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庶本荣华-第4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正文 第一四二回 命中贵人 威逼利诱
说话马道婆能在整个滁州城富贵圈里吃的开,除了道法精湛外,更多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和一双巧嘴妙舌,不然她的白莲观也不会香客云云,广受推崇。
今日得见府里六小姐,一眼瞧出这六小姐大福之相,还是个聪慧多思之人,不然怎会由她个小姐出来接见,且看满屋子丫鬟都听候她差遣,俨然成了内宅主事,心中也生出巴结之意。
一番话聊,见六小姐有意在家中建家庵,真是大合她本意。傅府乃是一州知府之家,论权势富贵,放眼望去,哪家能比的过知府,她早想让霍氏建一座,如果知府都建了,她再大肆宣扬,这样一来,她的道观和声名将大为远播。奈何霍氏不同意,也就搁置了。
如今看六小姐这主事同意,怎能不令她欢喜,不过听她问起让谁去菩萨跟前祈福,她真得好好琢磨一下六小姐的意思。
这些年她每个月初五都来府里,早将傅府这些人物摸清,还常在姨娘跟前走动,那诸多小姐性子也知个大概。但唯独六小姐刚回府,看不透性子。却不知六小姐是在打什么主意?
倘或猜错了心思,那可不是顽的!
景秀见马道婆久久不说话,一双眼睛溜溜在她身上打转,她故作不知,敛色端起桌上的茶杯,用茶盖撩动着漂浮的茶叶,动作缓且慢,葱白的指尖摩擦着茶盏上的花纹,瞧着那姿态风雅端庄,玲珑多剔透。
马道婆看在眼底,啧啧赞叹,这六小姐真似个从画里走出的人物。
看的入神,听到白苏一声咳嗽,她恍然回过神,冲着景秀一脸笑容,忙掐指算来。
心下却是这般盘算,这六小姐是庶出,又才回府两个月,这么快就能在府里说上话,且听她意思,在知府大人面前还得脸。自行揣测后,已有主意,便娓娓道来:“依老尼方才掐指一算,能在家庵供奉菩萨者非得是太太最亲近之人,这样心诚则灵,则事半功倍。”
景秀听此,脸上微微扬起了笑意。
马道婆正好暗眼瞧见,知是猜对了心思,接着道明:“除开此外,还得与菩萨结缘,菩萨才能听到心声,排忧解难。莫说贵府大小姐打小寄名在观世音菩萨跟前,常年为道观抄写佛经普渡众生,真真是为百姓做了善事,大小姐早是贤明在外远扬,又是府里最矜贵的小姐,旁人比不得,倘若她能在菩萨跟前虔心供奉,不但为府中驱除戾鬼,还为太太化解灾难,真是大功一件。”
倒是个有眼力见的,景秀颔首而笑,适才松了气抿下口茶。
马道婆看景秀笑意更深,心中也是得意,亏得她常往富贵人家走动,那些个夫人姨太太小姐之间的算计把戏,她也瞧的多了。且看眼前这傅府主事不是嫡长女,却轮到个庶出小姐,她又岂看不出当中伎俩。
景秀见这马道婆颇为识趣,口气松动的笑道:“这事儿我就在父亲跟前提一提,希望真能应效。”
马道婆忙不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恭维笑道:“六小姐心善为母,必能如愿。”
景秀笑了两声,叫白苏拿了二两银子与她,还安排厨房做了素膳,一番招待。马道婆客套的直说不敢打扰,景秀却说应尽地主之谊,她便不再推辞。
在偏厅用膳时,景秀把屋子里的下人支走,只留下白苏伺候在旁,马道婆不由奇道:“六小姐可有不解的要问老尼?”
的确是有。
安姨娘说老夫人为救四爷将那邪作心思打在康哥儿身上,全是这马道婆给的旁门左道的法子,马道婆出家之人,何以要用这有损阴德的方法?她想问清楚整件事来龙去脉。
又不可明说,只好拐着弯试探道:“您道法高深,方才还说我命中富贵,我却不知究竟何来的富贵之说?您看我不过是个庶女,姨娘沉塘早逝,一出生就被赶出府,从小在乡下破落地长大,落得一身病,当真不知何来的福气……”
马道婆听到景秀说其姨娘沉塘早逝时,神色一紧,握着的筷子哐当落地,她忙站起身,低头赔罪道:“老尼失仪,罪过罪过!”
景秀露出几分浅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薄薄的,却教人寒心。
这般惊慌,看来确有古怪。景秀敛下笑意,扬了扬脸,让白苏再拿一双筷子来,起身扶着马道婆坐下道:“佛法高深莫测,浩瀚无边,若能参透一二,也是我的缘分,您快为我解一解当中的缘法?”
马道婆见她为人谨慎细致,说话又滴水不漏,是个妙人。偏她对这六小姐不了解,也不知是想做什么,倒有些坐立不安。
见六小姐还盯着她看,她忙收了慌乱之态,解告道:“这世间百态,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百态之世也就存百态之人,人即有百态,世也便需百态,又何分苦海与岸。人之生来,历百难而成,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即需要百年而树,便需历百态而成百态。六小姐过去受尽磨难,能修得至今,便是莫大的福气,将来再历经几劫,肯善心向佛,还会有更大的富贵,这是谓苦尽甘来。”
说的倒是似模似样,景秀故作听的认真,不时点头,那马道婆还道:“六小姐命中确实带富贵之相,只是有几劫难过,当中便是姻缘一劫最难。老尼刚为六小姐算过面相,六小姐可是好事将近?”
景秀一楞,来不及说话,白苏在旁道:“姻缘劫该怎么解?”
马道婆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姻缘天注定,但有几分靠人事,六小姐命中有贵人相助,才能顺风顺水。可姻缘不能己定,旁人又想参合做主,使得六小姐的姻缘线有些偏离,这一变动则成孽缘,若是与那人强行结缘,六小姐怕会克着那人,到时伤了两人阳寿,更会害的那人……短命。”
景秀神色一凛,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似含了寒冰冷雪一般:“简直是胡言乱语!”
马道婆并不怒,反而陪着脸笑道:“老尼真是当六小姐是个有缘人,才将这些诛心的话实言相告,六小姐要是不信,但可试试。自顾有红颜多薄命的说法,六小姐模样出众,多有动心者甘愿付出,这才招的六小姐姻缘成劫。”
景秀嘴角冷然上翘,似有一道寒光射出。心中早将这马道婆定为怪力乱神,她的话并不上心。
白苏在听完这些话后,犹觉得可信。六小姐的姻缘的确是有大小姐插手才成这样,假如真的如马道婆所说,嫁给睿表少爷,会给他带来横祸,那这姻缘不是成不了!
但见景秀嗤之以鼻的样子,她犹豫问道:“这么说,六小姐不能与那人成亲?”
马道婆连着摆手又摇头道:“不可不可,要真成亲,那可是六小姐和那人的大劫。老尼说了六小姐有贵人相助,那贵人才是六小姐的命定良人。”
莫不是贵人指的就是邵大人?白苏暗暗猜测,邵大人曾多次救过六小姐,连那进宫的事最终也是托邵大人的帮忙,看来六小姐与邵大人才是天作之合。
景秀见白苏连连问话,明白她的想法,只是她根本不信这马道婆的一派胡言,咳嗽一声,欲将话转到正题上,唇畔微染起清浅笑意道:“姻缘的事也有说不准的,我道您会看风水,会驱邪避灾,还会解人疾病,不想连这姻缘也会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马道婆有些惶恐地道:“老尼今年六十有八,修行四十载,过往游走四方,不敢说本事一绝,但见识还是有的,自然懂的也多。”
“原来如此。”景秀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是惭愧道:“当真是我眼拙,在高人面前放肆。”
“六小姐言重了!”马道婆嘴里说着谦逊的话,却微扬了脸,有些得意。
景秀明眸微动,又道:“您说今年六十有八,但我瞧着竟以为才四五十岁,难道善心修佛,也比旁人看着显年轻些。种得善因得善果,想来您这一辈子也未做过损阴德的事,才有这番造化,是吗?”
听到六小姐说她年轻,马道婆也有些洋洋自得,可是话锋一转,说到阴德的事,脸立刻就黑沉了下去。
景秀也没多少耐性和她久缠,直言道:“我打小以为善心有善报,可是回了这个家,看到我祖母信佛却落得疯癫痴傻,母亲也信佛,落得昏迷不醒,才生出对佛法不信的意思。我父亲当官严明,也是最烦那等佛法虚幻的事,我就想,要是这么去跟父亲提建家庵的事,他只怕会一口拒绝。”
马道婆急着辩解道:“生老病死,这老祖宗和太太犯病,与这佛法无关啊!”
“可您方才也是赞同种善因得善果的道理,祖母和母亲可都是在您的白莲观捐过香油,又每日供奉着菩萨,行善积德却没好报,怎么说与佛法无关呢?这岂不是在自打自脸,信那白莲观根本无用,不仅没得菩萨庇佑,还反招来害病。若是外头有这等传言,那……”
马道婆听这六小姐一改方才温婉,嘴里的话连珠炮弹似得,把她说的一身冷汗。最后那句更是直戳她心头害处,整个人吓得说不出话来,歪在了椅子上,连连大喘气。
“只不过嘛,您方才还说了,世间百态,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景秀唇划起一道平缓的弧度,转开话音含笑道:“信佛需得有善心才成正果,则一切魑魅鬼怪都近不得身。倘若做了损阴德之事,破了佛法箴言,那落得此下场,也是与人无忧。我这么说可对吗?”
“对对对,正是这个道理。”马道婆听出转机,仿佛又活过来一般,连连赞同。
“既如此,那我祖母与母亲是做了什么损阴德的事,才有此结果呢?您占吉避凶,道法高深,想来也是知道情况。若是能查出个究竟,再对症下药,没准祖母与母亲都能大好,那我在父亲跟前也有个强有力的说法,他才肯同意修建家庵。”
话到此处,景秀捂着胸口的跳动,长舒一口气。看着马道婆阴晴不定的面色,她脸上嫣然含笑,这样一番威逼利诱,不怕你不实话招来!
正文 第一四三回 执念不放 真相待明
马道婆料不到这六小姐好生了副伶牙俐齿,话是字字珠玑,还跟她以佛法论证,条条皆是道理,堵的她话都说不出,真是小瞧了她!
连这紫檀填漆如意圆桌前堆满的素膳,也没得心情用了,把手里筷子迅速放下,眯起眼偷瞟一眼景秀,见她正懒懒地拿着一方巾帕揩手,又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那笑意若一朵娇艳玫瑰绽放双颊,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她,似在等着她回话。
马道婆忙避开眼,只是刚撇过六小姐那情形,脑中飞快掠闪过一幅画面,再一看她的模样,这才惊觉在哪见过。
六小姐刚说她的姨娘被沉塘,可不就是那姓柳的姨娘!还记得那位姨娘生的沉鱼落雁,她曾远远的看过一眼,便断定是红颜薄命,而这面前的六小姐眉眼跟柳姨娘真是一模一样。
想到这些,马道婆心里甚是惊恐。
事隔十五年,突然想起这些来,也不免寒心,嘴里赶紧碎碎念了句“阿弥陀佛”。
景秀听在耳里,拢着发丝的手指一僵,面上含着淡淡薄缕的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看来马道婆是记起事了。
微抬双眸,笑意转瞬凝结就成了一丝尖锐,“可掐算出我祖母和母亲都是犯了什么事,才落得这步田地?”
马道婆虽是惊恐不定,脸上依然兜着笑,故作着掐算。
景秀唇角定格一抹冷笑,方才的话她已经说得很清楚,意思也明显,不需再重复第二遍,只要马道婆肯告诉她事情原委,她就去说服傅正礼修建家庵,若是不然,那白莲观日后香火……
这马道婆是个精明知趣的,又贪财,懂权衡利弊,相信思量后会肯和盘托出。
果然,马道婆思虑一番后,摆出一幅慈悲为怀的模样,诚恳地道:“六小姐过去受尽折难,今能重回傅府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尼却不得不善意提醒,过去种种都随烟而散,苦苦追逐到头来皆成空,何必想那痴嗔贪?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六小姐是个极聪明的人,念愚念智只在一念之间,但却截然不同。”
景秀眼前一片薄雾,听她说得真诚,心头暗暗领悟,想到这几日抄写的佛经,半晌才苦笑的低低说道:“佛曰: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再有红尘之中,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八苦即是每个人都当经历,我,便是放不下。”放不下是人生八苦中的最痛一苦,若是放下了,她的人生早就完结了……
马道婆听了有些惊讶,却连连点头笑道:“六小姐的参透领悟让老尼见识了。”
“不敢。”景秀淡淡笑道。
马道婆看她执念太深,也不再说这些佛法,直言相告道:“老尼修行四十载,看风水,算姻缘,驱邪避灾,解疾难,都是凭着菩萨善心做事,从未做过损阴德之事。唯一一次,却是为府里的老祖宗解救她的四子。”
见她终于要道明,景秀坐直了身子听着,不让自己有一丝的动摇,面上也是波澜不惊。
“老夫人的四子体弱多病,悬着性命,恐活不了多长。她前头的几个孩子都夭折了,故格外谨慎这四子,为了这孩子不惜一切法子,请老尼解救。可老夫人命中却与子嗣无缘,不管有多少个孩子都将和她天人永隔。老夫人不肯相信,于是四处求偏方,而老尼这里也倒有个邪门的法子,只是有损阴德,会破功法,才不敢相告。”
景秀将这一字一字的听进去,神情不敢一丝松懈,亦不敢漏听一个字眼,紧抿着唇瓣不发一声,连呼吸都屏住了,手指却暗暗绞着腰间的丝带。
空气中就有如胶凝般的滞缓与压抑,偏厅里摆着的盆栽花香轻而薄地缠上身来,闻得久了,几乎如同捆绑般的窒息。
白苏一直在景秀身旁站着,看到她面色虽然不改,但那种从心间透出的苍凉缠绕了她一身,抬起手轻缓的压在景秀的肩膀上。
景秀紧绷的身子一惊,侧过脸抬眼望到白苏深沉的担忧,她才将那憋足的气透出来,微微一笑,示意没事。
马道婆并没看到这些,自顾着道:“那时老尼的白莲观正要修葺扩张,需要一笔大的经费……”话到此处,就有些犹豫吞吐。
景秀正听的认真,见她不说下去,知道后面的话才是关键,忙道:“您是不是就将那法子告之祖母了?”
马道婆皱眉摆头,样子有些为难,看景秀焦急的模样,只好实话道来道:“贵府的傅太太知道老尼常来府里为老夫人看相,就询问一番,老尼见傅太太面慈心善,又常在外施粥布善,是个有佛缘的人,索性将事都告诉了她。哪知傅太太第二日给了老尼一百两,让老尼将那法子告诉老夫人……”
听着这些话一字一字入耳,仿佛是一根根钉子钻入耳底,要刺到脑仁儿深处去。景秀遽然变色,倏地一拍桌子,猝然站起,双手紧握成拳,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惊愕且愤怒,切齿地脱口而出道“害死安姨娘的康哥儿,还冤枉到我娘身上,全是……全是她!”
这一刻,当着外人面前,她连母亲都喊不出口。那是杀母的仇人!
白苏看景秀蓬勃滋生的怒意,连呼吸都渐渐受窒,急促而沉重,忙拉住她手腕道:“别动气,千万不要动气,伤了自己身子……”
景秀心中怒火翻滚如潮,眼底全是薄薄如冰屑的冷意,无法按捺的激动,只觉得喉头一阵阵痛得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不管是在外头乡下,还是回府,她心里始终觉得这一箭双雕的计谋全出自霍氏手笔,不但可害死娘一劳永逸,还让安姨娘痛失幼子,又失宠沦落到东偏院。这一切切对谁最有利,便是这当家主母!
甚至霍氏并不直接动手,一招借刀杀人,借老夫人的手去算害,实乃一箭三雕,她用这法子还从老夫人手中夺了当家的主权,后来让老夫人被傅正礼关在玲珑十二馆,再也出不来。
真不愧是霍氏!景秀紧咬的失血的双唇剧烈地颤抖着,兜兜转转这么多,把罪责全然抛到老夫人头上,还让安姨娘也误以为是老夫人所为,不敢报复只得忍受,便是她回府查起来也费了这么多劲!她还曾理直气壮的说不是她做的,独是这份阴险狡诈,怎能不令她恨!
白苏看景秀面色逐渐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润泽的光华,忙从她腰间取了锦囊,放到她鼻尖嗅一嗅,口内不停说着:“六小姐先冷静,冷静下来,太太已经得了昏迷不醒的下场,只怕日后再难醒来,她已有了应有的报应,六小姐却要好生生的,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景秀静静地听着,那一瞬,有一个念头,几乎如滚雷般震过她的心头,她要报仇!
只是听了白苏那番话,所有的情绪在她的克制下渐渐平息,终于回到如常的宁和。
是啊,那床上平静躺着的霍氏不正是她算计才得这下场,如活死人一样听不见,看不着,一动不动,那样事事好强的一个人,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真是比死还要痛苦!
她仰起脸,施施然站起身,神色平静如水,看了眼马道婆,暗示白苏送客,转身走出偏厅,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一步步走到内室。
见到白蜜在霍氏床前照顾,她面无表情的道:“都出去。”
白蜜看景秀脸色透明如白纸,眼中没有往日的明亮狡黠,只剩下一片灰压压的暗沉,那暗沉又变得逐渐混沌,她正要张口,听到景秀又一声决然的吩咐:“全都出去。”
白蜜看了眼床头的霍氏,应了声,领着满室丫鬟走出去。
景秀沉缓的走到床边,在床榻上弯下腰坐在床沿,看到霍氏依旧不见起色的面容,闭着眼一动不动,连嘴唇都是发着灰紫,苍白而发皱的面庞安详如同躺在灵柩的死人一般,毫无生气。
她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怜悯与悲惜,呵呵笑了起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这般痴痴的笑着,她不禁想到了娘,午夜梦回中,她总是能梦到一个女人关在猪笼,沉入水里凄厉绝望的呼唤,她很怕水,双手使劲的挣扎扑打,水却灌满她的眼耳鼻口,她彷徨无助的想挣脱猪笼,可是却慢慢的往水底下沉,直至再无生息……
景秀已经不记得这个梦做了多久,大约快十年,从儿时伴随长大。可自她回府后,这个梦再也不曾做过,因为娘也是相信她一定会为她报仇,所以再也没出现在她梦境中。
再一看霍氏那张脸,她情不自禁的伸出细长的双手,慢慢掀开霍氏床上的锦被,手指紧了紧,感受到霍氏温热又若有若无的的鼻息,双手向下移,朝着霍氏的脖颈上掐去。
狠狠地,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到霍氏不挣扎不呼喊的神色,她心中无声的笑,娘,女儿终于要为您报仇……手指又加重力气,双手掐紧的骨节作响。
正文 第一四四回 运筹帷幄 投其所好
“六小姐……六小姐,快住手!”白苏一进屋,看到景秀掐着太太脖子,跑过去惊慌叫着住手。
景秀此时被仇恨蒙了头,哪里肯听得进话,双眼如利刺般的盯着霍氏,手里又加重了力气,脑中填满了为娘复仇的欲望。
白苏见此,又是急又是慌,眼下却不敢多耽误,顾不得太多,走上前使劲抓住景秀的手,让她松开力气,嘴上边劝道:“太太要是这就去了,六小姐逃不脱干系的啊,冷静点!”
景秀不敌白苏劲头大,被她按住手便使不上劲,双手渐渐松软,再被白苏一扯,泛白的骨节脱离霍氏的脖颈。
“六小姐,太太已经如此了,你现在真把她掐死,岂不是也陷自己于困境,咱们好好冷静下来,切莫做了傻事……”
景秀头也不抬,只垂着眼帘,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霍氏,那脖子处正被她勒出道淤红的痕迹,再看自己—双关节微微肿起的手,她僵硬的手指不自然的缩了缩,刚刚她真的险些杀了霍氏……
白苏见景秀面色清冷而没有温度,脸色也白的碜人,两颊的鬓发湿漉漉的贴在耳际,失了以往神采,那双手还在瑟瑟颤动着。她知道景秀也是在害怕,忙握住她冰凉的手,又替她理好鬂发,轻声在她耳畔道:“杀人的滋味不好受,六小姐可要想清楚。”抓着景秀手腕的手又加重几分力气,让她平和下来。
景秀眼眸微微一沉,气息阻塞在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苏见景秀恢复了知觉,赶紧扶着她绕过屏风去外头坐下,倒了杯热茶让她捧着,也好清理情绪。她能理解景秀此时的心情,日日夜夜念着查明真相,当有一日得知杀母的仇人就在眼前时,哪里是那么容易克制住的。
只是景秀现在侍疾太太,太太出了事,第一个问罪的就是景秀。
见景秀还怔怔的发愣,捧着甜白瓷杯,目中无焦距的盯着一个地方。白苏轻言叹了口气,多说无益,这事还得景秀自己想明白才行,便由着她静静的坐着,转身去整理霍氏床头。
探过霍氏鼻息,稍松了口气,好在景秀力气不大,真未伤到,鼻尖还存着微弱的气息,偏眼下又不敢去请廖大夫,白苏只好翻了屉笼里的药膏,给霍氏均匀抹在脖子间,以遮住那淤痕。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屋子里只有两人,没有一人说话,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苏静悄悄的候在景秀身旁,看她手上捧着的热茶冒的热气影儿不见,准备伸手接过来。
那甜白的瓷杯刚离了景秀的手,景秀一个警醒,手一歪整杯茶顺势滑落,好在白苏眼疾手快的接个正着,只一晃荡将茶水溅到景秀手上。
茶早已凉透,沁冷的液体沾满了手背,像是要融进她被仇恨之火塞满的心房,便有一股清流划过,景秀缓缓回过神,木然的掸了掸衣衫上留着的几片茶叶,满心的惊惶也终于化作了淡定。
静静的坐着那刻,她想了很多,有过去,有现在,也有将来。过去她沉浸在为娘复仇的悲恸中,可以为报仇不惜一切,如今得知真相,虽然仇人就在眼前,但掐着霍氏脖子时,心里也跳的奇快。原来,她很怕杀人,特别是霍氏病怏怏的毫无缚鸡之力去还手,她更是下不了手。
与其杀了她,不如就由着霍氏生不如死的躺着,再也醒不来,这种滋味比亲手杀了她更让霍氏痛苦的吧!她也可趁着侍疾的理由,留在远香堂与哥哥相认,让府里人都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亲兄妹。
还有景沫,她和霍氏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人,握着邓睿的软肋威胁自己,纵然暂时不能拿捏她,可也不能轻易如了她的愿。
过去活的卑微,现在许多事依然不能随心所欲,每走一步照样如履薄冰,可是将来的路,她再也不想这样走下去,她要让娘看看,她的女儿会活的更好。
白苏见景秀娇美面容重新有如一抹最亮的艳色,甜美的笑意再度绽放在她唇角,眼中仍旧是倔强的坚韧。她心中温暖如绵,开心地道:“六小姐想通了就好。”
景秀眉心一松,唇角便有了一点笑意,拉着白苏的手道:“我还等着看你和那心上人在一块,全了你们俩的好事。”
白苏的脸色微微发红,嗔了她一眼,静了片刻才道:“六小姐也该为自己的亲事想想主意。”
见景秀笑意淡了下去,她始终不忍道:“如今查清了往事,心里的包袱也该落下,和睿表少爷的亲事总得琢磨调理,六小姐心里喜欢别人,勉强和睿表少爷成亲,不止愧对邵大人的心意,你自己那道坎也过不去,更对不起的是睿表少爷。再有那马道婆说的那番,也许真的有理,若是被她说中,到时……”
“怎么轻信了她的胡言乱语?”景秀低声打断她:“纵然她说的似模似样,却毫无凭据,不过是胡诌了几句,指不定在谁跟前都是这话,倒把你唬着了!”
白苏慎重地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景秀看了她一眼,白苏才不继续说下去,景秀缓缓低语道:“时间紧迫,我已是一筹莫展,没有主意。”
白苏心念如电,五日时间是太紧了。
景秀噙了一丝苦笑,安稳地道:“她这样算计我,我也反敬给她。她逼迫我做出选择,我也该让她受一受这种滋味。”
白苏听这话,想起了方才和马道婆那些话,不由问:“是要让大小姐去家庵为太太祈福,日夜供奉在菩萨身前吗?”
景秀点点头,白苏又道:“大小姐也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主,只怕会想个妥全的法子,府里这么多小姐,没准她就能让别人去了。”
的确,景沫心思狠辣,多有能耐,哪肯青灯古佛的陪伴着菩萨。在那家庵里,可是每日都要抄写佛经,敲着木鱼诵经,一步都出不来,直到霍氏病有起色。景沫定然会想尽法子反抗。
所以,她才想了另一条路,让景沫不得不做决定。
“我记得明日好像是父亲沐休日吧!”
听景秀突然问起这个,白苏想了想,适才点头。
景秀微微沉吟,招了白苏,在她耳畔细细吩咐。
甫一说完,白苏讶然地道:“这样稳妥吗?”
景秀踌躇片刻,也不太确定会有什么后果,只是没有办法,“姑且试一试吧,难得明日父亲在家。”
白苏神情格外郑重,太太昏迷,六小姐虽能在远香堂侍疾,也在老爷跟前说上话,下人们都肯听从。但只要大小姐重新获得老爷怜惜,定然会主动提出由她来代替六小姐,毕竟大小姐是嫡长女,侍奉太太比六小姐更合情理。
好不容易六小姐在府里初有起色,打算培植府中关系,要是大小姐插进来,那就前功尽弃。下人们多是捧高踩低,没了内宅话语权,哪个还肯巴结。
正好这时候请马道婆入府,除了询问真相外,还提出为太太建家庵,再联合马道婆让大小姐去家庵供奉,这样一来,大小姐便代替不了六小姐。
这个主意却是极好,可是要对付的人是大小姐,这一招太过困难。
六小姐唯有铤而走险了,但要利用那个人……
白苏着实捏着一把冷汗。
再看景秀眉心凝聚不散的忧愁,恐她也是担心着。
*****
到了第二日,景秀起床梳洗后,又喝下药,让白苏拿了笔墨纸砚和描红册子,坐在临窗的炕上,练起了字。侍奉霍氏这些日子,每日早晨,倘或有时间,她就会拿出景蝶送给她的描红册练笔,每日描两页,一来可静心,二来多识些字也无坏处。
尤其傅正礼喜欢爱读书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