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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荣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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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嫡立爱,古来有之。
  本来,沈穆年纪逐渐老迈,再上不得战场,手中兵权迟早旁落,又兼世子体弱,武英王府后继无人,便再不足为惧。岂料半路杀出个沈青云,一战成名后步步高升,顺利接过了父亲手中兵权。
  更何况沈家男儿多年积威,在军中的声望不说如日中天,一呼百应总是有的。
  如此,晋王夺储之势已成,朝堂上下,暗流涌动。太子没有强大的舅家支持,在兄弟面前不免气短三分。
  黄阁老致仕却给了他机会……若内阁首辅出自太子一党,即便晋王当真掌控了天下兵马,文官们的笔杆子至少还在他的手里。
  因此活动得就有些明目张胆起来。
  当今圣上一代明君,岂会不知其中门道?他虽多年宠幸武英王府,但由着黄阁老这么个年老糊涂的主做着内阁首辅,上蹿下跳地和沈家作对……谁晓得这是不是帝王的制衡之道?
  总归,朝堂上闹成这样,皇上就是睁眼闭眼,放任自流。
  沈家却保持了沉默不作为。
  便是婧怡,也能想明白,沈家若敢在此时跳出来,不是摆明有了不臣之心吗?皇上就是再爱沈贵妃,江山总还是要的。
  ……怕不要除之而后快了。
  ……
  婧怡想,朝廷局势如此波谲云诡,似封赏娜木珠这等小事怕要好生等上几天。
  不想只隔一日,宫里就有人来。
  沈穆和沈青云都上朝去了,沈青宏是不出门的,因此,只有沈青羽满面堆笑陪着个面白无须、神情倨傲的中年太监坐在前厅喝茶。
  直看见蒋氏等过来,那太监紧绷的面皮才略松了松,却仍是鼻孔朝天道:“许久不见武英王妃,皇后娘娘心中好生挂念,近日得了一部《放光经》,十分珍贵,请王妃一道前去品鉴。”
  却原来是高皇后身边的执事太监,难怪横鼻子竖眼的。
  蒋氏朝沈青羽使个眼色,沈青羽会意,拿了个荷包无声无息塞到那太监袖中。
  蒋氏这才笑道:“多谢娘娘想着我。”
  那太监面上便挤出一点笑来,尖着嗓子嘎嘎道:“既晓得娘娘惦记,王妃有事没事地也要多来请安,再不可同现在这般,一年半载的不见一回。知道的,说是您瞧不上永泰宫的冷清,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怎样不待见武英王府呢。”
  蒋氏忙惶恐道:“臣妇不敢。”
  那太监是高皇后身边得用的人,不过见沈家男人都不在,只有个最老实木讷的沈青羽出来应酬,随意拿妇孺们摆个威风,逞一逞嘴上痛快罢了。
  见蒋氏等皆唯唯诺诺,就也过了瘾,言归正传道:“听说府上来了位西域女子,娘娘的话,请进宫来说说话儿,”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婧怡面上,“还有骠骑将军的新夫人,也一并进宫见驾。”
  众人领命,由沈青羽送那太监出去,蒋氏和婧怡则各自梳妆打扮,又去芳草阁请了娜木珠,坐上马车,往宫门而去。
  因蒋氏示意,婧怡是与她坐了一辆车的,上车后只管规规矩矩坐着,眼观鼻鼻观心,旁的半点动静也无。
  见她如此,蒋氏面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神色,淡淡道:“娜木珠的事,云儿已与我说过。你既不懂宫中规矩,就切记谨言慎行。特别在皇后娘娘面前,”似乎怕她不明白,解释道,“我们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和皇后关系向来不睦。一会儿在永泰宫,不论皇后娘娘说什么,你都不可神色有异,更不能出言顶撞。否则,皇后怪罪下来,我也保不得你。”尽是警告之意。
  婧怡恭声回:“是。”
  少时,马车至宫门前,三人下车,婧怡本想搀扶蒋氏,却被娜木珠抢了先,只见她三两步越过婧怡,很自然地搀住蒋氏胳膊,亲亲热热道:“王妃,咱们走罢。”
  蒋氏笑得很慈祥:“好。”
  二人便当先往前走去,娜木珠还不忘回头挑衅地瞪她一眼。
  婧怡却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没进门呢,就忙着讨好婆婆了,看来,娜木珠姑娘这两日是下功夫学过 “大齐规矩”了。
  闲话少叙,只说眼前。
  却说几人由宫监领着至永泰宫,早有宫女进去通报,须臾召蒋氏、婧怡、娜木珠进见。
  几人行过大礼,便听一边掌事姑姑道:“免。”
  三人起身,上首才有人笑道:“这是骠骑将军的媳妇罢,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婧怡知是在说她,慢慢抬起头来,掀起眼皮飞快往上瞥了一眼,随即便垂下眼来,仍作端庄恭谨状。
  尽管时间很短,她却已看清上首坐着个着五色风炮的中年妇人,想是高皇后无疑。其左下首还端坐一位盛装丽人,却俨然是沈贵妃。
  算来,二人入宫时间相差无几,年岁因也相近。高皇后华发早生,已现垂垂老矣之态,沈贵妃却云鬓高耸、芳华正盛,眉眼娇柔处堪比青葱少女。
  明明都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难道,女子驻颜术的关键在于男子?
  婧怡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一时竟出起了神……王氏本相貌端丽,眉眼处却总有凄苦之容,只因陈庭峰从来不对其假以辞色,而陈庭松早亡,柳氏更成了个老妪模样……
  世上没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婧怡也不例外。她少有心志不坚之时,只是自嫁入沈府,见沈青云对她多有照拂,心下到底有些触动。
  千头万绪,只因一丝绮念。
  正是魂不守舍之时,忽听蒋氏道:“婧怡,还不谢恩?”
  这才反应过来,高皇后赞过她一番美貌后,赏了玉如意一对,宫缎两匹。
  忙收敛心神,跪下谢恩不提。
  却又听高皇后呵呵笑着转过话题,道:“这就是皇上说的关外姑娘?”
  娜木珠起身,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福礼,语声却很是清脆利落:“见过皇后娘娘,正是娜木珠。”
  “呦,好爽利的小娘子,”高皇后笑道,“果与我大齐女子有些不同。”
  “回娘娘,在我们那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骑马上街,还有女子为官呢。”
  高皇后显然很感兴趣,接连问了许多问题。
  娜木珠素来擅言,又是有意讨好,手舞足蹈说了许多关外的风土人情,把高皇后逗得笑逐颜开:“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招手叫她上前,“你是我大齐的有功之臣,皇上说了,许你一个心愿,”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你想要什么?”
  娜木珠眨着眼睛:“皇后娘娘,不论我要什么,您都会答应吗?”
  高皇后点头:“那是自然,皇上的金口御言,哪会有假?”
  婧怡早收回全副心神,不知不觉间已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不离娜木珠左右。
  只听她非常响亮地道:“我要嫁给云哥哥,”怕高皇后不明白,又强调道,“就是骠骑将军沈青云!”
  大殿里一时陷入寂静。
  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贵妃突然开口:“骠骑将军已有妻室,若娜木珠姑娘执意下嫁,便只能做个妾室,未免太过委屈,依本宫之见,不如另择佳婿。”
  娜木珠闻言,拉着高皇后的衣袖撒娇道:“皇后娘娘,我才不要做妾,我要做云哥哥的妻子,”玉指纤纤,直指婧怡,“请皇上下旨休了她!”语含娇嗔,“您说的,皇上金口御言,不论我提什么要求,都会应允!”
  婧怡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若非勉力支持,几乎已要从椅上摔下地去。
  蒋氏见她如此形容,神色微冷,却只是正襟危坐,并没有开口解围的意思。
  还是沈贵妃道:“皇上金口御言自然不假,但你有所不知,骠骑将军的婚事乃是本宫钦定,皇上虽未下旨赐婚,却也赏了陈氏陪嫁。且不说天子不涉臣子家事,便是要管,也不能叫圣上自毁前言,”顿了顿,语声渐凝,“你虽有功于大齐,却也不能挟恩图报,强皇上之所难。”
  这话说得就很有些重了,娜木珠再是迟钝,也听出这貌若天仙的贵妃娘娘对自己的不满来。饶是胆大妄为,也再不敢多说一句,只朱唇紧咬,杏眼含泪,不胜楚楚之态。
  却听高皇后呵呵笑道:“都是大喜的事儿,贵妃言重了,别吓着孩子,”安抚地望一眼娜木珠,“我瞧这孩子生得好,嘴又甜,是个聪明伶俐的,配得上你那英雄出少年的侄子。不过,陈氏未犯七出之条,是不能随意休弃,”瞟一眼神色惊惶的婧怡,嘴角笑意加深,“不若效法娥皇女英,以平妻之礼迎娜木珠进门……两个都是妻子,以进门前后论长序。如此,一个温婉可人,一个娇俏活泼,骠骑将军坐享齐人之福,岂不是美事一桩?”


第58章 求嫁 下
  娜木珠直到此时才知道贵妃娘娘竟是沈青云的姑母。是不是自己与皇后过于亲近,才惹她不喜,反使她站到了陈氏那边。
  这可大大不妙。
  不过,高皇后提的“平妻”之法似乎也不错,至少能和先进门的陈氏平起平坐。
  她妙目流转,瞥了眼神色苍白的婧怡……瘦得鸡崽似的,哪里懂得伺候男人,等她彻底遭到云哥哥厌弃,再赶她出门不迟。
  一念及此,忙向高皇后行礼谢恩:“谢娘娘成全!”又对着沈贵妃诚恳道,“贵妃娘娘,娜木珠是真心喜欢云哥哥,娜木珠会将他当成自己的主人一样服侍,求娘娘成全!”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有皇后开口,小沈氏毕竟只是姑母,这件事情最有发言权的还是蒋氏这做母亲的。
  因目含深意,望着蒋氏道:“武英王妃,你怎么看?”
  蒋氏仿佛直到此刻方回过神来,起身恭谨道:“皇恩浩荡,臣妾替犬子谢皇上、娘娘大恩。”
  竟二话不说便应承了!
  出身低微的发妻刚刚过门,便又要娶个身份高贵的平妻进来,沈青云往后还能有安稳日子过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宅尚不能齐,更遑论治国治世,又怎堪为朝廷的肱骨之臣?
  高皇后满心满眼瞧不得沈家好,这也罢了,蒋氏安得又是什么心思!
  沈贵妃面若冰霜,几乎立时就要发作,但想到此刻身在皇后的永泰宫中,若当真与蒋氏闹将起来,这姑嫂不和的名头,高皇后是一定会拿去大做一篇文章。
  再说,蒋氏既已应允,除非沈青云这当事人从天而降,其他人又能有什么话说?
  只是,却要委屈陈氏那孩子了……
  高皇后笑容愈深,连道了三声好,道:“既如此,便传本宫的旨意……”
  “且慢!”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便见原本摇摇欲坠的婧怡已站起身来,神色冷凝、腰杆笔直。
  只听她道:“皇后娘娘,臣妾乃骠骑将军发妻,平妻进门,是否也该问过臣妾?”
  高皇后微微一笑:“说得不错,不过,这是皇上和本宫的意思,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蒋氏神色冷凝,低声喝道:“住口,还不跪下求娘娘恕罪!”
  婧怡却充耳不闻,只是望着高皇后,一字一顿道:“臣妾不敢,不过女子婚嫁非同儿戏,臣妾只想以正室之名问娜木珠姑娘几句话。”
  听说沈家的这位四儿媳不过一五品小吏之女,出嫁前别说皇宫,便是世家大族的门都不曾登过,不想竟有如此胆色,敢与皇后叫板。
  还是说,无知者无畏?
  高皇后挑眉,轻笑道:“哦?说来听听。”
  婧怡上前几步,盯着娜木珠,一改先前怯弱,居高临下道:“你虽以平妻之礼入府,但我是四爷上过族谱的发妻,你日后见了我,仍要叫一声姐姐的……你可愿意?”
  娜木珠自小娇生惯养,哪里有过被人当众压一头的时候,直想立时扑上去抓花婧怡的脸才好,大门她心中实在爱慕沈青云得紧,也晓得婧怡是在激她。
  因百般忍耐,只生硬说了句:“那是自然。”
  却见婧怡忽地抿嘴一笑,凉凉道:“怕姑娘只是一时兴起,耍着我家四爷玩罢了,”跪到高皇后面前,重重磕过一个头,道:“听闻关外民风豪放,因环境恶劣,人丁稀少。为求多字多孙以充劳力,关外一女多男之风盛行……这些民俗因地制宜,臣妾微末之人,不敢置喙。只是唯恐娜木珠姑娘对我家四爷始乱终弃,”说着,已泪眼盈盈,“到那时,叫四爷有何面目立足朝堂?”
  “你胡说!”娜木珠早已气得满脸通红,“我爱云哥哥之心日月可表……若我不是真心爱他,怎会背弃父王私自帮助你们大齐军队?”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婧怡已站起身来,凌厉眼锋直逼娜木珠:“这就奇了,听四爷所说,他遇上你时,身受重伤、满身血污、蓬头垢面,形容极其狼狈,经你相救后也是气息奄奄、命悬一线,自顾不上打理仪容,”嗤笑一声,“难道,姑娘品味味异,喜欢那浑身血污臭汗的兵卒子?还是,”语气渐冷,“你是奉你父王之命,借机潜入我大齐,刺探我朝军情,意图谋朝篡位不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高皇后更是脸色大变。
  娜木珠哪里想到这娇娇怯怯的陈氏竟当着齐国皇后的面给自己扣这样一顶大帽子,叫她长出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须知,人之疑心如星星之火,只要有人吹吹风,便可燎原。
  不过她毕竟长于王室,见机得也快,忙接口道:“休要血口喷人!我父王虽身处关外,却从不与匈奴人结交,此番我帮大齐军队,已彻底得罪了匈奴人,”一咬牙,大声道,“我会修书一封,劝父王与大齐联盟,到时我再嫁云哥哥,便是缔结两邦之好。”
  婧怡闻言却未现惊容,反啧啧笑道:“若真如此,姑娘就成了和亲公主,我家四爷一介鲁莽武夫,可高攀不上您呢。”
  娜木珠立刻回道:“我的夫君,自然不会只是区区一个将军。等父王与你们大齐联盟,我自会请父王求恳你们皇上,封云哥哥为武英王世子,做未来的武英王!”
  “砰!”蒋氏猛地起身,许因用力过猛,身后黄花梨圈椅已被撞翻在地。
  只见她满脸通红,胸膛上下起伏,嘴唇不停颤动,直过半晌方道:“启禀皇后娘娘,我家四郎已有妻室,不敢高攀这位尊贵的关外姑娘,请娘娘明鉴。”
  高皇后面色亦十分难看,半晌才勉强挤出个笑容,道:“结盟和亲皆乃国事,非我等妇孺能妄言,还是要请皇上定夺,”顿了顿,转过话题对蒋氏道,“江南制造局新近上贡了一部《放光经》,乃用纯金线绣字于锦缎之上,阳光下灿烂生光,十分难得。此刻正贡于偏殿,王妃不若前去一观?”
  蒋氏深吸口气,低头应诺,由宫女领了出去。
  高皇后的目光便转到了婧怡身上,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一旁的沈贵妃抢了先。
  只见她盈盈起身,轻移莲步至婧怡身旁,对着高皇后轻轻一拜,道:“坐了这半日,实在乏得紧,臣妾这便告退了。”
  不等高皇后说话,又对婧怡道:“四郎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所受伤势可都痊愈了?可有留下什么病根儿,近日饮食如何?你们可有什么短缺?”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
  不等婧怡回答,又挥手道:“罢了,随本宫回春和宫,再慢慢道来罢。”
  这却是在助她脱身了,机智圆滑如婧怡,哪有不明白的?
  忙匆匆行过一个礼,跟着沈贵妃出了永泰宫,留面色难看的高皇后与神情茫然的娜木珠大眼对小眼。
  ……
  直到夏日灼热的阳光大剌剌刺在脸上,婧怡才惊觉自己早已冷汗涔涔,双拳紧握处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
  她虽最擅揣度人心,但方才殿中之人,无论哪个眨一眨眼皮,都能将她夹死……后宅妇人妄论朝政,此番真的是拿命博了一回。
  只因她绝不能让娜木珠进府!
  她可以不介意沈青云抬举丫鬟通房,甚至包戏子养外室都可以睁眼闭眼,但娜木珠身份高贵,性格泼辣,又是沈青云的救命恩人,若真带着皇上的赐婚嫁进来,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就算她把丈夫当上峰,上峰手下千千万,她也一定要做最得用、最得眼的那一个。
  如娜木珠所言,她父王游离于大齐与匈奴之外,既不结交,也不开罪,只忙着巩固城墙,布设防御,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如此,倒叫两方势力都想争取与他,虽战战兢兢,也平顺安泰到了现在。
  可娜木珠私助沈青云,却打破了这种平衡,让其父王不得不靠向大齐以寻求庇护。否则匈奴人上门复仇,叫他们一个荒漠中的孤城如何抵御得过?
  因此,婧怡初听沈青云提起这一段,脑中便闪过两个念头……要么娜木珠当真痴心狂恋于沈青云,乃至不惜背弃家国;要么其父王已与匈奴联盟,娜木珠如此作为,是为刺探军情,也是为了叫我朝放松警惕,好给匈奴可乘之机。
  待见到娜木珠本人,她倒觉得大约还是前一个缘由……这关外来的姑娘刁蛮、泼辣、大胆,却也不失天真性情,对沈青云的爱慕却是真真切切。
  只能说,她追求爱情的方式实在太过疯狂。
  不过,皇家坐拥天下,每日弹尽竭虑得自是那些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生性必然多疑。只要她将后一种可能略略一提,皇后便绝不敢自作主张。
  这种事关国本的大事,肯定是要和皇上商量的。
  而两国和亲,要么纳入后宫,令其有宠而无子,要么嫁一个身份高贵却没有实权的贵胄子弟。
  总之,异域血脉绝不能进入大齐的权力中心。
  而娜木珠说出要为沈青云请封武英王世子的话,则更是踩在了蒋氏的痛脚上。
  武英王府的世子之争,婧怡虽仍看得云里雾里,但蒋氏对她的冷淡态度,与沈青云之间微妙虚假的母子之情,还有方氏不怀好意的提点,都让她确定,蒋氏并不喜爱沈青云这个亲生儿子。
  蒋氏心目中唯一的世子人选,便是病入膏肓的沈青宏。
  因此先在芳草阁故意提及沈青云觊觎世子之位,永泰宫大殿上又百般诱导,终叫她说出了另立之言。
  而蒋氏的反应,与婧怡所料分毫不差……先是看戏不怕台高,等娜木珠说出另立的话,态度立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回绝得比谁都快!
  想到此处,她不由长长透过一口气……这一切说来简单,但人心叵测,她若猜错半分娜木珠、蒋氏或高皇后的心意,立时便会陷入万劫不复。
  只能说,天助我也,天成我也。


第59章 旧事
  春和宫。
  沈贵妃并未带婧怡去正殿,而是直入东偏殿暖阁之内,进门便有凉气扑面而来,原是屋内四角皆设冰盆,正中更有冰雕假山。
  冰块融化,带走屋中热气,这才凉爽异常。
  看来,此处乃沈贵妃日常小憩之所。
  只见她缓缓行至临窗大炕前,早有宫女伺候着坐下,又给婧怡端来锦杌,奉上茶点。
  待一切料理完毕,才轻手轻脚退出去,掩上了暖阁的门。
  沈贵妃的表情里看不出喜怒,语声亦是淡淡的:“听闻你自嫁入沈府,一直谨小慎微,对婆母谦恭,对妯娌礼让,对夫君敬畏,本宫以为你是能做好一个循规蹈矩、宽容大度的高门媳妇。可你今日竟敢顶撞皇后,却是不要命了么。或者,你先前在沈家所作所为,不过是惺惺作态?”
  婧怡早已起身跪到地下,待她语毕,便以首触地,却半晌没有言语。
  见她如此,沈贵妃不由蹙眉:“你为何不作辩解?”
  叫她辩解什么?说皇后与贵妃娘娘您本就不和,她不论怎样顶撞,您都会兜着自己的侄儿媳妇。若当真去讨好皇后,不仅失了您的欢心,皇后见她是沈家人,也不会真正信任。
  这不是两面不讨好么?
  还是,要她承认在沈家所作所为的确全是伪装?
  沈贵妃凝目注视着地下的纤细身影,忽然开口:“起来罢,”轻声一笑,接着道,“别人都欺到了头上,怎可任她猖狂……此番你做得很好。”
  婧怡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沈贵妃美丽幽深的眼睛,只听她又问道;“听说你安排了两个绝色的丫头贴身服侍四郎?”
  看来,贵妃娘娘“听说”不少娘家的事儿。
  “是,”婧怡直视着对方,毫不怯懦,“都是原就在屋里伺候的,四爷说,是母亲早两年给的。臣妾想既是她老人家看中的人,定然妥当,就仍叫她们伺候着了。”
  “妥不妥当且两说,四郎到底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成日下对着两个美貌丫头,难免有个冲动犯错的时候。如此,你也不介意?”
  “只要四爷喜欢,臣妾没有二话。”婧怡回答得毫不犹豫。
  沈贵妃闻言一愣,不由细细打量了婧怡两眼,语气里也不免多了两分探究之意:“这样说来,你倒是个宽容有量的。既如此,又为何拼死阻挠娜木珠进门,你可知方才若行差踏错半步,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婧怡深吸口气,缓缓道:“臣妾虽出身低微,才疏学浅,家母却自小教导《女则》、《女训》,臣妾自不希望夫君纳妾,但也不敢做那善妒之人。不论是府中丫鬟,还是外头的良家女子,只要出身清白,为人规矩,臣妾都会替四爷安排。唯独娜木珠姑娘万万不可,”顿了顿,语气凝重,“虽只是万一可能,但她若真是匈奴人派来的奸细……不,不论她是不是,只要皇上存下这份疑心,四爷乃至沈家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起身跪到地上,“臣妾虽愚昧无知,也懂错杀三千不放一个的道理。四爷想纳妾,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有,为何要选娜木珠?”伏下身子磕头,“就算四爷怪罪怨恨于我,臣妾也一定要这样做。”
  绝口不提丫鬟、民女出身的妾室,与身份高贵的平妻之间天差地别的不同。
  沈贵妃却已被她真诚慷慨的言辞打动,暗想丰阳看中的人果真不错,胆色和智谋皆是上佳,且对四郎似乎颇有情意。
  也是,四郎不论相貌、人品、才干皆是人中翘楚,陈氏一个小姑娘,为之倾心实属寻常。
  想到此处,望着婧怡的神色便又和缓三分,口里道:“嗯,你母亲将你教养得很好,只是,你既有如此智谋,在王府中却为何要那样卑微谨慎行事?”
  婧怡原想沈贵妃身处后宫多年,必然心机深沉、思虑缜密,定能一眼看穿她排斥娜木珠的真正原因。说那些漂亮的场面话,不过是想亡羊补牢。
  她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实在太过虚假。只能避重就轻,把话头往沈家和沈青云身上拉,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丈夫和婆家弹尽竭虑的好媳妇。或能叫沈贵妃高看一眼。
  毕竟,她为了妻妾之争妄议国事,已得罪了高皇后,又扯出武英王府的世子之争,成为了蒋氏的眼中钉,断断不敢再随意开罪贵妃姑母。
  却不想沈贵妃竟全盘当了真,还一脸深受感动模样。
  她又哪里想得到,沈贵妃自小便格外疼爱沈青云,甚至越过了亲子晋王、鲁王。在她心中,沈青云无一处不好,世上之人为其粉身碎骨、肝脑涂地都是理所应当……这却是关心则乱,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婧怡虽不知她内心想法,却一向最会看人眼色,听她问话,早做出一副诚恳模样,道:“王府之中,都是四爷的挚亲,臣妾不论如何,都会敬爱有加的……”话音未落,却已泪盈于睫。
  沈贵妃见她如此形容,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招她到身边炕上坐,“方才在永泰宫的光景,只怕你已触怒了你婆婆,今日回府定要吃番挂落。”
  婧怡忙惶恐道:“臣妾愿意领罚,只是臣妾不明白,四爷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母亲对他为何……”
  沈贵妃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却没有立时开口解释,只盯着窗外花树出起了神,芙蓉面上彷徨、伤感、幽怨、忿然诸般表情交叠而过。
  最后却只化作一脸怅然若失。
  半晌才收回目光,望着婧怡笑了笑,道:“此间有些缘故,都是陈年旧事,本宫本不愿提及。你既有此一问,说与你也无妨……四郎虽是你婆婆所出,却是自小养在本宫身边的……”
  据沈贵妃所言,她入宫时不过十五岁,年幼贪玩,难以忍受深宫寂寞,时常郁郁寡欢、夜不能眠以至忧思成疾。
  恰逢蒋氏生子,沈贵妃见襁褓中的沈青云生得虎头虎脑,十分怜爱欢喜,皇上为讨其欢心,下旨将沈青云抱入宫中,自此交于沈贵妃抚养。
  便是她后来育有晋王,也不曾将沈青云放出宫去,只让表兄弟两个一处玩耍,又一道开蒙往国子监读书,一道跟着师父学骑射弓马。
  沈青云天资聪颖,虽沉默寡言,性格却十分爽朗利落,行事也光明磊落,读书写字不如晋王,拳脚功夫上却胜一筹。他也不因晋王身份多加忍让,时常将亲王表弟打得满院子乱逃,却是真正亲近的兄弟之情。
  世家大族的男孩子,养到十岁上便要离开母亲,搬到外院独自居住……沈青云便是直到十岁才出宫回到了武英王府。
  “本宫为四郎取了个小名,叫凤哥,你们院中那课梧桐树乃本宫亲自命人栽种,院门上梧桐院的匾额是四郎亲手所书。”想起美好的回忆,沈贵妃面上尽是柔和之色。
  婧怡自嫁进沈府,每日殚精竭虑,皆是如何站稳脚跟,哪有心情欣赏景致,梧桐树倒是见的,那什么匾额却恍然不知。
  却听沈贵妃长叹一声,接着道:“我出阁之前便与你婆婆有些嫌隙口角。四郎回府后与她十分疏远冷淡,她对我的怨恨便又多了一层。她有三个亲生儿子,四郎不与她亲近,二郎又……她的一颗心便都扑在了大郎身上,性子就渐渐偏激起来,”顿了顿,语声怅然,“偏四郎是个有出息的,王爷十分器重,不知何时起就有废立的话传出来。你婆婆疑心是本宫要掌控武英王府,才故意和她抢儿子,撺掇四郎争夺世子之位……自此之后,竟像是和四郎断了母子之情,直当他外人一样提防,”面现悔色,“说到底都是本宫一时自私,搅得娘家家宅不宁。”
  难怪,第一次进宫谢恩,沈贵妃称沈青云为凤哥儿,言语之间十分亲昵。但她在沈府这些时日,却再未听人叫起这小名,原以为是爷们长大成年,乳名已弃之不用。如今想来,这个名字怕是蒋氏的忌讳。
  但这一段往事着实有许多匪夷所思之处,仿佛透着古怪……沈贵妃本就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进宫后就算一时不适应,也不至于到了茶饭不思、夜不成眠乃至忧思成疾的地步;便是她当真如此,也该出宫散心或寻些稀奇玩意解闷,英明机智如皇上,怎会想出抱个孩子来养这种荒唐主意?
  可事实若非如此,又能有什么原因让蒋氏这样对待亲生儿子呢?
  ……
  皇后懿旨,封呼伦娜木珠为云英郡主,赏金百两、银千两,蜀锦十匹宫缎百匹,另有金玉首饰、摆件、衣裳若干,着内务府选址督造郡主府,特许其于府邸落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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