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村痞Plus-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于是我憋足一口气,悻悻走过去,拖了板凳坐下来。
不过杨老头今天着实没有眼力见,我都给面子回来了,他没有就坡下驴此事翻篇,反而筷子一拍,别过头不吃了,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一看就是在酝酿情绪准备发作。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才懒得搭理,继续吃饭。青青给我使眼色,我自当没看见。
青青又张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脑袋一转,看向外面去了。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什么吗?要我出去吗?正在纳闷,一阵叫骂声飘进了耳朵。
声音越吼越大,骂的内容也愈发清晰。
“挨千刀的畜生!看不过眼就出来干,跟老子单挑啊!下黑手挖塘子算什么本事!”
花擦!找上门了!我耳朵一竖,再听仔细些。
“狗杂碎!手段无耻!卑鄙下作!羞死你家祖宗的棺材板!”
“老子要报官!要衙役来查!看是哪个猥琐下作的畜生!老子要拉你下狱!”
青青又拿眼瞟我,我赶紧埋头吃饭,装作没听见。
杨老头似乎忘了刚刚还在赌气较劲的事,迤迤然站起身:“我瞧瞧去。”
半盏茶的功夫,杨老头回来了,进门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脸上精神得发光:“张大贵前几个月砌的鱼塘,被人掘了口子,一塘子鱼苗全冲到沟里去啦!他现在气得慌,满村骂人叻!”
“是谁下得黑手啊?”林青青也很关切。
“还不知道嘛,说是没逮到人,还说要报官查叻!那鱼塘可是张大贵的棺材本,他刚刚发了血咒,赔上命也要把人找出来。这可是个狠人,年轻的时候争风吃醋还捅过人,现在半辈子的积蓄打了水漂,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看吧,村里要不太平了。”
我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但手还是不听使唤地哆嗦了一下,“吧嗒”,筷子掉到了地上,我连忙趴下去捡。一抬头,对面两人都盯着我,心里七上八下,鬼使神差说了句:“那个,明天,我就去镇里,做,做学徒。”
能躲一时是一时。
对面的两人眼睛齐齐放光,似乎不敢相信,我赶紧解释:“我刚刚在屋后的林子里待了一会儿,对,就是在树林子里,我就想通了。学手艺好,爹说得对,学手艺。”
顾不得擦筷子,我一慌神,不自觉又多刨了几口饭。
这下杨老头开心了,嘴巴都合不上止不住地念叨:“好,学好就好,好,好。”
青青默默盛了碗汤,放在我手边。
彼时我还不知道,老子的命运,就要从此翻天巨变。
#
陵江镇就一条主街,虽然赶集的时候,街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但在平时,除了几家客栈和茶摊,其他的铺子都不怎么开门,街上更没几个人走动。
我沿着主街走到头,在一家挂着“周记”字样的铺子前停下来,杨老头说的就是这里了。
轻拍了几下门板,等了半天都没回应,可能是耳背吧,我握紧拳头在门板上重重捶了一通,欸,里面有声音了。
“不知道有后门吗?”来人抱怨道。
最左边的门板从里面卸下,一个脑袋伸了出来,虚着眼睛问:“家里死人了?”
方额小眼,是他!老子一把将人提了出来,在亮堂处看了个清楚,正是卖簪子的男人。
他刚咒什么?家里死人?老子没个废话,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去。
这家伙定是经常被揍,身段灵活着呢,立马往下一蹲蜷着身子往铺里钻,老子眼疾手快,一脚踩住了他衫子的下摆,他被往后一带,没稳住,一屁墩儿跌在地上。
“簪子卖得是贵了些,但确实是白檀木的,也不算讹你,犯不着找上门动手吧!大不了,再退你十个铜钱嘛!”
什么?老子又开始血气上涌,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闹了好半天,勉强扯清楚了。
“所以,你是来做学徒的哦?”他摸摸屁股,没个好气。
我抄着膀子点点头,不想搭理。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老子一遍,挺了挺腰杆,声音硬气了不少,“我是齐良,以后叫我师兄,进来吧。”
从门板开的口子钻进去,穿过停了六七副棺材的铺面,经过一条走廊,穿过月门,最终踏进了一处宽敞的院子。
那个叫齐良的径直进屋了,我左右看看,院里的东西按大小排列,光棺材就横七竖八叠了一堆,后面依次码着桌椅板凳、箱柜茶几。啧啧啧,好好的一块地皮,全拿来堆这些玩意儿,可惜。
这时齐良从屋里出来,后面还跟了个小老头。齐良对着老子一指:“师傅,就是他。”
“过来!”小老头冲我喊道。
生平第一次尝到虎落平阳的滋味,也不去打听打听,在镇水村,谁敢拿手指老子!我抓抓脑袋,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说,你,叫什么?”小老头中气十足,歪着头上下打量。
老子脖子一梗:“我没叫!是他先挑事!”
小老头胡子一吹,瞪了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佑!”
小老头走到我面前,忽地举起右手,我立马缩头,抬起左臂格挡。谁料他的手顺势伏上了我的左臂,在上面揪揪捏捏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将就吧,就你了。”说完,又摇头晃脑地进屋了。
神神叨叨!
不一会儿,齐良不知从哪扛了一麻袋木贼草过来,吩咐说把院里的一副没上漆的棺材磨光亮些。
第一天来,环境都不适应呢,就要开始干活吗?我怀疑这个齐良故意给老子使绊子。
接下来的大半天,老子就算是交代在棺材里,膀子都磨酸了。
趁着喝水的功夫,我透过门缝往里瞧,本想看看师徒俩躲在里面玩什么把戏,却只见周有财这小老头和齐良都蹲在地上,齐齐对着一扇屏风发呆。那屏风的插座和边框纹样都已完工,独独中间还空着。
“不如,刻一幅仙鹤松柏图吧,用来贺寿也错不了。”这是齐良的声音。
“市面上贺寿的图案,不是仙鹤就是松桃,刘大人千叮咛万嘱咐,送余员外的贺礼一定要有新意,不成不成。”周有财揉揉额角,颇为惆怅。
我当是谁,刘大人,余员外,都是熟人!
先说县令刘大人,想来七八年前,他刚刚中举走马上任时,周围几个镇的乡绅为了巴结,组织送过万民伞,我因为模样尤为出众,被临时叫去做送伞群众之一。
那时看着就是个清瘦的书呆子,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接伞的时候差点没握稳砸到地上。后面刘县令又情绪激动地对着大家伙指天发誓,说的一大堆东西也没听懂,反正就记得跟着大人猛拍巴掌,手都给老子拍红了。
再说余员外,本身是个乡里的养猪汉,后来说是跟京城的什么大官攀上了亲,谋了个员外的头衔。再后来,余员外又成了整个江平县最有钱的猪贩子,全县的猪往上数三代,都跟他攀着亲。
不过自古都是商贾求着做官的,现如今余员外过寿刘大人殷勤献礼,倒是稀奇。
说过几句话后,两个人又在屋里呆住了,没意思。我缩回脖子,回到院子里继续磨棺材。
直到日头偏西,老子才站起身,伸长了手臂抻了个懒腰,朝屋里招呼道:“到点了,我回啦!”然后抖抖身上的木灰,抬腿翻出了棺材。
“慢着!”周有财背着手出来,皱着眉头问:“磨光亮了?”
那可不,老子活儿好着呢!我点点头,手往袖里一揣,摆出一副“就等你检查”的表情。
周有财踱着步子走过来,把手往棺材上一放,一寸一寸地摸索,仿佛手下是用来把玩的物件。每个角落都摸过后,他居然不看我一眼,直接往屋里走,什么意思!
小老头走到门口,撂下一句:“重磨!”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娘的什么态度!老子抬起一脚,把装木贼草的麻袋踢出老远。
#
半夜,村道上,老子打着火把走得很急,火光跳个不停,一路上惹地半个村子的狗都不睡了,此起彼伏地吠。切,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庸狗!
沿着石板路往上,刚刚踏进院门,青青就迎过来了。
这么晚了,她还在等我?
青青小跑过来,脸上的愁云还没散完,张嘴就问:“怎么才回来?再不见你人,我和爹爹就要去镇上寻你了!”
这才是亲人呐!我心内震荡,正在组织语言,青青又开口了:“吃过饭没?灶屋里热了些饭菜,要不要吃些?”
好媳妇啊,听得眼泪花都要飙出来了,认真看着青青的脸,屋里的灯恰好隐在她身后,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娘欸,青青在发光啊!
我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然后情绪饱满地喊道:“那个周有财,不是人呐!”
第8章
扒过几口稀粥,我还是不情不愿地出门了,兜里揣了两个煮好的鸡蛋,是青青执意要我带上的,说是吃了干活才好下力气。
到周记木匠铺时,周有财和齐良都已经在屏风前齐齐蹲好,继续琢磨上面的图案。昨天拦着不让老子走,非逼老子磨棺材到后半夜,现在胸口都恶气难消,于是在他们背后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一句:“这么能看出来个鬼!”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周有财的耳朵贼他娘灵!
隔着十来步的远,他慢慢转过头,眼刀里打过一缕寒光:“那你说,得怎么看?”
我摆摆手:“打趣而已,不要当真,你们继续盯,继续。”
周有财却不干休,走过来指着院子另一头的三四副棺材:“说不出来,今天就把它们全磨了,跟昨天一样,不做完不许走!”
死老头,别欺人太甚!你到镇水村打听打听,谁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刚刚瞎说的,跟余员外也不熟,何必问我嘛,算了算了。”我打个哈哈。
周有财却是一脸严肃,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切,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吗?我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两步,抠抠头皮,啊,上天赐予我灵感吧!
欸,有了!
我装模做样地背着手踱了几步,悠悠道:“咳咳,说起这个余员外嘛,我倒是想起一段往事。”
“早年间,余员外刚刚成为员外不久,为了博个好名声,特意到偏远乡里接济了十来户穷苦人家,每户送猪一头。”
周有财眉尾一挑,眼中火花一闪,看来有戏!那我继续:“所以,送礼就得送到人的心坎上,为了感恩余员外的义举,这屏风就应该刻一幅《余员外千里送猪图》!”
“胡闹!这可是海南黄花梨,刘大人亲自派人包好了送来的,岂能随意刻些粗俗图案!”
“就是,知道黄花梨多金贵吗?容不得你如此糟践!”齐良也凑过来帮腔。
切,有理不在声高,老子慢慢说:“若是别人还不好说,但收礼的可是余员外。我听说,余员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这些个闲情雅趣,他品着累得很,你要是刻些花花草草送过去,他鸟你个鬼叻!”
齐良走到老子跟前继续嚷嚷:“这屏风可是代表刘大人送的,大人是何许人物,进士出身,满腹学问,送这样的俗物过去,岂不是打大人的脸?”
最讨厌别人走到近前对着我嚷嚷,他娘的,口水都喷到我头发丝上了,我拿起袖子揩揩头发,然后转过身,冲着齐良嚷道:“那也得看看,他送礼巴结的是什么人。还没听说过哪个送礼的只挑自己喜欢的送人叻。这叫投其所好,知道吗?”这下,我的口水也溅到他领子上了,哼,以牙还牙。
一旁的周有财若有所思,我赶紧再添一把柴:“《余员外千里送猪图》,展现了农户们对当年余员外义举的感恩,把做的好事裱起来,谁不喜欢?换成我,别人天天念叨着我的好,我做梦都得笑醒!”
最后这句是实话,因为镇水村从来没人念叨,所以我连梦都做得少。
周有财听完一席话不置一词,径直钻回屋里了,齐良白了我一眼,也赶紧跟了进去。
哼哼,要你这个小老头威胁老子,现在还不是被老子唬走了?最好把刚刚老子的话都听进去,然后刻幅送猪图出来,送到寿宴上好好丢回人,看刘大人会不会来一把火烧了你的棺材。
想到这里真是浑身舒坦,走过去翻进棺材里坐下,心满意足地剥鸡蛋。
今天的日子比起昨天简直舒坦太多,尤其是下午,前前后后都没人出来管我。见天色不早了,我溜到周有财门口,轻轻问了句:“我收工咯?”
没人回话?
爽快!我直接从后门溜了。
回到家时,天色还算敞亮,但院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转前转后吼了几嗓子,只有坡下的狗回了两声。搞什么,家里的顶梁柱回来就是这个待遇吗?
不过马上转念一想,兴许青青在犁菜园子呢,于是马上钻进灶屋,从后门出去看。
果然,园子边的橘子树下现在正站着个人。我没有作声,悄悄躲在门后看。
只见林青青踮起脚,举着个修剪果树的大剪子,非常费力地剪橘子。围着树蹦蹦跳跳了一阵子,累得气喘吁吁,才勉强把中下层的橘子都送进筐子里。
我捂着嘴巴生怕笑出声,树上还挂着那么多橘子,看这个小短腿该怎么办。
林青青把垂到腮边的耳发往后一捋,提提裙子,助跑几步后,像个醉酒的猴子晃晃荡荡勉强攀上了树枝,左右看看,还有些得意。
然后,小妮子把自己卡在几根粗壮的树枝间,麻利地转来转去,把近处的橘子都剪下来,用外裙兜好。
正准备伸手去摘另一个枝头,却不想身子一歪,裙兜里一个橘子顺着缝儿滚了出去。这笨丫头居然不顾自己,伸了手去追,结果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都从树杈里歪了出去。
这还得了!老子来不及想,赶紧从门里冲出去,举起手臂冲到树下,然后……
“砰!”
脑门上瞬间闪出好多星星,我伸手去摸,娘欸!血!
头上传来青青尖叫的声音,我还没抬起脑袋,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西屋的床上。看看外头,天光依旧敞亮,脑门依旧生疼。
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我冲到树下后,被什么暗器击中了头部,还有些别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想来我应该已经昏了几天了吧。
抚抚额头,本村中侠少老子我怎么过得如此坎坷。
青青拿着水杯走进来,见我醒了很是惊喜,马上坐到床边来:“醒了啊?你被剪子砸到头,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跑出来了?你看看身上还要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不舒服?我细细感受了下,似乎腹下有些胀,想去趟茅房。不过,现下这不重要,我动动嘴:“我昏迷几天了?”
“我刚给你绑上绷带,你就好了。”
“别拿我寻开心了,这些事情开不得玩笑。”我正声道。
青青反而笑起来:“相公,你要是不怕疼还可以摸摸,额上的血还没干呢!”
我不想说话,脑袋往里一偏。不想绷带扯到伤口了,刺痛感席卷全身,全身的汗毛都跟着抖了几下。
这个时候,我如此脆弱,青青不温柔照拂就算了,反而还来笑我,我很不高兴。也顾不得脑门疼了,“噌”地起身坐起来嚷嚷道:“水!我渴了,要喝水!”
“水还要晾晾,一会儿再拿给你。”
“不!我现在就要喝!不想拿就直说!”哼,发脾气谁不会!
林青青转过去拿起个杯子,吹了好几下才递到我嘴边,哼,现在知道对老子好啦?
我头一埋,顶着杯缘就是一大口。
“噗!……啊!”
这一口差点烫得老子嗓子眼起泡!
“你不是吹过了吗?怎么这么烫!”老子急了,开始乱咬人。
林青青从我手上结果杯子,再拿来布头擦擦床边的水,却并不答话。
我回过头一想,觉得自己刚刚确实有些癫狂,于是往床边挪了挪,厚起脸皮小声问道:“青青,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癫子啊?”
青青放了布头,也在床边坐下:“相公是头上伤口痛,所以心里躁得很,青青明白的。”
看看,我的媳妇多明事理啊!于是我顺便合时宜地说:“哎呀,我的脑门越来越痛了!”
“相公你别动。”青青往我身前挪了挪,微微往我这边倾,嘟起嘴巴轻轻吹我的伤口。虽然隔着绷带,但我还真隐隐感觉伤口不那么痛了。
一缕青丝顺着她的肩膀垂到我的鼻尖,我微微俯身,香气淡淡的,很是好闻。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上是不是也是这样淡淡的味道,我继续俯身往下,感觉马上就能闻到的时候……
“哐!哐!哐!”
门口三声叩击,老子赶紧坐好,转过脸一看,黑娃正愣愣站在门口,举着锄头,直勾勾地我。
搅我好事!我现在心里非常躁,马上就要发癫了:“干什么!”我一嗓子吼过去。
黑娃腿打了个哆嗦:“我来,我来还锄头,给你!”说完把锄头往地上一横,逃命似的跑了。
青青站起身,捡起锄头:“我该淘米做饭了。”说完也走了。
我孤独地坐在床上,心里有些愤懑,握着拳头使劲往下一捶……
“哎呀!”
娘欸,怎么捶到床檐的木头梆子上了!
第9章
一连好几日,周有财和齐良都在屋子里叮叮当当,直到老子额上绷带都拆下来的那天,这两人才抬着块蒙了红布的屏风出来。
周有财把我招呼到身边:“今日就是余员外的寿辰,一会儿你跟你师兄一道,把屏风送到江平县城里去。”
我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有不磨棺材,什么都好。
于是乎,午时不到,老子就坐在骡子板车上,风风光光进了江平城。
最近一次进城,算算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那次老子染了风寒,杨老头灌了几锅子药汤下去都不见好,送到城里医馆时,老子已经烧糊涂了。
那会儿也没心思看城里的大街小楼,现在瞧见满大街的酒楼食肆,竟然有些兴奋呐。老子仰头往车上一躺,翘起腿看着路两边的屋檐楼角纷纷倒退,眯起眼,惬意!
骡子板车一路吱吱呀呀,在一处大红漆金门匾下停了下来。我咬牙认了认:“敏秀园。”
“是毓秀园。”齐良嘴角一抽,纠正道。
笑个屁,又不是老子的园子,我管他叫什么。
跟门房报了来路姓名,小厮把我们一路引进偏厅,端来茶水叫稍作休息。大户人家就是有款有派,送个货还有招待。齐良说肚子痛,出去寻茅房了,我坐在椅子上来回搓扶手,这椅子好呀,连把儿都这么滑溜。
没多久外头鸣过一阵炮仗,然后就看见小厮小婢女们搬着东西来来回回在门口晃。搓搓下巴,刘县令不愧是读书人出身,就是讲究,连吃个饭都要放炮。
手还没放下来,一个小厮便进来了,拱手道:“请贵客随小人一道去前厅,亲自向老爷献礼。”
老子措手不及,手上的茶碗差点没端稳。
“小哥,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来送货的,交了货就该回去,刘大人也太客气了,我就不吃饭了啊,走了走了。”说罢我起身就准备走,哪知这小厮马上堵住了门。
“客人误会了,我家老爷是余员外,今日是老爷寿辰,送礼的宾客都要去前厅献礼。”
听不懂,这关老子什么事?
小厮拱拱手,压了压嗓子:“刘大人公务在身,只有刘府的万管事在前厅落座,万管事说此礼讲究,希望待会儿由师傅你出面详陈宝物的来历,才不枉刘大人的苦心。”
这是什么规矩,有脸巴结人没脸亲自送礼,摆的什么谱?老子什么都不懂,齐良又跑路了,说个屁啊!不去!我在心里暗自问候了几十遍齐良的亲娘。
一刻钟后,我半推半就地跟小厮一起,把屏风抬到了前厅。
在门口等了半天,里面的热闹没看见,但也听得差不多了。有县里其他富商送的南海珊瑚,有隔壁县乡绅拿来的极品人参,还有些没听过名头的老板送的燕窝茶叶,不过其中最气派的贺礼,当属京城王爷府送来的汉白玉壶,东西一献上去就博了个满堂彩。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里头出来个婢女,招呼我们进去,我跟小厮一道,抬着屏风摇摇晃晃进门了。
好家伙,前厅里团团转转坐满了一屋子人,各个穿得干净鲜亮,一看都是体面人。小厮放下屏风,对着坐在堂上穿得财神似的胖子拱手道:“江平县县令刘文昌大人贺礼到,恭祝余员外福寿安康,松鹤长春!”我也赶紧跟着低头拱手。
“好!”余员外开心地一拍大腿:“打开吧!”
小厮撇过头向我丢了个眼色,我拽着布脚往上一掀。
红布落下的时候,两侧的宾客齐齐长大了嘴巴。余员外身子往前一探,看了两眼厉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转过身来一看,咦!周老头不是刻《余员外千里送猪图》吗?现在上面只有一座山几间房,搞这么意境,余员外看得懂吗?猪呢?猪都去哪儿了?
“回员外,此乃,额,远山农家图,恭祝员外安康,啊,安康。”还好老子以前念了两天书,凹了几个字,把肚里仅剩的墨水全倒出来了。
余员外果然不高兴了,脑袋都别了过去:“那你说说,这屏风,有什么用!老子屋里有墙,不希得用它来挡风。”
边上一个瘦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垂手道:“我家老爷公务繁忙,未曾亲贺还望员外见谅。这屏风,乃是海南黄花梨所雕,如此大件的黄花梨,千金不易,实乃罕见,还请员外细赏。”想必这瘦子就是万管事了。
余员外还是没什么兴致,嘟囔道:“是么,那还真可惜了这块木头了。你说的那什么梨木,一不能吃二不能戴三不能揣在身上把玩,还千金,只怕是有价无市,也就你们这些文人爱讲究。”
厅上哄笑两声,万管事脑袋一垂,坐下来。
都说了别送些山啊水啊,老子读过几天书的都看不懂,难道这目不识丁的胖员外能看懂?定是周有财这个老古板,临到头了还放不下肚子里的酸墨水,不愿刻猪,就搞了幅四不像的山水农家图来糊弄。娘的,还让老子来解说,解说个球哦!
“还请小师傅点拨一二,屏风上的青山小居有何深意啊?”一个拿扇子的宾客站了起来,大有解围的意思。
我撇撇头,都快入冬了手上还抓个扇子,摆谱都不看日子吗?再拱拱手,对着余员外开口道:“员外不知,画中的民宅乃是当年员外慷慨赠猪的村落。小民来自山野,不敢忘记当年余员外赠猪之情,特用黄花梨雕此山村民居图,展现乡民们有猪后的安逸日子,聊表感激之情。”
一语道出,前厅里整个儿鸦雀无声,默了半天,坐在进门处的老头抖抖索索站了起来,对着里头大声说道:“余员外当年的义举,咳咳,真是感天动地,老朽现在都记忆犹新。咳咳,似余员外这样的大善人,百十年都难出一个啊!”好不容易说完话,又摸出帕子捂在嘴上咳个不停。这马屁拍的也忒着急了。
“是啊,过了这么多年,今天再提起此事,依然感人肺腑。”
“真不愧是员外,有风骨啊!”
又有几声马屁跟上,气氛渐渐热了起来。
一直等到宾客里的拍马声此起彼伏时,余员外才咧开牙花子大笑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当得起大家记挂,不敢当不敢当。”然后歪过头看向与他并坐堂上的紫袍老头:“付管家您看,这等小事却被拿出来称道,见笑了啊!”
那紫袍老头此刻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拢拢袖子,赔了个笑。老头转过头,不咸不淡答了句:“员外乐善好施,必有福报。”
我长舒一口气,总算完事了。
末了,我被请出了园子,衣兜里还揣了几颗打赏银子。
一到门口,就看见齐良把手抄在袖子里,蹲在板车边愣神。老子火气都被撩起来了,走过去一脚踢在车轱辘上:“你躲哪去了?知不知道老子刚刚多惊险啊!”
齐良扯了个笑伸手来拽我袖子:“哎呀,你没事啊?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老子一扭,抱着膀子不领情,盯着齐良逼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我就是突然内急,情有可原嘛。”
还想骗我?我撸起袖子捏紧拳头,准备一拳砸过去。齐良赶紧赔笑,扭扭捏捏地说:“不是拿不准余员外的喜好吗?但是按你说的雕个猪在上面确实又不雅,所以才做了幅山水图,想着即便不行,靠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也能过关嘛!”
还真被老子猜中了,老子扯起嗓子就开骂:“娘的,有好事不想着老子,出漏子了就要老子顶上,自己脚底抹油溜了,娘的!你们是人吗!”
齐良连哄带劝了半天,才勉强把老子拉上板车,赶着骡子回去了。
折腾一整天,我摇摇晃晃往镇水村走时,天边已经开始布火烧云了。怀了揣了包桂花酥,甜甜的香气勾得我一路咽口水,特地给青青买的,她肯定喜欢。
走到村口,黄家小叔正在园子里摘菜,我冲他挥手,他却立马埋下头,装作没看见老子。切,狗眼看人低!
谢大嫂挑着水迎面过来,我热情招呼:“哟,天都快黑了还挑水呢!”谢大嫂却看都不看我,扶着担子飞似的跑了。呸,什么德行!
老子好歹今天挣了银子,好心情不能被糟蹋了,啐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刚走到家门口的土坡下,王寡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把将我拽进她家院子。
“别回去了,你家里来人了!”王寡妇一上来就火急火燎地说。
我家来人多正常的事,杨老头巴不得家里天天来人找他瞧病呢。我“哦”了一声,抬脚就准备往外走。
王寡妇急了,抢先一步冲到院门口,双臂平伸拦住去路:“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叫你别回去!”
想是王寡妇先前被我用石头砸傻了吧,我不回家还能回哪?我反问道:“那你要我去哪?在你家住下啊?便宜你了!”
“我可不跟你乱扯,你摊上事了,下午村里来了官兵,后来全进了你家!”
“啊?”我下巴都合不上了。
“你又在外头惹事了吧,又惹上了谁,架势搞得这样大?要我说,你还是快逃吧,等到风头过去了再回来。”王寡妇说得很恳切,不像是骗人。
该不会是今天糊弄余员外被发现了吧?但老子也没说谎啊,还有人不喜欢拍马屁的吗?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吗?不行,青青和杨老头还在家,我不能一走了之!
“放心,我想办法救出青青和杨老头,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逃走!”我拍拍王寡妇的肩头,闪身出了院门。
不走石板路,改从坡上的林子里摸到院子外,从石头缝往里看,果然,院里站了六七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虽是便衣打扮,但腰上都佩了刀,精神着呢,应该就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