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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怂且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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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赵澈打算在路上向徐静书交代些事,两人便同乘一车。
毕竟是表兄妹,为示坦荡,车帘并不放下,随行的侍者平胜与侍女念荷也与车夫一道在前头并坐。
赵澈端坐在正中的坐榻上,徐静书则坐在他左手侧的长椅。她怕弄乱外衫与发髻,纤细脊背直挺挺,不敢靠向身后的车壁。
“待会儿到了成王府,你先别急着贪玩乱跑,”虽知徐静书不是贪玩的性子,赵澈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我会领你去见几个人。”
“嗯嗯,不乱跑,一直跟着。”徐静书从坐进马车起就没敢正眼看过他一回,此刻虽很认真在听他说话,目光却是垂垂落在自己的裙摆上。
初春清晨的晴光自对面车窗斜斜倾入,将那杏红繁花锦映照得愈发俏丽明媚,灼灼颜色烫红了她的双颊。
赵澈瞧不见她模样神情,听声音总觉她古古怪怪的,便纵容般轻笑道:“没要你一直跟着,等我领你去见过了该见的人后就没旁的事了。到时你自去玩乐就是。”
“那你呢?”徐静书飞快扭头觑了他一眼,什么都没看清就又收回目光,继续垂眸盯着自己衣裙上的纹绣,“若我去玩乐了,你做什么呢?”
也不知从几时起,她开始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她想知道,在那些她到不了的场合里,他是个什么模样,会有如何的言行举止,又怎样与旁人打交道。
以及,与什么人打交道。
只是她一直不敢问,怕他不耐烦或不高兴说,所以她对他在外的这些事一无所知。
徐静书有些忐忑地探出舌尖轻轻舐了舐下唇,胸腔里有一百只心虚的兔子紧张地红着眼睛瞎蹦哒。
“我?”赵澈略偏了偏头,“我不太方便参与那些助兴宴饮的玩乐,大约就是叫玉山一道,找个没太多人的地方说话喝茶打发时间吧。”今日段玉山也在受邀之列。
这两年赵澈目不能视,出席这些场合无非就是为了拓宽人脉或加深交情,每每达成赴宴目标后,段玉山便陪着他在清静少人出说说话,也没什么乐子。
“那我也不去玩,陪你喝茶说话。”徐静书垂下脑袋,闷闷地在心中飞起一脚踹走段玉山。
“你那什么语气,”赵澈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噙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该活泼泼的年纪,平常又少出门,今日难得随我赴个宴,我没打算一直将你拘在身边的。”
想了想,他纵容般笑叹着,又退让一步:“这样吧,见过郭大人之后,旁的人就先不管了,你自去玩。若有必要,我再唤你。行吧?”
“哪个郭大人?”徐静书终于抬眼看向他。
到这时她才看清,今日赵澈穿的是与她身上同样材质的繁花锦,只颜色不同,是雅正清隽的天水碧。
同样颜色质地的锦布条蒙眼,非但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觉他神秘莫测,俊逸非常。
他此刻的坐姿看似松弛,腰身却足够挺拔,那是信王府大公子该有的模样。
既修且韧,载直载洵;禀如青竹,华似芝兰。
徐静书蓦地想起武德元年初秋那回,在含光院小客堂初见赵澈时,她脑中就浮起过小时父亲教过的这几句话。
但那年的赵澈五官尚有淡淡青涩未褪,一袭月白袍的少年人,同色锦布条蒙眼,姿仪慵懒如散仙,并非如今这般看不透底的端肃矜持。
她有些落寞地敛好心神,满脸疑惑地继续先前的问题:“为什么必须见郭大人,旁的人却可以不管?”
“国子学祭酒郭攀大人,”赵澈答,“我先带你去他面前混个脸熟。这样明年你投考国子学时,若有什么差池,也方便通融。”
嗯?!徐静书明眸大张,惊讶又心虚地略缩了下巴:“我是不是忘了说……我不打算考国子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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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成王府外的下马石前停下,徐静书率先躬身出了车厢,立刻殷勤狗腿地转过身,伸手要去扶随后下来的赵澈。
赵澈瞧不见,长指搭上她的手背才知是她,便立刻收回手去,重重冷哼道:“平胜。”
被拒绝的徐静书闷闷退到侧边,将有利位置让给平胜。
先到一步的段玉山正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后,颇为惊讶地迎上来,扬声笑道:“这是怎么的?大公子今日起床气没消?”脸上像盖了层薄冰似的,啧。
在平胜的搀扶下,赵澈下车站定,面色不豫,抿唇就走在了前头。
自知理亏的徐静书收回目光,向段玉山执礼轻道:“玉山夫子安好。”
段玉山先时只看到她盛装的侧面,此刻面向而立,竟没来由地愣了愣。
“天,那你这小……”他急急将“小孩儿”这个词嚼吧嚼吧吞了,改口道,“你这小姑娘,可真会长!”
“啊?”徐静书一头雾水。什么叫“真会长”?
“待会儿我可得警醒着点,绝不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子将你骗走了,”段玉山轻笑出声,“不然回头大公子要冲我急眼要人的。”
说着,两人齐齐举步,跟上前头赵澈的步子。
“才不会,”徐静书讪讪抿了抿唇,心里乱糟糟的,抬眼看了看赵澈的背影,“他不管我了。”
先时在马车上,她说了“不打算考国子学”的话过后,表哥就再也没有理过她了。
段玉山不以为意地笑笑,随口问:“你惹着他了?”
他毕竟给徐静书当了半年的“二度启蒙夫子”,加之这两年虽见得不多,却没少听赵澈说这小表妹的事,是以他对这小姑娘的乖顺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乖得跟兔子似的,竟能将大公子惹得藏不住脸色,可真稀奇啊。
“嗯,惹着了,”兔子徐静书求助,“玉山夫子,你说,我要怎么做,他才会理我?”
段玉山信口胡诌:“你就往他跟前一站,撒个娇,然后……哦,不行。”
他原是想说,这么漂漂亮亮、娇娇甜甜的小妹子,只需往赵澈跟前一站,撒个娇卖个惨,哪个做兄长的不心软啊?说到一半他才想起赵澈如今还看不见,这撒娇的威力就大减了。
“出了万卷楼,你就不是一个靠谱的夫子了。”
徐静书小声嫌弃他的破主意,心道若能找主家商量一下借厨房用用,或许能哄一哄?
就不知成王殿下好不好说话。
哎。
第二十九章
到了成王府后花园拱门外,平胜不便再跟; 便改由段玉山虚虚扶着赵澈; 替他引路。
此刻的赵澈脸色已然平静无波,偶尔将脸偏向右侧与段玉山低语几句时; 嗓音也徐缓如常——
只是不肯搭理徐静书而已。
徐静书巴巴儿跟在他左手边,几次欲言又止; 却都被他刻意的忽视闷得又闭上嘴。
那边的段玉山瞧着她无计可施干着急的模样,心下不忍,笑着打圆场; 赵澈却还是不大肯理徐静书。
樱桃宴设在后山; 穿过后花园又行一段通幽曲径后才到。
途中自是遇到不少同来赴宴的人; 时不时就过来与赵澈、段玉山寒暄攀谈一番。这种情形下徐静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按捺住心中焦急; 乖乖跟在旁边安静如兔。
到了樱桃宴设席处; 赵澈没有再提带徐静书去见郭攀的事; 径自领着她与段玉山一道去向成王见礼。
成王赵昂年岁约莫二十三四; 许是因为今日是在他地盘上的私宴; 没见他有什么盛气凌人的皇嗣架子,始终和气噙笑与人谈笑风生。
宾主见礼后,各自落座。
筵席设在后山半腰的流觞曲水处; 沿着蜿蜒曲水单人独席; 两席之间的距离约莫半臂,分餐而食。
今日天气好,初春晴光佐以青山秀水; 倒是风雅至极。
除成王自己外,在场就只赵澈一个赵家人。赵昂坐在主位,身为堂弟的赵澈当然就被安排在他右手座。
段玉山指了指赵澈右手边的那个位置,向徐静书眨了眨眼。
徐静书感激地笑笑,走过去还没坐下,先行落座的赵澈却像开了天眼似地,扭头“瞪”过来。
“玉山,”赵澈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示意段玉山坐这里,“表妹坐玉山旁边。”
徐静书知他还在气头上,便老老实实挪到下一席落座,扭头眼巴巴看着段玉山占去赵澈身边的“风水宝座”。
赵澈与段玉山一唱一和地同赵昂说着什么,段玉山倾身凑过去些,半晌后似乎觉得难受,索性将桌案与软席都挪了点,与赵澈几乎要抵肩。
三人说得似乎很投机,面上都有笑意。
徐静书胸腔里冒着酸啾啾的泡泡,低头瞪着面前桌案,在心中拎起段玉山摔来摔去。
侍者们开始上菜时,赵昂环视四下,扬声笑道:“今日玩乐,不必拘礼,撒开了来。”
众人齐声称谢后,便有人提议行玩“七响酒”。
“七响酒”是镐京贵人们在筵席时的风雅游戏之一,其实就是对对子。击鼓传花停止时,最后那位接花人需对上主令者所出的题面,在敲木七声之后若未能对上,便要从曲水中取一盏盛了酒的流觞饮尽。
宴饮助兴的游戏自是能鼓动气氛,大家立刻踊跃开始推举负责出题面的“主令者”,最后一致推选了德高望重又学识渊博的国子学祭酒郭攀。
在众人开怀笑语的喧哗中,赵澈想了想,噙着淡笑低声对成王道:“我这妹子年岁小,平日也不给她饮酒。若待会儿没对上要受罚,还请成王兄允我代她。”
成王赵昂笑出声:“你就比人家年长两三岁而已,怎么说得像年长二三十岁似的。”
虽这么调侃一句,却还是痛快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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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徐静书就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大吉利。
静书,净输。
但凡玩什么游戏,她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运气,今日也没有例外!
鼓声停歇,她默默放下筷子,无言以对地瞪着桌案上那束缠着桃花色丝线的花枝。她看着赵澈时不时偏头与段玉山说话的亲近场面,索性一直埋头默默吃东西泄愤,压根儿没注意传花的鼓声,就这么成了第一轮就“中招”的可怜人。
今日列席者中没几个认识她的,只知她是赵澈带来的小表妹,却不知她旁的根底。大家见是个嫩生生的小姑娘,既同情又幸灾乐祸地笑开了。
毕竟“主令官”郭攀的学养深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怕是招架不住他的老辣题面。大家本着“还好是死道友不是死贫道”的心情,哈哈笑着提醒“小姑娘要仔细听啊”。
果然,郭攀胡子一捋,笑成了老狐狸,开口就是:“清风明月无价。”
看似字字寻常,用作对仗游戏的题面时却字字都是坑。
寻常读书人在蒙学阶段,都会背诵诸如《训蒙骈句》、《声律启蒙》这类最为基础的对仗蒙学典籍,清风明月这类的意象原本很常见,是来似乎很好对。
可要不怎么说“人老会成精”呢?在大多对仗蒙学典籍里,都是“清风对明月”!郭攀将这原本对仗的两组意象捏到一处,直接将大家最先能想到的下对给堵死了。
徐静书垂着脑袋看盯着面前那盘樱桃肉,脑中飞快转动起来。
她可不喜欢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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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攀笑呵呵开始以筷箸敲击桌案边沿,胸有成竹等着看那个垂着脑袋的小姑娘罚酒。
可他才敲到第三下,就见徐静书抬起头来,嗓音绵绵甜,却非常镇定:“玉盘珍馐有情。”
郭攀的题面是出尘大雅,她就对还他一个入世大俗。
清风明月的超脱至美确是无价,但玉盘珍馐背后的红尘世情,却也是人活一世不可或缺的至善。
郭攀眼前一亮,险些要击节赞叹。余下众人虽觉不可思议,却还是愿赌服输地遵照游戏规则,纷纷从面前曲水中取了流觞饮尽。
“这小妹子,厉害啊!”赵昂略支了脑袋,赞许笑看徐静书一眼,也认罚了一杯酒。
赵澈唇角上扬,嘴里却不免要谦虚:“运气好撞上的吧。”
他说这句话时,大家都在饮罚酒,没人说话喧闹,徐静书当然就听得很清楚。
“才不是撞上的。”徐静书闷闷低头,偷偷磨牙。
虽明知赵澈在场面上是该谦虚这么一句,可她就是不愿被他看轻。
忿忿着,第二轮击鼓传花又开始了。
这一回鼓声敲得很长,那束花枝从徐静书右手座传下去后,绕曲水各座一圈,到了徐静书左手座的段玉山桌上才停。
就在鼓声停歇的瞬间,徐静书猛地伸手过去,从段玉山桌上将那束花枝抢走了。
众人目瞪口呆。
“怎么了?”赵澈疑惑皱眉。
“呃,小徒弟从我这儿把花枝抢走了,不知她在想什么。”段玉山苦笑。
徐静书小声哼了哼,尴尬抬起红脸对上远处郭攀的视线:“郭大人,请。”她知道这个举动突兀又无脑,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证明自己先前不是撞大运。
当然不是想向郭攀证明,也不是想向满座一圈不认识的人证明。
“小姑娘倒是很有胆色嘛,这可你自己招惹我老人家的哦!”郭攀有点老顽童性子,笑呵呵的模样狡诈又挑衅。
“草青临水地!”老人家语速飞快,说完就举起筷著猛敲桌沿,动作利落矫健,活像个打定主意欺负人的熊孩子。
赵澈一听这语速就知道老顽童要欺人,忍不住出声道:“郭大人……”
徐静书扭头瞥了一眼赵澈与段玉山,在郭攀敲第二下之前就扬声脱口:“芝兰倚玉山!”
满场寂静,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赵澈与段玉山。
虽蒙着双眼看不见,赵澈也能想象此刻是什么场面,顿时僵住。
段玉山默默将自己的桌案与软垫挪得离赵澈远了些。
“小姑娘,敢问你的蒙学夫子是哪一位?”郭攀憋笑问道,“对得这样快,居然还挺工整。”
徐静书低下脑袋,硬着头皮指了指尴尬到想上吊的段玉山。
当郭攀哈哈笑出第一声后,众人相继爆开喝彩与起哄之声。
这小姑娘不得了,看着怯怯嫩嫩的,没曾想不单脑子快,胆子还大!居然当众调侃信王府大公子与自己的蒙学夫子,后生可畏,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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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好几巡后,大家三三两两散开,各寻乐趣。
先时被徐静书那么一句微妙的对子闹得险些下不来台,段玉山这会儿不大好意思再往赵澈跟前凑,便寻了相熟友人去一旁玩别的去了。
徐静书心虚地蹭着步子走到赵澈身旁:“我们去哪里?”
早上在来时路上因为“不打算考国子学”惹出他的气都还没哄好,方才又因为一句“芝兰倚玉山”闹得他被大家调侃,徐静书自己都觉得今日有点过分了。
她想找个人少不显眼的地方,好好向他认错。
面有赧色未褪的赵澈撇开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见他不肯应声,徐静书咬着唇角,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不是有意……我就是一抬眼就瞧见玉山夫子和你凑那么近……”
赵澈还是不说话。
徐静书急得额角快冒汗,小心翼翼拿手指尖往他手背上戳了戳:“对不住嘛。若你心里实在不痛快,骂我两句也行,别不理人。”
她本就理亏心虚,说起话来自然糯糯软、津津甜,使劲在陪着小心。
赵澈耳尖倏地透红,取之哼哼着抬起了下巴,还是不大高兴。
徐静书没辙了,鬼使神差般一跺脚,娇声凶巴巴低喝:“赵澈!能不能像大人一样好好讲道理?”
如果赵澈眼睛上没有蒙着锦布条,这时候大约眼珠子都要瞪出眶了——
果然是兔子急了会咬人,都敢直呼他大名了。
赵澈再也端不住冷脸,闷闷笑出了声:“你呲个兔牙吓唬谁啊。”
这兔子大概不知道,就她那把甜糯软嗓,哪怕发脾气,也只是奶凶奶凶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12月16(周日)晚上23:30更新,请大家知晓。么么啾~~
注:本章对仗游戏中的“清风明月无价”化用自欧阳修“清风明月本无价”
“草青临水地”出自白居易《感春》,原句为“草青临水地,头白见花人”。静书对的“芝兰倚玉山”是我瞎编的……
接档文预收文案已开放,大家可以点开专栏看看,如果觉得还合口味的话,烦请点一个收藏鸭~!谢谢大家~!
接档文《心上人》
金云内卫左统领贺渊恶战重伤,失去部分记忆。养伤期间,周围人全都孜孜不倦向他传达着一个可怖的消息——
他与信王府那位大字不识几个的荒唐二姑娘,竟是一对儿?!还是他没脸没皮缠了半年,又不惜与情敌大打出手才争来的?!
贺渊听得耳朵长茧,还是死活想不起这风流账。
他面无表情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个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绘声绘色在天桥底下说书的赵荞,心中冷哼:请问我能看上她哪一点?
后来……
贺渊:每一点QAQ。
这是一个失忆男忘了自己的心上人,后来不断“真香”的故事。
小剧场:
重伤醒来的贺渊茫然看着面前的姑娘:“二姑娘多礼了。”
赵荞愣住,以为他在开玩笑:“你我之间可是‘非礼’的交情,探望一下算什么‘多礼’?”
贺渊冷漠脸:“二姑娘慎言,我们不熟。”
后来……
赵荞看着将自己堵在街角的人冷笑:“贺大人慎行,我们不熟。”
贺渊长指抵住额间:“我这里没有你。”
又点点心口:“可是,这里有。”
哪怕遗忘,脚尖依旧忍不住朝着你的方向。因为,你在我心上。
第三十章
赵澈那句近乎宠溺无奈的笑言,倒将徐静书惹得“怂病”发作; 无措地将双手背在身后; 无力地耷拉了脑袋。耳朵烫得厉害,心中羞愧又后怕地砰砰跳个不停。
今日的她——尤其方才在席间——实在冲动脱序到连自己都觉陌生的地步。
她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也很清楚那样不对,但在那个当下; 她就是克制不住心中那股复杂的焦灼火气。
是的,她长这么大,到今日才是头一回由着自己心中气; 无理搅三分。
实在是有点糟糕。
“我没龇牙; ”她双手负在身后; 蔫头耷脑地软声道,“对不住; 我先才是起急了才口没遮拦; 请表哥……”
“为什么事起急?”赵澈抿笑; 淡声打断了她的愧疚与自责。
徐静书慢慢抬起羞惭红脸; 小心环顾四下。今日列席者数十人; 此刻大都三五成群在近旁各处小景致找乐子,或是找地方坐下叙话,就春日山景煮茶品果; 时不时发出点笑声。
虽说是第一次涉足这种场合; 但如今的徐静书毕竟读书明事整两年,不必旁人来教,她也知那些人看似散漫玩乐; 实则是在心照不宣的风雅笑谈中互亮机锋。那些言笑晏晏的背后,或多或少都隐藏着许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她明白眼下不是拉着表哥谈“要不要考国子学”这种琐事的好机会,可她又怕若不及时将自己的理由与打算说清楚,表哥对自己的失望气恼会变成再也结不开的结。
心下飞快权衡利弊后,她清了清嗓子,小声提议:“我瞧着半山亭里没人,我们可不可以去那边讲?我明白表哥今日过来一定还有旁的事,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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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成王府这樱桃宴,在名义上是个“赏春品果的闲散私宴”。说通俗点,就是“成王殿下今日得闲,请些人到府上来吃喝玩乐”的意思。
其实谁都知那不过就是对外的一个说辞,今日主家与受邀宾客各自心中皆有醉翁之意,吃喝玩乐不过是个聚首的由头。
但即便这样,成王府在场面上还是供足了吃喝玩乐的花样。
半山亭内的石凳上早早铺好了绵软锦垫,午间正席散后,就有侍者在亭中石桌上摆好一套茶具与三盘新鲜樱桃果,另有两个盛了茶点的黑底红漆攒盒。
亭前石阶上有一名侍者肃立多时,见徐静书与赵澈相携而来,恭敬执礼后亦步亦趋将二人迎进亭中入座。
厅中一角有红泥小炉,小火煨着煮茶小铜壶,壶嘴有茶香氤氲成束状薄雾,早春新茗的清芬在亭中徐徐漾开,散入春日午后的晴光里。
侍者替二人分了茶后,便得体退出,在亭前碎石小径上走出十余步,到了绝不会听到亭中人交谈的距离才停下,目不斜视地垂手肃立,确保不会打扰宾客交谈,又能及时照料宾客所需。
“想说什么?”赵澈以指尖轻叩茶盘边沿,面色已然和缓。
原本坐在他对面的徐静书赶忙站起,走到他身侧站定,浅声细语:“就是,关于我明年的打算,我们得谈谈。”
“做什么要站这么近来谈?”赵澈蹙眉,颊畔浮起一抹诡异而可疑的红痕。
“我怕待会儿说着说着你生气了要训我,站得近些,你就不用训得太大声。”徐静书闷闷抬头,看了看小径那头的成王府侍者。
她还是想要点面子的,若被人听到她挨骂,那真是丢脸丢大了。
赵澈发出一声没好气的长叹:“是为何不愿再继续投考国子学深造?莫非是受阿荞的影响?”
“没有没有,表姐一直叮嘱我要用功,她说她是有苦衷才那样的,叫我不要学她,”徐静书怕他要误会赵荞,赶忙使劲摇头,“我最初就没打算要投考国子学。我想的是等今年底结业过后就好生准备,明年开春去考官谋职。”
以国子学的学制,要想学有所成顺利结业,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对她来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她不能再多吃这么几年的闲饭了。
赵澈眉心微凛,着恼沉声:“你到六月才满十五,急着谋什么职?府里养不起你是怎么的?”
徐静书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
这双新崭崭的绣鞋与她身上新衫是成套的,银丝夹彩线纹绣花鸟,鞋面那簇短流苏以一粒小小金刚钻固定。
午后春阳自枝叶间柔柔洒下,使那粒经巧匠之手精心打磨的小小金刚钻生出熠熠璀璨的光芒。那华丽冷萃的光芒略有些刺目,这使徐静书不由自主地使劲闭了闭眼。
“表哥,十五岁就是大人了,该有大人的样子,”她声音小小,却很坚定,“从前年岁小,家里无法再多养我一个,我自己也没旁的法子活下去,才厚着脸皮来寻姑母庇护。如今我既已长大,就该端端正正立起来。”
她的软嫩嗓音里还有点绵甜稚气,可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格外平和沉静。似乎字字句句都已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并非年少轻狂的冲动妄言。
“好,你有你的想法与打算,总归也是个上进的路子,这不是坏事,我不与你生气,”赵澈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替她分析利弊,“可是,咱们且不说你考官能不能中,即便明年你考官成功,若只是明正书院三年的求学资历,那也只能从末等小吏做起,将来仕途也会比国子学出来的同僚艰难得多。你想过这些吗?”
徐静书抿紧唇垂眸望着他清贵俊秀的侧脸,红了眼眶,也红了粉颊。
表哥真的从最开始就在为她计量长远,处处都在念着要护她周全。两年过去,丝毫没有改变。
“想过的,”徐静书弯起了双眸,“可书上说,每一颗蚌中之珠的生成,都是因有砂砾入侵,蚌疼极之下就会流泪。那些眼泪一层又一层,天长日久,才成了我们看见的珍珠。”
红尘百态,从来就是有温软也有砥砺。
两年前在万卷楼,她在赵澈掌心写下的那句“千磨万击还坚劲,吹进黄沙始余君”,不独是赠给他一人的鼓舞。那也是年幼无助的徐静书心底的信念。
她性子怯软,惧怕许多有形的伤害,却从不畏惧无形的艰难。
“再难也不怕,我会扛过去的。你信我,好不好?”
扛过去,就会成为真正顶天立地的大人。
就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哪怕内里深藏着刺骨锥心的疼痛,也要将那些砥砺之痛化作绝美风华。
堂堂正正立于世间,明珠浅浅生晕,莹莹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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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放心,我都打听好了,有几部是会安排新近员吏在闲时进国子学旁听的!你想,既有薪俸可领,学业也不会懈怠,还不必负担束脩学资,这对我来说,可不就跟天上掉馅儿饼一样么?”
徐静书看起来怯怯柔柔,却是个谋定而后动的谨慎性子。在决定要早早谋职时,就已非常注意留心朝中各部的相关规制。这两年,她与曾莉经常在散学后进藏书楼翻看书院绝不会考到的那几部《大周律》,无非就是在反复衡量“投考国子学”与“尽早谋职”之间的利弊。
见赵澈若有所思,似被说动,徐静书赶忙躬身打开桌上的攒盒。
攒盒总共有六块模样精致的琼脂樱桃酪。牛乳与琼脂混合酵出的酪质感极嫩,随着她开盒盖的动静轻轻晃动。
面上有浓稠樱桃浆绘出精致花朵,红白两色相互抬衬,甜酸交驳的果香与淡淡乳香扑鼻而来,早春里最顶尖的色香味都在其间了。
徐静书从旁取了小勺,小心舀的一勺,殷勤递到赵澈面前:“呐,这个樱桃酪看起来就很好吃,表哥你试试?”
她想了想,狡黠地眯起笑眼:“若你吃了这个觉得好,那就同意我明年开春就考官谋职,好不?”
赵澈没接她的话,只是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小勺,竟寻着淡淡香味将那勺樱桃酪抿了去。
“这樱桃浆有点酸,”赵澈满脸难受地皱了眉,骄矜哼哼道,“不好吃,所以不同意。”
明明就想同意的,还偏要做精做怪为难人,生怕改口太快显得不威严,哼。看穿一切的徐静书唇眼俱弯,悄悄冲他摇头晃脑,吐舌扮了个鬼脸怪相。
“那,试试这樱桃,”既知他是故意的,徐静书倒也不太急了,笑吟吟挑出一枚又大又红的樱桃果,捏着果柄又递给他,“这颗特别红,保管甜。吃了就同意呗?”
她原意是想让赵澈自己伸手接过去,可她递过去时有点用力过猛,直接将果子抵上了他的唇——
这场面,活像在盖印章似的。
想到“盖印章”,月初在书院藏书楼里不小心旁观到的某个场景忽地窜入徐静书脑中,无端让她尴尬到绷紧了双肩。
然而更尴尬的是,赵澈或许也在发懵,竟直接就着她的手,将那果子含进口中……
还不经意地抿过了她的指尖!
徐静书蓦地瞪大水眸,将手收回来背在上后,脸上“腾”一下就蹿起燎原大火。
她半晌发不出声,愣怔片刻才回魂,惊慌抬眼飞快地看了看小径那头的成王府侍者。好在那名侍者仍旧保持先前那般目不斜视的姿态,并没有往亭中偷窥的迹象。
徐静书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心口处却像有被火燎了皮毛的兔子疯狂乱蹦,烫得她胸腔都快燃起来了。
他知不知道方才碰到了她的……不知道……吧?哎哎哎,他脸红了!耳朵也红了!这是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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