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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墨舞)-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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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便扣上素珍手腕,却被素珍反手握住她手,“小周,替我到宫中传个口讯,我要见连玉,我一定要见他。”
☆、374
连玉回到寝殿,还没进院,一条黑影奔出,玄武一惊,正要跃上前,突想到什么,忙止住动作,前面,连玉已握住来人的手。
“怎么还不睡?”他低低的问,目光同寻常没有什么不同,但眼中带着一层薄薄的血丝,声音里也隐约透着丝许疲倦。
“连玉,我担心你。”殿外灯火将来人轮廓勾勒出来,形容秀美,正是阿萝。
连玉拉着她走进院子,两人站定,阿萝伸手抱住他,眉目间带着深厚的不安。
“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没事的,别想太多。母后那里,需要时间。”他伸手回抱住她,微微笑了笑,眉末眼梢都是坚毅和利落。
感受到来自他手中的力量,阿萝放下心,倚在他怀里。
陪他欢乐为他解忧的是我,不是你,冯素珍。她心道傀。
“主上,宫外有口讯到。”
门外,内侍的声音轻轻传来。
连玉神色微凛,放开她,“朕先出去一下,让白虎送你回寝宫,嗯?”
“你一会过来找我好吗?我吩咐御膳房给你做些夜宵。”阿萝柔声道,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红。
白虎就在旁侧,闻言低下头,这找就是过夜的意思,余人各自望天,避免尴尬。
连玉点头,摸摸她发,带着玄武几个快步出门。
到得御书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等在院中,见到他,恭恭敬敬的道:“主上,那边说,李提刑求见。”
“不是才从那边回来,她怎么又……”玄武三人都有些惊讶,青龙低道,却听得连玉淡淡出声,“不见。私下再也不见。”
众人闻言,觉得有些意料之外,又似是情理之中。
那侍卫见连玉十分简洁,神色却果决异常,似乎再无别的话要说,也不敢多问,立刻点头,退了下去。
*
连玉又在屋内处理了好些公务,方才离去,期间,谁都不敢打扰他,今天的事实在过于严峻。
到得阿萝寝宫的时候,已是三更,阿萝已伏在桌上睡着,桌上放了好些糕点汤羹。梅儿吃过连玉的罚,对他颇为忌惮,见他慵懒地挥挥手,立刻便跟着明炎初等退了下去。连玉过去,将阿萝轻轻抱起,放到榻上,抽手之际,阿萝却似被惊动睁眼醒来,她羞涩一笑,伸手环住他脖子,将他拉下来……
*
素珍站在院中,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而小周约莫是觉察她不对劲,叫了无情几人来盯梢。
三人见她情状,不敢出声,连无情也是蹙起双眉,却并不打话。
追命快憋疯,突见无情神色一动,他一喜,果然,下一刻,小周直奔而进,然而,她脸色并不太好。
“怎么?”素珍却不死心,只是问道。
“不见,私下再也不见。”小周迟疑了下,低着声音把话说了出来。
“你……用得着如此实在吗你?”追命急得直跺脚。
铁手和无情不语,神色越发担忧。
“小周,你说,”素珍闻言,反不似他们激,甚至笑了下,“你说如果我似从前那般自伤、生死威胁他会不会来?”
众人一听大惊,小周直皱眉,眼中是急色,又是唏嘘,“不会。你当时都不想死,现在怎会想死,你怎么想,他也明白。”
“也是,我确实不想死,更不会再用这种方式。我累了,你们也回去睡吧。”
她说着转身,准备回屋,众人还未及反应,只听得一声闷响,她已晕倒在地上。
无情第一个奔上前去把她抱起,踢门进屋,放到床上,小周二话不说把脉,随即说道:“肝气郁结,气血不通所致,应无大碍。”
“没想到她对皇上用情如此之深……”她叹了口气,“只是……”
“只是怎么?”无情淡淡问,追命铁手二人紧紧看过来。
“我一直鼓励她和皇上好,皇上对她也还很好,可这次过去通传,看那侍卫神色听那口气,感觉皇上是不会再对她……”她看了无情一眼,“也许,像你说的,哪怕她放不下他……”
众人听着,看着床上素珍苍白的脸,都不觉黯然。
L
*
素珍病了,许久不病的素珍再次病了,但纵是生病之中,翌日她还是敦促着所有人收拾行李,搬出提刑府,履行真正离职的承诺。
将官印、纱帽和衣袍端端正正折叠好,她放到厅堂桌子上。
因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找房子,她让众人先到一个地方暂住。
那确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去处。
霍长安的别院。当年,他们从这里走出来,如今历经一切繁华和没落,再次回到这里。
老仆还在,看到他们,十分欣喜和欢迎,别说租金,简直伙食也省了。
可是,众人高兴不起来,因为,素珍渐渐病重。
从开始的肝气郁结,到呕吐沥血,她开始整天在床上昏睡,小周医术高明,竟也有些束手无策,她又亲自去了趟内城,但得到却依旧是不见的消息。熬到第十天,谁也不管是否自讨没趣,除留下小周和福伯照顾,其余三人都奔赴皇城。寻找连玉。
然而,侍卫传来口讯,仍是不见,哪怕诅咒素珍病入膏肓,行将就木。
众人惊怒,却也无法,即便把命拼上,数千禁军,也断断杀不进去,只得折回别院。
“我便不懂了,怀素她为何还要见这绝情的皇帝,她当时不是没事,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她虽非行将就木,这样下去,不消再十天,也就可以入土为安了。”追命气愤的一拳擂到桌上。
小周听众人说罢,也是惊急,想再过去一趟,无情却摇头,“没用的,那是帝王,更何况是一个不简单的帝王,既下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
“要怪,只怪她傻。”他说着,为沉睡中的素珍轻轻掖上被子,嘴角勾起一丝讽刺又苍凉的笑,“她总算什么事都经历过了,我倒是不太担心,她又不是那些娇弱的小jie姑娘,会自己爬起来的。也许,连玉他也是这样想吧。”
小周听着,目光落到素珍蜡黄汗湿的脸上,想起这些天喂药,总是一把她拍醒,她便乖觉的挣扎着坐起来,朝他们笑笑,自己拿碗吃药,不用哄,也不用帮,似乎自己也想快快好起来……她顿时怔住不语。
*
两更刚过,宫,御书房。
连玉从书案起来,略略舒了舒身上倦意,连琴如获大赦,这些天连玉整顿慕容家军务,每天出外查看,也苦了他们这些跟班,因慕容景侯故去,他手下将领愤怒,虽无公然抗衡,但情绪可见一斑,他们不得不跟随连玉到军中熟习许多要务,连玉似乎也做了决定,一旦时机成熟,也许会让亲信全部接替这些人的军中要职。而司岚风,既封兵部侍郎,连玉看来颇为赏识,有意提携,与中立派的魏成辉抗衡。
司岚风不比从前,脾性收敛许多,此时更不见怠色,恭恭敬敬起立。连捷也是认真,毕竟,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另一方面,连玉也命下面加紧追查霍长安的下落。
白虎在旁,迟疑了下,红着脸出声,“主上,属下给你捏捏?”
连玉摆了摆手。
明炎初觉得该到自己了,走过来清清嗓子,道:“皇上,今儿个到缻妃还是顾妃处安置?”
他也不必像前朝先帝时那些内监,捧盘拿绿头牌让连玉翻,这位爷最近只到这两位娘娘寝宫就寝。
“顾妃。”连玉缓缓应了句。
众人明白,他心中是更怜惜阿萝多一点,攘外安内,阿萝这些天,天天都替连玉到孝安处请安,孝安自不理会,而昨天,孝安似乎厌烦了,故意让阿萝跪等在门外,阿萝也就这样闷声等了一整天,直到连玉得知,匆匆赶过去——
阿萝却也因此染上风寒。
说曹操,不想曹操到,阿萝竟手捧食篮敲开他们的门。
“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忙……”
阿萝笑道,众人连忙见礼,连玉上前,接过她手中东西,交到明炎初手上,责备道:“怎么不歇着,朕答应你这个时辰回去一定回去。”
“都散了罢。”他又随随一眼,吩咐下去。
阿萝羞涩的笑,两人正要携手而出,玄武和青龙却先走了进来,两人眸色古怪,互相看了眼后,玄武有些认命地开口,“主上,朱雀急事求见,是劳驾您出去一会还是……”
司岚风心下一个
咯噔,立刻仔细听去。他早忖连玉必还有朱雀卫,且必被安排要务,只是没想到今日可见。
阿萝也是有些好奇,她还在连玉身边时,连玉只有三卫,朱雀应是在她“死”去后,才被连玉训练出来的,倒不知这朱雀是男是女,又是怎生模样。
连玉似乎没有避讳的打算,淡淡道:“进来吧。”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轻轻走了进来。阿萝和司岚风都很是失望,来人一身紫衣,头脸紧裹,只留一双眼睛,那双眼眼角还以烫金色彩描上花纹,造型和玄武对称之余,比玄武还玄武,根本看不出模样。
“主上,请你答应朱雀此前所求。”来人并不理会其他人,似乎它只听命于连玉,也只径自跪倒在连玉面前。
它声音甚至听去也十分空灵,辨不出雌雄。
“不可能,朕让你进来,就是为了最后一次告诉你,不可能!滚。”连玉冷声回答。
众人都大为惊愕,朱雀虽甚少回来,但最得连玉欢心,没想到此次,倒不知求的竟是什么,难道是——
阿萝和司岚风正疑惑,却见朱雀突然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样物事来,两手高举于头上,“主上。”
它轻声一句,再无别话。
众人看去,只见那是一块石头。其上不知为什么,竟沾惹得血迹斑斑。
阿萝却几乎立刻一震。而在场除了司岚风不知道外,所有人都识得这块石头。它其实并非石头,是块玉原石。
“我的玉佩……”阿萝低声说着,不由得上前去取,那是多年前连玉送给她的礼物,制成璎珞环于脖上,但她“死”时将之放到顾双城尸上……后应被连玉取回。
不料,朱雀虽是跪着,动作却敏捷无比,一下将东西收回手上,冷淡地看着阿萝。
阿萝惊疑,心下一沉。连玉目光也是倏然一沉,“朱雀,你好大的胆子!”
“给顾妃道歉。”他令道。
朱雀沉默了一下,终是低头,“冒犯顾妃娘娘,朱雀该死。”
阿萝知连玉看重这人,正想说不碍事,却见连玉紧紧皱眉,目中光芒忽隐忽现,忽然,他走过去,一把夺过朱雀手上东西,便大步出了门口。
☆、375
听到门被轻轻合上和众人远去的声音,素珍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他们说话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没有起来。
起来了,又能说些什么?倒不如清醒的睡着骋。
她拼命吃药,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可是,她知道,无论怎么吃药,无论她再怎么想好好活下去,想尽快好起来,都再非人力所能为。
和得知冯家被满门抄斩噩耗那个初冬不一样,再痛苦,那时还有支撑她走下去的东西,如今……她突然再也不知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她想那个人过来,但这场病不是她愿意的,她没想过用这样的方式。她希望光明磊落。虽然,这当口还谈这些有的没的,委实可笑。
而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来,对他来说,似乎只要保住她的命,其他的再不重要,因为亏欠?选择阿萝对她的亏欠?还是因为他认为杀冯家有理,却终是要了她亲人的命又瞒着她的丝微内疚奥?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命?
他怎么敢答应她三年之约,三年后,把她放逐,就似现在一样?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说,怕她会恨他们的孩子。
可是,她能不恨?
他杀了她全家。
他杀了她全家,瞒住她。
他杀了她全家,瞒住她,要了她的身,也要了她的心。
他怎么敢?
无论是哥哥、李兆廷还是他,都从没问过她的意愿,就这样决定下她的命运。
缺少哪一环,都不是今日模样。
可他,却是其中罪魁祸首。
是他一手让她爱上他,爱上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可曾想过,她得知之日会怎样?孝、情与义之间,他把她逼上了绝路!
她咬紧唇,把被子拉过,将声音盖住,闷声的哭,闷声的咳嗽,那锈腥的味道从咽喉深处一点一点溢上来,伴随着阵阵尖锐的撕痛,她一手撑在床板上,另一只手紧攥着被褥。
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就这样窝囊的死在这里。
将放在床头的包袱打开,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裳,还有一把匕首,几包药物。
那是被绑之后备来防身的,没想到如今却派上用场!
她自嘲一笑,将毒药放进怀中,又缓缓将锋利的匕首收进袖里。
做完一切,她低头看了眼身上单衣,又是药渍又是血迹,她咬牙起身,从床上拣了件干净的外袍穿上,又将披散的发盘起。
簪发之际,却听得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快速而略微有些凌乱。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错,笑道:“无情,你来得真是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门被用力推开,视线到处,素珍手中动作僵住,满头青丝,从她手中滑落,拍打落腰间,而她却只是定住般,眼睛不眨一下,看着那踏入屋中的一身明黄的男子。
“你没有事?”
他额上都是汗,似乎来的极急,一双滇黑清冷的眸子却充斥着怒火。
素珍心中本早便百感交集,怒恨痛苦无处可泄,她想像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比这更痛,可原来,只有你想不到,不是没有。
而这一刻,她终于尝到了。
他凌厉的目光,就似最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块一块将她的皮肉剐开,疼得她想哭想叫,却又被他用手紧紧捂住嘴……
“你很想我有事?还是说,只有我病得快死了,才能使得动你纡尊降过来瞟我一眼?”她以为她会大吼大叫,竭斯底里。出口却笑靥如花。
他紧紧攫着她的目光,眼中怒气似慢慢凝结,目光却随之冷漠起来。
“你没事就好,好好保重,但你我从此私下真不要再见了。三年后你再回来,完成你的心愿。”末了,他这样说。
“私下不要再见?三年后回来?”素珍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捂住心口又汩汩流出的那阵痛楚。
她笑,“你与她再做青梅竹马,你开始排斥我,那为什么还要扮成玄武和我出宫,为什么那天在马车还要像从前那样对我?而今,却说是我招惹你?”她仰起头,一句句反问。
连玉也笑了,
L唇角缓缓勾起,可连笑里都带着疏离意味。
他说,“所以,我杜绝自己再犯这个错误。”
“为了顾惜萝?”素珍轻声问。
“是。”
他冷静地答着,旋即转身离去。
果决得没有半分迟疑。
素珍几步上前,伸手从背后抱住他。
他削高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即手往后一抓,用力抓住她手腕,转过身来,想将她推开。
然而,方才四目相对,一声闷响,一股痛苦从他清亮好看的双瞳清晰透出,他有些不能相信地往下面看去,一把匕首,一头在她颤抖的手里,一头在他腹中。
他低哼出声。
滚烫的泪水不断从眼中滑下,素珍想将手中匕首捅得更深,却一时下不去手……屋门没关,玄武等人侯在院门初的大树下,都是好手,青龙几乎立刻便紧张地出声,“主上,里面没事吧?”
“没事,谁也不许过来!朕和李提刑还有事要说。”连玉回答得十分迅速,随即脚往后一勾,将门用力踢上。
他紧紧盯着素珍,青筋从额角迸出,狠鸷骇人,拳头更是紧握起来,挥出去的,终究只是轻轻一掌,将她推开。
素珍跌倒在地,眼看一大片深红从他腹部蔓延开来,把那袭明黄迅速染透,气血激荡,嘴巴一张,再也压抑不住,连续两口鲜血喷出来。
连玉脸色一变,明显比方才她出手伤他的时候更见惊,他牙一咬,迅速拔出自己腹中匕首,扔到地上,这一匕,不特别深,却绝不浅,匕首被拔出,他腹中顿时血水如注,他迅速点了周围几个大穴,减少血流速度,随即赶到素珍面前,把她抱起,“那里不舒服?”
那是一种超乎紧张的语调,眉额也拧得近乎凌厉,素珍脑中只剩轰鸣的声音,竟再不知如何面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随后,她只朦朦胧胧听到他低沉着声音吩咐什么人,还有马车的轱辘声和颠簸,她被人紧紧抱在怀里,那熟悉又带着锈腥的气息让她觉得安稳却又惶恐……
*
是被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的。
素珍睁开眼睛,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桌前摆布着什么,这微微的声响他一下捕捉到,很快走过来,在床沿坐下,将她扶起来。
“你怎么还在?”她咬牙问道。
连玉态度也怎么不好,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我在宫中不能避免早朝,一旦早朝,别人还能看不出异样?权非同还有那些暗中看不到的敌人,不会放过我伤病的时刻。”
“你不是找我吗?怎么,就为捅我一刀?”
他这是要亲自照料直到她好起来?
素珍心里却没丝毫喜悦,只有浓烈恨意,和不知所措。她红肿的双目映着他此刻模样。
一身蓝色便服,发上金冠也摘了,换成一根普通的木簪,身上干干净净的,方才一身鲜血的样子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
但他额上细密的汗珠和苍白的脸色却提醒着她,她确实刺了一刀。
他看着她,似在等她答话。
“我不想这样,但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己。”她冷冷道。
“为什么?”他比她高大许多,身子微倾,笼在她上方,眸光微暗,显得十分犀利。
素珍这时也已冷静下来,她很清楚,若她真实回答,她便再无杀他的机会。她一次手软,不能再次手软。他在这里,她便有机会。
于是,她微微垂下眸,“你若不来救我,我便不会再生妄想,病倒在床,你若来瞧瞧我,我也会反而释然,可你没有,连玉,你不知道如今我有多恨你。我嫉妒你的顾惜萝。原来,我从没放下你。”
她说着抬起头,同他对峙。
这次,反是连玉避开了她的目光。他起来,到桌边拿了碗汤药过来,微微沉下声音,“喝药。”
“连玉,你放心,等我病好了你伤好了,我们便不会再有交集,鬼门关一圈,我也看透了,什么都不值得,权非同说,只要我肯嫁,他就肯娶。”素珍轻声道,声音中故意带着释然的笑意。
☆、376
她看到,他目光迅速变得暗哑,但他什么也没说没做,只是把碗递到她嘴边。她心里闪过一丝快意,伸手接过,不想他喂,间隙中目光一扫却陡然惊住,这里不是霍家别院!
这是连玉在郊外的院子,他们以前在此住过好几回……
意识到这点,她心头仿佛被蚁用力叮了下。
“你为何把我弄到这边来?”
“我借口舅父的事心情郁结,到行宫住段时间,霍长安那个院子不够隐蔽,被人发现很麻烦。这节骨眼上,我的伤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淡声解释。
他的话提醒了她——
素珍几乎脱口而出,“我自问保密功夫还不差,你怎么会知道慕容将军的事?奥”
“我要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他微微勾唇。
一句话把路子堵得严实,素珍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是他不想说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套出什么话来。和他较量,她似乎从来没有赢面。
再说,这件事如今还和她有什么干系?
不知是怀揣着目的还是怎样,身子虽虚乏得难受,但却多了丝生气,她把药慢慢喝下去,居然也没像之前那样呕吐出来。
只是,虽无正眼瞧去,还是不难觉察,他目光一直落在她发顶上。这让她难受。
将碗塞回去,她将心里的计较问出来,“我府里的人和你的人都在这里?小周给开的药?”
“药是我让老院正给你开的,已经备好几天的份,我没让小周他们过来,玄武他们不一样,必须在这里守着。”
“你的伤,也是老院正包扎的?”她迟疑了下,问。
“在你屋里拿金创药自己弄的,就是以前送你的那瓶。这伤无论给谁看到都不行,我怎知道你那小周他们是不是歹人,而若教玄武他们知道,你还有命在?”他拿着碗,颇不客气的睨着她。
那句“你还有命在”仿佛被一个锤子敲进她心里,让素珍有片刻的失神。
但很快,她又硬起了心。
“别让他们进来可以吗?我毕竟是个女的,他们出出入入,我不方便。明炎初本质还是男子,白虎我不喜欢。”
“你把我刺伤,还有胆子提这么多要求?”他微微挑眉,起来把碗搁回到桌上。
素珍盯着他背影,咬紧下唇,却又听得他淡淡开口,“白虎我没带来,玄武几个只在外院活动,这几天就你我在这屋里。你是姑娘家,这些我会避讳。”
素珍听着,心头一喜,却又堵得慌。只有两个人,下手就容易得多,可是两个人的相处……
她知道,他把她也弄到这里来,一是他受伤了,回宫会惹麻烦,二是从院正那里了解到,她确实病的不轻,他总还是不愿意她出事。
但这种局面,相聚一刻都是折磨。
他见她沉默,侧身看来,“我做了些饭菜,你身子若是见清爽些,就起来用个膳。”
一丝关切隐匿在他眼中。
她心头一跳,侧过头,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着褥子。
“还发泄不够?想再捅我一刀?”他倚在桌边,突然这样问。
素珍摇头笑笑,“我都说想通了,你烦不烦。反正我如今已不必再做李怀素,权非同对我也不错,我好了就去找他,你和顾惜萝之间,我又何必还庸人自扰?”
她说着下床穿鞋,连玉却半天没话,微微垂下眼眸,手紧捂在肚腹位置。
素珍心里快感又多一些,果然,人的快乐真真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些天吃什么吐什么,这时竟连胃口也好了不少,只觉桌上饭菜香气逼人,觉得饿了。
“你做的?”
都是些熟悉的菜肴,窑洞套餐,她坐下才发现,有些出乎意料,心里狠狠一扯。
“是。”
连玉答了声,回转到她对面坐下。
素珍低头吃了几口,味道居然不错,相较在客栈那晚,根本就不似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他什么时候竟学会了做菜?
L他似乎在等她说点什么,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只觉心如火燎,胡乱夹了几筷子菜,塞进碗里,便站了起来,“我出去吃。”
院里已是日暮西山的时分,不必问,她也知道自己已然昏睡了一晚,她大口扒饭,有什么却匆匆从眼里掉进碗中。
里面,连玉那膳也用得悄无声息。
她吃完,把碗拿进来,他也已吃饱,菜没怎么动,素珍去收碗筷,他伸手虚拦,“我来。”
素珍推开他手,“你做我洗,不拖不欠,下顿我做,你手艺真不怎样。”
“有些事是确该分清,但这个却没有必要,你若认为我手艺不行,只要你身体吃得消,下顿你做可以。这碗我来刷。”
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掷开,力道大得让人吃疼。
素珍怀疑,她对他手艺的嫌弃是令他不爽的理由,既然他坚持,她乐得清闲。到旁边净了手,她走到院里透气。
连玉拿着一堆东西从她旁边经过,两人也不说话。但他这位于京郊的豪宅确实高上,每进屋院都有厨房,厨下就在不远的地方,很快,一片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她等待好罐子破摔的声音,然而半盏茶功夫过去,什么也听不到,里面似乎非常稳当。
她狠狠一脚把地上的石子踢了起来。
“我没手忙脚乱,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冷不丁,背后声音淡淡响起。
她吓了一跳,咬牙转身,他好整以暇,一副了然的样子。
素珍也不说话,往前便走。
“干什么?”连玉身形一动,已拦下她去路,声音也微微沉了下来。
“烧水洗澡。”
“你回去躺着,我来弄。”他几乎是令道,随即掉头回屋,很快又换了套干净的衣袍出来,折回厨下。
他身上伤口刚才似乎是裂开了,血迹从袍上渗了出来,让青龙连琴他们看到,十个她也不够死的。
看到他不好,素珍心里痛快,却又拧得死紧,隐隐作痛,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默默踱回屋子,重新躺了回去。不一会,探手入怀,把几个小纸包拿了出来。不比从前,他也不碰她,这东西还在。明天可以放进饭菜里。
连玉,我陪你一起死。她心里轻轻说,把东西藏好。
“帐子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他清冷的声音。
她有些错愕,却随手放下纱帐,灯纱朦胧中,她看到两个侍卫模样的人由明炎初领着,把一只大浴桶抬了进来,又迅速出去。
“洗好叫我。”
声音适时从门外传来,又远去。
素珍大病未愈,也不敢洗浴太久,匆匆净了身,便到屋中柜子找衣服。
这里,她和他以前来过几次,柜中有他准备的衣裳,她的,清一色女装,在这里,他总是愿意她穿回女装。
从头饰到挂件,从内衬到外衫袄裙,都备得整整齐齐,只多不少。
素珍不想穿回女装,但这里也没别的,只好拿了套穿上,又在梳妆台拿了根发带把湿漉漉的头发稍稍拢住。屋中就有文房四宝,她又写了封信。
做完这一切,她把门打开。他长身站在院中,闻得声音,转身看了她一眼,微微击掌,很快,几名侍卫走了过来,进屋清理,不久,收拾干净,又匆匆离去。
素珍也不说话,径自回屋睡觉。
没想到,她才在床上坐下,他也跟了进来。
她微微瞪大眼睛,“我睡了,你出去。”
“有哪里不舒服叫我。”
他答非所问,和衣在对面一张软榻躺下。
这榻子不大,是平日她用来躺着休憩的,他身形颀长,有点伸展不开,脚微微蜷缩起来,以手作枕。
素珍看得憋闷,连忙翻过身去。
这一晚,她知道,他没有睡,因为他起来到看了她十多次,而她面朝里侧闭着眼睛,也没有入睡。
只是这次,他果然杜绝
了自己的错误,再也没有碰她一下,只是轻轻替她掖掖被角。
他们如此近,这样远。
翌日,素珍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连玉还在榻上睡着。眼底一圈青黑,素珍来到院中,试着也轻轻击了击掌。
很快,玄武三人走了进来,看到是她都有些惊奇,很快目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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