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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墨舞)-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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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中,只觉他温热的舌缠上她的小指骨,一下一下吸吮,她浑身颤抖不已,却又动弹不得,被他死死压着、动着,一波一波,汗出如浆,如要绞出水来。
醒来时,屋中只剩一盏孤灯,窗外残黑,竟还未天亮,素珍浑身酸痛,微微一动,手脚已然得松,她憎恨地看去,只见二人的衣衫尽数散落在榻下,纠缠成一堆,他站在床前,只随意套了条裤子,他前面是一只铜盆,他微弯着腰,捞起盆中巾帕用力绞了两下,便凑到她面前来,他肩胛上一道红色深疤,在众多狰狞疤痕中,随着他精瘦身躯的晃动,也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眼中一酸,却仍是一言不发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
一声清脆,她心中莫名有些发慌。
他抬眸看着她,脸色仍有些苍白,目光却端的深沉,但不见怒气,他并没改手中动作,从她颈子起,替她擦拭起来。
她心头火起,伸手又打了他一记。
他仍是不理,唇边被牙齿磕出血珠,不甚在意地微抿了抿,便继续替她擦拭。
素珍咬了咬牙,又挥手打了他两记,他脸颊有些肿起,神色却依旧沉峻。
“够还你日间的了吗?”这次,他唇角微扯,淡淡问了一句。
素珍手僵在半空,第五下,竟是再也打不下去,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仍是不知为他,还是自己。
——
抱歉,这更写了很久。
☆、329。331
视线模糊中,连玉扔了巾帕,伸手替她拭去泪水,手臂一展,将她抱进怀里。
“别哭。李怀素,别哭。戏”
他惯有的冷静终有了丝龟裂,声音透出些沙哑,他把她抱得极紧,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理智上,素珍知道自己要推开,但心底深处那个念头此刻更澄亮一些,她心中悲恸,不能自已,环着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怀中。
他不易觉察的微微震动,将她抱得更紧殓。
“这天看着暗哑,却也快亮了,你歇一下,我送你回去再回来早朝。”
他吻上她的耳垂,动情地道。
天亮了啊……素珍终于还是推开他,默默拿起他为她准备的新袍。
“不必送我,我自己怎么来,还怎么回去。”
连玉盯着她,终于也没有制止。
“让玄武送你。七天,你的问题再给我七天时间,七天后我去找你,告诉你答案。”
他突然淡声说道。
三天什么他没有说,素珍却点头道:“好。”
她很快将自己整理停当,“连玉,撇开其他不说,家国天下,你的担子重,你什么时候都要好好保重自己。我走了。”
出门的时候,她说了这么一句。
门外,各人都还没歇息,站得笔直,看到她出来,青龙神色有些不自在,明炎初目光微淡,白虎则是定住看了她好一下,素珍明白,里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大概都听到了,她不知把她当成是给连玉暖床的女子、李怀素还是什么角色。
但有些东西,有些忌惮,她却是明白,玄武撑伞送她离开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只在出院子的时候,蓦然回头,
连玉骤然出来,明炎初等都有些措手不及,未来得及给他打伞。
他沉默地站在雨中看着她。
雨水顺着他墨黑的发流下来。
素珍突然道:“连玉,如果这七天里我想见你,希望你莫要拒绝,来见我一见。”
“好。”
明炎初等焦急地凑上来给连玉撑伞的时候,他颔首答允,举止投足间气魄浩然,素珍一笑离开。
*
新人笑,旧人呢?
透过雨帘,双城在寝殿侧门一隅安静看罢离开的时候,侍女梅儿死死拉着她,“小姐,我们出去向皇上讨个说法,李怀素她昨夜和皇上可能……可能……”
双城脸上是一抹惨白的笑意,“最坏也不过是她爬上了他的床。”
梅儿眼圈红透,又是愤怒,又是痛心,“不行,小姐,你不说,奴婢即便死也要替你说去,你为皇上连命也不要了,这几天里顾念他病情、今儿更是天未亮便过来探看,他却如此待你,岂非太寡情薄幸——”
双城用力拉住迈步上前的婢女的手。
“从十几岁到如今,我忍了多少年,如今又还有什么不能忍?他是皇帝,又有什么女人是不能碰?咋但我必定要叫他后悔!让李怀素……”
说到这里,她蓦然住口。
梅儿只见她按在墙上的手,狠狠划过,指甲应声而断,直达肉中,那沁出的血很快被雨水冲刷掉,她眸中怨毒的寒意更是叫她震悚,那是如凌迟般的腥利。
梅儿突然觉得,她似乎是多事了,这一城,她家小姐是必定会扳回来的。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微微闪神关头,只听得双城淡淡说道。她一愣,“小姐,去哪?”
“到这个宫中第二个能做主的人那里去。”
*
“阿萝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孝安宫殿中,双城低头请礼,姿态恭敬,却也不卑不亢。
孝安从茶烟中抬头,“起来罢,看座。”
“谢娘娘。”
“突然换回本名,还习惯吗?”孝安微微眯眸,悠悠问道。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阿萝心中,从未把自己当
L作双城过。”
“可哀家却把你变成了双城,你心中定必痛恨哀家吧?”孝安淡声再问。
双城从座上起来,看着孝安道:“阿萝对娘娘只有感激。”
“噢?”孝安笑得越发诡深,“哀家阻断了你和皇帝的姻缘,你还感激哀家?”
“是,只因双城终于明白,皇上心里有这万里江山和对您的责任,当年奴婢若和他离开,时日一久,只怕他会怪奴婢撺掇他离开这片锦绣河山,实现抱负野心,今日也可能成为怨偶。”双城缓缓答道。
孝安颔首,“很好,你如今总算是将道行练出来了,你倒该感激那冯素珍,所谓遇强愈强。”
“娘娘所言极是,奴婢心中对她确然十分……感激!”
“好了,哀家此处你也不必去打诳语,”孝安眉眼笑意疾收,“你恨她,比对缻儿更恨,因为皇帝心里有这个人。”
“但你记住,切莫自急,在皇帝面前争宠,皇帝对她一分好,便对你十分疚,更何况你们当年爱恋牵绊极深。内疚加爱恋,你的胜算比冯素珍大。”
“谢太后吉言,”双城轻笑,“但奴婢不敢妄谈胜算。”
“那你便让皇上将她彻底舍掉,你能办到的,你也非常清楚知道该怎么来办此事不是?昨儿哀家让人将那冯氏接进宫来,假意寒暄几句,也不过是提早着人给你送了个信儿,你便知道在皇上面前做成得体的模样,劝他把两个都纳了。皇上心里纵使对那丫头有情,对你却是越发怜惜。”
“阿萝啊,你是个聪明人。”
“说到此事,奴婢再次谢过太后成全,奴婢不曾想到,这太后还出动了公主。”
孝安神色间本淡淡透着丝慵懒,闻言吁了口气,“哀家早听说皇帝禁止这冯素珍进宫,哀家宣公主过来,为的便是让这冯素珍借助公主,走到皇帝面前,哀家那草包女儿,也不知是计,一心帮衬冯素珍,果真把人弄了过去。”
“你莫看她骄横,有时傻笨起来唉……日后这夫婿人选,可真让哀家头疼。”
“娘娘放心,有您和皇上在,谁能欺负公主。”
“但愿如此,”孝安淡淡打住,“你还有话想对哀家说吧。”
“娘娘慧眼,”双城眸光凝成一团,“娘娘说,皇上心里对阿萝怜惜,但皇上昨晚把冯素珍接进宫里来了,二人共度了……一宵。”
“噢,有此等事?”孝安犹自镇定异常,眸中甚至带着些许不屑,她缓缓起身,由红姑搀着,慢慢走到双城面前,“你有何可焦虑的,还是那句,皇帝若果真与她好,对你定必更为愧疚,而你更该再退一步。”
“再退一步?”双城明显怔住。
“不错,再退,直到无可退处!”
孝安目光灼灼,一字一字道:“退到无可退处,自有人将你接着。”
“哀家的儿子哀家知道,皇上早已不是当年的皇上,这些年的风雨早将他磨狠,你以为他这皇位怎么来的,冯少卿、傅静书、柳守平、何赛、黄天霸这些人是如何死的!甚至,他从前宠爱魏妃,宫中有几名妃嫔嫉妒,暗下对他下了媚药,他将她们杀了。”
双城一刹心堂明亮,低头拜谢,“双城明白,谢娘娘指点。”
孝安摆摆手,让她告退。
双城临走前,轻声说道:“娘娘,双城下回和皇上一道过来请安。”
“嗯,你的心意哀家领了。哀家这儿子,为魏无烟一事与哀家起了隔阂,但这心里还是关爱着哀家的。可你回来以后,他却再未踏进哀家这寝宫一步,他心里在恨哀家,将你尚在人世的消息瞒下来,让你苦了这些年,他心里对你是极其看重的,去罢,这盘棋好好走,你不会输的。”
“是!奴婢拜谢太后,奴婢先行告退。”
“慢着,当年的事,你是如何跟皇帝说的?”孝安突然道。
双城眸光微烁,末了,她淡淡答道:“奴婢告诉皇上,奴婢离开前曾与双城妹妹道别,孰料双城也爱慕皇上,得知阿萝要和皇上远走,便将阿萝药昏,在派人禀报太后的同时,自己依照从奴婢口中得知的地点赴了约,想劝皇上留下,谁知,却被当作阿萝而被杀,那神秘而凶残的杀人者并非太后,因为太后也是恰恰得知,赶往约定地点,却发现了双城的是尸身,太后从未想过要伤皇上的心,只是
见状仍是大怒,为防奴婢再次惑君,遂赶往顾家,捉住奴婢,囚了奴婢母亲,做成惊闻奴婢死讯伤心过度疯癫出走不知所踪之迹,更以母亲性命此为胁,命曾经叛出回春堂的红姑将奴婢修容为双城,与奴婢订下十年之约,待皇上将朝中奸佞彻底铲除,方才准奴婢与皇上相认。”
“彼时,叔父顾南光正外出办公,并未在家,竟不知一番天翻地覆。太后命人将双城尸身毁坏,更将从奴婢身上搜去的玉佩放到双城身上,是以,皇上痛怒之下,以为那便是阿萝。”
☆、330。332
“阿萝因誓言一直不敢与皇上相认,直到最近,才得到娘娘的准许。可谁成想,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冯素珍便出事了,二人的相认竟是在九死一生中。娘娘,这便是奴婢与皇上交代的来龙去脉。戏”
“嗯,你说的倒也算是……事实,去罢。”孝安淡淡道。
双城也不多话,拜别离去。
眼看双城出门,红姑不无担忧道:“老祖宗,我们囚禁了她母亲多年,又让她和皇上分离,只怕她实是满腹恨毒,奴婢担心,她日后会反过来……对付您。”
孝安没有立刻说话,好一会,才淡淡说道:“哀家倒是庆幸当初把她的命留下来,她再怎么着,不比那逆臣孤女对皇上凶险。阿红,这便是父母啊,为儿女操心永远是宿命,无论皇上怎么怨怼哀家,哀家还是惦念着他心疼着他。冯素珍目前只能靠她的手来除,若是哀家把冯氏弄没了,皇上便真个和哀家生分了。你说得对,这阿萝早非当年大胆妄为却总还算有些赤诚的小姑娘,她那妹子的死,只怕也不像她说的那般简单。她日后倘若真要对付哀家,便让她来罢,哀家总归是皇上的阿妈,她若要动哀家,若无大手段和智慧可不行,玉儿这人,最忌宫斗。”
“娘娘,缻妃娘娘求见。殓”
她说到此处,殿外侍婢来报,孝安便就此打住,挥挥手道:“传。”
不一会,慕容缻便急蹬蹬地走进来,“老祖宗。”
她叫得一声,竟嘤嘤地哭起来,“这冯素珍未除,如今又多了个顾双城,不,那是顾惜萝,你让缻儿如何是好?”
孝安看着自个侄女,沉声道:“你听哀家吩咐,这些天没恁地胡闹,倒是不错,但你须得继续忍下去,谁说将来未必有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如今你要扳哪一方,都扳不动,懂吗?”
慕容缻咬牙,双手紧紧相扣。
*
出得门,双城主仆也是一番光景。梅儿低道:“小姐,这老太婆真是厉害,那眼神那语气,好似只要稍不注意便能着了她道儿丢了性命似的。皇上也让人害怕,可对小姐还是很温柔的。她如此待你,我们却还要与虎谋皮,小姐,奴婢替你不值。”
“不厉害如何当得太后,”双城勾了勾唇,“这老妖婆,我早晚会报当年之仇。但如今,我还要借助她的力量除掉冯素珍。”
“可小姐,我们若要报仇,皇上能同意?”梅儿有些惶恐。
双城眸光益深,“皇上自不会同意,但这世上有种方法叫做借刀杀人,我们何必自己动手?梅儿,你知道吗,我虽恨双城,但她的仇还是要报的,杀她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孝安。当日孝安看到我,知道弄错了,我看到她眼中的杀气,她最终没有动手,是顾虑天网恢恢,万一教皇上发现,不免断了这母子情,否则,她怎会放过我。”
梅儿听她一时说借刀杀人,一时说顾双城,不禁云里雾里,可终究按捺不住激动和好奇,“小姐,你有办法对付太后?这到底要怎么做?”
“不急,你总会知道的。”
双城没有继续说下去,梅儿只听得她轻着声音说道:“走罢,我们该回去了。皇上早朝也快结结束了。我还要见一个人,你去替我把这人找过来。”
*
白虎去到双城寝宫的时候,双城背对着她,和侍女正在屋中一隅的桌子上摆放供品。
她有些吃惊,以为自己看错,但细看一眼,那些果品确然是供品,因为桌子正中端端正正方放了一个牌位。
“阿萝姑娘……”她有些狐疑地唤了声。
“噢,你来了。”双城笑笑转过身来,“请坐,梅儿,看茶。”
“是。”梅儿福了一福,走到一旁去。
白虎看到,牌位上红彤彤的几个字,正是双城的名字。
她连忙道:“姑娘客气,白虎不敢。”
“不知姑娘今儿找白虎过来是……”
看白虎眼中明显有丝拘谨和隔阂,双城微叹了口气,道:“今儿找你来是为两件事,一是想向你赔个罪,若非我请求你让我同去驱风坡,你也不会被皇上怪罪。”
白虎目光闪了闪,“姑娘言重,当时白虎也有私心,是希望姑娘压一压那李提刑的风头,没想到连累姑娘受伤,主上责罚也是应该。”
“私心……没想到,虎儿会如
L此实诚,”双城眼中透出似讶色,又接着道:“虎儿这率直性格,我着实喜欢,皇上也是,因是个时常在身边侍候的,习惯了反而忽略了。”
“姑娘谬赞,白虎不敢当。”白虎语气微涩。
“不知虎儿有没有想过……侍奉皇上?”双城突问。
白虎明显一惊,梅儿递过去的茶盏几乎没有接稳——
“白虎愚昧,姑娘此话是……是什么意思?”
她话中带了丝颤音。
“白虎是主上的侍卫,逾越的事从不敢想,主上也绝无……绝无此意。姑娘请勿多心。”
说到这里,她声音大了好些,脸色有些涨红,语气也有些愤怒。
双城放下自己手中茶盏,又叹了口气。
“那真是可惜了,”她道:“原本想让皇上把虎儿给纳了的,看来却是我多想了。”
白虎浑身一震,眼眸大睁。
双城眼皮微阖,似并未注意到,只接续方才未完的话,“我总觉得,虎儿对皇上的爱不下于我,我离开的日子,多亏了你的陪伴。要说其他几个女子也并非不好,但缻妃,她的婚姻总归和权位扯上些关系,妙小姐吧,是个才女,家世也好,待皇上更是真心,可终归还是回国了,还有魏妃,心里一直还有个霍长安。你却是不同。”
白虎嗫然,犹自不可置信地看着双城,“阿萝姑娘,这真是你的真实想法?”
“自然,我为何要骗你,倒是我要讨好他身边每一个人?若真要做到这般,那我呆在他身边也没有意思了。”双城淡淡道。
白虎顿时见急,“姑娘恕罪,白虎无意冒犯,你自然是皇上最看重的人,若姑娘……姑娘能如此恩赐与白虎,白虎必定一世感激,为奴为婢也要报答姑娘大恩。”
她红晕满脸,说话当口,已是站了起来,眼中都是盼色。
“阿萝定当尽力。”双城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又低声道:“如此,日后我不在了,也还有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
她语气里尽是凄意,似是无意道出,话一出口,很快便打住,只对白虎笑笑,又走回座上。
白虎见状,不禁焦急,“姑娘这是什么话,你好不容易和皇上相认,怎么又要走了?”
双城看了眼桌上的牌位,微微苦笑。
“你说的不错,这相认着实不易,当年若非我那妹子双城阴差阳错替我做了这冤死鬼,我早便不在了,何谈今日?可如今回来又能怎样,皇上心里有人了。”
“姑娘是指李提刑?”白虎微微蹙眉,走上前去扶住双城手臂,“我看那李提刑也不是那些个妖娆之人,上回我罪了她,没想到她是还帮我去了刑罚。对我尚且如此,姑娘是主上的青梅竹马,她自会更为尊重。”
双城摇头笑。
“虎儿,我说几句,你别不爱听,在她心里,你算不得对手,是以卖个人情给你也无不可,如此,你们所有的人都惦念着她的好,而我,不敢说皇上有多看重,但总归有那么些情谊在,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不走又应当如何?”
“何况,她本来就是逆臣之女,我真怕她会害皇上。所以,只要我在,我是容不了她的。”
白虎眉头深皱,末了,低道:“姑娘的话在理,正因如此——”
她语气促急,“姑娘更不该走啊。”
“我本意是要和她争个高下,可这局面却让皇上两难,如今更是病了,我不愿意皇上如此难为,便想让皇上把她也封妃,可我再惦念皇上又如何,今儿一早便到他寝殿探望,结果看到的却是……”
双城自嘲的笑,“我突然觉得,我倒不如退出,成全了他二人,皇上如今对她是心心念念,旧人终究不如新人,我若走了,兴许,冯素珍因着皇上终于可以待她一心一意而放下仇恨,也能全部真心对待皇上。她父亲谋逆本就该死,怪不得皇上。”
白虎眼圈一红,更是着急,“阿萝姑娘,你处处为主上着想,甚至愿意为属下说项,你才是最爱主上的人,你断不可轻生离意,否则,你不在了,主上岂不痛苦,不行,我要告诉他!”
“不可,”双城沉声制止,“你不能跟他说上一字一句,否则,我再不把你当朋友看待。我此时不能再给他添任何乱,他若爱我,我说什么也不走,但若我真到非走不可的地
步,也只会悄悄的走,绝不让他为难。”
“姑娘你这是何苦……”
“我心中苦闷,这深宫又无可倾吐之人,今儿的话不免多了。好了,你回去吧,我便不送了,你的事,我一定会抓紧。梅儿,送白虎姑娘出去。”
双城说罢,便即转身回到内间卧室,白虎急得直搓手。
“梅儿,你一定要劝劝阿萝主子,昨夜……昨夜……主上只是一时受李怀素迷惑方才……”
梅儿也是红了眼圈,“白虎姑娘宽心,奴婢必定好好劝我家主子,主子也说了,她还欠双城小姐的命,她自己是没有能力替她报仇了,只能指望皇上,即使她真被皇上伤透了心,不到迫不得已,她还是会留下来的,她还说过几天等她身体好些便出去拜祭双城小姐呢。”
白虎听着,又看了双城牌位一眼,低低说道:“和阿萝姑娘相比,李怀素又能有多苦?却总是冷着一张脸,倒似我们几个有多对她不住似的,虽然我们确有私心,可……”
“梅儿,好姑娘,阿萝姑娘这边有什么动静,你一定要通知我,知道吗?”临走前,她郑而重之对梅儿交代道。
梅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似乎有什么想说。
白虎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梅儿支支吾吾了片刻,白虎怒急,“你家主子既把我当朋友,你这姑娘倒还有些什么不能说的?”
“小姐不愿做这些屑小之事,可我想,若皇上又见那李提刑,能不能请白虎姑娘通知一下?我们小姐若什么也不知道,委实太吃亏了。”梅儿咬咬牙,终于说出口来。
“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放心,我一定通知你。”
梅儿千恩万谢,把她送出了院子,方才折回。
卧室内,双城脱了外袍,正坐在床上,低头看书。
梅儿轻声道:“小姐,事情办妥,送她出去了。你也先别费神了,睡一下,皇上估摸下朝以后便会过来探你。”
双城没答,又看了会书,问了梅儿时辰,方才勾勾唇角,道:“我睡不着,方才还没给双城奉香呢,正好出去把事情做完。”
她把手上的《六韬》放下,也没披外袍,便下榻出去。
“皇上驾到。”
奉香之际,门外宫人声音凛凛入室,她也没有外出迎接,而是低头默念什么,又拜了三拜,将香***香炉中。
“在拜祭双城?”
背后声音清湛沉稳,掠过她耳侧。
她连忙回身,对着一身朝服的男子笑了笑,“你来了?嗯,是在拜祭妹妹。”
连玉点点头,见她单衣轻薄,他责怪道:“今秋适逢天灾,多地雨涝,昨儿上京亦是整晚的雨花,不久便入冬,你又是大伤未愈,怎能如此大意,不多穿一件衣裳?”
他说着扫了眼梅儿,目光颇为严厉。
“你也是跟随你家主子多年的老人了,怎么一点嘘寒问暖之心也没有,这若把人弄病了,朕定要你小命。”
梅儿满脸惶恐,当即跪下,“皇上恕罪,奴婢……”
“你就别怪我的婢女了,我方才一直在床上看书,想起奉香的事便急急下床出来,她想侍候我穿衣也来不及啊,这不你就来了吗?”
双城连忙解释道。
连玉面色稍霁,却仍转向后头的明炎初道:“你亲自到内务府一趟,让那边派几个机灵的女官和丫头过来服侍,这人怜惜她的婢女,朕要罚也不易,若他人犯错,朕是怎么整治都行。”
“是,奴才回头立刻办去,保管皇上和阿萝姑娘满意。”明炎初立刻笑回。
双城闻言,心里既疼且恨,心道:连玉,这宠爱,你可也曾给过那冯素珍?
她缓缓他怀中依偎过去,“你就是我的衣裳。”
连玉似顿了下,并没有立刻伸手抱住她,双城仍是笑了笑,却止了动作,轻声道:“是我冒犯了,我进去把袍子穿上,你稍等一下。”
“阿萝,”连玉眉头一皱,立刻上前,梅儿却已哭着跪倒在他面前,“皇上,即便您要处死奴婢,奴婢还是要说,您不能这般对待我家小姐,小姐担心您身体,
今儿一早便冒着大雨到您寝宫探看,结果呢,却只看到李提刑从您殿中出来……我要去找您,小姐却不允,说不想让您为难,只当作不知,如今,您却是连抱一抱她都不行了吗?”
连玉狠狠阖了阖眼,也不打话,绕过她快步进了里间。
卧室里,双城坐在床边,见连玉进来,没有恸哭,甚至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扬了扬近乎苍白的唇,道:“连玉,多少年没这般唤你,我都快记不起来了,想来以后也是不可能了,从前的阿萝是绝不可能容下第二个女人的,可是,双城死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失而复得,当初敢爱敢恨的阿萝也变得委曲求全了。明知你把她看的那么重,为她甘冒大险,我即便拼了性命救你又如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有一天,你和她都不容下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找出杀害双城的凶手。”
“当年,她虽背着我去见你,负我在先,但我总欠着她一条命。”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簌簌而下。
*
玄武把素珍送回提刑府的时候,府中各人都还没起来。他们对素珍半夜进宫都已见怪不怪了,是以不像第一次那样等她门。
玄武离去后,素珍没有进屋补眠,而是站到院中树下,抬头静思。
雨水在路上方才打住,此时又淅淅沥沥落下来。
她似乎忘了打伞,也似乎懒得打伞。
雨水很快把她打得浑身湿透。
这两场雨水,仿佛把她淋醒。
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随手丢在哪里的东西,没想到他还记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那里拿了去,那东西,其实不是他的,甚至不是她的,她也不知道他留在身边做什么。
明炎初的话再次在脑里一一回放而过。
好伶俐的明公公。其实,他很清楚,那些当说,那些不当说,但他都说了。
她懂他的意思。
其实,即便他什么也不说,在见了连玉以后,她也懂得。
雨越下越大,寒冷刺骨透心而来,她的笑意却更大了。
两手用力握住,放;放,再狠狠握住。
如是五遍过后,她终于做了个决定。
“李怀素,你杵在这里发什么疯?”
背后有人劈口骂道,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柄油纸伞罩到她头上。
“小周,你帮我做一件事。”她转身,在雨水嘈杂中冲对方说道。
雨水把她的头发打得一绺一绺贴在额上、颊边,把她的眼睛刷得微微眯起,但她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不知为何,小周觉得她这笑很是刺目,她心里有些难受,有些不痛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即便要使唤我办事,也不必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模样,只要有俸禄,我肯定帮你办的。说,什么麻烦事儿?”
“好,谢谢,你帮我进宫一趟,求见连玉,就说我想和他出门玩一天,我……很想他,明天,我在放莲花灯的地方等他。风雨不改,不见不散。”
“我真服了你,今儿才见过,明儿又要见,这宫中美人可是多的很,你这般黏缠,仔细皇上烦了。”小周双手抱胸,一副“老子就是情圣”的样子。
但见素珍还是一脸拜托的看着她,她哼了一声,把伞塞给素珍,嘀咕着回屋,未几,又撑着另一把伞出来,也不理她,径自出门去了。
素珍看她远走,一股腥甜涌上喉,没能忍住,一股子血沫子喷了出来。
*
素珍没想到,翌日旭日暖阳,竟是个晴天。
天刚亮,她便穿戴整齐,手提食篮,来到当日七夕夜二人争吵欢笑的地方,一边观看四周商贩开始忙碌,一边静静等待。
☆、331。333
“李怀素。”
不远的地儿,两个小贩为争一处摊位在互相问候各自家小,素珍抱着篮子,看得有些可乐,摇头晃脑的笑出声来,不防背后声音突如其来。
她身体不易觉察的僵了下,旋即转过身来,却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细细打量着前面的人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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