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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录-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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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瑶姬也真够重的,夏清时好不容易才将她扛上肩头,艰难的往梅园外挪去。
还未走出园子,隐隐的看见了等候在外的安嬷嬷的身影。
夏清时隔得远远的便放开嗓子喊了起来:“安嬷嬷,快来帮帮我!”
安嬷嬷吃了一惊,慌忙跑了过来,待看清公主身上竟伏着一人时,吓了一跳:“哎哟,公主这怎么背了个人出来?”
“快……快……”夏清时喘着气,她随父亲征战,摸黑夜袭敌军,骑马一夜行了三百里,也没有这么累过,“快帮我把大公主抬下来。”
见安嬷嬷神色疑惑,夏清时揉了揉肩膀解释道:“大公主不小心在梅园里滑倒了,撞到了后颈,一时间怕是醒不过来。”
安嬷嬷忙叫了巡逻的侍卫过来,一众人总算才将大公主给抬回了菱悦堂。
太医来诊治了并无大碍,夏清时遂放下心来,坐在大公主的床边,静静的等着。
好在大公主身体向来康健,不到半个时辰,眼眸一掀,便悠悠醒转过来。
她一双黑峻峻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看见夏清时时怔了片刻,揉了揉疼痛的颈后,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夏清时笑着扶瑶姬坐了起来:“姐姐刚刚和我在梅园里看花,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摔晕了过去。”
“对,我在梅园里!”大公主似乎想了起来,“还有你葵姬,还有……”
大公主揉了揉额,蹙起了眉头。
一旁的宫女递了刚熬好的汤药上来,夏清时接过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都退下了,夏清时这才一勺一勺的喂瑶姬吃药:“没有谁了,就我们两个。”
夏清时缓缓道:“我在梅园里看花,你正巧来了,只有我们两人,不是吗?”
瑶姬歪着头想了片刻,复又展开了笑颜:“没错,只有我和你,葵姬,你真好,你比他们几个都要好!这宫里,只有你一人愿意这样陪我看花,陪我说话。”
夏清时笑了笑,她真的很爱这孩子心性的大公主。
将汤药尽数喂给了瑶姬,夏清时把药碗往身旁一放,从衣袖里抽出一个画轴来。
正是刚刚段南唐给她的那副章素珍的画像。
夏清时将画轴展开,呈现在瑶姬眼前:“公主可有见过这个人?”
瑶姬仔细的看了看后,摇了摇头:“从未见过,葵姬,这人是谁?”
夏清时不甘心:“你可看清楚了?”
“嗯!”瑶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虽然嬷嬷们老爱说我笨,说我没脑子,可这见过的人,我还是晓得的,这人我从来没见过。”
夏清时失望的收起画轴,重新放进袖间,想了想又道:“那你可知,这娴吟宫可有不见了什么人?”
“不见了人?”瑶姬两条眉毛歪歪扭扭的皱成了一团,“平白无故的怎么会不见了人?”
说完,歪着头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良久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娴吟宫中就是这些人,一个不少,我都数了一遍了!”
夏清时叹口气,知道从大公主口中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再说现在也没人犯错惹得母妃生气,母妃不生气,那就没有人会消失的!”
大公主嘀咕一句说完,夏清时眼前一亮:“你是说,若你母妃生了气,就会有人消失在这娴吟宫里吗?”
瑶姬点头,脸色有些害怕:“惹了母妃生气便会被拉入暴室,人人皆知道进了暴室便是死路一条,再出不来了!”
夏清时也听说过暴室,以前属于掖庭,专门处罚那些犯了错的宫人。
夏清时知道自己和她说的不是一回事,便不打算再问了。
哪知那瑶姬一打开话匣子,便说个没完。
“葵姬,你进宫时间短,不知道,我小时候,母妃可凶了,动不动便将人拉进暴室里去,一拉进去,那人便从宫中彻底消失了。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一个人昨日还在娴吟宫,在我眼前晃,怎么隔一日便再也找不着她了,嬷嬷便告诉我,只要进了暴室,十有八九便是个死,而一个人一旦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听不到她了。”
瑶姬说道:“我害怕极了,想着,要是我也死了,没有人能见到我,听到我,我就这样像一阵风一样在这宫里飘来飘去,得多孤单,多寂寞阿,一想到都忍不住地绝望。”
“于是我便嚷嚷着永远也不要死。”瑶姬接着到,“可嬷嬷说,没有人是永远不死的。”
“我便问,那父皇万岁万万岁,也要死吗?”
瑶姬说完,撅起了小嘴。
她看了看夏清时:“我刚问完,嬷嬷还未来得及回我,便被殿外的母妃给拉了出去,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瑶姬眨了眨眼,雾蒙蒙的眼眸望着夏清时:“葵姬,你说,真的是人人都会死吗?我好害怕!”
夏清时俯身上去抱住了瑶姬,在她耳边轻轻道:“人人都会死的,但是别怕,人死之后,不会孤单,不会寂寞,会化作春雨,霓岚和雾霭,或是成为土壤,岁月与山河,那时候,你便无处不在,处处皆是你了。”
“再说了,死也并不痛苦。”夏清时抚了抚瑶姬披散的长发,“你如此善良可爱,老天爷一定会格外眷顾你,让你一世无忧,在子孙的环绕下,在温暖的锦被中,安详宁和的死去,便如即将要睡一个长长的觉一样。”
正文 第45章:镜花水月(3)
回到漱石苑,天色已晚。
法事早已做完,大师在各宫的西南璧角上,皆挂上了一面铜镜和一把桃木剑。
说是以此来让妖孽无处藏身,辟邪佑平安。
夏清时自然不信这些,只是既然已经挂上那便挂着好了。
倒是那黄猫被一整天里敲敲打打,喧闹的声响吓得不知躲到了哪里去,晚间放在廊下的猫食也未回来吃。
夏清时坐在桌案前,半推开窗,让凉凉的风吹淡了殿内浓腻的暖气。
她点起一盏掐丝景泰蓝挂灯,拿出纸墨,提了笔在纸上勾出了三个小小的圆圈。
沾上了墨,在三个圆圈中分别写上了:明月珰、章素珍、怡和殿
然后从明月珰那圆圈中伸出两条线,分别指向谭惜容和锦妃、佳乐贵妃。
章素珍的圆圈旁打了个问号,问号连接了怡和殿的圆圈。
这便是她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关于父亲的案子,一个关于太子的身世。
想了想,她又在怡和殿旁点了个小小的黑点,这代表那黑衣人和被杀死的宫女。
虽然段南唐让她不要插手沉香案有关的事,可她还是将那小黑点给点了上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有宫女进来点了灯盏。
夏清时蹙着眉头,盯着白纸。
关于明月珰,宫外的部分线索断在了死去的千笙那里,谭惜容至今下落不明,她如今身处宫内,没办法再继续查下去,找到究竟是谁将耳坠遗落在了母亲的房内,那人十有八九便是陷害母亲的人。
而通过这陷害母亲的人,便能抓住她幕后的真凶。
只是,千笙已经死了,若陷害母亲的人是谭惜容,想来真凶也不会留她太久,如同段南唐所言,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因此很可能谭惜容也已经死了。
夏清时提笔,在谭惜容旁画了个淡淡的叉。
如今自己就在这深宫之中,已经确定了皇后那副明月珰的归属,目前便只有锦妃和佳乐贵妃两人待查。
夏清时在那两人旁边打了个三角,追根溯源,只要抓住了源头,一路往下,便能直接找到躲在重重幕帘之后的那人。
只是,佳乐贵妃碍于自己的身份,已是敌意满满,夏清时知道上次闹鬼的事多半便是佳乐贵妃所做,还有假山上的不知雪,佳乐是要致她于死地的。
想要从佳乐贵妃那里得知明月珰的去向,只怕很难。
然而佳乐却是夏清时最怀疑的人。
只得排除法了,若能排开锦妃,便只剩了佳乐一人,那时虽还无法确定佳乐便是指使之人,但至少知道了母亲房内那明月珰的来历。
而这锦妃……夏清时虽与锦妃并无接触,可这锦妃到底也是从如意馆出去的,不知道她会不会给昔日旧主段南唐几分面子。
夏清时决定尽快去见见锦妃。
至于这怡和殿,只要弄清楚前日下午,那怡和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能找到这章素珍的下落。
而要弄清楚那怡和殿中发生了什么,只怕还少不得往娴吟宫中跑,人可以撒谎,东西却不会。
大殿一直在那里,目睹着一切,只是静默着等待有心人去发现其中的隐秘。
夏清时揉了揉眉心,梳理清楚下一步需要做的事,目的明确了然。
伸手将那挂灯的盖轻轻掀开,把手中的纸扔了进去,瞬间火光扑簌起来,将白纸黑字舔舐成一团冒着黑烟的灰烬。
夏清时见月色正好,披起鸢灰镶边五月丁香色对襟羽缎斗篷,想要出去转一转。
刚一起身,忽见在烛火的映照下,西南角的那辟邪的面铜镜似乎有些不对劲。
红光隐现间,大殿之内悄无声息。
她疑惑着慢慢走近,鼻中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灯芯一爆,啪嗒一声,忽明忽暗的镜面之中,猛地现出一张血红的脸来,那人脸七窍流血,与夏清时立于铜镜前的影像交叠在一起,便如夏清时自己血肉模糊的惨状浮现在了眼前。
“雕虫小技。”夏清时面色分毫未变,一把将那铜镜给取了下来,镜面之上果然抹有朱红色如血般的隐砂石。
说是隐砂石,其实是一种透明的药水,遇热便会呈现出血样的红色。
夏清时跟随父亲作战时,时常会收到用隐砂石写成的密书,放在火上一烤,便会显出内容,而高温显色时,隐砂石随即蒸发,不过多时即无迹可寻。
只是这法师将隐砂石画在了铜镜上,又把铜镜置于一盏灯烛旁边,一到晚上,灯烛自然会被点起,铜镜受热,便会浮现鬼脸。
若真的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看到,只怕真会吓得不轻。
还有那血腥气……
夏清时将那桃木剑给扯了下来,还未放到鼻前,已闻到好大一股腥气。
还真是良苦用心。
夏清时将那镜子随手揣入怀中,免得吓坏来殿里的小宫女。
近几日皇后身体不适,宫中大小事宜皆是由佳乐贵妃安排,想来白日里来做法的大师也是佳乐安排进宫的人。
夏清时忽然间明白了佳乐贵妃的目的。
她是想以闹鬼的方式来逼疯自己,佳乐害怕自己抖出十六年前妤嫔母子死去的真相,更害怕自己查出太子的身世,可若自己疯了呢?
自己若三天两头的嚷嚷着看到了鬼,只怕不是真的疯,皇上也会相信公主这是失心疯了。
谁会再去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一边暗自致自己于死地,一边营造自己疯了的假象。
佳乐还真是机关算尽,即便杀不死自己,也要让自己毫无威胁。
只可惜,夏清时笑笑,她机关算尽遇到的是自己。
真是白费心机。
夏清时推开了殿门,秋日剩得不多了,等到寒冬来临,她可不敢再在夜里出来到处走。
拢了拢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上一个初秋,自己也是这样夜里秉烛出游,刚出房门两步,便被阿妈给抓了回去。
点着夏清时的额头,说她刚受了伤,还没好全,若再吹了凉风,只怕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
夏清时不高兴,赖在阿妈的怀里:“夜里四处静悄悄,你当然有阿爹陪着啦,可阿时一个人,不快活,只得出门找还未冻僵的蟋蟀聊聊天。”
阿妈便笑:“浑话!被人听到可要说你姑娘家的不害臊。”
夏清时不懂:“找蟋蟀聊天怎么就不害臊啦?”
阿妈更是笑:“谁是还未冻僵的蟋蟀?隔壁家的衍哥哥吗?”
夏清时一下把小脸埋进阿妈的斗篷里:“阿妈莫开玩笑。”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邹衍扶着喝的酩酊大醉的阿爹从垂花拱门外进来。
阿妈捅了捅还埋着脸的夏清时:“喏,阿时,你的蟋蟀来了。”
邹家早已不住隔壁,衍哥哥是阿爹特意从蜀中叫来的,只为了来接夏清时去避京陵的寒冷秋冬。
第二日正午刚过,夏清时便跟着衍哥哥走了。
还记得那日是一年之中,天色最湛蓝的一日,鸿雁高叫着从云间飞过。
阿妈亲了亲夏清时的额头,说这一走半年才能相见,倏尔便红了眼眶。
阿爹恼了,说不过半年而已。
阿爹轻易不敢恼阿妈,那日不过是昨夜的酒醉还未醒,借着酒胆,说话间竟还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夏清时嘱咐阿爹少喝酒,又笑着回亲了阿妈。
坐上衍哥哥的枣红马,回首望去,只见爹娘相互依偎着站在夏府的大门外,那树紫叶锦带之下。
只看着两个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再见不到为止。
哪知,那日竟是永别。
说好的半年便能相见,变成了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寂寂一生。
夏清时揉了揉眼,这京陵的风可真冷,冻得人直流眼泪儿。
深吸两口气,泪眼婆娑间,不知不觉已出了漱石苑。
夏清时知道穿过御花园便是太液池,据说太液池中立有数盏莲花石灯,每当傍晚时候,便有宫人撑了船去点灯,整个晚上灯火照耀着池面,锦鲤争相跳跃,是后宫一景。
夏清时一时兴起,便朝着那太液池走去。
远远的已看到冉冉灯火,照得临岸的池水通明清亮。
夏清时刚要往池边走去,忽听背后有轻微的响动。
噗的一下,一个人影径直落到了夏清时的身后。
好身手,离得这样近了才听到声响,夏清时在心中赞到。
只可惜,这样好的身手竟为非作歹,不做好事。
夏清时腰肢轻摆,肩向左一倒,躲过了破空堪堪击来的一掌。
转过身去,便见不知雪一身白衣站在眼前。
“连脸也不蒙住吗?”夏清时真是觉得这佳乐贵妃无法无天,在宫中谋害皇上的女儿,竟然连丝毫的掩饰也没有。
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不知雪冷笑:“蒙脸做什么,你即刻便要死了,看到也无妨。”
夏清时也跟着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怕你上回也是这样想的吧。”
不知雪眉一蹙,从怀中抽出一柄寒光毕现的匕首,猛地朝着夏清时的心口处刺来。
这一下又快又狠,逼得夏清时连退好几步,脚下一滑,半只脚竟已落入池边浅水里。
冰冷的池水从脚底浸上来,冻得夏清时汗毛直竖。
可片刻也分神不得,不知雪见一下不中,从腰间又抽出一把尖刀。
原来那匕首竟是一对。
不知雪两手各执一柄尖刀,斩风而过,从左右两边朝着夏清时袭来。
这一下夏清时退无可退,只得伸手直面去格。
不知雪力气奇大,夏清时挡住她的左手,右手却怎么也挡不住了,不知雪将右手抽了出来,握起尖刀猛地朝夏清时的心间刺了下去。
正文 第46章:镜花水月(4)
只听砰的一声。
夏清时心前被击得涩涩发痛。
而那不知雪手中的匕首竟被弹得飞了出去。
夏清时的胸口的衣衫被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露出她刚刚揣在怀中的铜镜。
“多谢了你们送来的镜子,救了我一命。”夏清时死里逃生,狡黠一笑。
不知雪气得脸色发白,抬起一脚踹到夏清时的腹部,夏清时倒吸口气,身子已飞到了池面半空,那不知雪举着匕首欺身上来,势必要取了夏清时的性命。
在半空之中夏清时再也躲不过了,若落入了水中,只怕紧接着便是一刀割破自己的喉咙。
刚缓缓闭上眼,身后忽然一阵微风吹过。
扭过头去,便见一首小舟飞快的掠过池面来到了她的身后。
小舟之上,沈临洛一手举着酒壶,另一手拿着一支芦苇杆子,正笑吟吟的望着朝着他飞过去的自己。
眼见夏清时撞过来的身子越来越近,沈临洛将手里的酒壶随手一扔,正扔到舟旁一叶枯荷残叶上,打了两转,安安稳稳的立住了。
然后伸出手,将夏清时稳稳的揽入了怀中。
不知雪见夏清时人影一晃,身后竟又出来一个人,她人在空中,应变奇速,身子一转,也不知从哪里扯过来一张纱巾,先把脸给蒙住了。
沈临洛斜斜的将那芦苇杆子向前一刺,一下便打中了不知雪的左肩。
不知雪轻呼一声身上力道尽失,竟往池中掉去。
“别让她逃了!”夏清时出声喊到。
只是不知雪的身影已落入水中,水面上波纹荡开两圈,渐渐恢复平静,而那人竟一直没有再露出水面。
“已经逃了。”沈临洛将夏清时往小舟上一放,自己便往舟上一躺,取过了荷叶上的酒壶,又仰头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闭上眼,慢慢吟道:“西风吹老液池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夏清时低头,只见太液池水清澈澈,如一面铜镜,将夜空中的星子尽数盈在其中。
沈临洛便真的如仰睡在星河之中一般。
夏清时从怀中拿出那救了自己一命的铜镜,扔进了太液池水中。
然后慢慢坐下了,向沈临洛道:“你喝的是什么酒?”
沈临洛半睁了眼,眼眸中有七分的醉意,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眼前的人更醉人。
“临洛酒,要尝尝吗?”沈临洛将酒壶递了过来。
夏清时接过了,见那酒壶竟是一个小巧的葫芦,她没怎么喝过酒,仰头喝了一口,只觉热辣辣的从嘴巴一直烧到了肚子里。
烧过之后又有一股醇厚的清香,慢慢自心间弥漫而起。
“怎么样,这酒还不赖吧?”沈临洛笑眯眯的望着被烈酒呛得脸颊通红的夏清时。
她的肤白胜雪,此时泛着红润,在泠泠波光和淡淡月色中,格外的迷人。
夏清时摇摇头:“我不懂酒。”
说罢,便将酒壶递了过去:“谢谢你。”
“谢我的酒?”沈临洛到。
“谢你救了我,不止一次。”夏清时说完,立马又到,“不过,我仍然不会原谅你,只是今晚,今晚暂时先谢一谢你。”
沈临洛也不介意,仰头又喝了一口:“希望下次,你是谢我的酒。”
说着,又洋洋洒洒的笑了起来。
夏清时一愣,两人再不说话。
一时间静默得只剩些微的流水,和弱弱风声。
夏清时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那什么,你能把小舟划到岸边吗?”
沈临洛半坐了起来:“要走了?”
夏清时脸一黑:“再不走,只怕我会忍不住要找你报仇,你刚救了我,我转眼便杀了你,这样不好。”
沈临洛无奈的笑笑,拿起竹竿,轻轻一划,小舟便向着池岸驶去。
“宫门已下钥,你怎么会还在宫中,还在这太液池中泛舟?”临到上岸,夏清时扭过头问到。
沈临洛耸耸肩:“我是太子太傅,陪同太子一起进宫,太子殿下今晚歇在了贵妃宫中,我便被派到了这太液池中的瀛洲岛上。”
夏清时转过身,踏上了池岸。
沈临洛拿起竹竿往岸边重重一撑,然后躺倒在舟上,看着夏清时的身影越来越远,自己便也向着池中小岛越靠越近。
在漫天星光中,将怀里的那枚花囊拿出来看了看,又重新仔细的放回胸间。
夏清时回到宫中的时候,梳儿抱着黄猫急得直掉眼泪。
这黄猫说来也怪,除了自己,只让梳儿一人抱。
“公主,你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梳儿哽咽着,将夏清时迎了进去。
夏清时接过了黄猫,揉了揉猫儿软软的耳朵,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日段南唐温柔的抚摸猫儿的情形。
心中融了融,将黄猫抱进被窝里,命梳儿吹熄了灯盏,沉沉睡去。
……
秋光点点蛛丝雨,连绵不断,一日寒过一日。
夏清时睡得浅,被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给叫醒了起来。
看着天色还早,她揉了揉怀里的猫儿:“真是懒猫,我们便懒作一团罢。”
然后往锦被里一缩,又欲埋头睡去。
便听见梳儿的声音从外传来:“公主,皇上传了旨意,让你从今日开始去国子监念书。”
夏清时这才想起,前几日皇上让她同皇子们一起念书去。
还道今日一早去见见锦妃,看来得上完学后再另抽时间去了。
从被子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夏清时看着依旧酣睡的黄猫叹道:“还是你的福气好,想睡到何时便是何时。”
梳儿掩嘴一笑:“公主富贵之体,怎能和一只猫儿比!”
说完又看了眼赖在被窝里的黄猫:“公主既然养了这猫儿不如替它取个名字吧,不然成日里猫儿猫儿的叫,宫里这么多猫儿,也不知叫的哪一只。”
夏清时想想也对,是该替这黄猫取个名字,可叫什么好呢?
她蹙了蹙眉,这猫儿是段南唐交给自己的,不如改日,让他取个名字。
一有这个想法,夏清时自己吓了一跳,可又一想到段南唐那样的人,若是真给一只猫取名字,也不知会取出什么名字来,便又有些期待。
便道:“是得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罢!”
然后不待梳儿替自己穿衣,自己已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坐到铜镜前,一会儿的功夫已梳妆好了。
梳儿捧着把梳子在夏清时身后站着根本插不上手,不由得叹道:“说出来别人一准儿不信,哪有公主自己穿衣梳头的!”
夏清时冲她一笑:“梳儿,你念过书吗?”
梳儿脸一红:“奴婢不如绿筠姐姐能干,不仅没念过什么书,连字也不认识几个。”
然后微微一躬身:“奴婢这便去叫绿筠姐姐来陪公主上学。”
夏清时摇头:“绿筠会的够多了,你陪着我正好也跟着学学!”
梳儿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奴婢蠢笨,那些字弯弯扭扭跟蚊子似得,看着脑袋里便嗡嗡嗡响个不停,我跟着肯定不成的!”
夏清时乐了:“那更要去不可了,要不然你岂不是一辈子被蚊子追着扰?等你学会了它们便不觉得烦了!”
说罢,拉起梳儿的手,便朝着殿外跑去。
梳儿唬了一跳:“公主快放开奴婢,这不合规矩!”
夏清时不理:“怕什么!反正也没人看见!”
两人一路奔到了御花园附近,夏清时这才笑嘻嘻的放了手,一前一后慢慢地走。
国子监在宫外,夏清时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皇上既允诺了让夏清时去国子监上学,也便间接的准许了她随意的出宫。
“我说是谁嘻嘻哈哈的没有规矩,原来是你这野丫头!”
夏清时正高兴,便听饮音的声音从后传来。
转过头去,只见饮音公主今日穿了一身孔雀羽的华服,艳丽非常。
她知道这公主刁蛮任性,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便道:“饮音公主,葵姬正赶着时辰去国子监上学,不敢多停留,还恕葵姬先走一步。”
说完不待饮音回话,立马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哪知饮音娇声立喝:“站住!”
然后三两步拦在了夏清时的面前,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你要去国子监上学?怎么可能,我朝历来没有公主能去国子监!”
夏清时颔首:“公主若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是皇上让你去的?”饮音脸色更难看了,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流莺,见流莺紧张地缓缓点了点头。
饮音立马沉下了脸:“怎么早不告诉我?”
流莺忐忑道:“奴婢怕公主生气。”
“蠢货!”饮音忽然变了脸色,看着竟似乎带了笑意,“公主能去国子监上学了,我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又望了两眼夏清时道:“如此看来还得多谢你了!”
饮音微微红了脸:“葵姬你先去吧,本公主一会儿便来陪你!”
然后再不管夏清时,领着流莺匆匆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梳儿抚了抚胸:“这饮音公主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吓死人了!”
夏清时也莫名其妙,只道这公主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知要搞什么鬼,她知道饮音本性不坏,只是为人跋扈,任性惯了的,见自己忽然进宫分了皇上原本对她的宠爱,因此刁难自己,也情有可原。
她不再多想,径直往宫门外去。
临到宫门口,因着皇上早已吩咐过,守门的侍卫见过了夏清时的公主令牌后,便放了她出去,国子监就在宫外不远,过一条琉璃街,穿过太学门,便到了。
就是因为不远,又临近皇宫,守卫森严,一般闲杂人等皆是禁止靠近的,皇上才放心让公主自己前去。
国子监分为西京国子监和东京国子监,入读的皆是未行冠礼的少年。
西京国子监远离皇宫,接纳文武百官以及有学识能考入的普通百姓之子入学,而夏清时入读的东京国子监仅供皇族子弟入学,其中又另分为皇上的子嗣和各亲王的子嗣。
顺德帝目前年纪最大的皇子便是段南唐,如今已年满十九,按理仍需在国子监上学。
只是段南唐在世人眼中玩世不恭,久久缺课已成习惯。
夏清时穿过了太学门,进了国子监,在一众皇子的注视下坐到了学堂最前面的桌案上,刚刚坐下便见到一袭白衣的沈临洛捧着一卷书册走了进来。
正文 第47章:镜花水月(5)
学堂之中,仅有四个学生。
太子段璟升,六皇子段云瑄,七皇子段淮冲和夏清时。
只是令夏清时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老师竟是沈临洛。
也是,她早该想到才对,沈临洛本就是太子的老师。
夏清时将桌上的书册往头上一顶,趴桌案上便睡了起来,她不愿听沈临洛讲什么课……
只是刚趴到桌上,便听见脚步声响起,从书册的缝隙间往外看去,只见饮音公主竟也带着流莺来了。
饮音大喇喇的看了在座的几位皇子一眼,又转过头去望沈临洛。
只一眼,便微微红了脸。
夏清时心中顿时醒悟,原来这饮音公主竟是早已对太子太傅沈临洛心有所属!
沈临洛虽是太子太傅日常跟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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