微凉。更令她有种窒息般的难受,她努力克制着心慌,双臂却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无疑更加助长了浓盛的火焰。他的呼吸越来越烫,双手同她十指紧扣,将她反按在床榻之上,细密的吻肆意掳掠,神思与理智都被烧得灼热。
“临霜……”
喑哑的话音带着些浓浓的情愫,低得几乎令人心颤,更似是飘渺不真切的叹息。床榻两侧的床幔轻轻落了,窗外的夜黑暗而漫长,星光微落,如梦渺茫。
……
醒的时候,临霜有着一瞬的茫然,几乎不知身处何处。
怔怔地凝盯着头顶的雕花床栏,她静凝了好一会儿,那些飞外的思绪仿佛方才回转,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空荡荡的榻有着一点凉意,让脑海中那一切仿佛好似一场空梦。
“你醒了。”
身边忽地传来了一个声音,临霜微微一愕,轻轻转过头去,就见沈长歌端着一碗温汤静静走近,坐落在床榻的一侧。他身上仅着了一件日常的松衫,衣带松垮地系着,半散未散,还未曾梳整的发还稍稍有着一点零乱,无不向她证明着记忆中的真实。
“少、少爷……”
临霜的眸子定了一瞬,脸颊倏地被烫得红了,本想起身,方才一动才发觉薄被下的自己一丝未挂。她一瞬只觉更加窘迫,不禁用被单将自己裹得更紧了,默默向里缩了一缩。
他只笑得更盛了,眸中不觉烁曜着某种异样的光亮,静静将碗放在床头的一侧,微微靠近她,低声道:“昨夜,可弄疼你了?”
她的脸轰一下涨得通红,心中只觉又羞又恼,本能地想要躲避,却被他强捺着无法躲逃。
避无可避,心中愈加泛滥的羞赧又令她尴尬不已,不禁嗔恼地道了句,“少爷!”
他邪气地笑笑,又直起身指了指床头的那碗汤,道:“若是觉得乏,就再睡一会儿,今天不必伴我进学,等下记得将它喝了。”顿了顿,他复又挑眉补充道:“补血的。”
她轻轻一愕,被下的小腿卷着被单轻轻一绞,现出了床单上的一抹罗红,仿佛一朵含苞待绽的花。
她的脸一瞬更加烫了,咬了咬唇,用被单半蒙住自己的脸,低低道:“我……我等下就去清洗干净……”
“留着。”沈长歌忽地出声说道。
临霜微微一怔。
“留着它。”轻轻凑上前,他微伏在她身侧,轻微顿了一顿,探上前吻了下她的额。目光带藏了些许宠溺,他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响。
“临霜,你已经是我的了。”
……
深眸的眼眸似乎流转着星般的光芒,暖暖的气息拂过。她的心尖有温溪轻轻掠过,融化了所有的寒雪,异样的柔和。
第110章 故人
等到临霜起床梳洗完备; 用过早膳,沈长歌已经出门去进学。她将内苑的一切整理干净,换下了主卧的床单; 将昨夜云雨过后狼藉一一整洁; 掩去了所有的痕迹。
将换下的床单规整好,临霜的视线凝落在那一点罗红之上; 她本想同其他浣洗的衣裳被褥丢至一起,但想了想; 动作仍还是停住了。耳边回响起沈长歌晨时的话语; 她的心中不禁荡了一抹羞畏的暖意; 终选择了将床单仔细折叠好,整齐放入了柜中。
心情有种异样的愉悦,临霜不自觉地微笑; 抱起了所有的脏衣布料,轻松走出房门。
方才迈出内苑,隔远便望见了翠云。
“临霜!”
看见她,翠云似乎略有些意外; 忙走上前来,自她怀中将衣料接过了一半,不禁问道:“你怎么做起这些了?今日怎么没跟少爷一同进学?”
“我……”顿了顿; 临霜的话语有些支吾,略有含羞地低了低头,“是少爷没让我跟着。”
翠云微怔,轻侧了侧视线; 便见她略低着眸,白皙的脖颈处隐隐约约,嵌着些许淡红的绯痕。她目光一凝,心中飞快掠闪过了一种可能,忽地拉住她压低了声响,“临霜,你跟少爷,是不是……”
临霜轻怔,眼神微微一敛,涩羞地低了眸。
尽管她未曾回答,翠云却已然已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微讶了一下,又不觉伸手抚住她的肩膀,道:“临霜,你已经都想好了?”
“嗯!”她点点头,朝她轻扬起了一抹微笑。
不管未来她面对的,会是一种怎样的艰难险阻,她都由衷希望,起码在而今这一刻,她都能如以往一般伴在他的身侧,同他并肩同行。
微默了默,翠云叹息一声,面庞也同样露出一抹笑来,道:“也好,既然你已经都考虑好了,那这般也未尝不好。跟在三少爷身边,虽说名份上或许差了些,但起码,三少爷也是真心待你的。等将来,若是你能给三少爷生个一儿半女,照规矩也可抬成个贵妾姨娘,再怎么说,都比做奴婢来的好……”
“姑姑。”临霜的脸颊微微泛红了,清音截断了她的话,“我没有想那么多……”
无论他对她是如何的承诺,她本心深处不过只是想要留在他的身侧,哪怕最终的结果并不如人愿。
只当她是面薄害羞,翠云轻轻笑了,伸手轻抚了抚她的乌发,“既然你都已决定了,那么当下,便就是最好的。总之无论如何,姑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你放心。”
她心头微暖,向着她微现一抹笑靥,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
“谢谢你,姑姑。”
·
到了中午,临霜在外苑同知书入画等人用了午膳。
用过午膳,临霜帮着翠云与秋杏,将那些菜碟碗筷搬到厨房一一收整完全,众人聊聊笑笑,很快将那些碗碟一一洗拭干净,而后结着伴回到房间,欲要例行午睡。
临霜是留在最后走的。将所有的碗筷全部规整整洁,她又转至相邻的茶房中为自己煮了一壶清茶,端捧着茶壶,她方才从茶房中步出,便见紫竹苑的大门口处,一个小厮焦蹙地立着,探着头向苑内张望。
望见她,小厮的眼睛一亮,立即招手,“临霜姐姐!”
临霜微怔,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迟疑地辩了辩,很快思起了这小厮正是东院大门的一个院护,名唤二小。她平日常伴着沈长歌上学下学,总归临过几面,私下却并无交道。犹豫了下,她还是走到他面前,轻轻一笑。
“二小,你怎么来了?”
二小跟着咧嘴笑笑,他的额上有些细薄的汗珠,显然是急忙跑来的,轻喘了口气,粗咧咧道:“临霜姐姐,可算看见你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跟着少爷进学去了呢!我这趟来,是专门过来寻你的!”
“找我?”
“嗯!”点点头,二小立即道:“是这样的临霜姐,刚才,有两个人突然来了我们东院,吵着闹着说要见你,可是……他们又不是公府的人,我们自然没让他们进了。但那两个人说认识你,还说非要见到你不可,不然就要大闹公府。王管家怕他们闹太过了,就让他们留了个字条给你,这不派我过来给你,让你瞧一瞧。”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笺纸条,递到她的手上。
“认识我?要见我?”
临霜闻言更加愣怔了。接过纸条张开一看,只见那张被捏得皱巴的字条上只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串地址:乌巷街十八号。她飞快地掠了一眼,草草的几个字完全辨不出笔记,心头不禁有了些迷惘,“只有这个?”
“是啊,也真是没头没脑的,问他们是谁他们也不说,就点名道姓嚷着要见陆临霜……要不是因为听到了姐姐你的名字,王管家早就找人大棒子给他们撵出去了,真的是……”
临霜微怔,心中却隐隐有些迷茫,微微陷入迷惑。
……会是谁?
她来京州虽然已有多年,但是除却公府,在公府外几乎并没有相识的人,仅识得的一些其他门户的侍读,也仅是在太学的浅交,更无由来公府登门寻找。何况还是这样指名道姓地寻找……
叹了口气,她又问道:“二小,那两个人除了这个字条,可留下了其他什么话没有?或者……他们可有什么特征?”
“这个……”挠了挠头,回忆,“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穿得土土破破的,看模样,倒不像是京州本地人。那个男的从来到走,几乎没怎么说话过,倒是那个女的,一直吵吵着要见你……哦!对了!”
似是猛然忆起什么,二小忽地道:“那个女的,曾喊过那个男的一次,她管他叫——”他立即吐出了一个称呼,话音清亮。
“……!”临霜瞬间惊住。
怕是天崩地裂,此刻都不会令她惊讶至此。
僵怔着静立在原地,临霜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刹那间被凝冻住了,思绪一片空白。她呆呆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纸条上的字迹,手掌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那个称呼是——陆秀才。
……
·
整个一下午,临霜一直失魂落魄。
“你可打算去?”
静静将一杯茶搁在临霜的面前,翠云凝声问道。
不单单是临霜。午休过后,听闻了临霜将此事的叙说,即便是翠云与秋杏阿圆,都不禁觉得大为惊愕。此刻闲暇,几个人懒懒散散地聚在一处,共同为她分析划策。
听见了翠云的问语,临霜抬起头,呆呆地定了好一会儿,神思紊乱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此时此刻的感受,哪怕是同样卖身为婢的秋杏与阿圆,恐怕皆无法,能同她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当初他们在那样的情形下将她卖掉,平心而论,她的心中不是没曾怨恨过、责怪过的,也曾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她若是会再见到他们,当下又会是种怎样的境况。可是想归想,当初她决定直面自己已经为婢的事实时,她便决定要同过去的一切割裂。无论当初她对他们有过怎样的想法,她都没有想过,真的会有这样一日,他们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又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又为何要过来找她?
临霜真的想不透……
“要我说,临霜,你就不要去!”大咧咧地横坐在一边磕着瓜子,阿圆横眉说道:“虽然我并不知道你那哥嫂究竟是怎样的人吧!但是吧,临霜,我觉得,她们就这样说都不说便来找你,指定没什么好事!八成啊就是管你要钱来的!我若是你,我就绝对不会去!他们当初卖掉你,就说明便已经跟你脱离了关系,所以你这一次如果不管他们,也算是天经地义!”
“就是!”秋杏也在一旁点头,帮腔,“临霜,我可记得,你当初可是被迷晕了卖到人牙子手上的。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被卖到公府,是受了他们的强迫。这么些年,他们一直都没管过你,这一次突然来了,我觉得,就像阿圆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临霜仍旧一脸纠蹙地怔忡着,阿圆的心中不免有了些急。她凑上前轻推了下一边的知书入画,说道:“知书入画,你们说,是不是?”又悄然递去了一个眼神。
知书入画自小生在公府,自然是更无法明白这个中感受的,但一想到临霜被迷晕了又被强迫贩卖,不禁也大觉悚恐,愣愣点头道:“嗯嗯嗯……临霜,你还是不要去了……”
一旁的翠云忍不住轻斥了一声,“你们几个!人家临霜还没说什么,你们一个个心思倒多!到了都是人家临霜自己的哥嫂,去不去也该是由临霜自己决定的,你们急什么!”
“可是……”
阿圆仍旧觉得不甘,翠云朝她轻轻摇摇头,“好了,别烦临霜了。反正你们的想法临霜也都已经知道了。去也好,不去也好,让临霜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不要吵她。”
阿圆讪讪地闭上了嘴。
回身轻拍了拍临霜的臂膀,翠云叹道:“临霜,不管怎样,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做,我们也不能左右你什么。但是不管你是去还是不去,你记得,切要以自己的感受为先,无论何时何地,一定都要保护好自己。”
眸光轻微烁闪了下,临霜的嘴唇微微抿起。
翠云带着几人走出屋内。
抬手轻轻抚住襟口,临霜心思涌乱。当初的一切仿若是一场埋藏在记忆中的梦魇。她闭上眼,手指紧紧地揪住了襟口,五味杂陈。
·
未时方过不久,临霜向翠云请了几个时辰的假。
换上了一件普通的婢装,临霜按照纸条所写的地址,前往到乌巷街。
那一处地点极偏,肮败腐朽的房屋互相倚靠,被经年磨损的石板地面上堆满了破败的垃圾与杂草,空气中荡着一股酸腐冲鼻的难闻气味,经久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最终还是决定了到此一探究竟。
不管是好也罢,坏也罢,她也真的很想知道,时隔这么多年,他们这样千里迢迢来到京州寻她,为的究竟是什么。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有一次时机,让自己与过去做一次正式的了结,也能够令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向着未来走去。
在逼仄的巷子深处七拐八弯,终于在一个破土院前摸寻到了十八号,临霜停下脚步。攥紧了手中的字条,她深深地平缓了一口气,而后试探地,伸手叩响了门。
咚咚咚。
“……谁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带着些微的萎靡与颓丧。
临霜心中一紧,没有发出声响。
很快门内似乎有脚步声逐渐临近,然后是门闩除钥的轻微声响。被雨水腐蚀得褪了漆的大门逐渐嵌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一个穷酸落魄的男人面庞。
看见她,男人眼睛刹亮。
“临霜!”
第111章 赎嫁
临霜微微一怔。
还不等她说话; 陆松柏已然转过身,惊喜向着屋内喊道:“婆娘!是临霜……临霜来了!临霜过来了!”
说着,他忙握住她的臂将她带进院门; 又随手关上了门。
临霜有些无措; 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临霜!”大抵是听见了响动; 很快陆家大嫂也连忙从土屋中走出来,望见她; 顿时眉开眼笑。她似乎正在煮饭; 将沾满了油渍的手向着裙摆上随意蹭了蹭; 跑过来道:“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可当真是临霜?”
到她身边仔细端详了片晌,陆大嫂喜道:“哎呦; 这可不正是临霜么!啧啧,这么长时间没见,瞧瞧,都长成大姑娘了; 我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临霜轻怔。
愣愣地看了看陆松柏与陆大嫂,临霜只觉心间一片平静,以及某种异常的陌生。她张了张口; 想要出声喊一声“哥、嫂”,然而滞了半晌却最终没能唤出口,只默默道:“我是临霜。”
她的态度是某种出奇的冷淡,令陆松柏与陆大嫂不由地僵了一僵; 尴尬地相视一望。
临霜一脱手,将手中一直紧攥着的纸条丢至到陆松柏的手上,“我听说,今天早晨你们去了公府找我,还留下了这个。你们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握着那张皱团团的纸条,陆松柏顿了一顿,没有说出话。
“若没什么,那我便走了。”等了一会儿不曾等到回应,没有抬头去看他们俩,临霜转身离去。
一边的陆大嫂恍然醒过神来,忽地用力出手捶了陆松柏一下,而后朝他急戾地向着临霜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陆松柏无可奈何,只得眼疾手快将她拦在一旁,忙道:“诶!临霜!等等!临霜!”
他伸手去拽临霜的衣袂,临霜停住脚步,悄无声息地闪身避开了。陆松柏摸了个空,手滞在半空中微微一僵,不禁局促地收回了,讪笑,“哎呀,临霜,你看,你……你别急着这么快走啊!那个,那什么!你看,你刚来,哥也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了,我们……回屋说吧!回屋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大嫂,陆大嫂也立即跟着笑笑,道:“对对对!回屋说!临霜,嫂子正好做了汤,我们回屋慢慢聊,叙叙旧!”
临霜只是静静站着,面无表情。
无法抵挡这两人的召唤与热情,临霜双手轻蜷。她僵立了片晌,没有多说什么,顺着陆松柏与陆大嫂的指引与轻搡,慢腾腾蹭进了屋中。
·
坐在屋中的木凳上,临霜一直低敛着头。
遣着陆大嫂去旁屋做菜盛汤,陆松柏复又转回来,坐到临霜的身旁。两人间有着片刻的沉默,陆松柏试探着打破沉寂,“临、临霜……”
应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临霜的神色没什么波动。
“那个……”局促地搓了搓手,陆松柏支吾道:“那、那什么!你这一路过来,渴了吧?快喝点水!哥给你倒点水!”他连忙起身自桌上翻过一个略微干净些的杯子,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壶想要斟水,一倾手才发觉茶壶早已空了,不由更为窘迫。
默默地看着,临霜淡淡地别开目光,“不用了,我不渴。”
陆松柏的手一僵,迟疑将茶具撂下了,重新坐了回来。
脸上微微渗出了些许虚汗,陆松柏神情窘迫,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僵持了许久,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深叹了口气说道:“临霜。”
临霜冷静地看着他。
“这些年……你在公府,过的好吗?”
她微怔,默然了片刻,静静答话:“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陆松柏笑笑,似乎有些欣慰,只是笑容有点勉强。
“你们呢?”顿定了片刻,临霜静静反问。
似乎没想到她会顺势问询,陆松柏有一瞬的怔愕。愣了一愣,他忽然惊喜地扬开了唇角,连连回答:“我们……也挺好的!挺好的!家里的事情一切都好,杭儿也长高了,就在去年,还一直惦记着你呢!”
“那就好。”她象征性地扯开了唇角,半笑不笑地点点头,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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