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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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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四,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上疏请辞。
    朱由检拒绝得十分干脆,说道:朝廷重臣不能随意离职。
    魏忠贤因为这句话又陷入苦闷,他亲自赶去王体乾的住处,与其商议对策。
    王体乾说:“皇上还是不敢得罪您,应当没什么大问题,不要太过担忧了。”
    “可我总觉得那小子不太简单,他跟他皇兄一点都不像。”
    “要是皇上跟先皇像的话,或许您又要怀疑他是在装傻,”王体乾劝道,“总之母亲,莫要轻举妄动,没准皇上早已设好局,就等你跳了。”
    魏忠贤听之有理,赞同地点头,决意先按兵不动。
    待他回府后,家丁急步迎上来,小声道:“公公,来圣旨了。”
    不知是福是祸,魏忠贤浑身一颤,小步跑着到院内,来宣旨的太监是熟面孔,定是他的手下。现在皇上要下旨居然不经他和王体乾两人的手了,他狠狠瞪了宣旨太监一眼。
    对方忙给魏忠贤赔笑,接着还是不得不秉公办事,高声道:“东厂总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接旨——”
    魏忠贤也不得不对圣旨跪下,胸口一颗心砰砰直跳,一个又一个猜测不断冒出心头,止也止不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朝宦臣魏忠贤,朕感念其劳苦功高,无怠遵循,克佐壶仪,特给其侄魏良卿赏赐丹书铁券一枚(类似于清代的免死金牌),钦此。”
    魏忠贤听傻了。
    宣旨太监将圣旨卷起来交到魏忠贤手中,他愣愣接过来,还是没回过神。
    “恭喜厂公。”太监作揖喜道。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魏忠贤如梦初醒。
    “今早皇上传了司礼监数人去觐见,其中便有小人,皇上亲笔写就圣旨,盖上宝印,命小人们传旨。这可是天大的重视呢,公公好福气。”
    “数人?”魏忠贤抓到了话中的重点。
    “皇上还给许多官员升官,封荫(子孙荫袭官职爵位。)”
    “哪些官员?”
    对方将记得的名字一一道来,魏忠贤发觉这些人全都是自己的手下,是阉党的人。
    魏忠贤恍惚了一日,不知时间流逝,也不知身边发生的事,直到睡前,他心中模模糊糊得出一个结论:如今这个皇上不喜欢自己,可也惹不起自己。
    既然如此,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相安无事就好。你当你的劳累皇帝,我享我的清福。
    ………………………………………
    (见下方附加语)

☆、127。必须要做的事

听声响,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室内依然闷得人心发慌。
    张嫣从家族迁往辽东开始说起,说起他们如何处置宫中的密探,说到宁远之战时在宁远城的发现,直说道派人来行刺之事:“……于是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张嫣顿了顿,“家族在通敌。”
    他愣了一瞬后,焦躁起来,身子不自然地晃动,急道:“你在骗我!敌人说的怎么可能是真话!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不会……”
    “你好好想一想。”张嫣打断他,“在宁远城时所见的一切,还有他们对你说的话。”
    他无意识地张开嘴,一幅六神无主的模样,张嫣不知此刻他脑海中记起了什么,但可以确定他也陷入了猜疑。
    “命你来刺杀我之前,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张嫣问道。
    他迟疑着说:“长老只是下命令,从不会做出解释……但因为此次事关重大,六叔特意问了长老,长老说你意欲胁持皇帝,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妖媚祸国。”
    意料之中,张嫣戏谑一笑,“那你亲眼看过后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或许你只是做个样子骗我……”他的信念还在垂死挣扎。
    “跟我去看一眼真相吧。”张嫣坚定道,“我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推论,或许其中存在什么误会,所以,亲眼去看一看。”
    他避开张嫣的目光,不吱声,内心的煎熬在脸上表露无遗。
    张嫣没有打扰他,走到桌旁,倒了杯茶,兀自喝了起来。
    烛光幽幽,茶香袅袅。这么多天都对峙过去了,还差最后这一点儿耐性吗?
    “好吧!”他妥协了,语气神情都如释重负,“我叫天青,张天青,今年虚岁十七。”
    张嫣笑了,跟猜测得差不多,“我叫张嫣。”
    “我知道,族中不少人对你恨之入骨,虽然我不太明白理由是什么。”
    “道不同罢了。”张嫣无所谓地摊开手。
    “你相信吗?”天青突然问她。“太平盛世。”
    张嫣沉默了很久,颔首郑重道:“太平盛世终会到来,不管要花上多少年的时间,数十年,数百年,都不紧要,或许要走很多弯路,经历很多艰难险阻,也不紧要,反正终点就在那儿等着我们。”
    …………………………………………………………
    “什么?”朱由检少有地流露出激动的情绪。
    他的正对面,张嫣一袭鹤氅式新衣,傲然站立,即便站在空阔的房间中央,依旧气势逼人。她重复道:“恳请皇上赏赐一个恩典。”理所当然的语气反而显得朱由检的吃惊更为反常。
    朱由检快速平复情绪,放下手中奏章,站起身来绕过书桌,走到张嫣面前,“皇嫂,你究竟明不明白你自己在说什么?”
    “明白。”张嫣从容道,“哀家(死了丈夫,所以要自称哀家。)要去辽东,此外需要一支兵,一百人左右就足够了。”
    “你一介妇人,视礼数为何物,荒唐!”朱由检瞪着张嫣,太阳穴旁的青筋不断抽动。
    张嫣迎着他的目光看去,毫无畏惧之色,“正是哀家这个不识礼数之人助皇上取得龙椅,皇上就把这事当作给哀家的回报吧,请皇上先听一听理由再下决断可好?”
    朱由检道:“这种荒唐的事,朕不想听理由,朕也绝不会应允你的。皇嫂现在立即离开,朕或许还不会追究你语出大不敬之罪。”
    张嫣不甘示弱:“皇上,哀家若真的想离开,自然有法子,只是哀家相信皇上,这才开口来求您。”
    “你语气这也叫求朕?朕看你是在威胁朕。”朱由检气极反笑。
    张嫣闻言,不慌不忙跪下,“那哀家这便跪求皇上,恳请皇上赐一个恩典。”
    朱由检被弄得毫无办法,拂袖转身,回到桌前继续看他的文书,不理会跪在坚硬地面上的张嫣。虽然让长辈下跪实在有违礼数,但此时他实是怒极,她爱跪便让她跪去吧,反正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跪在地上的张嫣膝盖发麻,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唉,由检还是个孩子,怎么他头上已经多了这么多白发?定是昼夜不分地处理朝政,过度劳累,他当皇上对江山大概有益处,可对他自身却不是啊。
    朱由检手中的这封文书让他眼前一亮,都察院的杨所修上疏批驳崔呈秀、陈殷、朱童蒙、李养德。朱由检早把阉党的底儿给查清了,被提及的四个人都是阉党的骨干,贪污受贿的头号人物。
    但重点并不在被弹劾的对象上,杨所修弹劾他们的理由是“不孝”,这倒是稀奇。无法了解杨所修上疏背后的目的,但这无关紧要,朱由检笑了笑,提笔洋洋洒洒将这人骂了一通。
    这封文书送往乾清宫之前经了魏忠贤之手,写完批注后,还会再让他看见。时机未到,必须隐忍。
    他处理完这封文书约莫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换算等于十分钟),他抬眼看了看张嫣。
    她身姿挺立,双目却无神采,似在神游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肤色白皙,从前大红服饰很衬她的皮肤,但如今用白绫配桑色绫,制成氅衣,看起来也别有一番秀美之色。不知不觉她也到了花信之年(女子二十四岁),容貌却跟初见时并无二致。
    思绪一来,停也停不住。朱由检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埋头于文书公事中。
    专注做事时总会忽略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时辰。朱由检抬头时发现,粘稠的夕阳从窗缝漏进房内,泼在张嫣身上,将她半边身子笼罩在温暖的亮色中。
    她仍然跪着,姿态依然高贵无匹,仿佛不是在跪着,而是在接受众人拜见。
    朱由检的气消了,语气也和缓下来,“皇嫂,起来吧。”说着他亲自上前,弯腰扶住张嫣的手臂。
    张嫣不肯从,夕阳让张嫣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温暖:“皇上,哀家保证,绝不会给皇上添任何麻烦。
    朱由检看她这么倔强,心中叹了一口气,“皇嫂从没有给朕添过任何麻烦,但此事的问题不在于添不添麻烦。”
    “可是,一定要去……必须要去确认一些事,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朱由检脱口问出。
    话音未落他已发觉不对,同时他还发觉,张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关于国家未来的命运。”张嫣认真道。
    既然都开了头,朱由检便将想问的问了出口:“跟你的秘密有关?”
    张嫣点头,“哀家怀疑有人在外通后金,必须要去确认一把,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你将对方的事告诉朕,朕直接派兵除去细作即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不行,万万不可!”张嫣抢道。
    “这又为何?”
    张嫣不能说出他们是自己族人,支吾道:“一切还未能确认,不能误杀好人。”
    为了防止朱由检再度发问,张嫣急着道:“皇上,哀家知道你一直都不放心慈庆宫这边,等哀家回来后,无论皇上安排多少人来监视,哀家都甘愿领受,余生定将平稳度日,再不干预朝政,求皇上还臣妾一个恩情。”
    张嫣的话正戳中朱由检的软处,他的确不放心张嫣,这女人太过能干,曾经能够算计皇兄,以后就同样能算计自己。他想要安插人监视她,却又怕被精明的她发现,这事一直困扰着朱由检。
    他放缓了语气,保留几分余地,“你有秘密,朕尊重你,但此事还是太荒唐,就算朕接受,天下人又怎么可能接受?”
    张嫣早做好万全准备,侃侃而答:“慈庆宫地处偏远,本宫与先帝众妃嫔交情浅淡,平日里更是无人往来走动。哀家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只需对外宣称得了传染性的病,便可避开宫中人,哀家的婢女十分忠心,也懂得掩护,若是皇上愿意加派人手就更好了。”
    朱由检一言不发地听着,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
    但张嫣立即看出有戏,快速道:“吴襄昨日被皇上任命为辽东总兵,过几日就要带兵驻守锦州城,皇上只需命我为百夫长一职,让我有调动军队的权力即可,哀家会女扮男装。”她狡黠一笑,“就像花木兰一般。”
    “你一介文弱女子,真的要领兵出战?”
    张嫣笑得意味深长,“什么出战,皇上说到哪里去了,并非直面后金大军,不过是确认一下奸细的存在,一百士兵不过是为了保障万无一失。”
    “皇上就赐哀家这个恩典吧,就当哀家暗中筹谋那么多年,只为这件事,哀家以自己最重视的人发誓,日后绝不会再提出其它要求。”
    你最重视的人是谁,朱由检差点问出口,又硬生生收住了。
    张嫣继续用言语鼓动他:“对方很可怕,若是国没有了,皇上此时费尽心思巩固皇位皆是白费,紫禁城与魏忠贤的对抗就让皇上亲力亲为,辽东大地深处的蛀虫就让哀家去清理。”
    朱由检看着她,看到她眼眸的深处,那神秘不见底的汪洋。他弯下腰抓住她的手臂,“你起来吧。”
    “皇上这是答应了吗?”张嫣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朱由检的头缓缓点过一个极难察觉的弧度,低声道:“嗯。”

☆、128。前往辽东

今年北京城的雪来得不早也不晚。
    就在辽东总兵吴襄带领十万大军动身那一日,天空飘下零星雪花,落在人们的脸上,兵将的盔甲上,厚实的黄土地上,转瞬即化去。
    人与马,将雪花无情踏在脚下,行军速度丝毫不减。
    夹杂在大军中,似乎是自己在走,又似乎是被身后的人推着前进。放眼放去,前后都是望不到边的人头,每间隔一段距离有一个骑马的人,其余人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蠕动着,看久了会眼晕。风萧萧兮易水寒,虽非直接赶赴战场,但身处军队之中,悲壮的感觉油然而生。
    张嫣被任命为百夫长,本应分配有马匹,但因常年累月的边疆战事,国库亏空,现下物资不足,御马坊再找不出多余的马匹,因此千夫长之下皆无坐骑。
    但张嫣不在意,反而说:“这样就能跟燕哥哥肩并肩走在外头,这是我盼了多少年的事。”——她到任之日,便将早早混入军中的燕由和天青提拔为自己贴身侍卫。
    扮成男装的张嫣将眉毛画得粗重,但仍难掩底子清秀,虽是一表人才,但身材娇小,加之肌肤细腻,看去一幅粉头小生的模样,根本不像当兵的。燕由能感觉到,张嫣手下的兵卒们都对这个头领心怀不满。
    说实话,就算是燕由也有些担心,张嫣是千金小姐,虽然算得上文武双全,但毕竟从小娇生惯养,没接触过外头的世界,不知她能否处理手下怨怒的情绪。最重要的一点:她裹过小脚,不知她能否适应如此高强度的行军。
    燕由指了指站在张嫣右侧的天青,“让这小子听我们谈话真的可以吗?”
    张嫣侧头诚挚一笑,“我没什么可隐瞒的,只要不涉及到旁人的*,让他听去无妨。”
    燕由耸肩表示无奈,也依言直接问道:“皇上最后是怎么安排的?”
    张嫣坦荡荡地将那日所见所闻之事一一道来,没有丝毫含糊。朱由检私下召见吴襄,任命张嫣为百夫长,只说是亲近的侍卫,名为张正与,去军中历练下。吴襄虽然不忿,但不敢违抗皇命。皇上特地叮嘱吴襄,若张正与做出任何违背军纪的事,立即剥夺其职位,押送回京城。
    听完后,天青问道:“这样听来,皇上并不信任你,怎么肯放你出来,甚至让你领兵?”
    张嫣道:“正是因为他不信任我,所以才肯放我出来,幸好他还算惦记着我对他的恩情。”
    天青听不懂,但燕由心领神会。
    燕由忽然想起一件事,拉住张嫣道:“我要先知会你一件事,此事与旁人有关。”他看了一眼天青,天青知趣退开。燕由低声对张嫣道:“现在边走边装作不经意般回头,看身后第三列最右边那个人,对,最高的那个,他是史可法。”
    “史可法……”张嫣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却一时间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国子监的学生史可法,我对你说过,六君子之狱时,我帮过他进诏狱去看望他的老师左光斗。”
    张嫣有些许吃惊,“他怎么会在这?”
    燕由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说是不愿当文官,今年准备科举不需呆在国子监,想要趁机入伍历练见识一下。”
    史可法没有见过皇后,不会认得自己,张嫣不担心他发现,反而好奇道:“怎么做到的?”
    “你手下的士兵都是新征的,彼此不认识,我便从库房偷了多了一套武器装备,我带着他,混入军中再简单不过。”
    “没有泄露我的身份吧?”
    燕由摇头,“我与他并不相熟,不过是敬佩他的老师,给他做个顺水人情,不可能告诉他这等紧要之事。”
    张嫣盘算一小会,说道:“此次事关重大,涉及秘密太多,不能留他在我手下,到宁远城分开后,我会寻个由头让他跟着吴襄继续往锦州去。”
    燕由赞同道:“我也正是这么打算的。”
    夜晚雪停了,气温不但没有丝毫缓和,反而让人感到寒气逼人。大军如被阻的潮水一般由前至后停下来,很快停步扎营的命令也从前头传来。燕由偷看张嫣发白的脸色,松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忍住伸手扶她的*。
    此地空阔,只有几株光秃秃的小树苗。众人按照吩咐围成许多个圈生起火堆,在几位士兵的帮手下,燕由动手搭张嫣住的简陋帐篷,这个过程中,天青也过来搭了把手,燕由看他认真的模样,暗暗露出笑容。
    百夫长的帐篷本就简陋不堪,搭起来甚至不需要一盏茶的时间,燕由摸着账面,确认牛皮纸应当能够挡住寒风,放心下来。但他回头时,却发现张嫣早不见人影了。
    走了整整一日,缠足留下的隐疾发作了,张嫣没有听燕由的话去帐中休息,反而穿梭营地间查看情况。冷风刺面,大裘的毛领子剧烈起伏,张嫣脸冻得通红,神情却坚毅无比。
    木头被烧裂的噼啪之声处处可闻,火星子从火堆中弹起,消散空中。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的士兵们并未比天青年长多少,脸庞稚气犹存。有人面如死灰,颓然不语,也有人兴致勃勃,手舞足蹈,高谈阔论。
    张嫣所过之处,吸引了不少目光。张嫣长自小在深闺,出了家门后七八年间都在宫中度过,何曾这样被许多男人*裸地注目过,况且这些目光中还夹杂许多不善。她暗暗攥紧拳头,不动声色,硬着头皮从人群中穿过。
    张嫣不意间与史可法视线相撞,毕竟是一个熟面孔,张嫣不由得多停顿了一刻,但下一刻,眼前画面图编,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旁挤出,挡在张嫣面前。
    对方很壮实,张嫣要抬头才能看见他的下巴。他脸上长满暗疮,声音很粗,说话间酒气扑面而来,“张正与,是叫这个名字吧?”
    张嫣怔了一瞬才想起这是自己所用假名,脸一沉,斥道:“对你的头儿直呼其名可成体统?”
    “哈哈哈……”那人前仰后合笑了起来,“成体统?军队里可没有文绉绉的一套,这声音听起来也像个娘们,不知你有没有*?”
    那人说话口不择言,张嫣何曾见过这种市井无赖,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耳根子发烫,幸好夜色深沉,火光又微弱,旁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张嫣很快稳住心神,扫一眼周围,四下看没人出面帮自己,看来众人对自己确有积怨,只等着壮汉替他们出气。
    此时此刻,有个人的名字忽然间浮现在张嫣脑海中,那是张嫣最尊敬的先贤——王守仁先生。为什么会记起他?张嫣心一颤,守仁先生也曾因身体瘦弱被兵将们看不起,然后,他用三支正中红心的箭换来了所有人尊重。这些要上战场的铁血男儿们,对于有本事的人向来报以真心的敬佩。
    张嫣转完所有念头只花去现实中一刹那,想明白了这点后,她完全冷静下来。
    那壮汉看出张嫣刚刚的窘迫,更觉得利,借着酒劲以下犯上,竟然伸出手来往张嫣胸前抓来。
    张嫣反应如闪电一般迅疾,闪身避开,灵巧从壮汉腋下钻过,反手扣住他的喉咙,脚便勾在他的小腿上,手与脚同时发起难以思议的劲力,将壮汉仰头摔倒在地。
    他摔得结实,沉重的身躯让地面一震。事情发生得太快,旁观者们反应过来后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壮汉跟熊一般的体格在那里摆着,这一摔虽然吃痛,但很快便重新爬起来。张嫣冷声问道:“还不够吗?”壮汉拉不下脸,也不甘示弱瞪着张嫣。
    两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响动声吸引了越来越多旁观者,燕由和天青也于此时堪堪赶到,燕由发现起了纷争,本欲阻拦,但细看下去,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站在人群中,和众人一起观看张嫣与壮汉的打斗。
    张嫣原本最大的优点是动作干净利落,敏捷灵动,如今除了原来的优点外,力道进步很多,跟普通男人有得一拼,气息也很平稳,往日她说过正恢复习武,看来是认真的。
    壮汉根本抓不到张嫣,完全处于挨打的状态,刚刚鼻子挨了一拳,现在鼻血长驱直下,挂在脸上,燕由看出壮汉已经自认不敌,丧失斗志。
    张嫣也有同样的感觉,于是再周旋了数招后,当即一脚踹在壮汉膝盖后软筋上,他来不及防备,顿时跪了下去。
    “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张嫣踩在他肩膀上喝问。
    冷风吹了这许久,还经过激烈打斗,壮汉的酒醒得差不多了,他单膝跪下,咬牙切齿道:“为正军纪,甘愿受死。”
    “好,我就遂你心愿。”张嫣从燕由腰间“唰”一声抽出长刀。
    壮汉引颈待戮,心中只盼头儿的刀能快一些,不拖泥带水。但他却听到张嫣吩咐道:“抬起他的手。”
    旁人的反应很快,壮汉懵懵懂懂被人拉出左手,按在地上,他这才明白过来张嫣要做什么,抬头惊恐道:“不……”
    话音未落,就变成了惨叫声,他本能地抽回手,按住血流不止的窗口,厉声嚎叫,苍白的左手孤零零留在地上,与手腕已经分离,切口整齐,毫无粘连。
    张嫣对一旁看傻了的士兵道:“立即找人替他上药包扎。”说罢随意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滴,把刀塞回燕由手中,转身急步离去。
    很快,脚步声跟随过来,燕由追上她,说道:“你不该留下他的性命,你读过那么多兵书,孙武的做法你应当知道,军纪不严在战场上是致命的。”
    “我当然知道。”张嫣慢慢停下脚步,“可是,燕哥哥,我做不来。”张嫣回头看他,满脸悲伤。
    燕由见她这个模样,只余心疼,再无法多说什么,叹气道:“你早些休息罢,事情我会替你善后。”
    张嫣疲惫至极,深深看了燕由一眼算是默认,走回帐中。
    燕由望着她的背影,心下隐隐不安,嫣儿还是心软,这次的对手还是培育她的家族,即使没有感情,也有恩德。对方那么棘手,若是她在最后关头心软,那事情不但办不成功,还极有可能害死自身。
    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啸,燕由心中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那个真相。


☆、129。大结局(上)(12点还有一更)

张嫣走后,经过一番调查,朱由检发觉上次上疏弹劾魏忠贤的杨所修是阉党,一位隐藏得很深的阉党,那么事情就很复杂了。
    朱由检思考事情时喜欢坐在书桌前,靠着椅背,十指交错。
    朝廷中的大臣们,都在寻思保全自己的良策,杨所修既然不惜开罪魏忠贤也要上疏,即是认定了我一定会对魏忠贤动手,借此奏疏对我表明态度。
    朝中零落有几个嗅觉灵敏的人已经察觉了我的意图,魏忠贤大概也已经感到势头不对劲。他若是耐不住气的话,很快又将有人上疏了。
    这个头,竟然是由阉党开启的,朱由检冷笑一声,最底部石子松动脱离才是让大楼倒塌的根本原因。
    朱由检料的没错,十月十三日(农历),一个雪天,御史杨维垣上疏弹劾崔呈秀。
    杨维垣同样也是阉党的人,而崔呈秀是魏忠贤最重视的心腹骨干,与许显纯并列阉党“五虎”之一,某种意义上,他也代表魏忠贤。按道理他也有反阉党的意思,但他的奏章没有提及到任何一点有关魏忠贤之事。朱由检发觉有异,暂时不动声色,没有对这封奏疏作出任何回应,与对方比较耐心。
    过了两日,杨维垣又上了一封奏疏,弹劾崔呈秀的说法与前一次大同小异,但除此之外,还添了一项美化魏忠贤的内容:“呈秀毫无益于厂臣,而且若厂臣所累。盖厂臣公而呈秀私,厂臣不爱钱而呈秀贪,厂臣尚知为国为民,而呈秀惟知恃权纳贿。”
    朱由检看明白了,杨维垣背后指使之人是魏忠贤,他打算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崔呈秀,这是壮士断腕、弃车保帅之法,看来魏忠贤认为要保全自己,必须得付出代价。他双手奉上的代价就是崔呈秀。
    这场大雪不停不休持续了三日,将紫禁城染上一片纯白。外头雪厚厚一层,能陷入整条腿,没人敢轻易往外头去。休息之余,朱由检从窗口望出去,一副静谧祥和的景象。
    可惜一切只是表象,君与臣之间的猜测疑心,暗流涌动,从不停息。
    雪已经停了,也该尘埃落定了,朱由检将注意力集中回面前的奏章上,陆澄源上疏弹劾崔呈秀,这人是个小官,不属于东林党,不属于阉党,不是任何一方的人。
    朱由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想好了该说的话,胸有成竹,举着笔,笔尖高悬文书之上。
    忍了这么久,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朱由检下诏严批崔呈秀,崔呈秀也是个机灵人,以退为进,祈求辞去职务,告老还乡。
    除去崔呈秀,等于断了魏忠贤一臂。朱由检免除崔呈秀兵部尚书一职,令他回乡。
    这是朱由检给给朝堂的一个信号,就看有哪些聪明人率先发觉了风向的变化。
    明眼人都看得出崔呈秀被迫辞职一事背后是魏忠贤在主使,看上头为己不惜出卖多年心腹下属,一时间阉党人人自危。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正在慢慢积蓄力量。
    唯独失去了智囊的魏忠贤一人还喜滋滋地以为逃过了一劫,等着相安无事,安享晚年。
    ……………………………………………
    行军又苦又累,但苦中还算有些收获。一路上,张嫣跟天青在篝火旁聊了很多话,她感到对方正逐渐对自己敞开心扉。
    张嫣也了解到了家族行为的种种特异之处,两人共同分析,得出与张嫣完全相同的结论,天青仍然不敢相信,张嫣也把话留了一些余地,只说眼见为实,到时再议。
    大军虽然几乎是疯狂地在赶路,但奈何队伍庞大,依然走了十余日。
    “到辽东了!迈过这个碑,转过山头这个弯,就正式踏上了辽土。”天青兴奋道。
    张嫣转过弯后,脚步滞了一滞。
    燕由侧头看张嫣,她满脸满眼都写满惊艳与欢喜,她被从未见过的景象所震撼,从前那些只存在于诗文中的景象真实展现在眼前诗,诗文字句就变得单薄苍白,如此辽阔之景岂是那寥寥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北地的山雄浑巍峨,棱角分明,就似粗犷的北方汉子一般,在一望无际的黑土平原上,天空同样看不见边际,悠远苍蓝。
    “活了一生,就为能有一刻看见这种景色,也不枉来此一趟了。”张嫣喃喃道。
    燕由心道,现在已经到辽东了,该说了罢。他回头看了看,天青在远处兴奋地与他人交谈,距离其他人也足够远,没有旁人能听见两人的对话,燕由这么想着时,很意外地对上了史可法关注的目光,燕由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说不分明的滋味,不过如今离得远,便没有对他多加理会。
    即便这时说出这话很扫兴,但是不能再拖了。
    “嫣儿,我有一事要告诉你。”张嫣沉浸在景色中,发光的双眼看向燕由,开口变得更加艰难,“你要做好准备。”
    必须要说,燕由艰涩郑重道:“之前张叔告诉我,你的娘亲……是……死于家族之手。”
    张嫣愣了一瞬,紧接着双眼中的神采在下一瞬间内黯淡下去,燕由逼自己直视她的目光,“对不起,张叔让我瞒着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你对理当被杀但实际上与你无冤无仇的人还是心软,可是这场斗争容不得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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