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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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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凉的触感让肌肤微微颤抖,她蹲在地面睖睁了几瞬,白慕熙始终低垂视线,从衣襟伸出取出一条素色的丝帛塞到她手里,“先擦干净。”
柳行素被塞了一条柔软细腻的帕子在手里,而这个男人已经站直了身体,好像刚才那个拽她,为她擦拭手背的人不是他。
她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主场没了。
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要说: 木樨的永州之行,莫玉麒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关于木樨会糊墙等问题,都是伏笔。
你们是不是想打我?(*^__^*) 嘻嘻……
☆、第22章 真假本难辨
柳行素用他给的帕子,却没有擦手,而是乖张地用来抹了鼻子,虽然没有鼻涕,但还是让白慕熙嫌恶地扭过了头。
这么爱干净还来蹚这趟浑水。
柳行素将帕子还给他,“你还要不要?”
他冷着眉眼走开,“给你了,随你。”
柳行素看着他清瘦孤傲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的快意,这种快意有点像复仇得偿,令她自己都措手不及。俯下目光,手里素色的丝绢很干净,边角压着金线绣了一枝淡黄的木樨。
浓云翻墨,厚重的铺开了整片江水。
雨丝细密,柳行素浑身湿透了,已经顾不得脏不脏,随意将帕子揣进了衣襟的里兜里,回头去找小春,却不留神看到一个钻入稀泥里的泥团子,浑身脏兮兮的,连脸都抹匀了黑泥,看不出五官和轮廓,她还顽强地抓着手里的泥要糊沙袋的口,柳行素哭笑不得他看着她,生涩笨拙地撑着地起身。
“小春,你作画呢!”她伸手将小春的衣领子一拽,“天太晚了,走了。”
小春意犹未尽似的,两只手搓了搓,莫玉麒还在绑着人扛沙袋,指挥调动着最后一波人马,小春看了两眼,耳根发烫地转了回来,被柳行素拉走了。
暮色将天光一缕一缕收拢了放入夜里。
到了夜半时分,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淅沥淅沥的敲打窗扉声,一园子的榴花红如野火,高擎枝头,柳行素想还他帕子,但走到他的厢房外,看到守夜的两个人,又赶紧撤回了石榴树后头。
她今日拿帕子擦了鼻涕的,白慕熙那个人,哪里还会要这种东西,太过刻意多此一举反而不好。
于是坦然地收了心思,踱回房里睡了。
翌日起了一早,白慕熙又到长江边指挥防汛事宜了,柳行素这几年笔杆子握灌了,昨日两个时辰害她两只胳膊肿得似两截萝卜,心满意足地待在李府偷懒,旁观张大人审问那几个贪官污吏。
“李郡公,本官在你家中搜得物资,单白银就有十万两。”张大人不愧是廷尉府出身,这气派,这审人的架势,惊堂木一拍,眉毛一耸,十足十的威严冷峻。
柳行素摸了摸下巴,坐在旁听椅上,单手支颐。
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真是不假,李博望这么能贪,荆州也不止他一个,那么别的州郡又是什么情况?
她只记得阴山一脉,处处是沃野草原,莽莽一片游牧民族栖息的绿地,那里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人情诡谲,是个马蹄飒沓,虽有战火,但人人安居乐业的桃源。
李博望被卸了一身黼黻穿花箭袖官袍,被摘了头顶的官帽乌纱,脸色惨白、双膝颤抖地跪在躺下,此时他有问必答,不但说了自己这些年贪污受贿的经过,甚至将自己送过礼的人,给自己送过礼的人也一一招供,其中不乏远在上京的权贵。
张勃身边有人拿着账本一一做着记录。
核实完后,张勃命人将李博望打入了死牢,决意先禀报皇帝陛下,问斩朝廷命官不是儿戏。
听完会审,柳行素对张勃肃然起敬,但有一事存了疑惑,“李博望家里也有账本,此时正摆在张大人案前。”
张勃皱眉,“柳大人有疑义?”
“不敢不敢,”柳行素推了推手,笑了笑,“我就是好奇,这本账做得是否工整,张大人最好找人核对一番,冤枉了任何一个朝廷命官,都是大罪过,下官看么,这事一面之词且空口无凭,调查清楚没有错处。”
张勃表面不动颜色,心中暗暗思忖,这事表面是一起贪污的案子,但如柳行素所言,这其中的势力网盘根错节,涉入了不少朝廷重臣,甚至也有一些此时出现显得气氛微妙的党羽。
张勃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柳行素的神容,看清她是好意提点还是顺口无心来了一句,是不是有意引导他往那个人身上想,但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而且柳行素清澈地跟清溪浅水没两样的眼神,也容不得他再深思。
“张大人,审理完这桩案子,麻烦你把荆州修坝的事也一并揽了。”柳行素微微倾身,笑容狎昵而狡黠。
张勃一愣,“这事——”
这事陛下可没交代,来荆州运送钱粮、严查州官这事是他的,可是慰问百姓、修坝建堤这事却是太子爷的。
“好吧。”太子殿下养尊处优惯了,想必也不大爱插手这种脏活,听说柳行素近日里与殿下走得近,兴许是代表了太子的意思,再加上荆州确实不大安稳,水患饥馑,民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变,还是现将这位储君送回上京城最为稳妥。
不出一个时辰,白慕熙的几个护卫已经将归京的行礼收拾妥当了,他归来时,只见卫六拉着一架马车在李府外栓缰绳,眉峰微攒,“这是什么?”
卫六听到太子的声音,忙放了缰绳赶来,愣愣地问:“殿下您没交代立即动身回京么?”
“孤什么时候——”白慕熙话未说完,便想到了那个柳行素,更是不愉,“你们听信他的话尤胜于孤了。”
明明他还冷漠如常,但卫六莫名觉得,这脸色透着股寒意!
卫六缩了缩头和脖子,彻底偃旗息鼓不吭声了。
柳行素没想到他这么快来兴师问罪,她和小春也在各自收拾行李,一转身便见到太子长姿侧立在淡薄的暮光里,身形瘦削如竹,目色冷凝如冰,一瞬不瞬地死盯着她。
她挑了挑眉,“殿下答应了带我会上京城的。”
在白慕熙反驳自己并没有承诺时间之前,她靠了过来,幽微的木樨芳香蜿蜒弥散,钻入柳行素的鼻翼,几乎只剩下一拳的距离,她眉眼弯弯,笑吟吟地附加了一句:“殿下,你承诺过的,不会不算吧?”
“不会。”白慕熙就是见不得她得意,看她眉飞色舞,看她因为自己一句松口的话而再度得意起来,胸臆的一股火便逼着自己即便是有承诺,也不能让这个无赖轻浮的人好过,“孤没说过,什么时候回去。柳大人急着回上京,怕是别有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柳行素嗤笑,“不过就是个俗人,整日在荆州担惊受怕的,想找个金窝靠着。”
白慕熙皱眉,“别靠成李博望了。”
柳行素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他的胳膊,“那倒不会,殿下担心我?”
白慕熙端着脸色不肯说话。荆州一行,她表现得不算出色,无功无过,该出的力也出了,虽然不甚热忱,但也尽了一个官员的职责,无可指摘,但就是太平庸,反倒让他有些怀疑。
他以为柳行素到了荆州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但没有。可以说,除了骗李博望那点财,她还是事事以自己马首是瞻的,除了偶尔几句轻浮浪语,也没多的僭越之处。柳行素料到自己心胸开阔,不会与她计较,才敢一次次触碰他的底线吧。
这个站位和距离,换作常人,他早就将人推开了。
“回京的事,孤有主张,这阵雨势过去再动身,孤已经让人压着你在荆州的事,陛下那边也说了,孤承诺的事不会食言,你安心待着便是。”
最后一句话大意是说,别用一些似是而非的命令迷惑我的属下了,不就是睡了一觉么,只是我这么多年没睡过男的,他们以为你与众不同,刻意多听了你几句话,但我不能容忍我属下的人对我阳奉阴违暗地爬墙,你最好皮实点。
在柳行素理解来,大概就是一番敲打了。
但是,不过是睡了一觉?
这个听起来挺严重的,她看了眼,现在莫玉麒和护卫们对她毕恭毕敬以礼相待,确实有些不妥。这个,她要改改。
“殿下,有些话下官闷在心里很久了。”
他想从这个狡诈的探花身上挖掘她藏得严实的秘密和轨迹,可从没有成功过,久而久之也就有些失望。
柳行素此时的神情已经无比严肃正经了,“李博望招认的口供,账目,根本就是一笔精心修改的假账,这些年荆州有银子外流,贪污受贿的官员不止有这里的几位,张大人要是再查下去,朝野上下恐怕有大批人要牵连受害。大周原本就党派林立,百官心里各自为政有杆秤,我怕到最后,这群势力暗中扩张,剑锋直指的,就是殿下你。”
白慕熙的唇微微下拉,清俊倨傲的面容一派冰凉。
许久许久,他的唇齿中发出两个音节:“荒唐。”
这世上本来就有人爱自欺欺人,宁可相信谎言,也不肯未雨绸缪地防备。她只是没想到,一贯理智冷静、身处皇家宗族之中的白慕熙,竟然也会相信什么兄弟情谊。
皇家哪有什么情谊。
可是白慕熙,你真的那么重情吗?
我被你骗得伤得千疮百孔,荆州的一切,你做的这些,说的这些,是不是又是给别人看的、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被最后一句话虐到了。
其实,以前潺潺喜欢木樨的时候,就没真正了解过他,有一些误会和摩擦,但彼此是相爱的,只是潺潺没有感觉到他的回应。其实木樨是回应了的,但是因为某些元素(不能剧透)只能压下去,潺潺给的爱盲目而炽热,所以才会感觉到心凉。
但是这一次,两个人会真正地互相了解的,她也在一点一点地动摇。
☆、第23章 豺狼尽冠缨
梅雨时期过去,荆州的天恢复了澄澈悠远,雨水丰沛的夏季,除了荆州,各地包括武昌也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水患,幸得大周皇帝陛下的重视,在各地进行募捐,荆州出了这么大的事,被革职查办的官员就有一十三人,这群平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官员同僚们纷纷拿出了诚意来,将家里的米粮钱帛都匀出去了。
荆州的防汛彻底成功,张勃着手从事修筑长江两岸的长堤。
六月初六,太子收到上京的回信,动身回京。
临行前李夫人在城门口送行,拎着一个小叶紫檀的食盒,那腰肢,细若流纨,那眼神,缠绵多情,恨不得将太子殿下画在眼底似的,不舍地看着他,“殿下此去,山高水长,但愿,记得妾身。”
最后那句说的声音极小,极少人听到了耳朵里,但正主还是听到了的,他皱起了眉头。
柳行素低低地压着唇冷笑。
白慕熙沉声道:“夫人深明大义,孤已向陛下请旨,日后,你可留在荆州。”
请的旨意,无非就是给这个“深明大义”的遗孀给予家宅、田产或者财物,写个匾而已,将人圈在荆州,还是哪里都动不了,否则这个卖夫求荣的妇人便会被人诟病寡情无义,为了另求新欢不惜将丈夫出卖。
李夫人那张海棠花似的粉面刷地一白,不可置信地凝望着太子殿下。
白慕熙转身走入了护卫从中。
李夫人要追,却被两支长戟拦下,将人隔在外头,卫六将身体前倾,悄声道:“李夫人还请自重。我家殿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李夫人的胸脯几个剧烈颤抖的起伏,她彻底被推了出去。
她始觉得,有些事真该深思,难道殿下有断袖之癖果然是真?
当年李夫人也是青楼名妓,被李博望买入府邸为妾,不出几年她便毒死了大房,那男人明知是她干的,却搂住她的纤腰丰臀,色眯眯地将她压在床帏里,爱怜道:“小心肝真是深得老爷我心,那臭娘们我看她不顺眼许久了,总算是一命呜呼,再也不用看她脸色来寻你了。”
她对自己的容貌一直十分自信,李博望也是爱慕她这一点,否则为何她偏偏成了荆州城里官职最大的官员的夫人?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她为了保全自己,自然要率先出卖李博望来换取殿下的信任和青睐,才能徐徐图之,可今日看来,这位殿下一点都不解风情!
……
官道上的杨木油绿的树叶饱满多汁,空山烟火迟,夏木里无数的黄鹂惊起回头,啼声婉转。柳行素卧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赶车的人是小春,太子在她身边靠着养神,柳行素打起帘子,惬意地听鸟鸣声,微微一笑,“殿下今日怎么寡言少语的,我一个人自说自话,甚是没趣啊。”
他还是不答话,只是余光瞥了过来,有些冰冷。
白慕熙握紧了五指。荆州的事宜解决了,可柳行素面临的更大的危机,父皇对臣民,如果不能利用,只能远放边境,不碍自己的眼,或者彻底毁了。
他把前者的路销了,那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羽箭“咻”地射入了马车。
完美错过了柳行素那一截白嫩的脖子,白慕熙偏头让过羽箭,那支镶翎的翠羽箭笔直地钉在了木板上。
柳行素第一次被人刺杀,只觉得脖颈微凉,惊魂未定地摸住自己的脖子才发觉蹭了点皮没有出血,外头响起了此起披伏的拔剑声:“保护殿下!”
刷刷的剑光闪烁,箭镞还在不断地射进马车,白慕熙扯了车帘,将柳行素的手腕扣住拉出了车厢。
莫玉麒和卫三并肩作战,护在白慕熙和柳行素的身前,小春也下了马车,全体的护卫都戒备起来,原本寂静无人的空山树林,此时不断地从树梢上冒出黑色的衣影,这群人张弓搭箭在树杈上瞄准。
地面上也从侧方钻出十多个杀手。
烟尘被纷乱错杂的脚步带起,杀手执刀便砍,卫六率领一种太子护卫正面应敌,莫玉麒和卫三保护太子安危,但树上埋伏的弓箭手有八人,双拳难敌四手,莫玉麒不得不护着白慕熙先后退,“殿下,此处危险,殿下与柳大人先走,我等断后。”
说罢,他抬手一剑挥开了一支羽箭。
柳行素拉着年幼的小春护在身边,白慕熙蹙眉,“目标是孤,走不了。”
他伸出手臂,坚毅而沉凝地挡在柳行素和小春的前面。
作为太子,他绝对犯不着这样,他也承认自己有私心,如果是常人他绝对不会不计生死地挡在他人身前。
柳行素的眼光有点发直。
树上一个黑衣人正好抓着一个铁索,从一棵树换到另一棵,柳行素看着他瞄准了小春的胸口,当机立断地拽住了小春的衣袖往回扯,那支箭飞快地擦过小春的右臂,留下火辣辣疼痛的一道箭伤。
“嘶——”小春呼痛的声音让白慕熙转身,才发觉原来身后的人受伤了。
“殿下!”
原来瞄准小春不过是幌子,嗖嗖嗖又是三支箭笔直地射向白慕熙,这群人要的是太子的性命,忠心护主拼杀的护卫赶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那三支箭矢飞向白慕熙的胸腹,全是厉害致命的地方。
柳行素抓着小春,再无力管白慕熙,箭镞飞来的时候,她几乎立刻慌了,很多年都不曾有这种恐慌,就算是死在火海里也没有这么怕过,因为是她选择的,那时候她哀莫大于心死。
但也许是六年来师父师兄的陪伴,还有那个长相和他太相似的孩子,日日夜夜跟在她身旁,她心里那个关于他的死结在一点一点地放下,她早就不恨他了,不想理他,不想迁怒他,不想招惹他,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住想对他冷嘲热讽,可却从来没有盼过他死,从来没有。
白慕熙手里没有格挡的兵刃,只有徒手,以一双血肉手掌将箭打掉了两支,只剩一支险险地擦过了手背,将虎口钻出了一道猩红的血口。
柳行素余悸未消,小春拉着她的手已经在颤抖。
“殿下当心!”卫三挥剑赶来便是一招,那树梢上瞄准的弓箭手又搭起了箭,卫三情急之下挥力掷出了剑鞘,坚硬的寒铁正中弓箭手的胸口,那人歪倒在地。
卫三几个箭步上前,一脚重踩下去,夺了他的弓箭,刷一下射中了另一头的弓箭手,又是连续三支羽箭,箭无虚发。
但可恨羽箭不多,柳行素从地上捞起一支沾了小春血的箭扔给卫三,卫三手中一抄,又是一箭射出去,有一个弓箭手应声坠地。
柳行素又拾起了一支落箭,抬手要扔,这时仅剩的两名弓箭手察觉到她是个祸患,不约而同地将箭头对准了她,这两人一个东向站,一个北向站,拉弓力量之大在团伙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一阵闷闷的风声带过,逼到眼前,柳行素的腰被白慕熙的右手搭住扯到了右侧,堪堪避过了北向射来的箭矢,另一支箭便整支穿透了他的胸膛。
“殿下!”柳行素愣愣地看着为自己挡箭的男人,他被一股余力震出了几步。
箭头没入了一大截,惨红的血液沿着茶白的对襟绣衫,晕染了大朵大朵的牡丹出来。
“殿下受伤了!”莫玉麒提剑杀到,解决了两名刺客,从背后托起了白慕熙摇摇欲倒的身体。
弓箭手见地面的杀手已经死绝,只剩他们俩孤军作战,对视之后,同时从腰间摸出了铁索,猿猴似的荡着树梢远去。卫三的最后几支箭因为射程不够,目标分散,没有命中。
“殿下!”所有收了兵刃的人都聚拢来了。
白慕熙满身血污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进城找大夫!”
莫玉麒还没太慌乱,命人将殿下抬上马车,另外留下两人收拾残局,小春手臂受了点伤,但赶车还是不成问题,柳行素一直守在白慕熙的身边,车平稳而疾速地驶入随州。
随州城的大户不少,百姓的生活也算安定,虽然不算富足,但杏林中的高手也不乏。
到了医馆,白慕熙的脸色几乎已经白得透明了,干涸的血在伤口处凝成了块,柳行素不敢贸然拔剑,满头大汗地在车上替他暂时堵住了伤口沁血。
幸好人已经到了医馆。
白慕熙被送入医馆客房的时候,柳行素几乎是两脚脱力地瘫坐在灼热的正庭地面上,小春的伤口草草地包扎了一下,她咬了咬唇,走道柳行素身前蹲下:“大人,你是不是还在……”
“小春,欠了人是要还的,他救我一命,我的心就乱了。很乱。”以前的救命之恩她用别的还了,后来便一直都是他欠了她,可是现在——情债不必还,她即便是恨,也不需要感情的施舍,可命不一样,她又结结实实地欠了他一大笔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光环降落,木樨记得领取哈~
关于两人的武力值问题,其实都不咋地。木樨是太子,骑射功夫是肯定要学的,不过学得不怎么精,潺潺是抚远将军的独女,刀枪棍棒也会耍,但多年只顾读书,其他的荒废了,另外又是个女人,天生力气不怎么大,综上,其实潺潺还要弱鸡一些……
☆、第24章 人比黄花瘦
柳行素和小春候在病房外头,大夫在里边忙活了一个时辰,柳行素亲眼看到一盆血水从里屋端出来,头有些发昏。
跟着那留下收拾残局的两个护卫回来了,手里用绳困了一个有一息尚存的杀手,卫六拔剑就要上去砍人,被莫玉麒飞出来的一柄匕首打断了,卫六大怒,“说,谁派你们来刺杀殿下的?”
那人的面巾早已被挑下,嘴角挂着一串红,冷厉的面容附着了一层讽刺的笑容,对卫六的质问不屑一顾。
卫六是个急脾气,没想到这人是个硬骨头,剑刃架在他的脖子上,低吼:“你说是不说!”
那人咬住了舌头,莫玉麒抢上前两步,掐住他的脖子,将手里的汗巾塞到他嘴里。
“想必是个死士,这种人,一般人训练不出来。”莫玉麒恼火他们暗下杀手,但当务之急还是殿下的伤势要紧。
卫六和莫玉麒不知该怎么处置他,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交给我审问罢。先将人绑在木头桩子上。”
见过张勃审案,她也有牛刀小试的心思了。
莫玉麒便遵照吩咐将人拉到了柴房捆了起来。
柳行素没有立即跟着他走,病房的门被推开,老大夫用汗巾子摸着脸上豆大的汗珠,憔悴不整地走了出来,因为眼睛不眨地睁开太久,刺痛的眼白里掺了几缕血丝。
“大夫!”所有人瞬息间围了上去。
老大夫看了眼这群写满忧心的年轻人,挥了挥手,“淡定,淡定,幸得有人止血先包扎了一下。”
一句话令人安下心之后,熟料他又板起了脸孔,“但是包扎得也太丑了!还是失了很多血!要再晚来一炷香的时间就没命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柳行素。
她本人对救死扶伤这种事十分不在行,有些窘迫,“那,他是不是没事了?”
“死不了!”老大夫点点头,“先静养着休息两个时辰,等晚饭时间,人醒了就吃饭,没醒就……继续饿着吧。”
“也不知道最近吃了些什么,身子骨怪差的!”老大夫嘀咕了一句,袖手穿过了落英如雪的庭院。
殷红的朱槿花在水光粼粼的尽头闪烁,碧色的潭水上浮起氤氲的水雾,暗香幽渺。
几个护卫推推搡搡,争着谁去做饭,几个大老爷们是习武出身的,本来就男子气概重,不爱下厨,结果没一个做饭能吃的,柳行素也不行,最后小春请缨,去了厨房。
莫玉麒惊讶小春这么小年纪的少年就会下厨了,当年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泥巴堆里打木桩子,除了练功什么也不会,上回她搬不动沙袋,他还戏谑了一句来着,顷刻间风水轮流转,该轮到小春大展拳脚了。
太子殿下在荆州吃的全是施粥后留的那点稀粥,回上京的路上吃的又是粗粮馍馍,又是淋雨又是暴晒的,太子殿下这么金贵的身子骨自然熬不住。柳行素觉得他金贵,却又觉得他傻,荆州的时候李博望那么想巴结他,他也不干,这次还替她挡箭,一点没把自己当太子了?
正常情境下,应该是将她推出去作箭靶子啊!
弄得她怪内疚的。
白慕熙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候,暮光淡淡,层云如莲,桃色的夕照纷繁地涂抹在半支起的轩窗上,似有若无的药香里杂了血腥气。他知道,血是自己的。
侧过目光,只见屋子里的陈设极为简单,白瓷瓶里摆着新鲜的柳枝,夏花热烈,飘了几朵粉嫣的花瓣入内,陌生的情境让他有点不适,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要动身,然而胸口一阵剧烈的撕扯的疼痛感让他一瞬间脑中几乎空白,滴着汗躺倒了回去。
适逢柳行素端着粥饭进来,见此情景将东西搁在了梅花小几上,“殿下别动。”
他要碰一碰伤口,也被她握住了手腕,柳行素坐到他身旁,“伤口会崩开,暂时先别动,大夫嘱咐了,殿下这伤不休息半个月是没法赶路的。”
他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平静地反问:“你不是急着回上京么?怎么愿意等半个月?”
“殿下说得我这么无情无义,真教人伤心。”柳行素歪着脑袋叹息。
白慕熙微微一哂,“难不成还是冤枉你了?”
柳行素薄怒,“那就当我没有情义吧,我和小春就两个人,回京路上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跟着殿下,至少还有几个打手罢。”
要是被莫玉麒听见他们被人称为“打手”,估计要翻脸。
白慕熙压了压唇。
好像这样才是她。
只是,手腕上搭住自己的这只手可真细,比女子还细。
柳行素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才想起来,忙将他的胳膊撒开了,手轻捷地绕到他的颈后,将他稍稍托起来,左手往里又拿了个枕头,将他垫高了点,“殿下一天没进食了,想必饿了。”
不得不说小春的厨艺还是拿得出手的,这一碗青菜肉粥咸淡相宜,很是可口,柳行素捧起紫砂粥碗,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唇边。
白慕熙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张嘴。
柳行素咧嘴,“我好看?”
他哼了一声,“孤只是中箭,手没废。”
也成,幸亏太子殿下心高气傲,也省得她那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省得服侍他,柳行素在贺兰山无拘无束惯了,二十年来最难堪的日子,就是嫁入东宫后依照那些礼法规矩,把自己磨得半点气性不剩的半年。
就算是那时候,她也是守空房得多,几乎不怎么服侍过别人,柳行素自觉得自己对这些也做不好,将粥碗塞给他也毫不客气。
白慕熙修长的手指,漂亮得在不染血污后,变得如玉般光滑润泽,他稍稍侧过头,就能看到一旁的木凳子上,一盆微红的血水里,浸湿了一条帕子,正好那朵木樨图腾翻了上来。
他看了个分明。
这是上次他给她擦手却被她拿去擦了鼻涕的丝帛。
原来她还留着,一报还一报,被她用来给自己止血了。
他不动,不吃饭,目光有些异样,柳行素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条脏污的丝绢,以为他生气了,有点窘迫地辩解:“我当时找不到东西了,你别小气,大不了我洗干净,洗不干净就扔了,你堂堂大周储君,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就不计较了吧?”
他的眼眸沉静,“我说了,给你了,就是你的,要怎么处置,都随你。”
“哦。”柳行素将木盆端了起来,“那殿下您慢用,下官我先去查查幕后黑手去了。”
黑漆漆的柴房因为门被推开泄露了夕阳的余晖,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刺客,正虚脱地靠着木桩闭着眼喘气,柳行素同样端了一碗肉粥过来,不过他的待遇没有太子殿下好,刺客被绑了,她可不愿意喂饭,何况这人嘴里还塞着布条,这碗粥不过就是让一个饥饿的人多一个陈述罪状的理由罢了。
这都是跟着张勃大人学的。
柳行素将喷香的米粥摆在他的脚下,他的双手被反剪,嘴里塞着布条,眼睛蒙着玄绫,她伸手在粥上拂了拂,让香味钻到他的鼻子里去,视觉丧失,又被打了这么久,饿了这么久,相信他已经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柳行素见到他仰了仰脖子,似乎在挣扎,淡淡一笑,“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害太子殿下。”
虽然他不能说话,可他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柳行素便不取下他的布条了,漫不经意地坐到他对面,“不是我不给你时间,粥冷了,就不好喝了。”
“他们将你的手脚分开绑着,如果你老实招认,我现在替你解开手上的绳子,若是我们大周太子平安无事,我就让你也平安无事,你看怎么样?”
见他有要张口的意思了,柳行素伸手,替他将嘴里塞的布条取了出来,他凶恶地虎吼一声:“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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