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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怂且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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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澈身形定定由得她; 只是张着灿灿星眸“瞪”人。
  “咳; 那个; 你不、不要误会。我没有踹你; 没有的; ”徐静书坐得笔直,将双手背在身后,滚烫的小脸上挂起僵笑; “我只是想伸个懒腰……”
  天; 这都是什么拙劣鬼话?哪有人伸懒腰是动腿的?!徐静书快被自己蠢哭了,恨不能“咬舌自尽”。
  “哦,想想也是; ”赵澈幽幽笑哼一声,收回目光,“兔子确实是手脚不分的。”
  “我不是兔子,”徐静书弱弱驳了半句后,又觉得这个事并不重要,于是清清嗓子,话锋一转,“我是想说,你很好,不要那样说自己。”
  ****
  人们通常会将“算计”与“阴谋”连在一起,便总觉这不是个坦荡好词。
  可如今的徐静书毕竟读了许多书,知晓了很多前人成例,便也渐渐开始懂得,许多事不能用非黑即白来判对错。
  毕竟,生而为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难免会有不得已的时候。
  面对非常之时的非常事态,若只一味固守“绝对正直与绝对坦荡”,那就只能如赵澈先前所言,继续无能为力地面对整盘“死局”,束手待毙。
  虽说他这回做这个局确实是算计着要得到信王世子之位,但徐静书觉得他这番算计并不是卑鄙可耻的那种。
  “府中需要有个能下狠心去解决问题的人。可姑母与贞姨各有顾虑,若无外力强行推动,她们始终不会迈出最重要的那步。而表姐,她虽早就看不过姑父在家中造成的乱象与隐患,但她对这些事既无心也无力,只好怀着愤懑与失望避到市井中去,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其余几位公子姑娘都还小,学识、眼界、阅历、手腕,都不够挑头来解决这个问题……”
  徐静书顿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有交给你来,事情最终才有可能走向家里许多人都希望的那个好结果,”说着说着,徐静书眼眶渐渐热起来,唇角却略带羞赧地微微上翘,“只有你。”
  赵澈神情微怔,略动动唇,末了却什么也没说。
  但,先前那份淡淡的自厌自嘲渐渐隐去,眸光柔软如缎。
  ****
  赵诚锐是信王府的一家之主,他那些“胡作非为”的行径,惟有徐蝉与孟贞有资格规劝与适当约束。
  可她俩因各自身份上的顾忌,加上与赵诚锐夫妻之情的羁绊,明明有那个权力却不能真正动用,也就无法强硬有效地拦阻他那些荒唐妄为的行径。
  因此他就肆无忌惮了十几年。
  要想从根源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他造成的那些问题,只有两条路。
  要么让他消失,要么架空他的家主权。
  很显然第一条路走不通。
  所以,要破这个危险僵局,家中必须有个人拿过他手中的掌家权。
  当他不能再肆意动用府库,出去挥霍以招蜂引蝶;当没有人再帮他隐瞒在外的荒唐行迹;当他不能任意拍板抬进后院人……
  假若这些事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即便他有心与外头的什么人勾缠,别人见在他这里图不到太大好处,轻易也不会接他的茬。
  就譬如绣瑶班那女伶,如若没有赵诚锐的一掷千金,如若没有“虽不能给你名分,但将你生下的孩儿作为信王府继任者,以此算作对你的补偿”这样惊人的承诺,对方大约不会冒着“坐实通奸罪”的风险与原夫婿和离,等待被他抬进信王府,从此做个余生都见不得光的后院人。
  所以,“架空赵诚锐在府中的实权”虽是退而求其次的折中之选,但这样做确实可以让许多事根本没机会发生。
  而想要架空他,首先就是要成为他的继任者。从他手中接过大部分府中掌事权,到他只剩个“信王殿下”的空壳子时,他的行为就将受到极大程度的约束——
  无论他愿不愿意。
  眼下赵诚锐鬼迷心窍般,打算冒着“触犯通奸罪”的风险,将继任者之位许给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若再没有人去逼着徐蝉与孟贞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去反对,那将来的信王府不知会成为怎样叫人绝望的光景。
  “书上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你所用的手段不温和,也不算光明正大,但有些事必须得有人去做,”徐静书柔声道,“表哥,道理我都明白的,绝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你变成了坏人。”
  赵澈闭含光院十日不见任何人,一是要迫使她们两人因忧心恐慌而生出绝不退缩的勇气,二是……
  他明白她俩的可怜与为难之处,知道这样对她们可称残酷,所以他无颜面对她俩,甚至隐隐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徐静书的话像早春暖阳下的风,柔软却熨帖地化去了他心中那层自厌的薄冰。
  终于有一个人清清楚楚告诉他:你的所做作为我都懂,你很好,你没错,你不是坏人。
  赵澈闭眼,唇角、眉梢齐齐飞扬。
  他蓦地想起当初父王决定将赵渭、赵淙送去汾阳公主府受教,释放出“随时可以将赵澈放弃”的讯号时,他迷惘、失落、苦闷、彷徨,却不能在人前流露分毫,只能在心中独自饮痛。
  可是在万卷楼上,有个小小姑娘用细瘦且略微粗糙的指尖,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下“千磨万击还坚劲,吹尽黄沙始余君”。
  那时才是他坠马过后不久,脑中淤血严重到眼前始终一片漆黑。
  可当他握掌成拳,将那两句七言捏进心里后,他看到了光。
  就如此刻,柔暖和煦,却坚定璀璨。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将身旁这只弱小可怜无助的怂兔子护在身后。可事实上,在他每次虎落平阳之际,这只怂兔儿都会出人意料地冲过来,用虽微弱但茸暖温度煨着他的心。
  “看来,明正书院教的东西确实很多。”赵澈嗓音微喑,沙沙的,藏了笑。
  他并未睁眼,只略仰了头,任眸底潋滟化作涓涓暖流,徐缓而温柔地注入他的心湖,荡起一圈又一圈悸动的涟漪。
  ****
  徐静书从含光院出来时已经很晚,可含光院外却热闹得不得了,将她吓了好大一跳。
  徐蝉、孟贞。二姑娘赵荞、三公子赵渭、四公子赵淙、小五姑娘赵蕊,全都到了个齐整。
  见徐静书出来,大家近乎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表姐,你是怎么让大哥同意见你的?”赵蕊崇敬又羡慕地仰头看着她,忍不住扁了扁嘴。
  徐静书赶忙取出那枚佩玉:“我有这个,当年表哥忘了问我要回去。”
  “你可真行!”赵荞开怀,亲昵地捏着拳头在她肩头碾了几转。
  “阿荞你先别说话!”孟贞按住女儿,满眼希冀地望着徐静书,“静书,见着大公子了吗?他可还好?说什么了吗?”
  徐静书按照赵澈的叮嘱,挤出忧心忡忡的苦笑:“表哥让转告家里人,他一切都好。请姑母与贞姨不必担心。就说了这两句,之后就再不肯讲话了。”
  有时候是说多错多,容易露出马脚。这般听起来明显自相矛盾的话,比直接描述他是如何落寞苦楚更能刺痛人心。
  徐蝉眼圈再度一红,咬紧牙关沉吟半晌后,转脸将目光投向孟贞。
  孟贞与她神情类似,二人对视片刻,轻轻向对方颔首,似下了极大决心。
  “静书,劳烦你明日再进含光院一趟,帮姑母传句话给你表哥,”徐蝉眼中有泪滑落,她却没有擦拭,只是略抬了下巴,定定看着前方紧闭的院门,“这一次,他的娘亲会全力护他。”
  “娘亲”这称谓,甚少在信王府这样的门第出现。
  不像“母亲”那样庄严郑重,更不像“母妃殿下”那般雍容高华。它朴实无华,市井俗气,却意味着一种更为本能的血脉依存。
  此刻说出这句话的,不是“信王府大公子赵澈的母妃”,而是“赵澈的娘亲”。
  赵澈的娘亲,终于下定了决心抛开长达十几年的顾虑与束缚,像天底下每一个护犊的凶女人一样,毫不讲理地去为她的儿子争取到底。
  一旁的孟贞以绢拭泪后,对徐静书笑道:“你也替贞姨转达一句,他有两个娘亲。无论他的眼睛还能不能好,都绝不会再任人欺他。该是他的东西,两个娘亲替他拿回来!叫他打起精神,路还长!”
  在场这些个孩子们全都傻眼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妃殿下与侧妃。
  谁也没料到,这两个柔善可欺、几乎被困顿半生的女人,有朝一日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气势。
  ****
  翌日天不亮,信王赵诚锐、信王妃徐蝉与信王侧妃三人俱着盛装,同进内城面圣。
  晨曦微露之际,徐静书再进含光院时,赵澈正在侧院小校场内练剑。
  他虽双目失明两年多,但一直没有彻底荒废,每日的晨练照旧风雨无阻。
  今日他眼上也没有蒙药布,虽目力仍旧不大准,但一招一式全凭身体的记忆,力度走向分毫不乱。
  少年郎容貌俊美、身形颀长,武服束出劲瘦腰身,一柄长剑霜华凛凛,在春日晨光里挥出潜龙腾渊之势。
  徐静书站在小校场旁侧回廊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移影动。
  正当此时,正当此景,他飒飒的英姿是天地之间最耀眼的亮色。
  他是少女徐静书心中第一个羞涩悸动的秘密。
  当他的身影入了她赧然的梦境,他便成了她心中最好最好的那个人。
  “一大早就跑来守着我卖呆?”
  噙笑的沉嗓忽地近在咫尺,伴着一股炙烈热气趋近,烫红了徐静书怔忪的脸颊。
  她回神,正巧看见赵澈将擦了额汗的巾子递回给身旁的平胜,眼中含笑地“望过来”。
  隐约间似乎有一股与姑娘家全然不同的野烈气息扑过来,拂过她的鼻端,落在她的襟前,霸蛮蛮笼罩了她的周身。
  胸臆间荡起意涵不明的陌生涟漪,这叫徐静书脸上几乎要烧起大火。
  她赶忙后退两步,垂着大红脸,讷讷转述了昨夜出了含光院后的种种。
  包括徐蝉与孟贞让带给他的话。
  平胜在引路,赵澈则一路专心听着徐静书的话,时不时对答几句,慢慢往前院书房去。
  ****
  进了前院拱门,徐静书面上红晕稍退,却暂时没有勇气待在他近旁,便托辞说今日得空,想做汤圆吃。
  赵澈倒不疑有它,纵容地点点头随她去折腾,自己去沐浴更衣后到书房落座,照例让平胜拿了书册念给他听。
  半个时辰后,听说徐静书的汤圆做好了,平胜便领了他往膳厅去。
  膳厅内,赵澈与徐静书对桌而坐,各自面前摆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
  “请再说一遍,”赵澈双手放在膝上,如临大敌般坐得挺拔端肃,“这汤圆,什么馅儿?”
  “早上小厨房新炼了猪油,我就剁了些油渣做馅儿……”
  这什么鬼馅儿?!赵澈强忍着没将嫌弃的话咆哮出口,艰难咽了咽口水,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这算是,肉馅儿……汤圆?”
  堂堂信王府大公子赵澈,长到快十七岁,就从来没吃过“油渣”这种玩意儿。府中炼猪油后,油渣都是直接扔进泔水桶的!
  “加了花生碎、细砂糖和白芝麻跟油渣拌在一起,”徐静书觑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很好吃的,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如此诡异的汤圆馅儿配方实在让赵澈有点下不去口,可他又不忍拒绝。
  最后,他本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侥幸之心,拿着小匙在碗中轻轻搅动,却并没有舀起来的意思。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赵澈清了清嗓子,语气有点别扭,“这个问题很严肃,你得老实回答,不能骗我。”
  徐静书莫名紧张地抬头看向他,口中半颗汤圆都来不及吞:“混、混莫四?”
  “成王府樱桃宴那日,你当真是拿樱桃,碰的我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倏地低头,耳尖透红。
  徐静书给吓得的,半颗汤圆囫囵滚落喉间,连喝几口汤才顺了气。
  “这是什么傻、傻问题?既是樱桃宴,当、当然是用樱桃碰的,难不成我还能变出、变出一颗冬枣来?哈、哈、哈。”


第三十八章 
  关于在成王府樱桃宴上发生的“那件事”,赵澈至今总共问过徐静书两次; 两次她都这样结结巴巴干笑三声。再加上那之后赵澈命人找来许多樱桃试过; 心中自能猜到当时在半山亭里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不敢相信这怂兔子敢这么……这么的……嗯,那个。
  而且; 他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明白徐静书为什么会偷亲他; 也不明白为什么偷亲了之后又死不认账。
  不知她当日偷亲的动机,又不知她极力隐瞒的缘由,这使赵澈心情很复杂。今日再次得到徐静书这种欲盖弥彰的矢口否认; 赵澈听出她的尴尬窘迫; 不忍逼她太过; 只能将这事按在心下。
  他想,或许是当日她跑得太急; 或是什么别的缘故; 不小心才……那样了他?虽这样的巧合说起来漏洞百出; 可天下事本就无巧不成书。若真是无心的巧合; 他再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真要叫这小姑娘下不来台了。
  他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让着她些,放她一马。
  他幽幽抬眸看向对面。
  眼下还模糊的目力并不足以看清徐静书的面貌神情; 只能隐约瞧见对面的身影紧张得仿佛怂巴巴纠成一团。
  没想到他这一抬眼; 似乎将对面的徐静书吓呛着了,紧跟着就爆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瞧这心虚的,敢做不敢认。真不知该说她是胆大还是胆小。赵澈心疼又好笑地叹着气:“你还好吧?”
  “没……咳咳咳……没事……没事; ”她边咳边应,嗓音略哑,“就是呛了一口汤。”
  “吃东西专心点,不要走神,也不要光顾着讲话。”赵澈垂眸,慢慢试探着舀起一颗汤圆。
  他心情悲壮,动作沉重而缓慢,活像甜白瓷小匙上的那颗汤圆重达千斤。
  ****
  见他没有再追问“那件事”的意思,徐静以手指揉去眼底呛出来的泪,总算松了口气。
  她垂下脑袋,偷偷对碗里几颗汤圆呲了呲牙,红着脸专心接着吃了。
  大约是小时在家中总也吃不饱的缘故,徐静书到现在依然对食物非常珍惜,甚至可以说是虔诚。无论食材高低贵贱,她都会绞尽脑汁将它们做得美味,吃的时候虽说不上如何斯文秀气,却也绝不会风卷残云、吃饱了事。总觉该要将食物的百般滋味品个分明,才算对它们足够尊敬。
  待她碗里只剩五颗时,就听对面的赵澈突然问道:“这汤圆,你一共做了多少颗?”
  徐静书茫然抬头,惊见他碗中就空荡荡剩了小半碗汤,顿时瞠目结舌。
  “三、三十二颗。”
  赵澈若无其事地问:“所以厨房里还有剩的?”
  “没剩,我怕你不惯这个口味,只给你那碗盛了十二颗,剩下都我自己吃了,”徐静书又道,“我想着你早上练武或许消耗大,十二颗汤圆应当是吃不饱的,先前已请掌勺大叔准备了干贝肉丝浇头给你煮面用。”
  说着,她就想请门口的侍者帮忙通传掌勺大叔下面。
  赵澈眉梢微拢:“你吃完了?”
  “没,”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徐静书懵懵地,“我还剩五颗。怎么了?”
  赵澈敛眉,一脸正气:“你不爱动弹,汤圆吃多了怕要积食。”
  “所以呢?”徐静书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里那么容易积食?
  “你吃干贝肉丝面,剩下那五颗汤圆……我帮你吃。”
  以赵澈的出身,他提这个要求略显荒谬。哪有堂堂王府大公子捡别人碗里剩的东西去吃的?
  从早前的一脸嫌弃,到现在的一脸正气,足见这位大公子颇为能屈能伸。
  徐静书咬住舌尖才没笑出声来,脸上又红了:“这样,不好吧?”
  其实她小时曾过过食不果腹的日子,与熟悉的人分食碗中餐食对她来说并不出奇。但若分食对象是赵澈,她就无端觉得这件事有点……过于亲密。
  赵澈以指尖扣了扣桌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
  三月十八那日,信王与王妃、侧妃三人进内城面圣,到黄昏时分才回府。
  府中无人知晓他们此次面圣所为何事,也没谁敢问,只知从那天起,信王殿下与王妃、侧妃之间的气氛变得颇为怪。
  因他自己也长居承华殿,因此承华殿的所有事并无大改,只是孟侧妃的涵云殿无端端就被他下令削减例银供应,并不允许孟侧妃再随意外出。
  所这形同“禁足”的要求与王妃徐蝉无关,但自赵诚锐下这令后,府中人便时常见王妃殿下出入涵云殿,或与侧妃一道带着还不满三岁的小六姑娘赵蓁在府中各处玩耍。
  遇涵云殿有什么短缺之处,徐蝉也总想尽办法从自己手中省下来帮补,俨然要与孟贞“有难同当”的架势。
  最让府中人觉得讶异的是,孟侧妃突然遭此委屈,一向里火爆爆的二姑娘却半点也没闹腾,只是每日早出晚归,嗓音哑哑的,但瞧着竟是轻松愉悦的模样。
  总之,到徐静书三月底再从书院回来时,府中上下已在喜气洋洋为赵澈准备册封世子时所需的一应物事,赵澈本人则又重新频繁外出,而之前说的那个女伶并未出现在信王府后院。
  徐静书虽不知赵澈在忙些什么,但她知道,想要架空赵诚锐绝非朝夕之功,信王府世子之位尘埃落定,只是赵澈成功踏上他所希望的第一步。
  这次的两日休沐期间,她都没能见到赵澈。于是只去含光院,花了整整两日,做了许多方便保存的“苏子荫米糕”,给涵云殿和承华殿,以及几位表弟、表妹都分了些,便又回书院了。
  她知道自己眼下的她还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做到不添乱。
  她想快一点,长成参天大树。
  ****
  之后的日子,徐静书也很忙。
  毕竟只剩大半年的时间,她不但要准备年底的最后一次大考,还得考虑着明年春的官考,她丝毫不敢懈怠。
  因此在四月中休沐回信王府时,便向大家说明了自己学业繁忙,四月底和五月、六月中的四次休沐都不再回府,要留在书院加紧念书。
  赵诚锐这个姑父一向不太管她的事,倒也没什么话说。赵澈虽忙得不见人影,却也没忘叫人照旧帮她准备念书所需用的物品。
  而徐蝉与孟贞在她的学业之事上表现出空前的热情,除了像以往那般精心打点她的吃穿用度,还将她唤去涵云殿好一番情真意切的勉励。
  “静书,你知道姑母如今最后悔什么事么?”徐蝉感慨苦笑。
  徐静书稍稍迟疑后,还是诚挚地点了头:“我知道。”
  徐蝉曾是钦州庠学中人所共知的出色学子,可她在最好的年华里,选择了放弃打拼前程,嫁入高门,一跃从没落书香之家的女儿,成为了玉牒上有名有姓的“王妃殿下徐蝉”。
  可她自己毫无建树,所得的一切都只是源于婿姓氏的荫庇,因此,她只能懦弱地看人脸色,坐在尊荣位置上,看似风光实则卑微地捧着手心里的锦衣玉食。
  大周《皇律》是赋予了“王妃殿下”在自家府中的主事权,白纸黑字写着“夫妇共治”,但她没有底气、没有力量去真正行使身为“信王伴侣”的权力。
  “要用功,要争气,”徐蝉摸摸她的脸,眼中泛起泪花,“要活得骄傲。”
  一旁的孟贞也眨着泪眼,笑望屋顶横梁。
  她与徐蝉一样,在最该拼尽全力的年纪选择了怠惰,天真而愚蠢地将自己的人生完全彻底地托付给了另外一个人。
  “十五六岁时,我觉得能活成别人掌心里的花,让旁人艳羡不已,那种滋味真是骄傲极了,”她仰头笑着,却有泪珠从眼角滚落,“如今我才懂,要活成一棵树,自己开出花来。”
  此情此景叫徐静书鼻酸。
  她想起武德元年那场婚礼,与贺大将军并肩而立的国子学武科典正沐青霜;想起成王府樱桃宴时见到的那位断了一臂的林秋霞;甚至想起武德元年对赵旻处刑时,站在高台上监刑的大理寺少卿秦惊蛰。
  她们都是真正骄傲的人,所以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场合、站在什么人的身旁,都无需委屈求全,不必借用他人光芒来使自己显得耀眼。
  她们清风做饰、明月为骨,一身风华璀璨流光。
  那是真正的骄傲。
  ****
  从二月到五月,徐静书在明正书院始终以四门甲等、两门乙等的出色考绩,在同窗中间一骑绝尘。
  好在这时大家的时间都一样紧迫,所有人都在为前程焦头烂额,虽也有人会时不时酸溜溜刺她几句,却也分不出什么功夫再生是非。
  到了六月卅日下午散课后,已在书院待了两个半月的徐静书如出笼的鸟儿,迫不及待挤上书院的大车回城。
  回到信王府已是黄昏,盛夏时节的瑰丽落霞将天地装点得华美而绮丽。
  徐静书按照惯例回西路客厢更衣,才进院门就见好几名承华殿与涵云殿的侍女已恭候多时。
  几人向她执礼后,其中一人笑吟吟解释道:“王妃殿下吩咐,今日是表小姐十五生辰,按理该行大宴成年礼。只是表小姐学业繁忙,想是黄昏才能回,有些事上便略仓促些了。”
  “王妃殿下与侧妃在涵云殿备了宴席,各位公子、姑娘也在涵云殿等候,请表小姐更衣。”
  侍女们捧出早已备好的簇新衣衫与首饰,有条不紊地帮着徐静书沐浴更衣,很快将她“妆点一新”。
  这两个半月她在书院只顾埋头苦读,根本顾不上旁的。好在同窗几乎都是一样的灰头土脸,谁也笑不着谁。
  此刻徐静书再看着镜中那个身着桃花色烟罗绡衣裙的自己,忍不住有些恍惚起来。
  上回这般精心打扮,还是三月底为赴成王府樱桃宴。三个月过去,春衫换作夏裳,她的容颜并无大改,眉目间却不知不觉新添了几分娇丽华彩。
  三月里那朵含苞的娇蕾,就这样在时光的浸润下,悄悄地舒展了花瓣,隐约绽出灼灼风华。
  ****
  徐蝉与孟贞为徐静书筹备的成年礼,虽未大宴宾客,该有的仪程却一步不落。
  民俗上,姑娘家的成年礼与少年郎的成年礼都一样,由尊长者加冠束发,而族亲兄弟姐妹在旁见证并祝贺。
  徐静书的加冠仪程被郑重安排在涵云殿正殿。
  因孟贞如今形同被赵诚锐禁足,也不必见什么尊贵外客,这正殿已许久没有开过。为了徐静书的成年礼,涵云殿早在几日前就被精心布置,重视可见一斑。
  二姑娘赵荞、三公子赵渭、四公子赵淙、小五姑娘赵蕊全在,连还不到三岁的小六姑娘赵蓁都被乳娘抱在怀中,与兄姐们并排而立,懵懂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见证表姐的成年礼。
  唯独不见大公子赵澈。
  哦不对,如今的他,已是信王世子赵澈了。
  徐静书颇为遗憾地抿了抿唇,强打起精神扬起蜜甜笑脸,对大家一一行了谢礼。
  然后独自款款步向主座上的徐蝉与孟贞,走向真正成为大人的那个瞬间。
  她一路从钦州堂庭山走到镐京,终于要从一个叫人看不准年纪的瘦弱小萝卜丁,长成一个娇娇俏俏的姑娘。
  这个就如月下昙花乍现的瞬间,且此生只此一次,再也不会有机会重现。
  好可惜,这样的时候,“他”不在。
 

第三十九章 
  成年冠礼表示男女青年长大成人,可议婚嫁; 同时也意味着从此就要真正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 去决定自己此生该活成什么模样,并为之全力以赴。
  这是每个人必经的人生大事; 从前朝中期就有此风俗,一直延续至现今这大周新朝。
  只是在前朝亡国后经历了几十年战乱; 民生艰难,许多人家无力再完全完全遵照古老风俗仪程来执行,中间有许多环节都被俭省了去; 按各家的实际情形便宜行事即可。
  但信王府这赵姓在前朝就是贵胄之家; 如今又是皇亲宗室; 再是便宜行事,也比寻常人家讲究。
  按照徐蝉与孟贞事先的筹备; 徐静书的冠礼需有束发加冠、尊长祝词、拜月谢祖、自定别号、亲族赠礼; 然后才饮成年酒。
  虽她二人说这已是仓促俭省的仪程; 可对徐静书来讲却足够隆重。
  徐蝉亲手为徐静书束发加冠后; 孟贞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姑母与我商量了一个多月; 也没能写出像样的加冠祝词,”孟贞内疚地哽了哽,笑得有些苦涩; “实在是对不……”
  加冠祝词按常规需是古韵雅言; 虽寥寥数句,却是尊长者代表整个亲族,对初初长成的年轻人漫长的一生做出殷勤期许与美好祷祝。
  如今世道; 真正能将古韵雅言运用到擘两分星的渊博之人实在不多,更何况徐蝉、孟贞荒废学问十几年,便是生搬硬套也很难凑出像样的加冠祝词。
  徐静书反握住她的手,笑眼弯弯:“姑母与贞姨爱重期许,我都明白。这就够了。”
  她不觉这点小细节算是多大缺憾。毕竟,若她没有来寻姑母投亲,今日就该在钦州堂庭山家中。只略识些字的母亲与完全不识字的继父,也是没法子给她什么郑重的加冠祝词的。
  孟贞淡淡叹息一声,庄重敛色,正要说什么,却又神色惊喜地住了口,与大家同将目光投向正殿门口。
  徐静书疑惑地眨眨眼,扭头回眸。
  一袭玉色流云暗纹锦袍的赵澈长腿迈过正殿门槛,从夏夜薄薄暮色里,走进殿中这片今夜专为徐静书而存在的阑珊灯火。
  想是这三个月他的目力恢复并未突飞猛进,不愿在这场合因目力模糊而闹出什么破坏气氛的尴尬,他左手搭在平胜的小臂上,每一步都走得沉稳端方。
  但即便他仍旧看不清,在这个徐静书一生只此一次的盛大时刻,他能到场见证她长大成人的美好瞬间,于徐静书来说,已是极大的圆满。
  胸腔里压不住的悸动使徐静书灿亮笑眼里泛起潋滟。
  那不是伤感,是情生意萌的少女心中隐秘沸腾的无上欢喜。
  ****
  赵澈在平胜的搀扶下拾阶而上,走到主座前对徐蝉、孟贞执礼。
  “不负二位娘亲所托,请回恩师为表妹手书冠礼词。”他恭敬将精致的小卷轴呈上。
  他口中的恩师,便是名动两朝的大学士段庚壬。
  徐静书惊了,下头的赵荞、赵渭、赵淙都惊了。
  只有七岁的赵蕊与三岁的赵蓁无辜眨巴着眼睛茫茫然。
  最后还是赵荞最先打破沉默,跳着脚笑闹:“那大哥不许偏心!年底我加冠时也得一视同仁!”
  大学士段庚壬亲笔手书加冠祝词,便是“不学无术”的赵荞都明白这是多大的殊荣。
  才识渊博的段庚壬为人孤高,颇有几分名士狂傲,轻易不会为别人家的孩子做加冠祝词。用脚趾头想都知赵澈得求到如何软磨硬泡的地步,才得他老人家执笔挥毫。
  要知道,在今夜之前,满镐京城得过大学士段庚壬作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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