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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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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千年前,她在千年后。
“我在巴蜀,见到了苏代。他猜出了我的来历……”
白起急急握住蒋泊宁手背,“他可曾对别人说过?”
蒋泊宁看着白起脸上神情,只觉得喉头酸酸,伸手覆上白起手背,摇摇头道:“燕国大乱之后他猜了出来,后来他逃到魏国,又被押回燕国,再到巴蜀,他应该没有对别人说起。若是有别人知道了,一定会过来找我,现在看来,并不像。你不必担心。”
白起松了一口气,低头想了想,又问:“他,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秦王猜疑,终有一日会觉得你功高震主,我本来可以逍遥自在,若是跟了你,命运未卜不说,日后如果我找到法子回家了,我走,还是不走。”蒋泊宁顿了顿,正想继续说,却觉得白起五指收紧,将自己的手裹在掌心,一片温热干燥。
白起轻轻吞咽一下,垂下眼眸去,说道:“父母亲人,哪里是可以随意抛弃的。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你想走,我绝不留你。只是泊宁,在秦国一日,便留在我身边一日吧。乱世无亲太苦了,我舍不得。”
蒋泊宁眨眨眼睛,伸手捧起他脸颊,声如蚊蚋,“这么喜欢我?”
白起不出声,手臂收紧将她抱住,许久才用下巴抵住她肩窝,轻轻点了点头。
蒋泊宁低下头去贴住他脖子,伏在他肩头,“好。”
白起一瞬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她从怀里捞出来,炙热双目瞧着她,又问了一遍:“当真?当真愿意嫁给我?”
蒋泊宁笑着郑重点头,只叫白起面上那什么愁云啊冰霜啊顿时统统消散得一干二净,将面前人紧紧抱住,笑得低沉爽朗只若秋日暖阳。
“那我明日便……”
蒋泊宁摇摇脑袋,截住白起的话头,伸手覆上他手背,“还要等一等。这桩婚事,我想让秦王自己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蒋泊宁:你觉得你收多少中介费合适?
秦王稷:不想,不要,拒绝。
蒋泊宁:不,你想。
秦王稷:好,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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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62和63过渡章,建议攒攒一起看
第62章
秦王宫客殿之中,赵荧握了握手中温热的炭炉; 抬眼望向殿外廊下; 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往那袭黑狐裘走去。
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蒋泊宁回过头; 见赵荧走过来; 将裹着炉套子的铜炭炉塞到自己手中。蒋泊宁低头笑了笑; 转身回去看那殿外漫天乌云翻涌; 轻叹了口气,“看样子是要下大雪了,我在秦国,还未曾度过一个冬天,这该是我要见的第一场咸阳大雪。”
赵荧点点头,望着那沉沉天幕,“下了雪的咸阳,可谓是美不胜收; 我也许多年未曾见过了; 五六年?四五年?记不清了。”
蒋泊宁拢拢身上狐裘,目光似是透过那天幕; 望向无尽远方,“从前有人跟我说过咸阳雪景,我也答应过别人,要带她来看。”说着,蒋泊宁只笑着抬手在眼角轻轻一擦; 偏头问赵荧,“赵医,扁鹊先生可入宫了?”
赵荧颔首,“楚叔已经护送着老师进了甘泉殿,差人过来告诉咱们了,说甘泉殿里头人都齐了,可以过去了。”
蒋泊宁搓搓怀里的铜炭炉,抬眼望向甘泉殿方向,“好,走吧。”
说罢,两人齐齐迈出客殿,走上宫中复道,往后头甘泉殿走去。
此时的甘泉殿中,尽是药香弥漫,上首惠文后安坐在木案后头,芈后坐在下首,只焦急地瞧着内殿宫女进进出出,蛾眉紧蹙,不住地深深呼吸。
惠文后放下手中茶盏,“妹妹你也别太焦心,这冬日里忽然冷下来,孩子贪玩着了凉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况悝儿素来身子骨弱一些。如今妹妹连李太医令也不信,将扁鹊先生都请来了,还不能安心吗?”
芈后那双狐狸眼抬起来,目光不比惠文后那风凉话暖和多少,“姐姐膝下多年已经没有过幼子,自然忘了这孩子病了,母亲心里能多心焦。恕妹妹直言,若不是李太医令开的药一点儿起效也不曾见,妹妹也不必费这些心神去请扁鹊入宫。姐姐要是觉得烦了无聊,大可回自己宫里去。”
惠文后轻轻一笑,“妹妹这话说得过分了,本后是悝儿嫡母,这悝儿的病未愈,本后不在,说出去,岂不是让满朝文武笑话本后刻薄?”
芈后翻了个白眼,冷冷哼笑出声,“姐姐自可大步走出去,若是有一个人敢嚼舌根,妹妹自当去谢罪就是了!”
惠文后一拍木案,正要再骂芈后,却听殿外内侍高声宣道,“秦王到!”惠文后一听,当即抿唇压下心中火气,将案上铜茶杯紧紧攥在手里。
秦王稷快步走进殿中,宫婢迎上去为他脱下身上皮裘,退去一旁。秦王稷三两步往前走到惠文后与芈后面前,拱手深深一躬行了礼,开口便问道:“悝弟如何了?扁鹊先生的医术怎么样?”
未等芈后出声,惠文后先笑出声,说道:“王上啊,这天下医者用的药相差不大,又不是什么神仙丹药,这才不过一两个时辰过去,哪里说好就好?”
惠文后话音未落,内殿里头便有婢女面带喜色走出来,福了身对芈后道:“芈后,小公子已经发了汗,扁鹊先生又给喂了一回药,刚刚睡着了。”
芈后拍着手笑起来,连忙吩咐道,“快给悝儿换件衣服再让他睡,免得病气又回去。”
惠文后面上一瞬发白,怒目瞪向大殿边上立着的太医令李醯。李醯脸上也是青白红紫交错,羞得是一个无地自容,只垂下头去,悄悄往殿外退去。
秦王稷亦是拍起手来,见扁鹊从内殿走出来,当即迎上去,拱手朝扁鹊深深一躬,道:“扁鹊先生医术高明,远胜秦王宫医者,寡人恳请扁鹊先生入宫,担任太医令一职。”
扁鹊躬身朝秦王回礼,捻着下巴胡须笑道:“秦王美意,秦缓心领了,本不该推辞,可秦缓年老,只想教授学生,并没有入宫为官的……”
扁鹊还没说完,但听殿外刀兵铿锵之声乍现,宫婢惨叫声响起,秦王稷一听,眉心一拧,转身往外头看去,大喊道:“是谁在外头喧闹!带进来!”
众人齐齐朝殿外望去,只见蒋泊宁一身黑色狐裘,扶着满头大汗的赵荧缓缓走进殿内。殿中宫婢上去为两人脱下皮裘,便看见赵荧右边袖子已经被鲜血浸染。扁鹊一瞧,当即捧着药囊上去为赵荧包扎。秦王稷一见这情形,当即震怒大吼:“谁敢在王宫行凶!押上来!”
秦王稷话音刚落,便见两个近卫压着一人走进殿中,那人头上冠帽已经被打掉,浑身都在发抖,抬起头来,正是那太医令李醯。
蒋泊宁扶着赵荧走到殿旁的木案后头,见手臂上血渐渐止住,当即上前朝秦王稷一躬,“王上,泊宁与赵医一进甘泉殿院门,便正好撞上李太医令朝外头走去,李太医令一瞧见我们,先是一愣,接着抬手便是攥了匕首朝赵医冲过来!赵医可是扁鹊先生的学生,王上若要请扁鹊先生入秦王宫,怎么能让他的学生受这样的委屈!请王上作主!”
李醯浑身一震,挣扎着大喊,“臣没有啊!是她们撞上来,臣哪里来的刀剑……”
“王上!”赵荧推开身边宫婢,扑到秦王稷身前,面色苍白,左手捂着右臂,额头触底,低声哭道:“民女有罪,欺瞒王上!”
赵荧抬起头来看向秦王稷,声声如若泣血,“民女并非是赵国人,而是土生土长的秦人,家父名为秦未,曾在秦王宫中为官,正是在那太医署,只因撞破太医令李醯擅改医案,惨遭李醯陷害,民女被迫流亡,改名赵荧。今日是被李醯认出,他才如此大胆要杀民女啊!”
李醯挣扎更甚,忙喊着没有没有,清白清白。
上首芈后却冷冷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有点儿印象,秦未刚进太医署不久,晋升甚是快,可转眼辞了官没了消息。原来是你从中作梗,废我良才!”
惠文后却道:“一个小小女子,名不见经传,说风就是雨,怎么可信?李太医令在秦王宫中为官多年,侍奉三朝,眼瞧着便要放金让他回乡终老,现在这样疑心他,岂不是太凉薄了?!”
“凉薄?我的好姐姐!忠臣蒙冤,奸佞当道,那才是真凉薄!”芈后一拂衣袖,冲下首赵荧道:“你尽管说,有何可证你清白的?”
赵荧冷笑看向一旁的李醯,伏地说道:“惠文王崩乃是惠文王更元九年深秋的事情,可早在两年之前,惠文王便有口角生疮的症状,李醯用药却无法使秦王病情好转,家父觉察惠文王病情有异,要劝李醯换药,可李醯分毫不听,删改医案,将惠文王病症掩盖住,盖不住时便往后拖,大化小,小化了。惠文王病情难以掩盖,便谎称是癔症心病,蒙混过去了啊!”
秦王稷一听,震惊得木然而立。芈后当即抓起木案上的铜壶铜碗,抬手往李醯身上砸过去,叫嚷嘶吼:“那是你的王啊!你这个混蛋庸医!那可是秦王啊!”
秦王稷手按腰间剑,三两步走到李醯面前,咬牙吼道:“取医案来!有多少取多少!今日扁鹊先生在,我倒要看看,是谁害死了父王!”
蒋泊宁抬眼看向上首惠文后,只见她胸脯起伏,苍白面上尽显六神无主,只死死盯着殿中李醯,也不知是惧怕还是震怒。蒋泊宁目光偏移,与一旁的芈后对上,那双狐狸眼里头虽盛着怒意,却是清明一片,见蒋泊宁看过来,将手上铜碗一丢,轻轻点了点头,抬眼向殿外看去。
太医令医官医吏陆陆续续走进甘泉殿,个个捧着惠文王晚年的医案,一摞摞捧到扁鹊面前。殿中李醯见那些尘封的竹简医案一卷卷在扁鹊面前展开,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只瑟瑟发抖跪在秦王稷跟前不敢出声。
甘泉殿中众人只屏息凝神等着扁鹊,却忽地听殿外又是一声高声通传,“大夫魏冉到!”
秦王稷抬头望殿外望去,只见魏冉一身官袍,身上斗篷带风,抬手拒了迎上来的宫婢,只一路走到秦王稷跟前,拱手躬身,直起背来朗声道:“王上,庶长公子壮谋反,勾结魏国,意图夺位!”
“住口!”惠文后这下坐不住了,一拍木案站起身来,“信口雌黄,给我闭嘴!”
魏冉冷哼一声,道:“臣不敢造谣污蔑王族,魏国密使细作入秦,正是在公子壮的府中被拿下,一应信函密印皆已查获!白山将军率军绕道巩城,惨遭韩军伏击,也是公子壮的手笔!请王上定夺!”
“你……”
“王上。”扁鹊从木案后站起身来,拱手朝秦王稷与芈后一躬,“惠文王之病,按李醯医案所记载,该不是病,而是毒,是朱砂水银之毒,用药不准,时日已久,伤及膏肓,这才无力回天。”
惠文后当即抓起木案上的铜杯,狠狠砸向殿中李醯,“好哇你个李醯!枉费你食秦国俸禄,竟是这般狼心狗肺地毒害秦王!来人啊!还不快将他拖下去,就地杀了以告慰秦王!”
李醯一惊,吓得跌坐在地上,殿中卫兵领命,架着李醯就要往外拖去。
芈后抬手止住卫兵,凉凉叹道:“这李太医令久居秦宫,这朱砂水银,是从哪儿来的呢?我看,倒是把他压下去,各套刑罚来一遍,撬开他的嘴,方才能真的告慰先王啊!押去宫中大牢吧,先上刑,等过了一遍了,再审不迟!”
卫兵高声称是,从地上拖起李醯。这李醯如若大梦初醒,奋力挣脱开卫兵的桎梏,扑到芈后身前,哭喊道:“芈后饶命啊!臣是无能,可从未下毒啊!”正喊着,李醯又匍匐膝行到惠文后身前,以头抢地,“惠文后救小臣啊!每回煎药都是惠文后身旁的巴姑来盯着的,臣哪里有能耐下毒!臣无辜啊!”
蒋泊宁抬眼望向秦王稷,开口道:“巴姑?巴国,可是盛产朱砂水银的巴国啊!”
芈后冷笑,一眼都不瞧惠文后,高声令道:“查!将宫内每个巴蜀人查他个透!我倒要看看,这秦宫内外,是谁要乱我大秦社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 @棋阑 灌溉的3瓶营养液
第63章
秦国王族宗庙之内,但见青烟缭绕; 灯火长明; 正堂之上,满满一面墙尽是灵堂牌位,正中; 是惠文王驷的那一座。
芈八子俯身奉上祭品; 退了两步; 双手叠在身前; 面对惠文王的灵位立着。
偌大宗庙正殿,只有芈后与秦王稷两人,连一旁的礼官太卜都被遣散。
秦王稷抬头,望向他父王的牌位,双眼渐渐聚起泪来,牙齿咬紧,“父王本不该这么早去了,儿子恨啊; 明明知道是谁; 却苦无证据!父王!”
芈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过去; 抬手压在秦王稷肩头,道:“母亲何曾不恨?她杀我夫君,送我儿质燕。我六年前便知道是她,却无能为力,眼见着她一步步得势。母亲的恨; 只比你多,不比你少。”
秦王稷眼泪决堤,扑到芈后怀中,呜呜哭起来。
芈后抚着他发顶,“可稷儿,咱们还得忍。”
“忍?”秦王稷抬头,泪痕满面,只满眼都是不解。
芈后点头,“是,忍。报私仇很容易,反正咱们已经揪着名头将魏后幽禁,今日一杯毒酒送去,明日宣布魏后暴毙,易如反掌。可是这私仇报了又有何用?你父王能活过来吗?你去燕国当质子,我们母子分离的时间能回来吗?都不能,魏后的命要留着,要留着去为秦国谋利。”
秦王稷双眼骤亮,如若醍醐灌顶一般,低下头去思忖片刻,抬头对芈后说道:“母后以为如何?”
芈后牵起秦王稷的手,领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公子壮是魏后的养子,不幽禁魏后,公子壮在朝中的势力除不尽,不废了公子壮,魏后在野便还有支持。母亲在宫中断了魏后与外头的联系,你舅父在前朝铲除公子壮的党羽,双管齐下。公子壮必须死,可魏后的罪名定不实,母亲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再打魏国一回?”
秦王稷连连点头,“秦魏世仇,哪里有不打的道理!”
“你与你父王,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秦国虎狼!”芈后捏了秦王稷的手背,笑道,“好,我王既然想打,便用这魏后祭旗。罪名是人说出来的,我说她魏后挑唆公子壮谋反,她就挑唆了,我说她为后无德,谋杀秦王,她就谋杀了!即便魏国反驳,那下毒的人,也确确实实是从她宫里出来的,便是她不认,我也打得那狗太医令认下!”
秦王稷握紧拳头,高高扬起如若誓师,“好!父王在天有灵,得知母亲与我为他报仇,定然会欣慰的!儿子谢过母亲!”说罢,秦王稷停住脚步,朝芈后深深一躬。
芈后笑着扶起他双臂,“我是你母亲,你父王是我的夫,自家人,自然是护着自家人的。傻孩子。”
母子俩说着走出宗庙,魏冉已在外头车马旁候着,护送两人回宫。魏冉骑马先行,芈后与秦王稷在后头同乘一车跟着。
车子摇摇晃晃往前开去,芈后撩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扭头回来看向秦王稷,“说起自家人,我倒想起泊宁丫头来。这次也是她的主意,举荐扁鹊入宫给悝儿看病,彻查医案,寻到借口整治魏后。说起来,泊宁这孩子身上功劳也是不少,既护你回秦国,又带墨家弟子随军平定巴蜀,加上这次的,真是也不知道该奖她什么好。”
秦王稷点点头,“秦国爵位功勋严明,唯有平定巴蜀那次可以给宁姑论功行赏,儿子已经晋了宁姑的爵位为簪袅,若是宁姑他日想出宫去住,田宅自是少不了的。”
芈后笑着摇头,“王上,秦国的爵位呀,奖赏是其次,最要紧的,是鼓励人才为我秦国效力。母亲所讲的是,要奖什么给她,才能叫她对你更为忠心。”
秦王稷不解,“燕国子之乱国的时候,宁姑都在儿子身边,如今儿子身为秦王,可以给宁姑田宅财宝,她又为何要走呢?”
芈后轻轻一笑,伸手点了点秦王稷的额头,“傻孩子,她毕竟是个女娃,不比魏冉卫淇他们可以长久辅佐你,若是她要嫁人呢?她有一大家子人要管束照料,怎么顾得上你呢?”
秦王稷被芈后这样一说,倒是一瞬醒悟,拧起眉头满面愁容,撇过头去低低思索着不愿说话了。
“所以我说,自家人,才会护着自家人。”芈后身子往前倾,握住秦王稷的手背,柔声劝说,“她如今也快二十了,你身为君主,关心她的婚事,给她赐婚,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你舅父魏冉平定公子壮谋反以后,论功论才,也该给他丞相一职了,这朝野之上,还有哪一家比丞相府更好呢?等她成了你的舅母,一来可时时入宫,二来,也绝不会背叛你我母子了。”
秦王稷眼皮一抬,喃喃道:“舅父?”
芈后点头,静静瞧着秦王稷自己思考,却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她这个儿子自幼聪慧有想法,一点即通,言多反而不好。虽分离数年,秦王稷的性格,她这个生母还是明白的。
秦王马车徐徐驶入秦王宫,芈后与秦王稷先后下车。甘泉殿婢女先迎了上来。
芈后转身面向秦王稷,抬起下巴看了那政事堂一眼,“王上去读书吧,我先回宫去了。”
秦王稷应了一声,躬身送芈后往甘泉殿走去,见芈后走入宫中复道,方才直起身来,望向芈后的背影,嘴唇抿起来,那双眉毛还是紧紧拧着,并没有半分舒展。
内侍从后头迎上来,停在秦王稷身侧,躬身说道:“王上,卫先生已经入宫了,听闻今日王上与芈后去了宗庙,现在还等在政事堂里头。”
秦王稷颔首,抬眼望向政事堂,一挥衣袖,抬手揉了揉眉头,迈开步子朝石阶走去,“走吧。”
甘泉殿外,芈后尚未到门口,便见月姑迎了出来,在她眼前停住,福身说:“义渠君来了。”
芈后狐狸眼一挑,嘴角轻轻勾起来,抬手扶了扶鬓间发簪,扶住月姑的手往内走去。一进院内,便见那义渠王正跟一个义渠武士切磋,未着上衣,头发散乱,手中弯刀闪亮如若弯月,兵刃相击,铿锵作响。
义渠王刀刃一偏,倏忽从那义渠武士的发间穿过,贴上他脖颈。武士木然不动,义渠王下巴一偏,朝门口看过去,嘴角勾起,煞是邪魅。
芈后倒是捧场,抚掌笑着,缓缓走去院中,“义渠君好身手。”
义渠王一笑,弯刀刀刃收起,丢给那武士,自己信步朝芈后走来,“去拜祭惠文王了?”
芈后不置可否,只抬脚朝内里走去,“那是其次,人都去了,拜祭又有什么意思。我向来只信眼前,不信脑后。”
义渠王听见这话,自是心中大悦,脚步也不觉轻快起来,“那你为何要去,有什么眼前的事值得你走这一趟?”
芈后回头瞧了那义渠王一眼,略想了片刻,觉得没什么好瞒他的,便直言道,“有个女子,打稷儿去燕国时便追随他,一路回来,又立了不少功,很是受稷儿信赖。”
“听你的口气,怎么酸得很,既然不喜欢她,除了便是了。”义渠王轻轻一哼,甚是不屑一顾。
芈后笑着摇头,“义渠君,你也是过于直爽了,我不是说了,这女子立了不少功,是个可用的人,除了,岂不是太可惜了。若是不喜欢就要除掉,义渠君,你早不知该被从我甘泉殿赶出去多少回了。”
义渠王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跟着芈后走进殿内坐下,从一旁婢女手中取过衣袍披上,“那你想让她如何?”
芈后侧身靠着木案,一手支着额角,一手伸出去,将义渠王的衣领收拢,捏在手中,笑得当真是一个风华绝代,“自然是把我不喜欢的,变成我喜欢的。”
义渠王微微眯起眼睛,握住芈后的手,贴近自己心口,“怎样,才是你喜欢的。”
那五指收紧,芈后声音轻软醉骨,“能为我所用的,能于我有益的,我都喜欢。”
甘泉殿中温香暧昧醉人,前头秦国政事堂之内,却是静穆一片,只见灯火将内里照了个亮,内侍宫女皆是脚步轻轻,唯有一人声朗诵文章,不时停下讲解,充斥着整座政事堂。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卫淇停下步子,捧着手中竹简道,“这几句,讲的是‘盈必亏,满必溢’的道理,王上可想天中明月,若满,必将迎来缺损,若……”
卫淇固然止了声音,只见秦王稷低头看着面前竹简,手中提着毛笔,却是一副愣神的模样。
耳边忽地没了声音,秦王稷一抬头,对上卫淇那将笑未笑的一张脸,腾地满面通红,站起身来朝卫淇一躬,“失礼了,请先生责罚。”
“哎,王上心里似是有所忧虑,若是心中忧虑不解,便是听进去了,也学不会,记不住。”卫淇放下手中竹简,双手背到身后,“今日,便先讲到这里吧,王上先回去将心中忧虑解开,咱们再继续讲。”说罢,卫淇拱起手来一躬身,便要退下去。
还得卫淇未曾往外走够十步,边听见后头秦王稷喊道,“先生留步!”
秦王稷匆匆走上去,朝卫淇一躬,“寡人心中忧虑,先生或许可解。”
“王上请讲。”
“母亲要我将宁姑许配给我舅父魏冉,先生以为如何?”
卫淇一愣,抚掌大笑,“这可是大好事啊!王上该早日应允才是!”
第64章
政事堂之中,油灯噼啪响了一声; 秦王稷肩膀一跳; 一瞬回神来,拧着眉头将身体微微前倾,似是方才听岔了一样; 又看着卫淇双眼再问了一遍:“卫先生说的是; 此事可?”
卫淇一手端在身前; 柔柔笑着反问秦王稷:“臣方才说的; 是‘好’,而非仅仅是‘可’。王上似有迟疑,王上觉得泊宁嫁给魏大夫,有何不妥吗?”
秦王稷轻轻摇摇头,伸手迎向卫淇,“寡人愿先听听先生怎么说,宁姑若是嫁给舅父,是怎么个好法?”
卫淇似是觉得秦王稷的话难以置信; 竟愣住了未曾立刻回答; 双目瞪大,好好瞧了一回秦王稷; 方才低头笑出声,将双手收到身后握住,朗声回答:“臣觉得泊宁和魏大夫这桩婚事若是成了,好处有三。其一,泊宁今年已经年满二十; 搁在寻常人家,早已婚配,只怕孩子都会说话能读诗了,不过是这些年颠沛流离,耽搁了。魏大夫年近三十,也未曾娶妻,算是相配。其二,王上敬重泊宁如若亲姐,这若是泊宁成了魏大夫的妻,便是成了王上的舅母,成了实实在在的亲人,不是更好吗?其三嘛……”
秦王稷原本还听着连连点头,卫淇忽地停住,叫他心中一顿,连忙追着问:“先生为何不继续说,第三是什么?”
卫淇笑着低下头,拱手朝秦王稷深深一躬,并未直起身来,“臣与泊宁私交颇深,这第三点,乃是臣作为泊宁的朋友,为泊宁做的私心考量,王上还是别问了。”
秦王稷走上去扶起卫淇的双臂,说道:“先生是寡人的老师,宁姑也相伴寡人多年,都是一起从燕国回来的,有何不可对寡人说的?再说,先生既是为宁姑好,寡人怎么会阻拦?”
卫淇抬手在眉间揉了揉,低头一笑道:“是臣以小人之心来对待王上了。这第三点嘛,不过是臣觉得,自入秦以来,芈后对泊宁不甚亲近,想着或许是因为王上宠信的缘故。这让泊宁嫁给魏大夫的话,既然是芈后说出来的,兴许是个两人缓和的契机,对泊宁也是有好处。”
秦王稷抿起唇,双手握拳,一手贴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转头过去不再面对着卫淇,而是看向政事堂上首那面羊皮秦国地图。过了许久,才喃喃道:“也是寡人做得不好,苏代的那些话,总如鲠在喉,叫寡人疏远了母亲,没想到连累了宁姑。”
“正是了。芈后也是明事理之人,不然也不会在这次魏后与公子壮生乱时,与泊宁联手。可女人心总反复无常,难免日后再有什么龃龉,中间有这层亲在,也好办许多。”卫淇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如今宫中魏后没有了,前朝公子壮的党羽也尽数折断。宫中仅有芈后,前朝魏大夫也掌权,泊宁与他们有亲,也是好的。毕竟王上如今还年轻得很,少不得依赖他们,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泊宁倒不至于少了护命符。”
秦王稷忽地转头,双眼冒火,咬着牙叫还未明朗的下颌线也突出来,身前按在腰带上那只手也握拳攥得指节发白,“寡……”一回身过来,怒目却撞上卫淇恭顺垂下的头颅,只能见他乌黑发顶并头上玉冠小簪,一瞬气郁结在胸中,发也不好发出来。
卫淇缓缓抬起头来,似是不懂秦王稷那目中怒意,反皱眉问道:“王上怎么了?”
秦王稷胸膛不住起伏,强迫自己闭上双目,握着袖口,只等身上颤抖渐渐平息,才缓缓抬起眼皮,望着卫淇衣摆,低声问道:“寡人为秦王,能激励秦兵,能退韩魏联军,难道就连护住一个人性命都做不到,都要宁姑投靠别人吗?”
卫淇一惊,拱手伏底身子,“臣失言。”
“没有。”秦王稷摇摇头,上前扶起卫淇,反倒躬身给卫淇赔了不是,“先生说的没有错。先生是寡人的老师,先生都如此想,放眼朝堂后宫,又有谁会把寡人这个刚满十五的秦王放在眼内。”
卫淇看着秦王稷眼中哀戚,说道:“王上,恕臣直言,撇去亲戚血缘,只论君臣,芈后与魏大夫,皆是贤臣能才,王上若是因一己的妒意忌惮,弃了自己的臂膀,得不偿失。”
秦王稷毫不迟疑地点头,“先生所言,寡人何曾不明白?只是心中难受罢了,只恨不能早日及冠,撑起秦国的这片天。”
“王上有此心,是秦国之幸。但即便是王上及了冠,也还是要倚重信赖文臣武将,秦国这片天,若是由王上一人撑起来,既是难,也是苦。”卫淇三两步走到一旁的木案旁,拿起那卷竹简,走回来双手捧道秦王稷眼前,“‘盈必亏,满则溢’,再则,如若这世间一花开了,并非是春色,唯有百花齐放,才有春意。”
秦王稷捧着那卷竹简,细细看了半晌,才将竹简握在手中,向卫淇一躬,“谢先生教导,寡人明白了。”
卫淇笑着看秦王稷那清明双目,“既然如此,今日的课,王上是学得通透了,臣先告退了。”说罢,卫淇拱手朝秦王稷一躬,转身往殿外走去。
秦王稷送走了卫淇,又是长长叹了口气,低头一面看手中竹简,一面踱步回到木案旁,将手中竹简放下,捏着袖口握拳端在身前,面向上首王座后那面秦国地图,看了半晌,忽地拂袖转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内侍一惊,连忙跟上来为秦王稷披好狼毛大氅,一边急趋一边问:“王上去哪儿啊?”
“去前头客殿,找宁姑。”秦王稷抬眼,看向议政堂前方那片低矮黑色屋檐,双目炯炯,脚下步子一刻不停,叫身边侍从也只能堪堪跟上。
秦王宫内客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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