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权奸投喂指南-第6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听闻你生产之时连逢险关,阁老似是心有所感,不请自回,还临时又为你寻了个稳婆来。我实是对阁老钦佩万分,一个男人做到这份上,夫复何求。”
叶怀桐长叹:“当官的哪个不在意自己的前程跟官声,当时阁老可是正在宫内与阁臣堂官们集议,还没得着你的信儿,只是感到你有危难,就冒着被人指摘的风险中途回府,这便表明在他心里,你比什么官位什么声名都要紧。再看我那夫君,镇日只知闷头钻营,我逢着小日子身上不爽利也不知多存问几句。”
两人说着话,马车骤停,少顷,车夫隔着帘子在外头道:“夫人,适才一小儿拦在车前,说要将此物交于夫人。”
叶怀桐的丫鬟接过,转交于叶怀桐。
那是一个封得严实的紫铜小罐,上面牢牢贴了张纸,写着姑娘亲启。
叶怀桐正琢磨着如何开罐,陆听溪瞄见上头的字,一怔,忙拿过来:“这罐子是给我的,我想起来了,夫君说上元前要给我一桩惊喜,这字迹似是他惯常使的。想来是那来送罐子的小童没说清楚。”
叶怀桐又瞧瞧那罐子,见上面的称呼确实古怪,经陆听溪这样一说,觉着是谢思言夫妇两个耍的情趣,这便笑嘻嘻将东西交于陆听溪,还催她快些启开,看看内中装着什么。
陆听溪佯作赧然,打着诨将话头岔开。
待逛罢灯市,与叶怀桐各自分道,陆听溪借着马车里的博山窑蓝釉灯,启封紫铜小罐。
一张文缕奇细的博古笺呈现眼前。
入目头一行便是直呼“姑娘”,陆听溪顿了一顿,往下继续看。
一刻后,她将笺纸慢慢搁到束腰三弯足的西番莲香几上。
她觉着这封信应是当初沈惟钦让淳寂交于她的那封遗书。
沈惟钦大约是预见到她不会细看那封,于是又送来一封。
信很长,前头多是回忆当年在陆家的诸般琐碎小事,中间则是对于自己复生之后所作所为的反省与痛悔,最后笔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生死下落——
“世子必是不信我已殒身的,总要再三查访才肯罢休。这不当紧,世子尽可查去。我不知姑娘信不信,兴许姑娘认为我就此消匿于世间,尘归尘、土归土也没甚不好,横竖我本就应是已死之人。”
“姑娘大抵还对我当年救下姑娘之事存疑,我对此不欲多言,姑娘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我只盼姑娘能明了,我是真正可为姑娘赴死的。只是姑娘眼下已不再需要我了,或许从来也不曾需要过。”
“宁王之乱平息,我助皇帝善后之后,回封地自检迂久,忽觉我昔年诸般作为委实没甚意思,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不占,仍旧现于姑娘面前,亦不过招嫌而已,倒不如急流勇退,说不得还能在姑娘心里落个好。”
“我也不知我在说甚,自研墨铺纸起,脑中就一团糟乱。总而言之,姑娘只需记住,无论我身处何地,都会为姑娘祈福。”
“姑娘若览毕此信,万望拨冗往我往生前的坟茔前祭奠一番,切记以黑、白二饼祭之,沈安敬上。”
陆听溪当初虽没细看沈惟钦在信中写的甚,但大略看了些许字句,看到末尾,越发能肯定这封信就是当初那封遗书的誊抄本。也不知是否因着沈惟钦写到后来心浮气躁,字迹稍显潦草,但依稀能看出是他的手翰。
如若她不去祭奠沈安,就会默认为她未曾看过这封信,那么之后她可能还会以各色不同的途径收到这封信。
沈惟钦一早就料到她不会细看他的信,这是迫着她不得不看。却不知他究竟誊抄了多少份。更不知是哪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但令她大为不解的是,这封信上分明也没写什么要紧事,甚至诚如他所言,这信条理也不甚明晰,那他为何一定要让她看。
而他的措辞,也似乎模糊了自己的生死境况。
……
谢思言知道陆听溪今晚要跟叶怀桐出门,便没急着回府。几个下属并一众缙绅公子前几日就再三邀他,他今日正好趁空出来应酬。
只他终究不喜这些,提早出来。
下楼来送他的是齐正斌。两人下楼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客套了几句,临出酒楼时,谢思言倏地回身道:“阁下游学四方,想来非但结交甚广,还经过见过诸般奇闻异事。”
齐正斌微顿,旋笑道:“阁老谬赞,在下肚子里那点东西在阁老跟前是不够瞧的。”
谢思言也牵牵嘴角,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两人别过,谢思言安步当车,在周遭街市闲游。
正是花灯如海的时节,一眼望去,满街荧煌,语笑喧阗,人声嘈乱。
他估算下时辰,料着陆听溪应已回府了,行至停于街角僻静处的车驾前,正欲上车,却见董佩被两个丫头搀着往这边来。
董佩行路歪斜,大抵是饮了些酒,尚未走至近前,便携了一股酒气散过来。近前行了礼,董佩也不唤世子,张口便道:“表哥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陆家不论打哪儿看,都非良选……那时节,陆家麻烦缠身,陆听溪往日又对表哥多有不敬,却不知表哥为何会对她另眼相待?”
谢思言冷眼睨她:“你逾矩了。”
“什么逾矩不逾矩,我偏要说,”董佩眼下脑子混沌,也忘了害怕,挥开两个被谢思言的面色吓得胁肩累足的丫鬟,“我后头也回过味儿来了,当年是你在背后帮陆老太爷的,不然为何你每回听到关乎陆老太爷的消息都要多问几句,你素日何曾对别家之事这样上心?”
“可你既帮了陆家,又为何不肯言明?甚至连陆家那头也要瞒着?表哥莫要告诉我,这其中没一丝蹊跷。”
董佩见谢思言不作理会,踉跄着欲去拦阻他登车:“你将贾氏扫地出门也是因着她,你甚至为了她不惜数次跟国公爷顶撞,为何?我怎觉着你自打从抱璞回来,就好似换了个人……”
两个护卫在她即将触到谢思言的衣缘之前就将她擒住,恭声询问谢思言如何处置。
谢思言凛寒视线刮过董佩涨红的脸:“你不必借醉来套我的话,也不必总认为当年我娶听溪是另有情由,更不要听着旁人的挑唆,认为你儿子的死与听溪亦或与我有干系。若你当真黑白不辨,休怪我不给你脸。”
谢思言后头几句话,宛如刺骨冷水兜头泼下,董佩颤了一颤。
他竟是瞧出来了。
可她根本一字没提宁哥儿。
这个男人实在可怖。
董佩还在浑浑噩噩这般想着时,已被两个护卫掼到了地上。再撑着昏昏涨涨的头回身看去,谢思言一行人已没了踪影。
……
十六这日一早,陆听溪与谢思言乘车出城。
她将那封信的事与谢思言说了,他竟提出与她一道出城来沈安墓前祭奠。
陆听溪依沈惟钦信中所言,带了黑、白二饼来。
所谓黑饼,即一类内包蜂蜜的烤饼,饼皮以荞麦面混油蜜团成,内夹熟榛菱,饼如掌大,脆甜味美。白饼的制法、馅料与黑饼别无二致,只是将荞麦面换作白麦面而已。
黑、白二饼常作供品,每每孔庙祭孔,也都要摆上这两样面食。
路上,两人说起了谢思和的事。
谢思和总想寻机求得谢宗临的宽宥,后头见谢宗临这边走不通,就想方设法要见谢老太太。
陆听溪道:“其实莫说贾氏,我也不太明白,公爹当初是如何发现谢思和跟贾氏的诡计的?贾氏先前已在你这里栽了个跟头了,后头办这等事应会慎之又慎的。”
“自谢思和幼时起,父亲便不喜他,这不喜是来自谢思和自家的禀性,也是源自谢思和的生母。这么些年过去,父亲实则对贾氏没甚情分可言,”谢思言淡声道,“一个人对另一人不喜久了,自然就会生出成见来。父亲虽对我诸多严苛责打,但却是偏心于我的。也正是因着我晓得这一条,当年才没因着他的百般磋磨恨上他。”
“至若贾氏与谢思和的诡计,父亲根本不必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好歹同处这许多年,这二人的禀性何如,父亲还是晓得的。”
陆听溪点头。
诚然。谢宗临若连这点警惕都无,那几十载的宦海沉浮也是枉费了。
陆听溪下得马车来,就将雕榴花的黑漆嵌骨食盒搁到了沈安的坟茔前。
这座孤坟矗了六七年,但因着每岁都有专人来打理,故而并不荒。叶氏前几年来此祭扫时,瞧见坟头草日益高了,还请来个风水先生给看了看。那先生说,这坟表的土是外润内干的,长出的是吉草,除了反不好,叶氏心下宽慰,遂消了清草的念头。
点了香楮、列了祭品,陆听溪望着墓碑上深錾的几排小篆,忽觉回到了六七年前的那个融和春日。彼时她与兄长一道出城来祭奠沈安,立在此间拜祭时,还在为祖父之事忧心。
捻指间,竟已过了这许多年。
一切似回到了原处,可又大有不同。
她已不是昔年那个懵懂少女,谢思言也褪去了年少的青稚,而她周遭之人也各有归宿。
倒似唯有沈安回复了曩昔模样。
她倏而问道:“你相信有前生往生吗?”
谢思言转眸看她:“信,我偶尔会想,我前一世定是没能娶到你,这才有了这一世的诸般机缘巧遇。话说回来,当年你若是随外母离京南下去寻你外祖,我们怕就要两厢错失。所以你瞧,这都是天意。”
正此时,杨顺疾步而来,在谢思言耳畔低声道:“世子爷,四处都寻遍了,并没瞧见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陆听溪离得近,杨顺的禀报也听去了些许。
沈惟钦纵在暗处布置了人来盯梢,也不会轻易被他们发现。否则他便不是沈惟钦了。
谢思言闻言也不以为意,左右也没抱甚希望。
奠仪毕,谢思言忽而跨前一步,探过身去,将一个信封垫至置盛果品的青釉莲瓣纹高脚碟下面,又慢慢退回原地。
对上陆听溪诧异的目光,他道:“礼尚往来,他给你塞了那许多信,我总该帮你回一封。不过这坟里躺着的不是寻常人,想来这信不必焚掉也能捎带到。”又看向墓碑,“一点薄意,万望哂纳。”
语气颇含讥诮之意。
陆听溪原要回城,谢思言却提议去四处走走。
“正月半将春未春,难得出来一趟,去四下里游憩观览一番也是好的。”
前几日落了场雪,后头虽连晴了两日,然冬寒未退,地上覆雪犹存。陆听溪扫了眼银装素饰的琉璃世界,深深吸气:“好。等回头栗子再大些,就能带他出来走走了。”
谢思言轻“嗯”了声,牵了她的手牢牢包住,往林深处转去:“那小子才丁点儿大就皮得很,亏得我当初见你害喜不重,还以为怀的是个安生的,谁想到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他这是随你啊,你就不省油,他怎可能是个安生的。”
“分明是随你,你从前才是皮上天,你当年还毁了我一条裤子,莫非忘了?”
“又浑说,我怎可能办那等事。”
“呵,那条裤子我留存至今,等回去就拿给你瞧。”
“你要敢穿着那条破裆裤出门,我就承认是我干的。”
“不是破裆,是碎裆。”
“哪就那般严重了!我也就剪了一刀而已!就……就那么一下下……”
……
二人语声渐淡如烟,在薄雪中渐行渐远。
未久,一双皂靴踏雪而来。
松雪负轧,咯吱有声。步子极稳,在映了旭日朝晖的莹白雪海上钤出一列清晰足迹。
这足迹笔直延去,最终在二人适才驻足之处止步。
晨曦疏疏,雾凇浮浮,极目一片似真似幻的粹白中,一只修长皙白的手自紫貂裘黧黑袖缘内伸出,骨节匀称,状若琼雕。
黑白相映,醒目铭心。
那只手轻擎那已凝了一层湿冷水汽的高脚碟,抽出底下压的那封信。
纸张碎裂的轻响顷刻即过,纸页相擦的窸窸窣窣又被鸟雀的啁啾掩过,愈显周遭阒寂。
那双皂靴在墓前不知濡滞了多久,一阵略显凌乱的步声转瞬自后头围拢而来。
袂裾微拂,皂靴转向。
一身紫貂裘的修挺身影回首流眸。
正对上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谢思言与陆听溪投来的两道视线。
一霎之间,四野林峦仿佛浸入绵亘不尽的深静之中。
(正文完结,番外待续)
第109章 番外之前尘迷梦(一)
陆听溪缀行叶氏身后,往魏国公府的潮音园去。
魏国公府大如迷宫; 仅是一处据说不算顶大的潮音园; 竟有一碧千里之感。她一路行来,转照壁、过穿堂、上游廊; 不知兜转了多少路程,直走得小腿发酸。
谢家乃四世三公之家,富埒陶白,内中水榭风阁轩峻峥嵘; 瑶草琪花自相映发,堂皇古雅,如置画中。
她还对适才所见数座照壁念兹在兹。
别处的照壁多砖雕、石制,此间竟矗了好几座木制照壁,俱是上品实木,纹理细腻; 她记得文人谓此木曰“文木”。谢家这几座文木照壁弃用宗室勋贵惯使的青紫描金浑水漆,而以清水漆代之; 露出木质天然纹理,极是拔俗。
她今年也不过六岁的年纪,正是好动; 落座后歇了一回; 就随了几个才结识不久的小姑娘去花圃那边耍子。
不多时; 她忽然内急; 寻了个丫鬟带她往左近东净去。可等她出来; 丫鬟不知所踪。
四处寻人时; 远远瞧见个半大少年。她有些踟蹰。
这人她先前见过一回,是魏国公长子,已封世子,倨傲性冷,可她目下别无选择。
见他要走,陆听溪忙小跑上前,解释自己迷路,问他潮音园的神秀亭在何处,请他指路。
谢思言步履半分不停:“不知。”
陆听溪懵了下,这不是他自己家吗?
少年身高腿长,她愣神的工夫,他已越过了她。
他走一步抵她两步。她艰难跟上:“不必世子带路的,世子就大略与我说说怎么个走法……再不然,指个方向也成。”
谢思言冷了脸,不作理会,步子更快。
陆听溪人小步短,揩着汗跟出去十丈远,眼看着要落在后头,情急之下使出吃奶的气力疾奔几步,本欲挡住他去路,哪知他竟预先洞悉了她的心思,一把挥开她。
猝不及防的,陆听溪瞬时失衡,跌坐在地。
谢思言略顿,冷眼看来:“说了不知,事多。”扬长而去。
陆听溪是躲避间自家没站稳才跌倒的,摔得不重,却不免气恼。站起缓了片刻,冲谢思言消失的方向鼓鼓两腮。
这人脾性真差。
……
大抵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陆听溪转月去崇山侯家做客,又遇着了这位不可一世的国公府世子爷。
彼时她正跟一众年纪多比她大的姑娘坐在抱厦里,不知是哪个先低呼了一声世子爷,众人霎时屏息噤声。
崇山侯家的几个姑娘打整裙钗,趋步迎去,小意讨好,谢思言却视若无睹。
陆听溪往嘴里塞了颗乌梅干。
这人就是粪坑里的石头,除却丰姿华茂、家世显贵之外,就没一处好的。
唔,再勉强加一条机悟多才好了。
不过这是她听来的,并没见识过。
自崇山侯家出来时,她恰瞧见谢家的车驾。谢思言正立在车辕旁,不知跟随从交代甚。
陆听溪朝他背影暗瞪一眼。
他似对她的眼刀有所感知,蓦地回首。陆听溪忙撇过头,状似随意地理了理腰间禁步,等听得谢家车驾远去才回头。
时辰尚早,她央了母亲去附近几家老字号转转,买些点心糕饼。
母亲遇着了相熟的官家太太,转去寒暄,让她在此先挑着。
这铺子的招牌是茯苓饼,也是她顶爱吃的,她来时只剩了十几块,暗暗庆幸还好来得早,正欲命伙计包起来,就听一道清冷男声猛地贯入耳鼓:“余下的茯苓饼我全要了。”
声极清润,如醴泉漱石,尚带稚气,却蕴了冷锐霜寒。
是谢思言。
陆听溪禁不住道:“这饼是我先瞧见的……”
“是我先出声买下的。”
两人相持不下,伙计进退维谷,末了,谢思言横了伙计一眼:“磨磨蹭蹭的,铺子想关张?”
伙计一个激灵,忙忙赔笑,利利索索地将茯苓饼全包了捧上,又引着他拣选了几样新添的细巧糕点,毕恭毕敬地送他出了门。
陆听溪一张小脸皱作一团。
太过分了。
仗势凌人!
待伙计折返,她问道:“魏国公世子也爱吃茯苓饼?”她瞧得出,谢思言也是此间老主顾。
伙计道:“世子爷不好甜口儿,这茯苓饼是买与谢家太夫人的。”
她一怔。倒是没瞧出这位既冷且横的谢少爷有这份孝心。
……
仕宦家的子弟自小就要出外酬酢,陆修业这几日被父亲驱策着去拜谒一位业师,然他正是贪玩的年岁,不肯老实就范,打算趁机溜出去耍。
陆听溪也被叶氏拘在家中做绣活,心下抗拒,同随陆修业一道。
两人本打算先在城外庄上待半个时辰再去拜谒那位业师,却不曾想,陆文瑞得了消息赶来捉人。兄妹两个预备翻墙避一避,陆修业先溜了过去,抻手在墙根下头等着接陆听溪。
翻墙这等事,陆听溪先前也是常干的,算是个中老手。她还会爬树、掏鸟窝,虽然人小,皮起来却利落得很。
可这回也不知是否想到四处寻他们的父亲心里发慌,她脚下打滑,径从矮墙上摔下。陆修业一时没稳住,被她砸在下头当了肉垫。
陆听溪挣扎着爬起来时,忽觉芒刺在背,扭头一看,深衣玉带的少年正傀然立在近前,目光莫测地盯她。
“我怎生走哪儿都能碰着你,”谢思言俯视她,“你是哪家女孩儿来着?”
陆修业素常爱嬉闹,但大事上不犯浑,见是谢家的世子爷就忙爬起行礼,又代妹妹答了。
谢思言眉尖微拢:“我对陆家没兴致,你往后休要再到我跟前乱晃。”
陆听溪气鼓鼓问他这话何意,谢思言道:“就是面儿上的意思。”
陆听溪突然意识到他是在暗指这些巧遇都是她精心为之,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总拉得驴脸一样长,谁乐意撞见你!你这种人,就该栽个跟头,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陆修业悚然一惊,可无论如何也拉她不住。
“栽跟头?”少年淡漠瞥她,“你是说,如你适才那样摔个狗啃泥?”
陆听溪一噎,待反应过来这是在讥她,磨着后槽牙道:“你嘴这么毒,仔细打一辈子光棍!”
她爹娘有时教训陆修业时,就爱说什么现下没出息,将来仔细打光棍云云。她觉着打光棍一定是十分严重的事。
少年老神在在:“连我的婚事都操心上了,你倒对我关切得很。”
陆听溪见没能震慑住他,端起小脸:“哪个操心你婚事了?”其实她并不确切知道婚事是甚。
“你啊。”
“我何曾关切过你?”
“那你怎知我尚未定亲?”
陆听溪沉默。
定亲具体又是作甚的?
少年看她不语,面无表情:“这大抵是我跟你说话最多的一回了。似你这等粉团一样的娇娇女孩儿,我一次能气哭百来个,回头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别说我以大欺小。”
陆听溪尚未想好如何回嘴,他已拂袖而去。
……
再度来到谢家做客,是几个月之后的事。
陆听溪跟几个小姑娘玩躲迷藏,却瞧见了一桩了不得的事。
谢家那个旁支的子弟谢思丰,竟跟崇山侯家的一个子弟一道纠集了一帮乌合之众,将落单的谢思言搡入水中,意图构陷他猥亵叔父的小妾。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谢思言那样狼狈。
尽管她跟这人有过节,但却并无幸灾乐祸之感。
她觉着这帮子弟委实过分。
幸而魏国公不多时就赶了来。可出乎意料的是,谢宗临竟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抽谢思言鞭子。
陆听溪愣怔。
魏国公这么不讲理的吗?
当魏国公扬声质问谢思言谁能证明他是被构陷的时,陆听溪踟蹰了下。
她畏惧魏国公,亦且,她为何要为谢思言这样的人出头呢。
但转念想想,谢思言纵再是可恨,也不应当遭此横祸。
她把心一横,飞冲出去,挡在谢思言面前,将来龙去脉与魏国公说了一说。原以为魏国公会态度大转,谁知竟仍是要罚谢思言。
她无措,被身后的少年拉开,回头正对上他黝黑双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思言。语声温煦,眸似邃宇。
谢思言被魏国公鞭笞一通,又被罚去跪祠堂。她还听说,魏国公连饭食也不许人给谢思言备,她光是想想就觉着凄惨。
她总觉是自己口齿不清没能将事情前后跟魏国公说道明白,才导致谢思言落到这般境地,琢磨再三,决定再帮帮他。
黄昏时分,她挎了个紫竹篮,偷溜去祠堂给他送吃食。
她一路鬼鬼祟祟,猫着腰往祠堂内探看。
落日余晖泼洒在少年挺直的脊背上,后襟尚存鞭笞抽痕,但一眼望去,竟不显狼狈,反透出一股劲松孤竹的狷介。
她放轻步子,本想惊他一下,却不曾想尚未近他身,就听他的声音幽幽飘来:“做甚?”
陆听溪费力将篮子藏到身后:“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思言未动,不答反问:“你如何进来的?”
“我机灵啊,又生得玉雪可爱,院子外头几个守着的小厮纵瞧见我也不会拦阻。”
谢思言回头。
陆听溪正是稚龄,小脸圆圆,粉白玉嫩,藏在身后的篮子不大,但她的小身板根本遮挡不住,侧后露出的一截细布之下,马蹄糕现出了个小角。
“马蹄糕。”
陆听溪错愕:“你怎知道?”
少年微扯嘴角:“呆子。”在她尚呆怔时,从她手中卸了竹篮。
陆听溪看他只是埋头吃着点心,甚而至于后面头埋得愈来愈低,以为他在哭,一下下拍他的肩,奶声奶气鼓励他振作,还说自己是京中一霸,拍着胸脯表示,日后可护他周全。
少年目光往自己肩头斜转,入目便是一只犹带肉窝窝的小手。
他僵滞少刻,道:“你不怕我牵累你?长房而今不顺,谢思丰等人都转去巴着二房,我父亲连遭麻烦,这回兴许就要爬不起来,说不得过不多久,我就不是什么世子了。你今日为我出头,打了谢思丰一众人的脸,那伙人非善茬,你不怕?”
“我若是惧了他们就不会跑出来为你澄清辩白了呀,你是不是傻。”
陆听溪言罢方想起,眼前这位脾性不好,她这般言辞怕会激怒他。可她等了一等,没等着他作色,反见他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他又道:“今日这一饭之恩,我会记在心上。他日必当报偿。”
陆听溪小手一挥:“不必不必,客气客气。虽说你这人有时候当真惹人厌,但我大人有大量,就宽宥你啦。”
少年缄默半日,忽道:“以德报怨的事往后还是要少做——你是只对我这般?”
“对呀。”
少年霁颜,然则他眸中涓涓春水尚未波荡开去,就见小姑娘一拍脑袋:“不对呀,还有一个。”
“我去年救了个刺儿头,他先前诓了我十两银子,我后头见他快死了还跟我顶嘴,气不过,带他回了我家,好生修理了他几回,果然老实了些,如今已将积年恶习改了七七八八了。他今日还当了回跟班——我身边那些家下人等知我偷跑过来,定是要拦我的,也只有他肯冒险随我过来。”
小姑娘伸出雪豆腐似的小手往外头指了指,压低声音:“他在外面给我望风呢,我吩咐他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报与我知道……”
她话才落音,门外一阵轻细步声起,少焉,紧掩的门被从外间拓开一道缝,有个青稚的少年嗓音低低溢来:“姑娘,有人往这边来了,约莫是魏国公。”
陆听溪心道难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应了一声,忙要起身,却被谢思言按住:“哪里来的动静?我怎就没听着?”
门外的少年再度催促,谢思言让陆听溪安生待着,飞快自蒲团上起身,顺着开启的那道门缝,猛地拉开了门扇。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