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兴朝驸马须知-第5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文宣帝心知不妥。转念却又想着再有一年,承昭便及冠,这天下都要交到他手中,不好在众卿面前驳儿子的脸面,只好允了抄家,三司会审却驳了回去。
*
太子严令抄家此举让不少老臣寒心,朝中由太子提拔的许多新臣却云集相合,一连牵扯出许多事,详详细细列入了卷宗,摆明了是早有准备。
以相国为首的几位一品要员并上几个三品小官竟称病不朝,闭门谢客。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又过了一个休沐,还是没好。
太子也不去请,每日气定神闲,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群臣都觉得太子这回下不来台,此时只是梗着脖子硬撑着,最后还是得亲自上门告罪。
却不料又过两日,又有御史上谏,多日来称病不朝的某官员纳了第六房小妾,明明告病不朝,却在府中逍遥自在,这便是欺君之罪。当日便捋了他的官,又把后头的新臣提上来一个。
陆续地,称病不朝的官员都回来了,唯独老相爷还在撑着。
“到底是急了些。”文宣帝无奈:“如今你根基不稳,哪能如此贸然行事?”
承昭笑笑:“早就是沉疴痼疾,我大兴人才济济,缺下的空子自有人来填。”
文宣帝却摇摇头:“不可逼得过紧,你门下那些个寒门出身的毕竟见识有限,在你面前夸夸其谈不过是纸上谈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喊得响亮,可若真爬上了高位,未必能有所作为。”
看承昭皱着眉似有不解,文宣帝笑说:“清正廉明的,未必是好官。办实事的是们,办大事却还得靠些老臣。水至清则无鱼,此事也该就此打住了。”
承昭若有所思。
如今彻查吏部和都察院之间的往来,尤其像方老爷子这样在都察院任职的更是首当其冲。他连称病都不敢,每天在朝堂之上站着,肩背挺得笔直,一脸正气凛然。
耳中所听却都是同僚作奸犯科的桩桩件件,方老爷子竖着耳朵听着,今日竟见到了一个同姓方的大人被捋了官帽,一时差点没喘上气来。
两个时辰的朝会听下来,只觉腿都发软。
方老爷子正是焦头烂额,昨夜在书房里头放了一封信,写的是些无用的内容,仔仔细细用蜡封了口,他还多留了个心眼,在那封信底下压了一根极不显眼的头发丝。
今晨去书房再看,信还在那位置,蜡封口也好好的,底下那头发丝却不见踪影了,明显是被人动过了。
方老爷子心惊不已,偏偏方筠瑶这几日常来寻他,端茶递水捏肩捶背,表面上是给自己尽孝心,其实句里行间旁敲侧击,说的都是她那嫁妆的事。
虽她说得委婉,可方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吃的盐比她走的路还多,如何能听不出来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如今正是这要紧关头,哪有空管一个孙女嫁人的事?稍稍训斥了两句,方筠瑶便嘤嘤哭着跑走了,方老爷子烦得要命。
没两日,太子手底下一个官员来方府中做客,按理这时候人人自危,谁有心情来别府做客?
可这位官员是太子手底下的人,还是太子手中逮谁咬谁的一只恶犬。方老爷子心知不妙,大约是太子瞧他不顺眼,却也没打算下狠手,这便来提点几句。
方筠瑶正在二房的几个姑娘在园子里散步,瞧见这男子模样极好。虽已是而立之年,却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那人听见这边几个姑娘说话的声音,略略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转眼间眸中润泽,撩人心弦,容貌更是极佳。看着方老爷子若有若无的恭敬之意,方筠瑶心知这定是位高官。
一时喜上眉梢,忙回了闺房换了一身漂亮衣裳,便去了方老爷子的书房。明知两人在书房议事,却一叠声喊着“祖父,筠瑶来看您了。”门都没敲,这便推门而入。
方老爷子不由皱眉:“你来此作甚?”
方筠瑶却缓步上前,把茶盘中亲手沏的茶给那官员添上,手一抖,茶水便洒到了人家衣裳上。
“大人恕罪。”方筠瑶掏出手帕,作势给人家擦的模样。夏天|衣裳轻薄,她弯着身更显上围傲人。那男子蓦地沉了脸,抓着她手臂把人格开,冷声道:“姑娘不必如此,”
方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
方筠瑶寻了离他最近的一处盈盈坐下,两人隔着三尺宽,见他和方老爷子此时都无人说话,便浅浅笑道:“方才我在门外听了两句,对大人所言也有些自己的见解,大人可要听听?”
——偷听人说话还有脸说?
那男子面无表情地垂了眼,浅浅抿了一口茶,觉得味道不好,沏茶的功夫也不到家,想想是这女子沏出来的,更是没了胃口,便搁下了。也不分给她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地对方老爷子说:“这丫头,教得可不怎么好。”
他比方筠瑶长一辈,虽在方老爷子此处这般说话,确有些荒唐,可他身后站着太子,从来言行无忌,也无须顾忌旁人脸面。
方筠瑶脸色一白,眸中碎光粼粼,眨眼的功夫便含了泪。方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 方筠瑶脸色一白,眸中碎光粼粼,眨眼的功夫便含了泪。方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还不赶紧出去!”
那官员却没了再留的兴致,当下便起身告别:“下官还是改日再来。”
方老爷子再三挽留,也没留住,只好起身送客。
两人方才只寒暄了几句便被打断了,连要紧话都没说上。方老爷子心中正是惴惴不安,回头便见方筠瑶仍伸长脖子瞧着人家走远的背影,登时大怒,重重挥手呼了她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鉴于大家都不喜欢看方筠瑶,我保证正文再不写她了。今天是因为必须要讲朝事,顺便写了她一笔……
但正文再不会有她和徐肃的戏份了,会把她众叛亲离的下场放到番外里讲。
明天讲大皇子。
☆、失明
此时,距京城一千四百里外的义县。
这个小小的县城位于京城南边,与京城之间隔着两座城池,因三面环山,交通不便,南北商客都从它旁边的沥城行过。也正因如此,此地民风淳朴,江南的婉约气息渗入骨子里。
正是江南无醉意,春风十里香。
此时,一处小小院落中炊烟袅袅,触目是爬上青苔的凭栏木雕,色泽黯淡的镂空花窗,江南气候潮润,墙皮小块小块斑驳脱落,瞧着有些年头了。
这个小院以前住过另一户人家,如今赁了出去。因多日小雨,小楼上层通风更好一些,上层住着的正是大皇子和成雅风二人,十几个侍卫分散住在四周。
此处距离京城还不够远,他们最初计划的落脚点并不在这儿,要在更南更暖的地方。一路南下逃至此处,从没遇到官兵追捕,加上大皇子临至而立,未出过京城,一路行来也无人认得出他。
只是走到了这义县时,听闻此处有个名医擅治奇毒,远近闻名,成雅风当即决定留下给大皇子治病。
那神医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在江湖上打拼了大半辈子,晚年到了此处安稳下来。这神医性情古怪,若是他从没见过的奇毒,分文不取也会上赶着给人治;若是他不稀罕的毒,捧着千两黄金求上门,他也未必瞧一眼。
成雅风把唯一的一套贵重首饰当了个干净,那还是她被大皇子送走时身上戴着的。再加上临出逃前从府中携出的几千两银票,总算有了上门求医的底气。
却不想那神医甫一瞧见大皇子,眸中蓦地一亮,从袖口里掏出一根细长竹管,里头爬出一只通体莹金的蝎子,也无须人引着,在大皇子身上爬了一圈。
“你……”成雅风直觉脊骨发凉,却不敢扰神医心神,只能强忍着不作声。
那金蝎再从大皇子袖口钻出时,爬得都比先前缓慢许多,仿佛餍足的模样。“这毒倒是好毒,却没用到家。”神医拿指尖蹭蹭那毒蝎的脑袋,似在安抚一般,另一手搭在大皇子的脉间啧啧称奇,又说:“若再毒个三五日,你就废了。”
成雅风心下稍安,到底是同姓兄弟,太子终是留有一线,念在文宣帝的面上没下狠手,如今这毒还没转成沉疴顽疾,还是能治的。
那神医确是有真本事的,每日以药草熏过的八十一根银针给大皇子刺穴,又拿药汤熏洗一个时辰,早晚各服一剂以毒攻毒的汤药。
每日折腾这么一通,任是谁也得没了半条命去。
连着十余日,容璟邰身上的毒性已越来越浅,慢慢恢复了力气。虽还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却不再是先前通身无力的模样了。
只是失明的双眼,却没随着毒性的减弱而变好。先前那神医便明着告诉他,毒已入眼,双目失明能痊愈的几率仅有十之一二。却经不住成雅风再三苦求,也开了个方子给大皇子治眼。
*
以前从不知这世上还有能让他惧怕的事,临到解开束在眼上的绷带时,才知自己最怕的是什么。
怕一辈子都看不见她。
“璟邰,你可能瞧见?”
夏日火辣辣的日光灼得人皮肤发红,容璟邰却冷得发抖,嗫嚅着唇不知如何开口。成雅风见他想要开口说话,一时竟以为他能瞧见了,忙在他眼前做手势,欢喜问:“能否看得清?”
容璟邰听声辨位,握住她的手,哑声说:“别费心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成雅风满脸欢喜的表情僵住,沉默须臾,轻声问他:“能瞧见光吗?”
闻得此话,容璟邰仰起头,本应被日光灼得眼睛刺痛,他却瞧不见太阳在哪个位置。“一点光都瞧不见。”摇摇头,脸色灰白一片。
原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临到此时,却知自己还是生了一些期冀和庆幸的。如今那一点微薄的希冀也彻底破灭了。
成雅风面上憔悴疲惫之色愈深,心中倒有些庆幸他此时看不到,不然还得违心地挤出个笑模样来。
“无妨,瞧不见便瞧不见,你我之中有一人能看见就行。”成雅风温声劝他。话虽如此说,她心中却仍未死心,那神医医术高明,兴许再治两月就能治好了。
可这样的话却不敢对他说,怕给他念想,又一回回破灭,只能自己心里想想。
见他怔然不语,怕他耿耿于怀,成雅风忙抱着他柔声说:“看不到也不妨事,我目力极佳,你我二人有一个能瞧见就够用了。”
容璟邰轻轻格开她的手,摸索着椅子慢腾腾坐下,怔怔坐了好半晌。
当初他为什么娶她呢?如果不娶她,把她托付给她人,她过的该是多好的日子。
即便先前她身为皇子妃时,衣食无忧,却也是委屈的。
而这一路行来,她日日省吃俭用,身上的首饰都当了个干净。如今沦落民间,落脚的这方寸之地,连曾经府中半个院子的大小都比不上。
如今他已经是个废人,竟还要拖累她一辈子?
容璟邰静静坐了许久,直到晚膳之时,成雅风习惯性地举筷凑在他唇边,容璟邰忽然侧过脸避了开,低声说:“雅风,你走吧。”
身旁的人呼吸一滞,慢腾腾放下了筷子。容璟邰武功不如何,却也能听得清。一时心中骤疼,却还是咬着牙低声说:“你我成亲多年,夫妻却有名无实。如今我成了个废人,更是不堪……你若是想离开,我绝不拦你。”
许久,却听不到她说话,容璟邰探手一摸,摸了个空,却听她静静反问:“有名无实?”
容璟邰胡乱点点头,虽嗓音发颤,却还是细细给她分析利害:“你若不说,无人知你是嫁过人的。你容貌才情都是上佳,会遇上比我好千百倍的男子。”
忽的一阵掌风袭来,他微微攥紧衣袖,未曾偏头半分。狠狠掴来的一掌分毫不留情面,他颊上生疼一片,可想而知她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容璟邰一怔,随即苦笑:“怎的气性这般大?”
又是一掌袭来。
容璟邰摸了摸生疼的颊,朝着某处静静看着,一双雾濛濛的眸子愈发颓然,却不作声,也没有生气的模样。
他看不见成雅风眸中通红,也不知她难过得心口生疼,唯一能听到的便是那冷冰冰的声音:“夫妻有名无实?我陪你九年……就换来这么一句?如今你得出囹圄,就要赶我走?”
这些日子她从没睡过一回安稳觉,先是一路往南逃,规划路线,变卖首饰,管着随行侍卫的吃喝穿用……好一番精打细算,才把他医病的钱攒出来。
他前些日子全身无力,行走站立都得靠别人撑着,一日三餐她亲手喂,沐浴擦身起夜也是亲力亲为,从不假人之手;每隔两个时辰便要给他用药熏眼,用温帕子捂着眼睛,若帕子凉了,便得再换过热水,哪能睡得下?
即便及笄前被侯府中的那些人轻视鄙夷,她却也从没做过这些,还不都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这一月来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心神俱疲,却分毫不觉得委屈。
此时才是真的委屈。
原先强忍着的酸涩都涌上心口,她眼前更是模糊一片。
“曾经,我还能给你美食华服。”容璟邰叹口气:“如今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了,又成了个瞎子,只会是你的拖累。”
他屏住呼吸等她的回应,她却不作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满室静寂。
容璟邰一颗心缓缓下沉。如今他什么都瞧不见,只能靠声音辨别方位,最怕的就是她不出声,连她在何处都不知道。
忽听成雅风轻轻吸了口气,低低笑说:“我命中带煞,克父克母,生来就是灾星。”这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丁点自厌自弃的味道,似只是随口一说。
却仿佛在他心上拉了一道血口。容璟邰心中一颤,猛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疾步行来,想揽她入怀,忙反驳她的话:“你不是!生老病死乃是上天注定,哪有灾星一说?”
只是赁下的这间小屋太小了,前一户人家的家具都没搬走,都挤在这方寸之地,又什么都没来得及拾掇,堆得满满当当。他双手摸不到她,又走得急,一时竟被桌椅绊倒在地。
成雅风冷眼看着他爬起身,双手摸索着跌跌撞撞朝自己这边走来,忍住想上前扶他的冲动,刻意往侧旁退了两步。
“如今,我又克了你。”成雅风又说:“没娶我之前,你一人活得好好的。自娶了我之后,先是不得入朝参政,后又是与承熹生了怨,如今更是身中此毒。”
“别人娶妻娶贤,我却命中带煞。自你娶了我,运势便越来越差,你怪我也是应该。”
容璟邰忙说:“不怪你,是我自己心中有怨。”
却听她忽的笑了,不疾不徐问:“是不是,只有我也做个瞎子,咱俩互相拖累……你才觉得般配?”
容璟邰一怔,还未明白她在说什么,却骤然听到匕首出鞘的声音。他心思电转间似明白了什么,蓦地神色大变,忙起身再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
成雅风悄无声息地坐上榻,往里侧翻滚半圈。瞧着他又扑了个空,更加摸不准她在哪儿,被地上满满当当的家具绊倒好几回,怎么也找不到她在何处。
明明双目失明,眸中却满是凄惶。
成雅风心疼得几乎裂开,可她知道这人心思缜密,因为幼时坎
作者有话要说: 成雅风心疼得几乎裂开,可她知道这人心思缜密,因为幼时坎坷,一丝半点的磨折就要被他想到绝处去。温声软语的劝慰对别人或许有用,对他却从来没用,哪怕费尽口舌都阻不了他钻死胡同。
此番遭逢此大难,他竟连赶她离开的绝情话都能说得出口。
若是她不走,指不定再过两日,他就会自己离开,只为不做她的拖累。
此时唯有逼他说出心里话,才能叫他打消这个念头。
☆、举箸
成雅风手中握着匕首,指尖沿着寒光冷冽的刃锋轻轻摩挲,这匕首削铁如泥,她方触指上去便是一条细细血口。怕他瞧不见,怕他不明白,便不疾不徐讲给他听:“我现在手中握着匕首,是你一向随身带的那一柄,极锋利。”
“你要作甚……”容璟邰似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全身抖得不可自抑,哆哆嗦嗦问了这么一句。
却听她轻声笑了,幽幽问道:“人说十指连心,你猜自己剜去双眼,会有多疼?”
“我与你一起做瞎子,你我都是废人,如此才算得上般配。你也不必再说谁会拖累谁的剜心话。”
“不要!”他蓦地大喊一声,声音凄厉,听了这几句话总算能找准她的位置,扑上前来。
成雅风这次没躲,被他抱了个满怀。她一动不动,任他沿着自己手臂摸索,空手去攥那匕首,眨眼便深可入骨。鲜血沿着虎口滴下,淌了她一身。容璟邰却不知疼似的,摸向她的眼,抖着手细细摩挲一遍。
骤悲骤喜之间,他整个人都在哆嗦,喉中哽咽难言:“是我错,我不该赶你走……就算是拖累,我也一辈子拖累着你。”
成雅风一颗心缓缓归回原位。与他夫妻多年,她摸透了他的性子,知道这人生来执拗,任是费尽口舌也是劝不了他的。
此番他竟连要她离开,再寻个人改嫁的话都说得出口。若靠他一人去想,定会一个劲的往死胡同里钻,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唯有对自己狠,打在他唯一的软肋上,非得要他知道哪样更疼,他才再不敢生出赶她离开的心思。
被蹭了一脸湿泪,成雅风一颗心疼得直抽,这才轻声一笑:“你可要记住这话。”见他重重点头,慢慢扳开他五指丢开匕首,抱他更紧一些。
“今后你夹不到的菜,我亲手喂给你。”
“你走不到的路,我牵着你走。”
“你看不见的风景,我都讲给你听。”
他常年深居简出,肤色浅,这才一会儿工夫,颊上已显出通红的掌印。成雅风轻轻摩挲两下,瞧着心疼极了。“我乐意被你拖累一辈子。”她思索片刻,一字一顿缓缓道:“没了你,我不能活。”
容璟邰连声应“好”。
把自己的脆弱无能袒露在妻子面前,于男子而言实在是莫大难堪。可离开她,于两人来说都是剜心之痛。孰轻孰重,无需多想。
*
先前那些天,容璟邰全身没有半点力气,用膳时都是成雅风喂的。每每瞧着他眼角眉梢的郁色,成雅风心知他定是不喜,却也别无他法。
如今初初恢复了力气,他便自己握起了筷子。只是他虽能记住左边是菜,右边是汤的顺序,却仍是记不准位置的。有时筷子戳在饭桌上,有时筷子戳在汤碗里,丁点杯碟相撞的清脆声,都会惹得他身子一僵。
因为看不到,也不知自己夹到的是什么。就比如此时,他夹了一片辣椒入口,成雅风还没来得及说,便见他尝到了辣味,咀嚼的动作微滞,却也不吐出来,反而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他吃不得辣,也没想到这小小一片辣椒的后劲如此足,喉间一片灼灼辣烫,又被呛得咳嗽不止,一连灌下两杯茶水才好些。
双颊也烧得通红一片,兴许是辣的,兴许是自知狼狈,在她面前从来举行从容,此时却出了个大糗,觉得尴尬窘迫。
成雅风瞧着心中难过,又怕伤他自尊,不敢说要喂他。便用筷子把菜中的辣椒、姜片通通都挑了出来,还刻意放慢速度吃,只为迁就他的速度。
两人吃得饭都凉了,他忽的问:“什么时辰了?”
成雅风瞥了一眼日晷,撒谎答:“午时过两刻。”其实已经快要到未时了,这一顿饭竟用了快一个时辰,不想他听了难过,才如此答。
容璟邰听了也不言语,心中却是一叹,心知她在说谎。这明明是夏天,却吃得饭都凉了,想来时辰不短。
*
入夜,子时的更声响起,成雅风做了个梦,梦到他眼睛好了,还梦到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醒来时还是笑着的。迷糊之间慢慢醒过神来,笑意慢慢散了,大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女缘分。
正是深夜,四下一片黑暗,只能依稀瞧见一点轮廓,她侧了个身想要瞧他,探手摸到床侧,那处却空无一人。
这些日子因他行动不便,二人都是同榻而眠。他若是想要起夜或是口渴,成雅风也能方便照应。此时身旁却没了他的温度,连忙起身去寻他。
时已盛夏,夜里常常会下雨,雨水沿着斜斜的屋檐滴答,淅淅沥沥,间或院子里的虫鸣声传来,更添几分静谧。
这屋子实在太小,寝屋与前厅只隔着一扇门。此时那门敞着,成雅风一眼看去,便见他披着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他没有点烛灯,唯有从窗子透进来的清冽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显他身影寂寥。
桌上摆着六个小小茶盏,个个不足掌心大小,他手中执一双竹筷,缓缓去找那六个茶盏的位置。
左上,左中,左下。
右上,右中,右下。
按着这个顺序不断反复,用筷子戳到杯底时便停下,换到另一只杯盏。
旁人无须多想的事,他却做得极慢极细致。渐渐地,记清楚了几个茶盏的位置,动作便快了许多。
成雅风站在侧面,隔着三步距离看着他的动作,掩着唇无声落泪。他脸皮极薄,仍对白天出糗的事耿耿于怀,便在夜里练习举箸。直到手腕酸胀,这才停下,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睡觉。
又过两日,桌上的几个茶盏之中各自放了几颗小小的花生,他举着竹筷去夹那圆圆的花生。原先还要漏过一两个,练了几日后便再无遗漏,筷子准头越来越好。
每天夜里成雅风听到他起身的动静,自己也赤着足从内室走出,远远地坐着,在只能依稀瞧见轮廓的黑暗中,陪他一夜。
容璟邰的武功是出宫之后开始学的,起步晚,也比不上打小习武的人。再加上这几夜淅淅沥沥的雨声,成雅风静静坐上一夜,他也听不到。
他每夜练一个时辰,然后悄无声息地收拾好桌子。成雅风赶在他之前回到床上,睁着眼看他躺在床侧,给自己掖好被角,心里觉得暖暖的。
他心里藏着许多事,身旁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合着屋外滴滴答答的夜雨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仿佛一曲低婉舒缓的安眠小调。
他双目失明,白日又没有事做,无论何时都能小憩片刻,入了夜便也不觉得困。趁着如今记忆还未消退,每夜都把过往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重温一遍,那些个悲欢离合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把她喜怒哀乐的生动模样深深刻在脑海里。
这床太小了,两人平身躺着,隔着一掌距离。
这段时间两人夜夜同榻而眠,因他行动不便,起夜洗漱都是成雅风帮忙的,更不堪的模样都被她瞧过。大约是因为如此,他多年来不容人近身的隔阂也在无形之中消减了。
她暖暖的温度仿佛从身下床榻一点点蔓延到他身上。容璟邰忍不住侧过身,凑近她一些,犹豫片刻觉得不妥,又小心退后了一些。须臾之后,似乎又下定了什么主意,凑了近来。
成雅风没睡着,此时正睁着眼看他这般反复的动作,唇畔笑意深深。忽的翻了个身,滚入他怀里,抬起的手臂正正搭在他腰间。
容璟邰颤了一下,没敢动作,喉结一连上下滚动。
许久后,听她呼吸渐稳,这才敢抬起手,指尖搭在她的手臂轻轻摩挲几下,握着她的手再没放开。
成雅风抿着唇憋笑。这些日子太困了,此时沉甸甸的心事总算放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她睡姿不好,以往多年又睡惯了大床,睡得四仰八叉。
容璟邰白天小憩多了,夜里觉浅,被吵醒了也不说她,好脾气地缩在床的边沿处,只为她睡得更舒服些。
他白日时用筷的动作越来越娴熟,夹错菜的次数越来越少。成雅风瞧见他渐渐有了笑模样,心中欢喜蔓上了眼角。真想夸夸他筷子使得好,却又怕他恼。
*
随二人一起住的几个暗卫跟了大皇子多年,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小时候沦落街头,过了好几年苦日子,后来才被大皇子捡回去。个个忠心耿耿,即便主子遭逢此大难,仍旧不离不弃。
各个是八尺大汉,一身的好力气,白天就出去给这条街上的店家做工。银钱每日结一回,回来便交给成雅风,也没有半句委屈话。
成雅风头一回被大皇子送走时,身上戴着的那身精贵首饰当了个干净。因是有份例的,她怕被有心人查到,便小心地把首饰拆散成一个个珠子,换着当铺去当。若是金饰就拆去上头的珠花,再去当。
可惜这地方没人识货,死当来的银子不多,也只够他们维持生活。
她没吃过这样的苦,却一点都不委屈,看着容璟邰慢慢恢复了力气,行走起身均与旧时无异,更觉得欢喜。
容璟邰却替她委屈,她这样好的姑娘,合该一辈子华服美食,不该陪他过这么苦的日子。
瞎子到底能做什么呢?
他静静想了两日,铺开纸张,把曾经擅长的字画捡了起来。
虽说双眼瞧不见了,触觉却比以前更灵敏了。饱蘸颜料的笔锋含有水分,宣纸上便会留下湿痕,即便干掉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双眼瞧不见了,触觉却比以前更灵敏了。饱蘸颜料的笔锋含有水分,宣纸上便会留下湿痕,即便干掉之后,也会有些微的凹凸不平。
他便以此来分辩,一点点摩挲着纸上的痕迹,慢腾腾地写字作画。练了几回,找回了以前的手感,写字作画还有模有样的。
成雅风好一番盛赞,以为他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却不知她的夫君早已想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原打算一章写完的,然而没写完,大概还要有半章_(:з」∠)_
☆、襄城
一日暗卫带着大皇子出门遛了个圈,回来后用过午膳,成雅风牵着他走到床边坐下,用热腾腾的药汤浸透湿帕给他敷眼。
容璟邰却握上她的手,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放在她手中,唇畔似有浅浅笑意。
“这是……”成雅风不明所以,这荷包是她前两日亲手缝的。她母亲去得早,一手针线功夫极为粗浅,做出来的这荷包上头都是毛刺刺的针脚,摸上去一点不平整,模样更是丑得不像话。
他却极为珍惜,每天得了空子就摩挲许久。成雅风瞧着好笑,猜他是因为看不到,所以不知道这荷包有多丑。成雅风便任他去,也没揭自己的短。
此时却把这荷包还给了她,这是何意?
觉出那荷包有些份量,里头放了东西。成雅风解开一看,里头竟是两锭雪花银。
“这是卖画得来的。”他极为认真地说。成雅风怔怔瞧着掌心中的两锭雪花银,一时竟呆住了。
“如今……我只能赚这点银子。”容璟邰抿抿唇,轻声答:“却不知,你会不会嫌弃?”
若是从前,这点银子掉在路上,他都不会多瞅一眼。如今,却是好几日写字作画所得。
成雅风笑得合不拢嘴,他把这两锭雪花银交到自己手中,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