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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荣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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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明知是致命的陷阱,却要往里跳,又是为何缘故?
难道,权利之于他,当真如此重要?
婧怡闭上了眼睛。
却听那领头人语声平平地道:“夫人,机会稍纵即逝,咱们还是快走罢。”
是说,沈青云的死讯一旦传出,谋逆之罪盖棺定论,很可能会株连九族,到那时,她想再逃,怕也没有机会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坚定,显然心中已有决断,只听她平静地开口道:“现在还不能走……一来情况不明,四爷未必就如你们料想一般,若他尚有一丝生机却身陷危局,你们在这里便可随时施救;二者,若真到了那一步,湖州却是万万去不得,人人皆知我乃湖州人士,现在回去,岂非自投罗网?三者,眼下各处道上都有赶往京城的兵马,且多是敌非友,我们此时出逃,倘若狭路相逢,诸位身手再好武艺再强,只怕也是寡不敌众。”
凌波和那领头人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婧怡忽然微微一笑,朗声道:“虽然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却知晓礼义廉耻,更不会贪生怕死……倘若四爷当真出了意外,我作为他的妻子,与他共赴黄泉又有何妨?”
此言一出,四下落针可闻。
半晌,凌波和那群黑衣人脸上渐渐露出了恭敬之色,那领头的黑衣人更是重新抱拳行了一个礼,道:“夫人大节,卑职等遵命。”
……
因为婧怡决定留守庄园,凌波等人便开始重新布置防卫,大批兵马涌入京城,虽说一时半会顾不上这里,却总怕有个万一,还是做些准备的好。
侍卫们搬来梯子架在院墙上,挑几个眼力佳、箭法好的伏在墙头,一则守卫,二则若有人进犯,居高射箭最是便宜不过。
其余众人则分列于各处防御,片刻不敢懈怠。
婧怡无事,便由碧瑶和绿袖陪着回屋歇息,只是哪里睡得着?主仆三个呆在一块,间或看看远处火光,偶尔闲话两句,却都是心不在焉。
这当真是难熬的一夜,婧怡不知道是宫里的大火熄灭了,亦或天光大亮,将那催命的火光衬得黯淡无光。总之,当她站在晨曦冰凉的风里时,再没有看见那心惊胆战的景象。
保定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婧怡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屋子。
院子里的守卫与昨夜一般无二,个个站得身姿笔直,面上并无疲惫之色,但人究竟只是血肉之躯,即便熬一日不累,日日如此总也会疲乏不堪。
她走到凌波身边:“让兄弟们轮班休息罢……持久方是制胜之道。”
凌波闻言,点了点头,果然重新布置了守卫。
又过片刻,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凌波面色一变,立刻飞身上了一架木梯,却在看见院外来人时神色一怔。
“你来做什么?”他表情古怪地道。
外面就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昨儿夜里过了许多兵马,我猜着怕是出大事儿了,咱们这里离京城近,不安全,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把手的。”
婧怡问道:“谁在外面?”
凌波转过头来,表情还是怪怪地:“是村里那个猎户。”
婧怡不由想起那张黑里透红的憨厚脸庞,心说多半是好心,便对凌波点了点头:“让他进来罢。”
凌波自梯上下来,开了门,果然见那年轻猎户走进来,还穿着往常那身皮袄,只背上挂着一副大铁弓并两个箭囊,手中还提着一把大钢刀。
若非婧怡这边人手充足,见他如此架势进来,只怕当真要吓个半死。
再说那猎户乍然看见婧怡,眼中便是一亮,等看清院中人马情形,心下却又一沉。
他虽出身农家、长于山林,却绝非蠢笨之人,见这许多气势凛冽的黑衣人如众星拱月般围在婧怡身边,便知她绝非村妇传说的什么失势管事、无宠姨娘。
平生头一回见这样清澈美丽、如仙子下凡一般的女子,淳朴憨厚如他,心中也起了无数起绮念幻想,猜测她可能身处险境,更是头脑发热、火急火燎前来相助。
直至此刻,才知大梦一场,终是梦醒时分。
而婧怡见他如此,心中亦有许多感激,想了想,命碧瑶去封二百两银票与他,权作谢仪。
不想碧瑶去了一会便苦着脸回来,嘟囔道:“说破了嘴皮子,他也应不上话来,只是一味不肯收。”
婧怡一愣,不想他竟会如此,一时倒也没了法子。
还是一旁的凌波听见,出主意道:“我看此人身强力壮、目光敏锐,倒是个可塑之才,于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更有侠肝义胆,若他愿意,不如投到沈家军麾下。假以时日,自有出头之日,也算是为他寻了桩好前程。”
遂前去与那猎户如此这般说了一回,那猎户听后果然应允,当即就跟在了凌波身后。
而婧怡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竟为日后的沈青云觅得麾下第一猛将。
大将孟勇,猎户出身,目不识丁却深谙兵法,且生性韩勇,可赤手擒虎,后世史书称其为百年不遇之英才。
而孟勇此人最是忠义,一心只付于沙场,竟终生未娶。
这些却都是后话,如今只说眼前……
院门被第三次叩响,众人的情绪已被绷紧到极致,随时都会爆发。
外面究竟又来了什么人?
第124章 回府
院门被第三次被敲响。
与前两次不同,这一回院中众人可以清晰地听见整齐的马蹄自远而近,还有金铁摩擦之声夹杂其中。
婧怡和几个丫鬟不明就里,还听不出什么,凌波常年在战场上打滚,耳内听得明白……
马蹄声整齐划一,来人显然训练有素,而金铁之声不绝,却是马上人身着盔甲之故。
凌波和黑衣领头人对视一眼,面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除了宫中派出来的人,谁还敢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披盔带甲?
凌波又一次上了墙头,却只是看一眼便跳下来地来,二话不说打开了院门。
院外停着十数骑人马,当先一匹毛色发亮的乌骓马,马背上端坐一银铠将军,手提银枪,身姿挺拔如山岳,面容冷峻如冰霜,正用寒星似的双眸注视着院内某处。
曾有传言,沈青云最擅枪法,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有万夫莫敌之勇,世间罕逢敌手。
今日一见,虽没有施展开身形,气势却已到了那分意思。
忽然,那两点寒星一闪,变成了一对弯月。
只见他翻身下马,大步走进院内,双臂一揽已将女子柔软的身子拦腰抱起,在女子的低呼中健步如飞,转眼间又重新坐上马背,双腿一夹,就此拍马而去。
婧怡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人已坐在了沈青云怀里,马背颠簸,却令她更加晕眩。
耳中是渐渐远去的欢呼声。
婧怡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古美女爱英雄。
……
虽然靠在沈青云宽阔厚实的怀中,婧怡却没有急着同他说话……既然他已平安归来,
有些话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了。
且坐在马背上虽然威风八面,其实却并不舒服,虽然沈青云为了婧怡已经放慢了脚程,身娇体弱的女子依然受不住那一份罪。
好在沈青云早有预料,在城门外不远处留了一辆马车,此刻便将婧怡扶了上去。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车里有糕点,饿了就吃一点。”
婧怡点点头,没有说话。
马车动了起来,婧怡却没有心思吃东西,等车一入京城,她便挑起车帘一角往外看。
只见沈青云骑着马走在前面,路上十分空旷,并不见行人车辆。
她往两旁望了望,一溜儿的铺面家家大门紧闭。
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
她放下车帘,重新坐了回去。
这还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东大街吗?她面色沉重……事态比她想象得更严重。
……
又过盏茶功夫,马车拐进石狮子胡同,在武英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车帘被挑起,沈青云立在车外,正望着自己:“下车罢。”
婧怡“嗯”了一声,就着他的手下车,却再一次愣住。
武英王府挽联高挂,竟有新丧。
她转头去看沈青云,才发现他头盔上的红缨已被摘去,而神色肃穆、嘴角紧抿,情绪显然十分沉郁。
望着妻子面上一闪而过的震惊,沈青云没有立刻解释,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进去再说。”
婧怡离开王府之时,将梧桐院交给了尤嬷嬷并红袖打理,如今回来再看,屋舍干净整洁,并无半丝积灰,下人们更是低头敛目,瞧着倒比从前还要谨小慎微。
她望着尤嬷嬷和红袖:“辛苦你们了。”
“夫人言重了。”尤嬷嬷头上戴着白色绒花,眼圈有些发黑,“都是红袖一手打理的院子,老奴这身子,如今是越发不济了。”
她是春和宫出来的老人,一辈子靠谨元皇后挣下脸面尊荣,如今谨元皇后薨逝,对她的打击应该非常沉重。
却见红袖端个黑漆托盘进来:“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罢?”
是一套孝服。
婧怡点头,去了净室。
“是王爷没了。”红袖这样告诉她。
婧怡穿好孝服,将头上钗环一一除下,只换了一根素净的银簪,这才开口道:“你可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红袖摇头,声音压得低低地:“府里早就封锁了消息,奴婢只知道,昨日王爷同四爷一道入宫后,便没了消息。半夜里皇宫方向浓烟滚滚接着火光冲天,府里却下令,不许下人出屋……直到今早上,四爷才带回了王爷的尸身,随即便出城接您去了。”
很显然,昨夜皇帝驾崩,宫中发生了惊天变故。而皇帝宣沈青云进宫,死的却是沈穆。
沈穆可是西北战神,在大齐是十分受爱戴的,西北边陲的百姓更将他奉若神明。
没想到,一代枭雄没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却沦为了宫变的牺牲品。
正怔怔出着神,便见沈青云走了进来,他已脱下一身铠甲,换上了粗麻孝服。见婧怡也收拾妥当,便道:“走罢。”
二人一道出门,径直去了灵堂。
婧怡看见了久违的蒋氏、沈青宏夫妇、沈青羽夫妇……蒋氏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原本乌黑亮泽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枯黄了下来,鬓角已依稀可见银丝。
尽管往日里和沈穆感情淡薄,但丈夫撒手人寰,最伤心的依然是她。
沈青羽夫妇则都在痛哭,不同的是,沈青羽是真的悲痛已极,痛哭失声;方氏就做得有些假了,虽然也哀哀地抽泣,却只在用帕子拭过眼睛后,才有眼泪流出来。
不用说,那帕子有古怪。
最引人注目却是沈青宏夫妇……袁氏哭得既专注又悲痛,眼泪成串地往下落,身旁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沈青宏却正双眼空洞地出着神,表情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面上却不见什么悲伤的表情。
二人跪在一处,对比尤为明显。
很明显,这些沈家人或真心或假意地哭着曾经的一家之主,心中盘算的却是各自的小心思……武英王府的天也要变了。
婧怡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青云,他的表情很严肃,脸上亦不见悲恸,但嘴角紧抿、表情僵硬,与她交握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婧怡疼得微微皱眉。
蒋氏此时已经看见他们,她原本坐在灵堂旁的圈椅中发呆,此时却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沈青云,厉声喝道:“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竟还有面目站在这里,不怕天打雷劈么!”
沈青宏夫妇、沈青羽夫妇都看向这边,表情莫测,没有人出声。
蒋氏已冲到沈青云面前,神色凄厉如鬼,眼中更是毫不掩饰地痛恨,只见她指着门外,一字一顿道:“你出去,我们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沈穆死了,按道理,世子沈青宏便该继承爵位,蒋氏在此时发难,欲将沈青云赶出府去,婧怡可以理解她的动机。
但她的做法就有些费解了,尽管内里千疮百孔,但蒋氏和沈青云明面上还是亲母子,蒋氏缘何能如此毫不顾忌地驱逐沈青云?
还有,她口中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是何意?
难道,沈穆之死和沈青云有关?
婧怡心中一悸,弑父?那可是要遭受千古唾骂的罪名!
却见沈青云神色冷凝,看也不看蒋氏,直接绕了过去,径直走到沈穆灵前,点上三柱清香,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拉着婧怡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蒋氏歇斯底里的尖叫:“来人,来人,去请族中长老,我要开宗祠,将这不孝子孙逐出武英王府!”
沈青云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步子跨得既大且稳,婧怡几乎要小牌才能跟上她。
二人一路回了梧桐院,沈青云拉着婧怡直接进了正屋里间,摔上门,忽然捧住婧怡的头便吻了下去!
这亲吻来得突如其然,没有温存缠绵,只有掠夺与占有,几乎要将她的神志全部夺走。
婧怡无法呼吸,想推开陷入疯狂的男子,却手脚无力,眼前发黑。
就在她快要昏厥的一刻,沈青云才终于松开她,坚实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婧怡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良久方缓过劲来,刚想开口说话,却又愣住。
肩窝处接触到了湿湿热热的东西,仿佛是水,又仿佛是别的什么。
男子将头枕在女子纤细的肩膀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高大的身躯却在剧烈颤动。
婧怡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抚过,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紧紧回抱住了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想哭就哭出来罢。
至少这一刻,她愿意陪伴安慰这只受伤无助的困兽。
第125章 原委
“京城风波未平,我原来的打算,是让你在保定庄子多住一段时间,就当散散心。只是城外如今驻扎着大批军队,你的身份特殊,只怕会有危险,这才不得不提前带你回府。”
尽管是最亲密的人,但沈青云堂堂七尺男儿竟当着妻子的面痛哭流涕,究竟有些不好意思,待情绪稳定下来,一向沉着冷静的他就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而婧怡听人说话一向仔细,一下便抓到了他话中关键……城外驻扎着大批军队。
京城里除了西山大营和皇上亲率的羽林军,是不能有其他军队的,谁敢带兵入京,谁就是谋逆之罪。
沈青云又说她身份特殊……她能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过就是他的妻子罢了。
言下之意,城外驻扎的军队会对沈青云的家人不利。
她抬头去看对面的男子,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才猛然惊觉二人正在说话,自己竟开始神游天外。
“嗯。”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
沈青云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却并没有说什么。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他在沙场上杀伐决断,于儿女情长一事却异常地患得患失,始终不敢下定决心开诚布公。
深吸一口气,神色登时变得凝重,目光亦专注地望向婧怡:“今日的光景你也看见了,我如今已是武英王府的众矢之的,你……只怕要受些委屈。”
“四爷有话不妨直说。”婧怡的表情很镇定,语气是应付公事的冷静。
沈青云神色微黯。
“我这段时间会经常不在家,府中之事还需你来周旋。”
婧怡点点头,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又问道:“那四爷是否可以信任妾身?”
沈青云注视着她,语声低沉:“我只相信你。”
婧怡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如果四爷愿意信任妾身,就请告诉事情的来龙去脉,妾身也好有个应对。”
说到这个,沈青云眼中露出恸色,沉默良久方点头道:“父亲是替我去死的。”
皇帝于病危之际忽然召见沈青云,所图为何并不难猜,只是皇命难违,若他不肯进宫,皇帝仍可治他个抗旨不尊的罪名,要了他的向上人头。
是沈穆决定,陪儿子一同入宫见驾,到了璋华宫门口,又叫沈青云等在外面,自己先去面了圣。
“父亲进去约莫过了一炷香时候,里面就开始高呼皇上遇刺,随即呼喝之声不绝,等我赶进璋华宫,皇上已经驾崩,父亲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周围是十数个大内高手。”
婧怡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说,皇上导演了一场刺杀行动,刺客就是你,然后再派大内高手将你扑杀?”
沈青云点头。
“可这样,皇上就是拿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啊!”
沈青云扯了扯嘴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没有真的刺杀并不重要。”
婧怡想了想,皱眉道:“不对,既然皇上的目标是你,见是父亲应诏而来,就应该改变计划才对,而不是借机杀了父亲,反而将你留了下来。”
“不错,”沈青云点头:“皇上当时应该是改变了计划,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真的遇刺了。”
婧怡惊得几乎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沈青云点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皇帝竟然真的是遇刺而亡,刺客就是他最信任、最器重的一个人!
一个是明君、一个是名将,他们相互扶持几十年,不仅是君主、郎舅,更是挚友。
结果却如此惨烈。
不用想也知道,沈穆是为保全沈青云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下此事。
二人名为父子,实为舅甥,沈穆亲自教养沈青云长大,对其十分严厉苛刻,甚至亲自教会他怀疑、狠辣与无情。
他用这人世的残酷与冷漠来教导一个孩子,看似狠心,却在最短的时间里教会那个孩子生存之道。
这样一份爱何其沉重!
沈家人骨子里都带着决绝,谨元皇后如此,沈穆如此,他们用最无可挽回的方式给了敌人致命一击,同时也将沈青云逼上了不归路。
然而,用挚亲之血铺就的青云路,他真的就能走得坦荡安然么?
婧怡垂下头,震惊之余一时有些说不上话来,停了半晌才找回思绪,细细思索其中关节,然后便又发觉了不对劲。
“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虽然驾崩,晋王却还在,他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诛杀你乃至整个武英王府,”她沉吟着,“或者他顾念兄弟之情,终是不忍对你出手?”
沈青云望着妻子,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道:“你虽冰雪聪明,对人心险恶却了解得不够……天家无亲情,亲生父子、兄弟尚能互相屠戮,何况我是他们眼中的污点与耻辱?”顿了顿,语声渐沉,“晋王是事发后第一个赶到的,见到璋华宫情形,脸色当时就变了,看那样子,是要立即下令将我瓮中捉鳖了。”
只是,晋王的杀无赦令还没有出口,璋华宫偏殿忽然起火,随即宫中各处都有火光冲天而起,一时热浪滔天、浓烟滚滚。宫人们四处奔走,说是救火,更多的却是惊慌逃散、各寻出路。
然后就是太子率两万大军包围皇宫,又以救火之名领三千精兵入内宫,直奔璋华宫而去。
宫变正式开始。
对于其中的具体过程,沈青云没有详述,直接说出了结果:“太子谋朝,被就地阵法,其所带大军弃械投降,如今被安置在城外。”顿了顿,接着道,“礼部已在筹备登基大典诸般事宜,新帝不日便将登基。”
晋王终是如众人所愿登上了皇位,只是,沈青云在这场宫变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还有,那一场时机好得天衣无缝的大火,究竟出自谁的手笔?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沈青云不问自答道:“我自然是诛灭乱党,保护新帝。”
从弑君的从犯变成了护驾的功臣。
“但凡新帝登基,必大赦天下,就算新帝对你多有忌惮,迟早还是会下手除掉你,但眼下他却只能重用你,许你高官厚禄、锦绣前程,否则难免会落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因此,下一任武英王多半是你。”
沈青云赞赏地点头:“不错。”
“也难怪母亲对你如此疾言厉色了,只是妾身不明白,她缘何要说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沈青云一愣,面色随即沉了下来,半晌方道:“皇上遇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而我是奉诏入宫见驾的最后一个人……”
是了!
皇帝下旨宣沈青云进见,沈穆虽然跟着一道入了宫,但只有璋华宫少数几个太监宫女知道,最终进去见皇帝的人是沈穆而非沈青云。而这些人不是葬身火海便是死于乱刀之下,总之再无开口机会。
只要有心人稍加点缀,沈青云就是不折不扣的弑君反贼。
看来,新帝欲将沈青云除之而后快,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了。
沈青云握住婧怡的手,神情很郑重,一字一顿地道:“如我所说,京中局势瞬息万变,我更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此时接你回府,一则考虑你的安全,但更重要的是,你是我唯一信任、能互相扶持的人……你愿意帮助我么?”
他深邃的眼眸闪着光,是渴望与希冀,而此刻的婧怡并没有意识到,他需要的从来就不只是帮助。
“妾身必竭尽所能。”婧怡回答得也很郑重。
沈青云将妻子拥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半晌方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明日我会让你代替三嫂管理府中中馈,事发突然,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三嫂,她会告诉你,”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纸笺来,“只一条,府中所有能接触到外界的人,从门房到总管,你全部换成这上面的人。”
婧怡接过名单粗粗看了一遍,皱眉道:“如此仓促地大批换人,只怕府里要乱套。”
“没关系,让它乱着,我只要武英王府所有人断绝与外面的来往……府里人不能递消息出去,外面人也不能传消息进来。”
婧怡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内平稳有力的心跳,良久方轻声应道:“好。”
他终是要对沈家众人动手了,曾经说过的无意于爵位,只怕都是一时之托词罢了。
婧怡闭着眼睛,好似想通了许多事,又仿佛跳出来更多疑问;好似看清了沈青云,又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这个男子的心思如海一般深沉,婧怡有一种直觉,他并没有将全部实情告知于她。
而就婧怡对沈青云的了解,他会对她尽力隐瞒的事,必定是他的另一面……他在自己面前是清澈、温和又体贴的丈夫,可在别人面前呢?
阴暗、狠辣、老谋深算?
就比如,蒋氏如今已是沈家的太夫人,她对沈青云如此深恶痛绝,怎会答应让婧怡代替方氏管家?沈青云为何如此肯定,明日她能顺利接过管家大权?
第126章 置气
是夜,沈青云并未在房中过夜,而是独自去了灵堂。
想再陪一陪沈穆,又不想被其他人打扰,于是选择寂静的深夜,或许也可同往生之人说一说不足为他人道的心里话。
对婧怡来说,这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
过了今晚,她将不再是以退为进、处处降低存在感,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沈四夫人。她会以侵略者的姿态入主武英王府,强势地影响府中所有人的利益。
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沈青云能用某种手段震慑沈家人,但他成日不在家,谁又能知道未来的光景会如何?
毕竟,沈家多的是不省油的灯。
反正睡不着,她干脆爬起身来,拿了执笔,一面涂涂画画,一面思索起来。
一向聪明又理智的她,竟忘了自己是预备和某人恩断义绝,两不相干的。
……
转眼已至次日清晨,沈青云从灵堂回到梧桐院,见婧怡已经起了身,正坐在妆镜前梳头。
绿袖手巧,将她一头乌压压的头发整整齐齐盘了一个高髻,挑了个珍珠花箍戴上,虽然素净,看着倒也清贵。
婧怡左右看了看,摇头道:“还在重孝里,插根银簪也就罢了。”
沈青云一直立在边上出神地望着她,听见这话,开口道:“就这样罢,从今往后你就是当家主母,该有些气势。”
婧怡望着他微微一笑:“现在就开始作威作福,为时尚早呢。”
沈青云却皱了眉:“昨夜里没睡好?眼圈怎么黑黑的,”吩咐绿袖,“给夫人拿个热鸡蛋来。”
绿袖闻言,低低应了声是,下去了。
婧怡就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换了张床,有些不习惯罢了。”
这一句无心之言,却令二人忽地陷入尴尬。
半晌,沈青云轻咳一声,自袖中取出一张纸,道:“你知道我读书不多,字也写得不好,前一段你不在府里,我闲来无事,倒也经常练一练字,你看可有长进?”说着,将那薄薄的纸笺递到婧怡手中。
他还有时间练字?
婧怡接过一看,只见笔力遒劲、墨迹透纸,虽不如名家之作,却大开大合,极有风骨。
写得则是另一番心境。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原来四爷也爱读诗,”婧怡顺手将纸笺放到妆台上,抬起头,道,“四爷的字形神具备,妾身远不能及。”
沈青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偶尔闲时会看看,”
顿了顿,见婧怡并没有接口的意思,便又开口道:“其实……”
话尚未出口,便见绿袖端着个青瓷小碗进来。
只好收了满肚子话,拿过碗中圆润可爱的红皮鸡蛋,亲自动手剥了壳,对婧怡道:“我给你揉揉。”
婧怡没有拒绝,任由他拿着温热的鸡蛋在她眼睑处滚来滚去。
半晌,沈青云停下手,仔细看了看婧怡的眼圈,皱眉道:“怎么不见好?”
婧怡表情淡淡地:“四爷大约记错了,鸡蛋敷面,对双眼红肿十分有效,妾身这样的,略拿粉遮一遮也就是了。”
沈青云一愣,露出了个尴尬表情:“原来如此,竟是我记错了。”
“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婧怡垂下眼,避开了男子专注的目光,“妾身既然答应为您处理好府中事务,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您尽管去忙自己的大事,无须费时费力讨好我。”
沈青云的表情僵住了。
半晌,他直起身,将鸡蛋放回碗中:“既如此,你先梳妆罢,我在外面等你。”说着,大步流星而去。
直走出正房到了院中,才长长透出一口气,露出了一脸懊丧之色。
当真是昏头了,凌波那小子自打娘胎出来,除了老娘和家中姊妹,就没摸过其他姑娘的手,自己怎么就相信了他,写什么酸诗,不仅没有缓解夫妻关系,反而惹得妻子更加不喜。
按道理,眼下正是亦生亦死的紧要关头,自己本该全副心思放到朝堂之上,可婧怡和他闹了这么久的别扭,甚至说出了义绝的话,他心中总是不安,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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