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天成荣华-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
那蒋雪雁也曾向婧怡示好,她却装着年纪小不懂事,只管看花摘草地耍玩,并不耐烦与人说话,几回下来,那蒋雪雁便不再理睬她,只和婧绮她们混在一处。
再看今日他家行事做派,想来是飞扬跋扈惯了。倒是听说武英王妃为人十分温和大度,是京城里有名的贤德人。谁不知道若能将女儿嫁进武英王府,便是天大的福气,门第高不说,婆婆又好得没话说。
只可惜他家几位爷都早已有了妻室,只剩下一个老幺,想必是“一家儿郎百家求”了,三年前听说那位爷还尚未定亲,时光飞逝,如今总该是已娶妻生子,只不知是哪家姑娘交了交了这等好运。
……不过再怎么,这些高门大户的事儿也和她没什么关系。想到此处,婧怡将帘子一拉,吩咐碧玉道:“还是扶我去床上躺着罢,看这光景,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
果不出婧怡所料,等他们的船靠岸,天都已擦了黑。好在她兄长陈彦华接到信后一直算着日子,每日里派人到码头等。一得消息便立马赶了来,现下已在码头上等了多半日。见船只靠岸,立刻命人将一应物品搬上马车,又接了陈庭峰众人。
陈庭峰的面色很是难看,见面便问儿子:“刚才的可是成国公家?”
陈彦华穿一件宝蓝色万字不断头直裰,身材颀长、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很是英气勃勃,听父亲垂问,忙恭敬回道:“是,正是他家,”顿一顿,又压低声音道,“他家前两年起便开始跑海做生意,运了丝绸、瓷器、茶叶等出去,到南洋高价卖了,又运南洋盛产的红蓝宝石、珍珠翡翠,还有我们这稀罕的洋玩意儿回来,那些个东西在南洋不值什么,据说便宜得很,他们倒手一卖,就是天价。如此,跑一趟海赚两回钱,成国公府如今已是京城里第一号富贵的人家。”
陈庭峰听得大皱其眉,待儿子说完,便道:“他家那样明目张胆做生意,皇上难道不闻不问?”
陈彦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一把扶住站在一旁的婧怡,俊秀的脸上已写满疼惜,问道:“妹妹怎么瘦成这个模样?”说着冷冷盯了碧玉一眼,“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姑娘的?”
吓得碧玉“刷”地变了脸色,双膝怡软,几乎要跪到地上去。
还是婧怡虚弱地笑了笑,解围道:“大哥,不碍事的,不过有些晕船罢了。”她人虽上了岸,脚却仍是软的,踩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便顺势靠在了兄长身上。
陈庭峰见状,面色略不自在,轻咳一声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陈彦华道:“儿子看方才情形,唯恐无法赶在关城门前进城,便在附近客栈包了个院子。瞧这天色,城门怕已下了钥。父亲和妹妹们舟车劳顿,不如去客栈歇息一晚,明早进城不迟。”
陈庭峰闻言,点头笑道:“你想得很周到,便依你罢。”
于是又赶到附近客栈,将马车停在院中,一应物件仍留在车上,只卸下马屁与小二照料,众人各自进屋歇息。
婧怡早已累得浑身酸软,兼之晕船导致的目眩恶心,好容易看见张不晃的床,二话没说,倒头便睡。
碧玉虽不似婧怡那般,但旅途劳顿,到底也乏了,见自家姑娘呼吸均匀,睡得香甜无比,便熄了灯,自去外间小榻上歇息不提。
……
……
夜不觉渐渐深了,月亮只一道弯弯的牙儿,却格外明亮,晃悠悠挂上树梢,照进一扇半掩的窗扉。
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拥被而眠,面容恬静,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月光照处,那精致的眉眼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竟仿佛成了画中仙子。
突然,窗棂轻轻动了起来,仿佛是夜晚的风造访,打破了这满室静谧,少女却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再看屋中,竟无声无息多出一个人来。
第21章 夜客 下
婧怡突然醒了过来。
她本已十分劳累,躺上床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便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的人无法感知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仿佛只是一瞬,她忽地一阵心悸,便猛地睁开眼来。
她看到一对闪闪发光的小灯笼,静悄悄地,停在她床前。
饶是她平日里机变百出,打小便胆大心细,现下也惊得差点魂飞魄散,一闭眼便欲尖叫出声。
要知道人在刚睡醒那一刻,神魂尚未完全归体,耳不能听得全,目不能看得清,正是最懵懂脆弱之时。在此时突受惊吓,若是那平日里便胆小怯弱之人,立即吓死也是有的。
婧怡却没能就此死过去,也没能叫出声来,因为有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她几乎可以马上确定,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很大,掌心粗糙,显是长了许多茧字,最重要的是,这只手上有一股十分浓烈的气息。
大约是汗的味道罢,婧怡这样想,她从未遇到有这种味道的人,她所认识的男子,如父亲兄长、乃至林家少爷王旭一类,无不文质彬彬、儒雅端方,虽不似女子那般熏香,但身上也绝没有异味的。
再联想到此人于暗夜之中登堂入室的行径,她对他的身份已有了大概猜测……小偷?强盗?采花贼!
一念及此,一颗心便怦怦乱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甚至觉得眼前那人已听到了她狂乱的心跳。但她却并不十分惊慌,既然不是那些个怪力乱神无法解释的力量,而不过是个人,就该有解决的方法。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见一个陌生的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叫,我就放手,”略停了停,语带威胁,“不要以为叫了会有人来救你,至少,我能在人来前先结果你的小命。”说着,手下微微一紧。
婧怡只觉得下颚一阵剧痛,连忙睁开眼来,便见一张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先前几乎将她吓死的小灯笼不过是那人的一双眼睛。
此时正值明月当空,清辉透过窗棂,屋中其实并不黑暗,只是婧怡方才于睡梦之中乍醒,神志昏沉睡眼迷蒙,这才误认的。
却见那人长了满脸络腮大胡子,既瞧不见面容,也辨不清神色,只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因离得进,也瞧不清他身量穿着,不过捂着她嘴的手既有股强烈的汗味,袖口更是破烂不堪,想必境况甚是落魄。
正出神间。却听那人又道:“不许叫,我便松手,你若同意便眨一下眼睛。”
婧怡眨了一下眼睛。
那双灿如寒星的眼睛在她面上停留了许久,那人终于缓缓松开了手。
婧怡果然没有叫,不仅没有叫,她还拥被坐了起来,语声十分镇定地开口道:“壮士可是银钱上有些短缺?小女子愿倾囊相赠。”
那人却只瞧着她不说话。
婧怡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此人若不为钱财,又能为什么?面上神色却依旧镇定,口中道:“家父是朝廷命官,此番乃回京述职。壮士当知……此间是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若当真发生凶杀命案,朝廷岂能不追查到底,凶犯即使有幸脱逃,也难免亡命天涯,何苦来哉?”顿了顿,又咬牙道,“小女子愚见,这世间万物皆可用银钱买来,还请壮士三思。”
那人闻言沉默良久,突然呵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小丫头好伶俐的口齿。”
说着长身而起,一闪身到了床边衣架前,提起婧怡睡前换下的衣裳,道:“在下不为银钱而来,只是想借姑娘衣衫一用,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说着,把婧怡的衣服随意一裹便要往怀里塞。
婧怡见状唬了一跳,却不敢喊出声来,不及细想便跳下床去一把抢过衣服护在怀里,怒道:“你做什么?”
那人倒不防她有这招,一时愣住,再看时却见个俏生生小姑娘立在面前,长发披散、身着里衣,身子瘦伶伶的,还光着脚丫子。那一双小脚白如美玉,脚趾个个纤巧,许是地上寒凉,都微微内缩着。那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开了目光,又见她身量未足,站在自己面前尚不及肩,暗道原来只是个小女孩儿,但瞧她面若冰霜、神情倨傲,又分明是个厉害角色。
不禁哑然失笑,遂道:“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舍些银钱给我。”这样小少女的衣裳,拿去也不得用,倒不如听了她的,直接上成衣铺子买一套,虽麻烦些,倒也使得。
婧怡没想到这虬髯大汉瞧着凶恶,却这样好说话,不禁大喜,刚想取银钱与他,却又愣住……
她此刻身在客栈,碧玉只取了换洗衣物备用,箱笼仍在马车上,身上哪来的银子?碧玉处或许有,但她怎能将这人引去她那里?一来她不忍一向忠心的丫鬟身处险境,二来若碧玉受到惊吓惊叫出声,引来他人,她这辈子就不要再想嫁人了。因此方才那人捂住她的嘴,虽是为了防止行迹败露,却也着实救了她一遭。
想到此处,婧怡一咬牙,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小女子乃是随着家父回京述职,壮士方才进来时想必看见了,我家的箱笼都在院中马车上,小女子身上实在没带银子,要不这样……壮士今夜先行回去,小女子明日命下人取来银钱,晚间壮士再来,小女子必当双手奉上。”
那人哪里有闲工夫多等一日,见她说得诚恳,心下决定另想个法子,或偷衣裳或偷银子,只不再与个小丫头为难,嘴里却不多解释,只道:“好,那我明晚再来。”说着便往窗边走去。
刚想一跃而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愣住,停顿片刻方慢慢回转身来,盯着那面带诚恳的小姑娘,一字一句道:“小丫头好多心眼子……你既说是进京述职,明儿一早必定便进城了,哪里能等我到晚上?我若所料不差,明儿在此地等我不是姑娘你,而是顺天府的官差衙役罢。”
婧怡神色一僵,刚想说话,却见那人身形一闪,已欺到她面前,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目光来,冷冷道:“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怎生了一副蛇蝎心肠?小小年纪心机便如此之深,将来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婧怡并不示弱,低声道:“只许你入室抢劫,不许我自救求生么?”
那人似真动了怒气,道:“我可有半分害你?你却要设计加害于我。小姑娘家这样歹毒可要不得,今日便要给你点教训!”
婧怡知道拖不得了,再不顾及其他,张口便欲呼救命,却只觉脑后一疼,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
……
“姑娘,姑娘!”
婧怡缓缓睁开眼,入眼便见天光早已大亮,碧玉坐在床边,正笑吟吟望着她。
见她醒了,便来扶她,口中道:“姑娘总算是醒了,想是前些日子累得狠了,奴婢方才怎么叫您都不醒呢。”
婧怡只觉得脑后隐隐作痛,心中便是一跳,连忙低头去看,却见自己衣衫完整,正好端端坐在床上,心下才长长透出口气,问碧玉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正了,老爷、大爷、大姑娘都已起了,只等着您一个。”
婧怡闻言,立刻起身道:“那便快收拾罢,不要耽误了行程。”
碧玉便去打水来与她梳头净面,又取了衣裳伺候穿戴,正系着衣扣,突然“咦”了一声,问道:“姑娘的金项圈呢,奴婢记得昨儿您是戴着的呀。”
婧怡一摸脖子,哪里还有什么金项圈?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这可是陈庭峰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做工十分精致,便是京城也少有的,且项圈内侧刻着她的小字,若那人真拿去了当铺典当,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认出来。即便不至如此,陈家人迟早会发现自己丢了项圈,到时又该如何解释?
碧玉却没有发觉自家姑娘已变了脸色,仍低头打理着她身上衣裳,一面道:“昨儿晚上明明还在的,难道是奴婢记错了?”
婧怡笑了笑:“你怎么变得和碧瑶一样不长心……昨儿上岸前我不是叫你把首饰匣子都装进箱笼了么,哪里还戴着什么金项圈,分明是你记错了。”
碧玉皱眉想了想,摇头道:“奴婢记不大清了,哎呀,坐了这许久的船,人都傻了一大半,等回了府,奴婢帮您找出来。”
婧怡点点头,再不多言,二人收拾妥当,下楼与陈庭峰等人汇合,一齐上了马车,往城门而去。
第22章 江府 上
陈家在京城的府邸是位于三井胡同的一座三进小院。
地方不大,自不能和湖州的府邸相提并论,不过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地界上拥有这样一份产业,对寒门出身陈庭峰来讲已属不易,好在陈家人口简单,倒还住得开。
马车刚拐进胡同,婧怡便远远见自家府门前站着几个人,正朝这边打量。待行到近前,才看清是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个妇人,都站在台阶下,显是等候多时了。
只见当先一个二十来岁模样,圆脸儿,大眼睛、柳叶眉,肤色莹白,身段丰腴,穿一件桃红绣富贵花开对襟小袄,配一条秋香色绣莲纹马面裙,头发整整齐齐绾一个纂儿,插一支流金镶红宝石发簪,却正是陈彦华的妻子刘氏。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妇人,瓜子脸,长眉细眼、肤色雪白,眼角下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泪痣。身材娇小,穿一件官绿色绣折纸花交领袄,配黑色马面裙,头发梳成圆髻,并不带任何发饰,只耳朵上挂一对赤金葡萄形耳坠,打扮得既老气,神色也恭谨,却仍掩不住好颜色,与刘氏站在一处,虽瞧着年长,却更有一股风流姿态,却正是陈庭峰之妾毛氏。
陈庭峰与姐妹两个一下车,她二人忙上来见礼,毛氏行完礼后便默默退到一边,刘氏则亲亲热热拉住了姐妹俩的手,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把你两个盼来了。知道你们要回来,我早把你俩的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了窗纱和帐子。一会儿自己瞧去,有哪里不满意的,只管和嫂子说。”
婧绮这一路上都没怎么理睬婧怡,船上时只管躲在自己房间,婧怡又成日躺在床上,待上岸后又各自一辆马车,并不相干的。便是偶尔碰上,婧绮也抿着嘴只作不见,婧怡自然更不会上赶着倒贴。
此刻听刘氏这样说,婧绮冷了一路的脸才算有了点笑意,回道:“大嫂布置的,我肯定喜欢。”
刘氏笑着点了点头。
婧怡却嘟着嘴道:“别的倒也罢了,我屋里要一直插着花的……大嫂不如将那只钧窑出的冰裂纹白玉插瓶赏了我罢。”
刘氏闻言,呵呵笑出了声:“怡姐儿都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惦记着嫂子库房里那点子东西?好好好,回头你到我那里拿去。”
婧怡眉开眼笑道:“谢谢嫂子!”
刘氏便去刮她的鼻子。
倒把婧绮晾在了一遍,她的面色不禁便难看起来。
正当此时,却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老爷,不如咱们进去再说罢,晨起的风凉,您和两位姑娘旅途劳顿,若再受了风寒,便不好了。”
陈庭峰正和儿子说着话,闻言转过头来,却见是原本站在一旁的毛氏开的口。见他看过来,毛氏抿嘴一笑,迅速低下头去,露出的半截细白脖颈和耳朵却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陈庭峰的目光就凝在了那层粉红上。
婧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嫌恶地转开了目光,婧怡却似毫无所觉,拉着刘氏的手对陈庭峰道:“父亲,我们进去罢。”
陈庭峰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点头道:“嗯。”
于是众人一道进府,刘氏领着婧绮、婧怡自去收拾屋子,陈庭峰和陈彦华则往书房叙话。
原来春闱已于前几日结束,今年陈彦华也下了场的,如今只在家等着发榜……他自觉考得还算过得去,便将主考官是何许人、出的什么考题,自己又做得怎样文章细细说与父亲听了。
陈庭峰沉吟了半晌,摇头道:“沉稳有余、新意不足,今年主考你们的李大人我是知道的,他的文章一贯辞藻华丽,于文采上很有些讲究的。你这般中规中矩的文章,又是陈词老调,只怕入不得他的眼。”
说得陈彦华满脸通红,呐呐道:“是儿子过于自满了,明日起便开始闭门读书。”
陈庭峰摇头笑道:“那倒也不必,等放榜看了结果再说。你也不要成日躲在家中闭门造车。须知道,晓天下局势、通人情世故,而后胸中自有丘壑,写起文章来也就言之有物,再加以文采修饰,功夫便也到家了。当然,读书仍是第一要紧,决不可本末倒置。此外,即便此番名落孙山,你也不可灰心丧气,而应吸取教训,更加发愤,以备下次春闱,才不枉为父对你的期许。”
陈谚华闻言肃然起敬,遂垂手恭敬应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谨记。”
陈庭峰满意地点头。
陈谚华想了想,又低声道:“父亲,还有一件事……您在信中提到的那个王旭,儿子遇上了,他也下了场。想来与大妹妹退婚后便快马赶来了京城,”顿一顿,见陈庭峰并无表示,又接着道,“他文章做得怎样儿子不得而知,但其为人十分长袖善舞,说话行事又光风霁月,与好多世家子弟都走得极近。”
陈庭峰闻言,嗤笑一声:“如此贫寒出身,以为那些公子哥当真瞧他在眼里么,不过是……”看了眼儿子,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以后见了他只管躲开,不要与他深交。”
陈彦华忙应了“是”。
陈庭峰又问道:“你姑母那头可有什么话说?”
“姑母早两日便差人来问过了,昨儿儿子出城前,已派人往江府报信。”
陈庭峰点头道:“明儿一早,让你媳妇带着两个姐儿去向她们姑母请安,”顿了顿,又道,“年轻姑娘家不懂事,母亲又不在身边,你媳妇是长嫂,她们两个的衣着穿戴、行为处事就多顾着些。”
陈彦华忙答应:“是,儿子会嘱咐她的。”
……
……
刘氏派了丫鬟来帮婧怡收拾降龙,碧玉自然没能从里面找到那只金项圈,不过她一向机灵又沉稳,已敏感地觉察到事有蹊跷,并未在其他下人面前提什么项圈,与婧怡独处时也只是问:“姑娘可有什么心事?”
见婧怡只是沉默不语,便再没追问其他,只把自己当个锯了嘴的葫芦。
于是,回京城的第一夜,婧怡睡的并不安稳。
第二日晨起时,眼下便青了一片,刘氏见了直皱眉,连声问可是屋子收拾得不妥当。
婧怡微笑道:“一切都好,只是三年没睡,竟有些认床了,这才走了困,拿粉略遮一遮也就是了。”
刘氏便亲自取了粉盒来与她上妆,散了原本的双螺髻,重新梳了个小小的飞仙髻。戴了一支赤金花钗并一朵蜜蜡花,又打量她穿着。
只见她上身一件杏色绣云纹斜襟小袄,配水绿色洒花百褶裙,虽不十分出挑,倒也清新可人,心下暗暗点头,遂不再说什么。
又过片刻,婧绮也袅袅婷婷地来了,一件鹅黄色绣百蝶穿花对襟小袄,配紫色月华裙,俏脸略施脂粉,更兼描眉画眼,连十根纤纤玉指都细细涂了蔻丹,看着更比平日娇艳了三分……自从陈庭松过世,婧绮还从未如此隆重打扮过,可见她有何等重视今日的江府之行。
刘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赞道:“昨儿事忙,都没顾得上细看,几年不见,大妹妹都出落成一等一的美人儿了!往日妹妹实在太素净了些,就该这样打扮才是呢,”
婧绮闻言微微一笑,道:“大嫂知道妹妹的,我平日里有时间只想着多读几本书,从不肯多费心思在穿衣打扮上。不过咱们今日是去姑母家做客,衣着穿戴若不得体,岂不是叫姑母失了颜面。”说着,斜眼打量婧怡的穿着,嘴角一撇,刚想说话,忽然念及退婚之事,喉头一哽,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与王旭退婚之事,陈庭峰早已下令不许府中众人外传,京城这边只告诉了陈彦华,也是为了叫他防备王家人的为难,便是刘氏也不知道的。湖州和京城相隔千里,消息闭塞,京城的陈府甚至都不知道她定过亲,更何况外人。那王家想必也不会将被女方退婚这等丑事宣扬出去,因此婧绮在湖州已变得狼藉的名声在京城倒又全回来了。
不过,这世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婧绮这些时日面上虽一如往常,心中到底惶恐,对婧怡更是多有忌惮……这小妮子是最知道始末的,还是得多多避着她,以免与她产生冲突,那小妮子疯将起来,把她的事给抖落出去。
还是得尽快嫁入江府,到那时自不必再畏惧王家,便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陈、江两家为了颜面,也会为她遮掩……因此,恨嫁之心又多了十分。
婧怡瞧她面色变化,早将她心中所想料了个八分,不禁暗笑……就怕你不着急。想着便朝婧绮挑衅地做了个鬼脸。
刘氏又哪里知道她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当是女孩儿家爱美比俏,并未往心里去。见一切收拾妥当,便领了两姐妹,上车往江府去了。
第23章 江府 中
江家虽不是世代簪缨的公侯世家,但自开明七年,今上钦点江泽为金科状元,又赐了他与丰阳郡主的婚事,其圣眷便日益隆重,今已官拜从一品户部尚书。更听闻今上与他私交甚笃,江府大门前高悬的那方“尚书府”的金漆匾额便是御笔亲书。
陈家马车经过江府大门时,婧怡挑开车帘,正瞧见那块匾额,不禁有些出神……如果姑母是真心想与自家结亲,她放弃嫁入如此高门的机会,是否真的绝无后悔?
正想着,马车已过了江府正门,又驶片刻,到一角门前,早有婆子等在那里,替了陈家的车夫,将马车直赶到二门前,才将刘氏、婧绮、婧怡三个请下了马车。
便有个衣着颇为体面的管事妈妈上来笑迎:“咱们夫人成日里嘴里心里地念叨,就等着大奶奶来呢。”却原来是陈锦如身边的李妈妈。
刘氏笑道:“我这心里也一直想来给姑母请安,只是她老人家一向事忙,做晚辈的怎好总来叨扰?”
李妈妈便眉花眼笑地摇手:“哎呦,您是咱们三夫人的娘家人,怎么还说这种见外的话,”又看着婧绮与婧怡道,“这是两位表姑娘吧,三年不见,都出落成天仙样人物了,老奴瞧着都移不开眼睛!”顿了顿,眯了起眼睛:“这样好人才,不知要便宜哪家的爷。”
刘氏本正笑着,听得李妈妈说出这种话来,面上神情便有些淡,并不接她的话,只道:“咱们还是快些走罢,可不敢叫姑母等久了。”
李妈妈闻言又是一笑,当先开路引了婧怡几个往前走,嘴里却道:“老奴先领大奶奶和表姑娘们到花厅小坐……哎呦,三夫人一早起来便巴巴地等着见侄女儿了,只偏巧方才来了几个管事吗吗回话,三夫人管着咱们府的中馈,自是推脱不开,只好委屈了您们。”
刘氏笑容不减,道:“正该如此的。”
说着话,已行至一小花厅前,刘氏便对李妈妈笑道:“劳烦妈妈领路,您若有什么事,尽管自去忙,不必多陪我们。”
那李妈妈便随意客套了两句,走了。
刘氏带着姐妹两坐定,有小丫头上来奉茶,等那丫头下去,婧绮的脸色便登时难看起来,张口便道:“好个刁奴,姑母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却被刘氏一个眼色打断,低声呵斥道:“这是在别人家府里,大妹妹谨言慎行。”
婧绮一噎,转眼见婧怡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到底闭上了嘴,面上却仍是不忿之色。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有小丫鬟过来请:“大奶奶、大表姑娘、二表姑娘,三夫人请几位过去叙话。”
……
……
江府现今共有三个房头,除长房的江泽为太夫人白氏嫡出,二房的江川、三房的江海皆是庶出,且并非一母同胞。
江泽之妻丰阳郡主乃是宗妇,更兼为嫡长媳,但她为人素来倨傲,并不耐烦打理府中庶务。江川又是外放的武将,领着正四品山东都司的衔,虽没有明着分出去,但三房是一年到头没个回京时候的。正因如此,打理中馈的差事才会落到最小的庶子媳妇、也就是陈锦如的头上。
关于丰阳郡主沈氏的传言,在京城传得一向很广,连婧怡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也都耳熟能详了的……她与沈贵妃姐妹俩被称作大小沈氏,性子是一个赛一个的刁蛮无礼。据传,大沈氏与婆母白氏一向不和,论家礼,沈氏是媳妇,理应孝顺婆婆;论国礼,郡主娘娘有封有地,位比公侯,江太夫人见了她是要行大礼的。二人又都是火爆性儿,这下里可不正是针尖对了麦芒?一个仗着伦常,一个仗着权势,几十年来救没有消停过。
说起丰阳郡主的这桩婚事,那在二十年前也是轰动了全京城的。江泽其实早由母亲做主与表妹定了百年之好,但一朝金榜题名,被当时初登大宝的皇上钦点为金榜状元。那一年的琼林宴,二八年华的丰阳郡主一眼便瞧中了丰神俊朗的他,当即便求了皇上为二人指婚。
世人皆传,那时的皇上已看中了小沈氏,不然怎会如此偏私,明知男家已有婚约,还要强行赐婚?
大沈氏顺利嫁入江府,太夫人却不肯就此罢了先前的婚约,想以平妻之礼迎侄女入府,可丰阳郡主又岂是好相与的人?
最后,白氏连贵妾都没能混上,一抬粉轿,八抬嫁妆,以良妾的身份打角门进了府。
陈庭峰在朝时一向站在武英王对面的阵营,丁忧回乡后也常痛骂沈家佞臣弄权,但婧怡私心里却十分佩服沈家的两位女子,一位椒房专宠多年,一位将夫家治得死死的。听说武英王府这一辈里全是男丁,一个姑娘也没有,不然婧怡倒真想舍了面皮,倒贴一回上去结交。
这却都是闲话了,咱们只看眼前。
小丫鬟正领着刘氏、婧绮、婧怡三个走进江府三房的正屋,入目只见飞梁画栋、彩屏玉榻,地上铺猩猩红毛毯,炕上摆着同色富贵花开大迎枕,圈椅上搭同色同花坐垫。屋中点着不知何种薰香,只觉暖香袭人,兼着这满室锦绣富贵,直叫人目眩神迷。
再看上首,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妇人,紫色绣金线宝相花褙子,秋香色十二幅湘裙,云鬓堆叠处珠翠满头、娇颜玉容下笑意朦胧,长眉斜飞入鬓,肤光细白如瓷,正是江家三夫人陈锦如。
刘氏几个忙上前请安。
等行完了礼,早有丫鬟搬了小杌子来请她们坐,陈锦如却招手让婧绮、婧怡到近前来,握住两个的手,对婧怡关切道:“三年不见,我们家怡姐儿可出落成大姑娘了,只是气色瞧着有些不好,可是身上不利索?”
婧怡忙恭敬回道:“回姑母的话,侄女只有些旅途劳顿,并无什么大碍。”
“小姑娘家家身子弱,一路坐船坐车的,吃不消也在理。只是还要多紧着自己身子,最好请个太医家来瞧瞧。”
陈家的门庭,又哪里请得来什么太医?……一念及此,婧怡眼帘低垂,只是微笑着应是。
陈锦如看她了半晌,摇头道:“你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