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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侠龙戏凤-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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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呼延真咆哮。
五鬼们忍不住嗤笑。老实说,跟着狼主已经六年了,从来没见他吃瘪过。
有这么个英明神武的主子当然是为人下属的荣幸,但能看到这么英明神武的主子吃瘪,下属们真是深感心喜,这无疑让主子更可爱、更有人性了。
就在这时候,两边林道扑出无数黑影,是夜枭发动了攻击,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但这一次聂冬势在必得,他不可能再让任何人救走胡真。
事实上,胡真也没打算走。
诚如傅以铮所说,如果不是胡真愿意,聂冬没本事带走她。
兰欢没空翻白眼给五鬼看,他甚至不理会当头袭来的夜枭,只是猛一策马,趁着马匹吃痛奋力往前一蹬的瞬间,他闪过了夜枭袭来的银链,忽地身影一晃,便窜进了马车。
呼延真往后退了好几步,提防他突然暴起发难,哪知兰欢一上马车,后头跟着的五鬼立刻掉转马头飞驰离去。
这下连现身护卫的夜枭都猝不及防。
这……该不该往前追?他们茫然了。
“咦?”呼延真整个人贴在马车的车厢上,惊愕地看着他。
兰欢好整以暇地拍拍长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有点遗憾地看着被暴力拔下来、已经散得不成样的椅子,然后席地坐下来。
“你……”呼延真傻了。
“你要回京不是?”兰欢含笑看着她,朝她伸出手。“我陪你啊。”
近八年了,终于看清他的容貌。兰欢还是兰欢,难怪要戴上面具,不然只要一眼,她就会认出来了。
可再细看,果然还是有些不同的。
五官英挺俊逸,目光深邃,长开了脸面,气质也成熟了,不再是当年的漂亮少年,而是个宽肩窄臀、健硕伟岸的男人。
呼延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原本宽大的车厢当下显得狭小而拥挤;她紧紧地贴着车厢,感受到马车急遽的震动,简直希望自己是壁虎,还能再攀上去'躲得再远些!
“过来。”他低沉的嗓音如醇酒,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教人心跳加速,更紧张了。
她咬唇摇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不会吃了你。”
她的脸若再继续这样红下去,恐怕会直接滴出血来。
看着她那紧张得有如绷紧弓弦一般的僵硬身子,他不由得叹息。近八年的时光长河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跨过的,这一路上的种种筹谋还是没能打破她的心防,没能让他心爱的胖大福回来。
“呼延真。”他轻轻唤道。
她的心颤了颤,那呼唤穿越了时空,横过那长长的岁月,彷佛依旧是当年的少年,一下子就教她委屈得红了眼眶。
他总是挡在她身前。打架也好,挨骂也好,跌跤也好,总是挡在她前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用他的身体为她遮挡攻击。
曾几何时,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呼延真,天塌下来都有兰欢顶着,什么都不用担心,然而她的世界却很快就崩塌了,因为再也没有兰欢。
这么多年来无论受了怎样的委屈都不哭,无论吃了多少的苦也不流泪,因为那个会为她心疼、怜爱她的人已经消失,再也没有什么苦比那更苦。
“呼延真,过来。”
她终于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抚住自己脆弱的心,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跟前。
他眉目柔和地凝视着她,拍拍自己身前。“坐下。”
待她坐定,他的大掌轻轻地摩挲着她乌黑的发丝,从怀里拿出那珍藏已久的玉梳,温柔地替她梳头。
以前兰欢也替她梳头,不然每次打架闹事完那乱七八糟的头发该找谁收拾?呼延真自己从来是不耐烦的。有一次疏忽了,让她自己梳头,她居然满不在乎地扯下大把大把的头发,教兰欢瞠目结舌。
射掉她头上的儒巾,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的手比以前大好多,但动作却好轻、好熟稔,好似那近八年的分别不曾存在过,好似他依然经常替她梳头——好似多年来他始终藏着那把暖玉梳子不肯还她,为的也是这一刻。
怎想得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随身带着这把梳子,心爱地贴在怀里,用他的体温暖暖地熨烫着,不曾须臾分离。
半月形的白玉梳子在兰欢手里显得多么细小,轻柔地滑过那乌黑的发瀑,唯有指尖轻轻一颤,泄露了他心底的痛楚。
抱着膝盖,呼延真的眼泪啪地落下。
背对着他,心里缠绕着万种滋味,开心、欢喜、恼怒、尴尬……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同时有这么多种情绪。
最终就只能化成晶莹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对不起……”
他轻轻地说着,重新握住呼延真的发,感觉好梦幻,恍若前生。
这些年来他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时该做什么。偷偷地从远方看着她时,他总想着要好好地抱抱她、好好地替她梳头,即使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曾有过的犹疑、担心原来都是多余的,原来他想要的就只这么简单。他想永远替她梳头。
多么希望他们不曾分别,多么希望她不曾吃过那些苦,只要一直一直当他的胖大福就好,但他无法改变过去的那一切。
“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总让个胖大福烙着、占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傻小子,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瞧见这月光,可听闻这雨声。想着她在哪里,有没有人陪在她身边,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像我那样宠着她。”
他低哑地诉说着,闲话家常般的口吻。“那些年我总以为你死了……他们告诉我,你死了……”他的手僵硬地停住,那痛楚依然清晰。
“可是我不肯相信,总告诉自己你还在,你一定还在的,要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已经不在了,除了把那些人杀光为你复仇之外,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在南都,我之所以没有成为真正的鬼,唯一的理由就是你还在,我要为你留着……留着我自己。”
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束起,轻轻地从背后环抱住她,以自身所有的力量克制着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将脸深深地埋进她芳香的秀发里,眼泪不可抑遏地涌出。“呼延真,我好想你……”
近八年的时光长河终于被跨越,所有的思念融成了这深深的拥抱,破碎的呜咽逸出,呼延真再也无法按捺地转身投入他的怀抱,像个孩子似地放声大哭。
宫里的人居然也逃了大半,看来他还是太过心慈手软,显然他的可怕还比不上鬼,他们还不够怕他,居然还敢逃。果然不只手段要雷霆,心肺也得够狠厉才行;只不过稍稍放纵,他们就不晓得谁是主子了。
今夜永京百鬼夜行。他微微地勾起唇角,一抹讥诮的笑。
套着长长的雪色锦袍,他慢慢地穿过皇宫;今晚的风特别大,树影摇曳,那些奇怪的雾霭倒是被吹散不少。
随侍的小黄门早不知道逃去哪里了,白日里还肯安分,夜里却跑个精光,无论他如何叫喊都找不着人,好像他也成了鬼,在鬼域里踽踽夜行。
慢慢拖曳着袍子,枯瘦的手扶着墙,慢慢、慢慢地挪移着,如此哀艳颓美,如此动人心魄的颜色。
从干坤宫到御牢,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他喘息着,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艳光更盛,英凛容颜透出几分诡美,御牢守卫见了他,吓得瞪大了眼珠子,呐呐地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俊帝……比鬼还要像鬼!浑身雪白,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忽明忽暗的烛光摇曳下活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美艳女鬼!
“滚……”他嘶哑挥手,守卫们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飞也似地窜走!
咿啊一声拉开铁牢门,里头昏昏暗暗,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恶气。这牢里的人多半已经死绝了,还没死的也都奄奄一息,偶尔听见某种诡异的呻吟、呓语,像是在地狱。
以前这里好像没这么糟。以前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像地狱。
他默默想着,一层一层地拖过污黑地面,黏稠腐烂的气味让他更加举步维艰,他有点后悔了。
好像应该死在一个比较舒心快意的地方才好,至少明亮一点、芬芳些,没那么像地狱——反正他未来的日子都得待在那里了,依照他所犯下的罪刑,可能要待上好几百、好几千年吧。
好不容易走到御牢最深处了,墙上的烛火晦暗,但幸运的是那高高的墙上居然还开着半扇窗,皎洁月色透窗而入,伴随着玉堂春浓郁的香气,啊!他几乎满足了,上苍果然还是厚待他的。
牢房的门上只圈了一圈手指粗的铁链,没上锁,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角落里的纤细人影靠在墙上,苍白容颜半掩在黑暗中,但他还是看见了,看见那极致的美丽,教他的心跳总是失速,教他总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连铁石心肠也不能拒绝的绝美。
真傻。明明没有锁,只要推开门走出这里,外头就是一片自由的天地,守卫早领了他的旨意,只要喜公公能自己走出御牢,任何人都不许拦阻。但他就是不走。
顽固。无可名状的顽固。
第9章(2)
更新时间:2017…05…11 20:00:03 字数:5673
走到他面前,小喜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凝视着他,如此明亮澄净,不染半丝尘埃。这双眼睛多么诛心,那么那么干净,教人恨到极点,教人忍不住要蹂躏他——他喘着,这条路真远,走了那么多年……
半晌才终于缓过那口气,叹息似地开口:“嘉荇……死了。”兰七微笑着垂眸睨他,微微地弯起唇,泛起一丝诡美的笑。“龙心、龙行也死了。”
小喜的瞳孔慢慢地放大,在深深的黑暗里灿出光,极痛极痛地哀叫一声,那声音如此细微,几不可闻。
“你若不信,可以走出去问问,才死一天而已。”他说着,终于有些累了,慢慢倚着墙滑坐下来,胸口微微起伏着,闭上了眼睛,手里拎着的短剑匡啷一声落在地上,映着月色泛出幽微的光。
撒谎,只不过是他无数罪刑中最轻的一项;如果每个谎言都要剐他一刀,那他早就碎成千万片,早就万劫不复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
小喜在角落颤抖着,屈膝紧紧环抱住自己,死死地扣住双手。他不敢动,怕自己扑上去撕碎他,怕自己终于失去了本心,终于像他一样疯魔了。
“为什么?”兰七涩涩一笑,却没有回答。
为什么呢?他是可以说的呀,可以说因为兰壹的娘亲傅皇后是如何冷酷地在他面前活活溺死了他的母妃。
他可以说自己自幼以来因着母妃地位不如人,在宫内的种种不堪待遇。
他还可以说为了生存,当自己看到兰壹、兰馥在他面前死去时,他心里是如
何的哀恸……他可以说自己的一切都是被逼的,说自己怎样一步步被逼成这副鬼样。
可是他要如何解释当他看到他们死在他面前时,他心里深处的那一丝幽微震颤?那彷佛狂喜、彷佛高潮似的至高喜悦一丝丝地纒绕着,在他心底那黑暗的角落生根。
他要如何解释自己当看到兰十三像个破布娃娃似躺在他脚下时,他心里那极致的痛楚与快感?
噢!他又怎么能说无论何时,只要看到他那双澄净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忍不住想在他体内一次又一次狂野震颤地释放,想要自己黑暗腐烂的灵魂残酷恣意地去蹂躏他;要他屈服,要他也染上黑暗的邪恶与肮脏,要他在他的身体底下哭叫哀嚎。
这一切,他又怎么能说呢?
倚在小喜半边身子上,他沙哑地、喃喃自语地说着些什么。那些从来没人听过的话里有着抵死缱绻,是他这一生少数几次动情地说了实话,可惜小喜听不见;因为早在他被打人御牢前,那一巴掌已经轰聋了他的左耳。
可是兰七不知道,他也用不着知道。
这一生,他未曾期待过有人能听懂他的话。
他来,只是想死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边。他想放了小喜,但他不肯走;既然不肯走,那就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御医康厚德在他身上下毒已经许久;康厚德死后,那毒便再也压抑不住,如今终于爆发,要将他烧成枯骨,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从小就因着母妃的刻意用心而浸淫在毒药当中的他,怎么会不晓得康厚德对他下毒?他从小即已尝遍百毒,可惜从来没有锻链成钢、百毒不侵这种事情。
他身上累积的毒日日磨损着他的身体,早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康厚德处心积虑埋藏的毒反而让他减轻了被百毒吞噬的痛苦,才知道原来真的能以毒攻毒。
但康厚德死了,被他活生生打死的。
他哪里不知道后果……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这一生他所有想做的事都已经做了,他恨过的、爱过的,都已如风。
像是休息够了,兰七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那狭长的俊眸里绽放着灿烂而喜悦的光,他放大了音量说:“小喜,兰欢回来了。他,也离死不远了。”
朝阳殿,九龙金绣玉屏风威仪不凡地衬在后方,九龙黑檀白玉鎏金椅四平八稳地呈现在眼前。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椅子,远远看着都感觉彷佛有道光打在上头;明明已是深夜,却觉得那张椅子光芒万丈。
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踏进殿内,他面容清奇红润,正所谓鹤发童颜便是这副模样;一双长眉生得峻峭嶙峋,而那双炯炯有神的鹰眼寒肃苍沉,里头隐约有着寒星闪烁。
他是宫百龄,南都仙城派的宫主,虽然极少涉足中土,但他的大名却名闻遐迩,听说宫百龄无论武功还是术法都已经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他既“能把整座南都弄成鬼城数十年,让整座永京阴风惨惨自然也不是难事。
望着那张象徵天下权位的龙椅,他清癯的脸上总算透出笑意。多少年的盘算,至今终于即将成真,只差一步,他就完成了大业。
四面八方的幽魂们无声无息地现身,毫无意外地全都押着朝廷权贵,那些平素里权势滔天的高官贵爵如今落入他们的手里,个个抖抖瑟瑟、面无人色,吓得毫无反手之力。无人想战,无人想反,朝廷百官竟然没有任何人反抗,全都乖乖地束手就擒,简直容易得令人发指。
他缓步慢行,目中无人地走在朝阳殿上,虽然早知道会有一天能走在这里,倒没想过这一切能够如此舒心快意。
多年前那少年步步溅血,踏着屍首出现在他跟前时,他便已经预知了这一刻;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机运,几十年来的算计筹谋,终于在那少年投入仙城派的那一刻真正启动。
“助朕夺回皇位,南都附近三郡便封与仙城派,你们要复国朕便容你们复国。”
傻孩子,还真的以为他会为他作嫁?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还以为娶了她女儿,成了他宫百龄的女婿,他就能容得了他活,就以为这天下依然是他兰家的天下,就以为他仙城派要的真就是那什么“南都濮柳”的名头。
“复我南都濮柳,还中土为诸子百家、繁花盛开之地”,哈!跟整个天下相比,南都濮柳算是个什么东西!但这口号真好,不是吗?多么的冠冕堂皇,光是听就觉得热血沸腾,觉得人生有希望,那小皇帝的确是个有才的。
他在龙椅前站定,苍老的指节抚摸着龙椅上白玉雕就的龙首,那狞恶的龙双目圆睁伏在扶手上睥睨天下,龙椅的四角由粗壮的龙龟支撑着,象徵着只有真命天子才有资格登上龙椅。
此刻他就可以坐上去,坐在这象徵天下至高权位的地方,号令天下,不仅仅只是中土武林,而是整个中土,完完全全纳人他的指掌间。
“报!启禀宫主,干坤殿找不到皇帝,后宫也没有嘉荇太后与两位小公主,宫女们说早在几日前太后跟公主就已经被送出宫,不知去向。”
“报!东三路军屯兵张家口外。”
“报!京兆尹赵扩及数十名京军均已押于午门外静候处置!”
报……
背对着龙椅,他闭目沉思。去哪里了?关键人物都还没出现,这棋盘上隐约还有些晦暗未明的部分。
“西北的狼军与霍山军眼下何在?”
“禀宫主,已在城门外候传。”
宫百龄不由得朗声大笑。女儿们都已经到城门口了,有狼军与霍山军的镇压,其它散漫的军队根本不在他眼中。
没想到这么快,短短几个月,整个中土就落入他的掌握中!不得不说龙天运那小子的确很有一套。如果他能乖乖听话,其实他也舍不得女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如果龙天运愿意人赘他宫家,将来让他们的孩子继承皇位也未尝不可,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信诺不是?
虽然还没找到那以残暴着称的俊帝,大概已经烂死在某个角落里了吧,反正大局底定,已经无须再等了。
宫百龄站上了最后一格玉阶,旋身面对众鬼与百官朝臣们,他威严无比、四平八稳地坐在了龙椅之上,目光炯炯地望着阶下众人。
“吾……吾皇……”不知是谁起的头,但看着宫百龄脸上的狂喜,其他人再也没有犹豫。
朝阳殿上齐齐跪倒了上百个人,他们形状各异,有些披头散发、有些狼狈不堪,而他们跪拜的,也只是个青袍老人,这一切都荒谬得像是一场游戏。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京城外。
绵延的帐篷一座座,彷佛无止尽地立在永京城外,五万大军驻紮在城外不发已有两天。这狼军与霍山军虽然军种不同,然而在霍桑的带领下却军容肃穆,分毫不乱。
帅帐旁的一座小帐里,宫千岁摆好了香案,备好了物品,她俏脸苍白,不住地咬着唇,满脸的悲伤、愤恨。
香案上摆着咒书、几根头发、一个布娃娃、一小碗米、三杯清酒跟一把短刃。
翻开的咒书上以鲜血写就,符咒是她打小看惯了的,但她从来没有用过,原本……她也没有必要用,直到现在。
她握紧了拳头,松开,再握紧,看着自己如青葱般纤长美丽的手,她悄悄地瞥了一眼那短刃,那莹白的薄刃隐隐生辉,绽放着凛光。
南都濮柳,决胜于千里之外,杀人不用刀,一术一人,一刀一命。
传女不传子,法传命亦传。
一旦术法开始启动,被术法追踪的人就绝无生路,必死无疑!
南都濮柳仙城,杀人于千里之外。
她闭上了眼睛,脑袋里一片混沌,脑海里只剩下龙天运那卓尔不凡的英姿,那冷冷的眸子,那倨傲不羁的表情。
这些日子以来她想了又想,一想再想,可是嫉妒已经蒙了她的心,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是他让这一切走到这个地步,是他不给她其它的选择。
这世上她唯一可以忍受的,是宫千水。
如果龙天运按照约定娶了姊姊,她有把握过不了几年,她也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姊妹共侍一夫,多么美好的千古佳话!甚至她也可以忍受他继续纳小置妾,自古男人多薄律,她怎么会不了解?
可是龙天运却骗了她们。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娶宫千水,那天在霍家庄成亲拜堂的人是霍桑。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是骗局,他连宫千水都不肯娶,成亲当晚就逃离了霍山,那她这么多年来的倾心又算得了什么?
姊姊居然可以忍受,她不敢相信!姊姊怎么可以忍受这种欺瞒?!她们姊妹俩的命运就像是筹码一样,被男人们换过来挪过去,好像她们没有任何感情。
她不安地走到帐篷口往外看了看,不远处的永京方入夜,夕阳余光沉入地平线,永定河沉甸甸地彷佛一条伏地的毒蛇微微灿着冷冷的光,此时正是逢魔时刻,没有比这更好的时辰了。
颤抖着手,点燃了白烛,帐篷内顿时缭绕着冷冽的香气,那彷佛沁入骨髓的寒气从四面八方聚拢。
她轻启樱唇念了一段咒语。
“千岁!”玉手推开帐篷,宫千水皎洁绝美的容颜出现,一见帐篷内的种种事物,不由得骇然惊呼:“快住手!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知道!”宫千岁伤心欲绝地朝姊姊微笑,“但我非做不可!姊姊,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十岁那年我就决定要嫁给他了。除了你,这世界上我容不了其他的任何一个女子!”
“别傻!这不是儿戏,切断自己的手指永远都无法恢复,万一术法不成反而被噬,你会落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宫千岁破碎地哭了起来。“我早就想好了,我也不愿意……不愿意这样。可是龙大哥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再看我一眼,我受不了……姊姊……我真的受不了……我一定要他回来我们身边!”
她说着,狠戾地举刀往面前的布娃娃死命一刺!
“不!”宫千水扑过来,瞧见布娃娃身上以鲜血写成的生辰八字、上头纒绕的几根头发跟布块,她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天哪!千岁!这是禁术!我告诉过你了!你怎么——”
“我恨他!”宫千岁恼恨地将匕首戳得更深,恨恨地拧着那把刀,好似她正剐着的就是胡真的肉!
“单单只是死当然不能泄我的心头之恨!我要他死得痛苦无比!死得万般凄惨!最好龙天运此刻就在他身旁,最好他可以亲眼看到心爱的人如何挣扎扭曲地死去,这样他才知道我的厉害,才知道永远不该背叛我们欺骗我们!”
宫千水愣愣地看着妹妹。宫千岁曾经多么的娇美可爱,虽然是带刺的蔷薇,但她多么美丽,娇狂得那般张扬动人。此刻她脸上唯有恨、狰狞与扭曲,那些毒素像是鲸面一般在她脸上蜿蜒,狞恶丑陋。
霎时间她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种恨。
“你为什么不恨胡真?你爱龙大哥的!我知道你爱过他!”
“可是爱的对立面不一定就是恨。”
宫千岁一怔。
宫千水凄然一笑。“傻孩子,他不爱我,我又能如何?我不能强迫谁来爱我。”
“谁说不行?我就要他爱我!杀掉胡真,龙大哥必然会回到我身边!”
“你杀掉胡真,龙天运的确会回到你身边,但绝对不是爱你,而是杀你。”宫千水闭了闭眼睛,突然觉得有股寒意自脚底窜起。
那一夜,龙天运踏着屍山血海而来的那一夜她就在那里,望着那少年冷冷地将刀子好慢好慢地戳进护卫的心窝里,唇角微微抿着,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她怕他。
从龙天运身上,她看到一种绝不亚于自己父亲的残酷与疯狂,却被妥善地遮掩包裹在那俊逸无匹的外表之下;那是一条被锁住的恶龙,如果没有枷锁……如果没有了枷锁,那龙绝对会吞噬天地。
她当然也爱过他,甚至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成为他的枷锁。
被他伪装的安静美好所迷惑,她真的以为自己有过机会,直到永京的那一夜,龙天运掳了胡真的那一夜,他眼底突然灿出了温柔的光,那个几年来总是半死不活的阴沉男人,居然温柔地笑了。
那一夜她才明白,自己永远无法成为他的枷锁,那么就只能期待自己不要成为他路上的障碍,不要与他为敌。
“他要恨我也好、杀我也好,总胜过他从此不记得我,再也不看我一眼!”宫千岁哭喊,手里的刀高高举起。
“你不懂!”宫千水焦急地试图抢夺妹妹手上的刀。“快放下!我们承担不起那种后果!”
第10章(1)
更新时间:2017…05…11 20:00:03 字数:6522
这么死气沉沉又这么门户洞开的永京怪异得让人恐惧。
永京人的爱钱是全中土知名的,哪可能这样家家户户门户洞开!望进去里头,看得出有不少人家是在仓皇间离去,有些桌上还摆放着酒菜,生活起居的痕迹还很深,像是主人随时都会进门,可又像是突然被遗弃了,透着点荒凉。
大雁楼长长的门廊上挂了一排粽子似的死屍实在够精彩,尤其那些死屍眼睛都还会动,黑色舌头吐得长长的,死白死白的袍子随风晃啊荡啊……
眼角飘过一道白影,旋即又飘了回来,哀哀地哭着,长长的头发掩着脸,看身形倒是美丽的,如果她的脚可以贴在地上的话。
到处都是滚滚白烟,弄得整座永京跟鬼城一样,沿途都是这种情况,刚开始真是有点怕,看到那么多飘来飘去的东西,头发啊、舌头啊、血啊、内脏、断肢遗骸之类的。可是看久了就麻痹了,实在生不出什么恐惧感,反而很想去戳看看那些会动的断肢到底是啥情况。
她还真的蹲下来伸手去戳。
兰欢连忙握住她的手,指着另外一边的街口。“那里有个断头的。”同时示意身后的五鬼去把周围“处理”一下。
“欸,哪里?哪里?”
“跑了。”
呼延真没好气地瞪他。
他耸耸肩,攥着她的手不放,省得她又到处去乱摸;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真是从屍首上切下来的。
“别小看这些术法,我在南都那么多年,也还是有很多弄不清楚的地方,不仅仅只是装神弄鬼而已。”
“不就是迷烟……”呼延真嘟囔。
“仙城派的迷烟会让人产生幻觉,用久了还会上瘾,一般人是受不住的,因为你吃了解药,身上又有内力可以抵抗,所以才没感觉。”
现在迷烟市场上到底多少钱一斤?竟可以这样不要钱的放!整座永京城欸!想到自己在霍山上居然跟仙城派用了同样的招数,她都觉得羞耻了。
“我已经让霍桑进城,这些东西明天早上就不会再出现。”
“可是我真的很想抓一只来看看……”呼延真到处看,说也奇怪,没打算抓的时候好像到处都是,可真打算抓了,那些断手断脚断头的东西却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宫吧,你一定也很想见见你爹跟十三吧?”兰欢微微瞥了后头的人影一眼,淡淡地说:“他的事情也要解决,我不喜欢他这样跟着我们。”
他,指的是聂冬。
那天兰欢与聂冬有了“一番长谈”,半是口说,半是武谈。
最后聂冬终于愿意带着他手下的夜枭们“归降”兰欢,但他始终对俊帝不放心,怕朝廷对夜枭们的亲人下毒手,所以即便已经归降,依然寸步不离地守着,要确定俊帝的旨意不再生效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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