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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有点苏-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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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云昭猛地捏住手中玉戒,用力得几乎要将它攥成粉末。
  “匹夫敢耳!匹夫敢耳!竟敢调幽、并之军,谁来抵御胡人?”
  “他经略幽州多年,前有他儿子孙止水通敌的事……”李揽洲目光微闪:“我正搜罗他暗通胡人的证据,可这老东西太狡猾。”
  陈云昭转过头来,诧异问:“父皇呢?他这样调兵,父皇竟然准许?”
  李揽洲道:“陛下还是……称病不朝。殿下有丞相的支持,又掌握了京城一半的戍卫兵马,还掌握白玉京……恕我直言,此时殿下若还不进宫面圣,陛下的猜疑之心不可止,恐怕认为孙卓阳调兵是真的要勤王。等到大军真临长安,社稷危矣。”
  陈云昭眼眶发红,无意识的咬着指甲,玉石深深陷入他的掌心,磕出红白相间的印记。
  “人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人,他却默不作声控制了白玉京,给我下了好大一个套,我此时如何面圣?我小看了他、我小看了他……”
  陈云昭视线抬起来,看向巨大的水晶罩。
  “我本该十几天前就进宫,却迟迟不进,前天没去、昨天没去、今天也没去……”
  “我本该按兵不动,名义上我的人却拿下了白玉京十二楼的统领,意图坐山观虎斗,这个当口,孙卓阳也不得不去巴结他,他竟是要为韩信。”
  “我本该……”
  他喃喃说着,惨然一笑。
  散落肩头的头发亦微微颤抖。
  “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决帝纪。我只知道拿他当我最后、最利的那把剑。以五岳崤函为镡,天下苍生为鞘,为我无坚不摧,诛杀贼寇。”
  “却没想到,算来算去,还是算漏了他的心思。”
  “我其实摸不透他,你也摸不透他。”
  李揽洲闻言,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笑容,似牵扯着嘴角勉强才能笑出来。
  “殿下所言谬矣。”
  “我斗胆请殿下今日就冠服齐整,进宫面圣。”
  “燕无恤一定会来。”
  “我太了解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道歉,本该上周就更,也答应了,还是鸽了,对不起。工作太忙,一直没找到感觉,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总不满意,今天总算出来了。
  最后一战,拉开序幕。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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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献三计纵横捭阖
  这一天天明时; 白玉京的人才发现武经阁守卫撤得干干净净,任何人都可以长驱直入上顶层。
  顶层的秘典被搬得空空荡荡; 唯有几页残卷; 虽并非百病客的《大宗师》,然而其上书写难以言喻之精妙绝学; 然而只有断简残章,在白玉京引起了轩然大波,十二楼集众群起而夺之。
  一片纷杂混乱中; 没有人注意到青阳子从太初楼摸了出来。
  青阳子在地底困了十年,脑子已经不大清醒了。
  在太初楼的日子,每日就持藜杖,转着圈晒太阳。
  他轻功了得,从太初楼溜出来是易如反掌之事; 这日不知受到什么感召; 天没亮就摸黑出去了。
  白玉京的繁盛令他流连忘返; 戏耍其中,在迎来的山泉水边嬉水,窜上瀑布痛饮; 将一身灰扑扑的衣袍窜湿了,在围观众人或好奇或惊叹的目光中; 笑呵呵躺在溪边大石上晒太阳。
  日头渐起; 他被刺迷了眼,忽然,就像想起什么似的; 推翻了道上路过的骑者,抢了他的马,马蹄扬尘,横冲直撞,一骑掠出,直奔长安。
  青阳子走到长安城门外的时候,扑倒在地,有人当他是乞儿,扶他起来,却见他泪流满面,泪水冲刷脸上的沟沟坎坎。
  问他哪里人士,行年几何,儿孙何在,他木然流泪,一字不答。
  官兵只当他是乞儿,是时守备松散,不复从前帝都威严,竟也将他放了进去。
  青阳子步履蹒跚走入长安城,仰起枯瘦身躯,勉强看得到高入云霄的屋顶、宝塔。城北帝王居,未央宫巨大巍峨的影,莽撞闯入眼帘。
  十年前,他衣长袍,携长剑,从此门过,足踏万千屋脊,渺渺一躯体,升入九霄间,从上到下,俯斫帝王居!
  十年后,发上生尘,足下生芒,披发黧面,手扶藜杖,匍匐跌撞,鬓已生白,满面尘霜。
  他百感交集,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道畔行人皆当他是个疯了的花子,也没人理他。
  他喉中翻滚,一会儿含泪哽咽,抬起粗重手杖,自顾喃喃
  “我执此利剑,当斩谁的头颅?”
  一会儿又慨然大笑——
  “我错啦!一无来处,二无去处,三无利剑。我即我也,来即来也,不得归也!”
  长安有列市十二,列市中又有雕甍画栋万千,纳五湖四海之民,吞吐百万人。道上纵横,有来者,又去者,有相携笑顾者,忧思满怀者,有红光满面者,也有狂诞放歌者,更多的是密麻麻走蚁一般无神情者,是以言语狂诞、举止怪异的青阳子,并不能在人群中激起水花,他犹如沧海之中一粟,十丈红尘之中的一粒,浩然天风吹过,白云翻覆,大片大片云影投落,又行云流水,无影无踪。
  ……
  唯一能让人群骚动、瞩目、然后肃穆、退散的,是御道中旌旗烈烈的车马。
  长安城道路中间的御道,宽就有六丈,当中黄砖铺的,是专属皇帝车辇的御道,每日有人洒扫养护。
  唯有皇帝特别恩宠的人,才会准许他在御道上行车马。
  譬如今上唯一留在身边的皇子陈云昭。
  现在,陈云昭正一人一骑,走在御道上。
  这和皇子出行的排场十分冲突——即便是再落魄的皇亲贵戚,一旦招摇过市,都会努力在不僭越的条件下,凑几匹马,几驾车,几个家仆。
  而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前无猛士开道,后无卫兵仗身。一人一骑,从容过市。
  身着与他身份匹配的白底以金线纹瑞兽祥云长袍,玉带束腰,腰下一侧悬金绶、玉印、玉佩,另一侧挂着一柄文理辉煌,盘绕三爪金蛟的长剑,足踏锦帛软缎靴,端足了凤子龙孙的行仪。
  疯疯癫癫的青阳子,和他擦肩而过,陈云昭恍然为觉,他神思渺渺,魂游天外。
  “我等有丞相门生、南军卫尉姚兴怀麾下八千人可用,抚顺司上下五百人,共八千五百人。”李揽洲冷静分析谋划的声音响在耳边:“孙卓阳这些年虽然一直妄图把控白玉京,拿住从十二楼推选往禁军的人脉,却一直未能把手真正插入禁军,现在能为他所用者唯有不到一千人的北军赤旄营,副都尉是左怀元。”
  “所以他狗急跳墙,从幽州撤边关卫兵。幽、并两州他经略已久,最少能调回大军十万。”
  “不能再拖了,这个局面越拖下去,对孙卓阳越有利。”
  “如此动乱,一则上意未明,二则群臣不安,三则民心失定。不到半个月,长安富户迁走三千五百户,长安若再不定,南面但有灾荒、匪寇,一呼百应,天下大乱将至也。”
  “殿下宜当机立断,入宫、面圣、诛邪、定乱!”
  陈云昭问他:“你觉得,我有几成胜算?”
  李揽洲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供殿下择一掌控乾坤。”
  他说这话时,精致眉眼自灯火中盎然抬起来,眉蕴饱满玉华,身裹云骧鹤衣,其傲然睥睨之色,一如当初一身灰衣初次寻上他时,对他说:“我有天下重器,人莫能知,今献之,为殿下诛杀心腹大患。”
  他说的“重器”,是青阳子传人,湛卢剑意燕无恤。
  果真不到三月,诛杀了孙卓阳有力臂膀,幽州刺史孙止水。
  他果真办到了。
  自那时起,陈云昭开始相信刺客的力量,也开始体谅父皇的惧怖——倘若棋盘上纠葛缠绕,汲汲营营,精妙布局于一子,而那子忽然被不可阻挡的外力摧毁……是一件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并且非常可怕的事情。
  与所谓“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兵立溃败”,是一样的道理。
  这一次,李揽洲出的仍然是这样的奇招。
  他说:
  下策是集结兵马,以手中八千五百人逼宫,取武库,清君侧,迫陛下退位。
  此计最大的变数在皇帝手里还捏着的北军八千人。如果陈云昭直接逼宫,皇帝必定会调动北军,八千五百人对八千人,并没有太大胜算。更何况如果皇帝还活着,以他多年杀伐决断建立的威信,号召力是巨大的,陈云昭很可能腹背受敌,很快被围剿,故为下策。
  中策是避祸远走,如今上意未明,陈云昭不动,孙卓阳也不敢动,二者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故长安戒备并不算森严。孙卓阳调动幽、并兵马,北方必乱,陈云昭此时可以逃到南方,集结兵马,等北方国乱,再挥师北上。此为坐山观虎斗之计,虽有一定的胜算,然而一旦放任贼寇入中原,无异于引狼入室,再起内斗内耗,恐有国覆之忧。只取一时之利,故为中策。
  上策……
  上策。
  说到上策时,李揽洲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揽袍跪下:“上策,请殿下与往日无异,清减仆从,宫门解剑,独自觐见陛下。”
  陈云昭脑中一凛,当即想否决这个提议,但又从他独傲然笃定的神态中,窥得了一些机奥。此计乍闻之下,荒唐至极,细细思索,又有许多可操作的余地。
  李揽洲将他之计策,一一献上。
  陈云昭目中若蕴滚动乌云,沉涩晦暗。
  最后,李揽洲叩道:“请恕我罪,在下披肝胆为殿下献此危策,让您千钧之体,冒此悬颅之危,实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计,唯您可使止刀戈、熄兵灾,免沧海横流、国破家亡之祸。我奉殿下为明主,誓死追随,必使勇士暗伏,绝不令殿下有丝毫损伤。”
  陈云昭将他扶了起来,打量他:“听君一言,拨云见雾。倘能消弭兵灾,化解危难,舍我一身又有何惧。”
  说罢,使人更衣,熏沐齐整,携玉佩剑,正装而出。
  ……
  陈云昭一人一骑,还走在长安城的御道上。
  人群熙熙攘攘,谨守秩序,川行道上,皆不敢有半步越界。
  来而往者,三千之众。
  踽踽独行者,一人一马。
  从清微馆、走到昭德门,慢行者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有无数蜡丸碎裂于许多人的掌下,取出的薄扉上带简洁杀令,弓弦张弛的声音响在朝阳照不到的工整木檐之间,血腥味漫起在勾心斗角的屋角一隅,尖刀的刀刃,从布衣怀里露出一角,又被看不清动作的人拉入深巷中,一声被堵在喉咙里的惨呼,消失在长安城幽深曲折得终年不见光照的陌巷中。
  正是秋日。
  是时太阳已升,日从东方天际斜斜打下来,将长安城分割作明暗各半,光影交叠的迷离之城。从日起就禁晒的瓦当片片发烫,入夜后就一直藏在阴影里的去处则是冷如冰窟,白气氤氲。
  陈云昭的衣摆都没有动一下,他沛然缓行,半身沐浴在初升朝阳里,衣上的纹绣被日光照耀,反射出尊贵堂皇的光,他面若冠玉的脸颊,也被阳光镀上一层软暖的橙色。
  马蹄每往前踏一步,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要更深一些。
  过往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尚惘惘然,自顾前行,唯胆大者敢偷觑御道几眼。
  在一个拐角时,忽闻人群骚乱,前方忽现一影,乃一匹奔腾若狂的马拖着一辆铁车,猛地向御道中间撞来。
  陈云昭眄去,面上风平浪静,眸间波澜不兴。
  只是一扯马缰,令马蹄住了。
  疯马奔来,众人大喊,眼见就快靠近御道之时,从巷道中窜出一粗衣壮士,手脚短粗,布袖断了一截,露出铜色精装肌肉,大喝一声,猛以肩背狠撞马颈。
  奔腾中的疯马被他撞得硬生生改了一个方向,他以像肉球一样被弹飞了开,重重撞在路边货架上。
  马改道之后,偏离御道,朝路边手无寸铁的妇孺撞了去。
  人群离乱推搡中,一妇人怀中抱的婴孩被挤得飞了出去。
  妇人本吓的瑟缩,失声大叫,眼看眨眼间就是数条人命。
  陈云昭眼神却只淡淡扫过,苍白指节握住缰绳,夹一夹马,兀自朝前去了。
  他走出没有两步,听得身后一声巨响,马匹轰然倒地,铁车翻倒在道上,车轮犹在转着。
  劫后余生的妇孺嘤嘤哭泣的声音中,残破货架和废墟当中,立了一人。
  尘沙四溅,他玄衣裹身,陌刀雪白,是燕无恤。
  一片狼藉。
  陈云昭于马上,立在阳光所耀处,玄衣人站地上,刚好在廊檐的黑影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呱呱而泣的婴儿。
  他将婴儿还给了妇人,对陈云昭微微一笑:“古有潘玉奴步步生莲,今有五殿下步步白骨,真不世之奇景。”
  陈云昭驻马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仁之仁是非仁罢了。”
  阴影中的玄衣男子往前迈了一步,流光探入他幽深眉眼,薄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一半朗于天光下,一半埋在隐翳里。
  陈云昭的手放开了一直攥在掌心的马辔,指尖微颤,一指覆在了剑鞘侧面。
  此刻,燕无恤敌友莫辨——
  自从燕无恤夜挑十二楼,直接掌握了岌岌可危的白玉京之后,连一向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孙卓阳,都连发了许多书信联络他,必许以高官厚禄,意图拉拢。
  假若他此刻受孙卓阳所托而来,刺杀自己……陈云昭后背簌簌爬上了一层惊粟。
  他急于从燕无恤的眼睛里看到他的意图,然而他面对的仿佛无波古井,在他的探究中,浮出一丝冷冷的,带着嘲弄的笑。
  “嗖——”刀刃破空的锐响,令人眼耀鼻酸。
  雪白的刀光从他手中流出,仿若一片流泉,冷光潋滟,向自己猛劈而来。
  陈云昭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脑海一片雪白,满心唯有“大事休矣”四个字。
  “叮”的一声,想象中的痛觉并没有传来。
  陈云昭茫然睁眼四顾,发现他原是替自己挡去了背后一支暗箭。
  他怔了片刻,方回过味来,心里砰砰而跳,继而是无限狂喜,如溺水的将死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李揽洲果然了解他。
  “燕卿!”他胸中慷慨澎湃,浑身热血流窜:“你雪中送炭的情谊我永世不忘,成大事后,必许你封疆列土,昊天为鉴。”
  燕无恤一脸古怪,望了他片刻,继而微笑道:“不必了,我只要李揽洲的项上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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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策流云敌我难辨
  燕无恤说出要李揽洲头颅的瞬间; 陈云昭面色骤改。
  他知燕、李二人自幼相交,恩情甚笃; 故李揽洲对此人知之甚深。
  然而自从太初一役之后; 二人形同决裂,燕无恤这么久都没有杀李揽洲; 为何在这个关头忽然起了杀意?
  他沉吟良久,将应未应之时,燕无恤仿佛丝毫也不在意他允不允诺; 已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遥指宫城。
  长乐宫将近,大风过天,白云流变。
  危局在前,不由细思。
  陈云昭眉目转萧然; 轻夹马背; 驱马向前。
  燕无恤等他走了几步; 方迈上御道,随他而去。
  一玄一白,遥临宫城。
  风中; 鸽鸣一样的退令呼啸传送,从一楼; 传到另一楼。
  察觉到孙卓阳派来的杀手正在撤退; 方才以身挡马的粗衣大汉转过头,看向两幢骑楼的阴影交叠处。
  那里,李揽洲一袭锦袍鹤氅; 卓然而立,手持一柄滴血长剑,望着陈云昭和燕无恤的背影。
  他双眉紧蹙,神情晦涩。血液衬得剑光惨白,然他的脸比剑还要白上几分。
  “禀李司丞,燕无恤入阵,护卫五皇子殿下,孙太傅派来的杀手已尽撤了。”
  李揽洲抿一抿唇,抬手擦拭手中剑,“唰”的一声收剑入鞘,声未至,身已动——
  “回长乐宫,戒备。”
  然而他没有走出一步,身形便凝滞僵缓,一动不动,定在了原地。
  是一柄剑的剑尖。
  剑鞘上盘绕着盛开的木芙蓉,珊瑚和红宝在秋日泛冷的光华绽放绯红色泠泠光华,执剑的手白如柔荑,细细的,仿佛扣琴弦一样扣在鞘上,没甚力气的样子。
  然而它掌握的剑尖,却分毫不偏差,直至李揽洲的喉咙。
  剑刃上的光,距李揽洲紧绷、吞咽的喉口,不到一寸。
  持剑女子就立在栏杆畔,翡黄衣衫、碧罗裙、面罩轻纱,圆眸清澈,眼蒙疑惑,嗓音细软,与她凌厉的剑反差巨大——
  “李司丞,别来无恙呀。”
  ……
  此刻的长乐宫,与山雨欲来的长安仿若两个世界,它与从前毫无二般,威严耸立在长安极北,紫薇所耀,众星所卫。
  巍巍皇都,旄麾飞扬,军士整肃,披坚执锐,彀□□,列刀戈。
  陈云昭在百步以外就弃了马,步行到朱门前,此门高十二丈,布门钉一百八十一颗,列卫兵上百人,齐刷刷一色红底金甲,刀戟为门,寒光交错。
  陈云昭身形颀长,然而身长也止有数个门钉之高。
  虽是凤子龙孙之尊,形单影只之时,在此气凌九霄的宫城门下也显得单薄渺小。
  陈云昭丝毫没有迟疑,解下腰间玉印,递与守卫查验。
  而后,朱门敞开,刀戟张立,露出一条刀光森森之中的道路来。
  他回过头,看见燕无恤正递给守卫一方金色印符,觉得眼熟,微微蹙眉,却思索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他问:“燕卿此何印?”
  燕无恤答:“白玉京。”
  白玉京的统领位比三品,是铜印,虽也是金灿灿的,然而明显燕无恤手中这个更加光华四射。
  陈云昭眯了眯眼,旋即意识到,这是晨光太盛。
  二人步行入内,守卫甚至没有收缴燕无恤的陌刀,任由他大剌剌持刀直入。
  陈云昭诧然,低声问:“昭德门百官解兵,十二楼统领亦不得免,燕卿何以得执刀入?”
  燕无恤走在他身后,淡淡道:“十二楼单独一楼的统领,和十二楼所有楼的统领,想必不大一样。”
  值此关头,宫门内还有万千机锋,千头万绪,一步也不得行差踏错,纵有七窍心肝,也无法兼顾太多。
  他只是带着隐隐的怪异感,与燕无恤一前一后,走在砖石道上。
  李揽洲的话响在耳边:“上策、需争‘三心’,此百官顾盼之际,臣民惶惑之时,双方不管哪一方,先图穷匕见者输。殿下还有丞相的支持,首先,要争‘百官拥戴之心’。宜联络丞相,以忧虑圣驾为由,携百官求觐见天颜,候长乐宫外。”
  “如此,殿下孤身入宫,一可昭殿下昭昭纯孝之心,二可争百官拳拳拥戴之意,还望殿下莫失此机。臣将伏抚顺司高手于长乐宫外,护卫殿下安危,还请勿忧。”
  今日卯时,丞相岳明夷已携百官候在皇帝养病的长乐宫安定殿外。
  陈云昭需疾赴安定殿,免时长生变。
  约莫一刻钟后,走到成化门,前方就是长乐宫的玉阶了,到这里,就算是陈云昭腰侧佩的剑也要解下来,燕无恤也放下陌刀。
  漫漫砖地,直接苍穹的御道,九九八十一阶恢弘楼阁。
  陈云昭走到中道,停下来喘息。
  燕无恤立他身后,打量他:“你没有武艺傍身?”
  陈云昭额上冒汗,喘息道:“我父皇在经过青阳子刺杀一事后,怎会允许他的儿子学习武艺?”
  燕无恤默然不语。
  陈云昭忽问:“你为什么会帮我。”
  燕无恤笑了笑,反问他:“你说呢?”
  陈云昭自然心知肚明,这便是李揽洲对他说的“第二心”,李揽洲说:“天将大乱,三面胶着,上意未明,敌我未分,此……正是刺客出手时。”
  他道:“燕无恤看似袖手红尘之外,仰奉道家无为之说,实因家人蒙青阳子刺圣之难,深受罹祸,故掩其能,藏其形,而封湛卢入鞘,十年不见其踪。我知其人胸怀纯挚,怀一二少年心性,又有通天彻地之能,虽无兼济天下之志,然自认秉承湛卢剑意,有拯护苍生之责。不然,幽州孙止水之事,他亦可袖手旁观矣。”
  “古有湛卢剑,唯有德之君能持之。殿下宜守礼节、正纲常、明胆略,以显匡扶社稷之能。”
  “逢此危难之际,倘若殿下舍己身、纳名言,以苍生黎庶为念。以舍身之义,感仁侠之念,必得‘刺客之心’。此所以臣谏殿下不弃长安、孤身入宫探疾之故也。”
  “若得燕无恤之力,一来,可护殿下无虞。二来,若可趁机斩杀孙卓阳,太傅一派群龙无首,必望风归降,殿下可尊陛下为太上皇,坐稳江山,再慢慢清理不迟。”
  引燕无恤刺杀孙卓阳这一计,细细思来,竟大有可为之处。
  当下困局,只要孙卓阳死,许多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只是……
  “孙卓阳并没有谋逆,还是当朝太傅,我等师出无名,骤然暴起,治之以私情、而不是国法。恐不能服众,幽、并之军必反。”
  李揽洲道:“此非常之时,亦需非常之计,不得已为之。殿下除掉孙卓阳,便可在丞相协助之下掌握长安,尊陛下为太上皇,便具正统之名,集长安之兵有三万,拿到虎符,还可调动京畿兵马五万,再有分散各地之师,数日内集兵一、二十万不难。届时虽也难免一场兵灾,也已经胜券在握了。”
  陈云昭对这一关节,本有忧虑——
  “今日之燕无恤,可还是当日之燕无恤?”
  他如今可是夜挑十二楼,名噪一时,握白玉京权柄于一手,有当日韩信坐择楚汉之相的白玉京统领。
  朝堂两派的风波暗涌之际,他骤然出手,摘得白玉京,并且立场暧昧,并不抗拒孙卓阳的拉拢,端起作壁上观的态势。
  陈云昭甚至有些怀疑,此人或许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侠客,而是一个高明的政客。
  李揽洲没有迟疑:“识人莫识其形,其形易惑。识人当识其心,其心不改。以我对他的了解,燕无恤就算是死,也不会帮助多行不义的孙卓阳。”
  “他不助孙卓阳,是否可能袖手旁观?”
  李揽洲笑了:“不会,当日幽州,燕无恤出手,今日长安,燕无恤还会出手。”
  一个人的行为,他的选择,是有迹可循的。
  李揽洲目光微闪,轻轻一句话,低得陈云昭几乎听不清。
  “……我相信他。”
  陈云昭恍惚的当头,御道之上,灼日愈炽了。
  见他出神,燕无恤似看透所想,微笑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李揽洲的头颅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半点杀意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温和得不像话。
  陈云昭却感到一丝凉意,似乎窥见了这一对自幼相交、中道分途的挚友关系中最阴暗、晦涩的所在。
  天下有人知己如此,纵为敌手亦不相疑,竟是幸是灾、是福是祸?
  ……
  最后十几阶台阶,陈云昭又歇了一次,至呼吸全然平缓,方缓缓迈步,一级一级登上阶梯。
  燕无恤负一手,随他身后。
  安定殿高几入云霄,正对着西南方向仙宫苑的仙人捧露像,栏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白玉阶梯之顶,默立身着官服的当朝文武。一部人被丞相岳明夷所率,立在阶前。还有一部分,跟随在太傅孙卓阳的身后。还有一些,长跪殿前,哀呼“陛下”。
  两拨人似乎发生过仅限于口角的争执,几位老臣情绪激烈,满面涨红,皓首之上银发微颤。
  然而这些人只是群臣一隅,一眼看去,只见锦袍相间,光华粲然,官威赫赫。
  听见新的动静,众人纷纷将目光朝这边投来。
  看见陈云昭是孤身一人至,交头接耳之声,窃窃而响。
  岳明夷趁机清声道:“孙太傅,你散步谣言,说五殿下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有谋逆之心。然而今日如何啊?你前呼后拥,侍仆千百,还把赤旄营副都尉左怀元也唤到身畔,而五皇子担忧陛下圣体,纵孤身一人,也以礼觐见。你可曾见过这样的结党营私、谋逆之人?”
  四下哄起喁喁之声,赞同者众。
  陈云昭冠幅齐整,面上有些憔悴,挂着一个儿子该为父亲缠绵病榻而有的清消之容。
  在百官中间,一步步走近安定殿,振衣下拜,对着紧闭殿门,扬声道:“有劳通传,儿子不孝,因父皇之令,不敢擅来长安。然而近日长怀忧虑,寤寐难眠,皆因担忧父皇圣体之故,恳请父皇传召,儿子只远远看一眼,知道父皇圣体安泰,甘愿引颈受斧斤之罪。”
  他言辞恳切,声泪俱下,伏拜殿前,额头一撞,便是隐隐一个红印。
  四下里安静无声,众人或感之、或敬之、或默默相对。
  唯有一人的脚步声,还在慢慢往前。
  陈云昭在抬起头的瞬间,泪眼朦胧中,看见孙卓阳朝自己投过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他立刻会思过来,这个眼神并非对自己!而是在看他身后人的人。
  霎时间,眼前又浮现燕无恤手中光华璀璨的金印。
  一晃、一晃……
  那不是铜印,分明是一品大将军金印!
  唯公卿、王侯、大将军,可携兵器过昭德门。
  他已经投靠孙卓阳了!
  这个念头像携风裹骤雨的闪电一样,抽鞭子般狠狠抽在脑海里。
  陈云昭浑身发僵,如坠冰窟,绝望的看着燕无恤的脚步一步、一步越过他,走向了孙卓阳。


第93章 逆乾坤重蹈覆辙
  燕无恤夺下十二楼; 根本就是为了给自己资本,引诱孙卓阳拉拢; 并藉此非常之时的投靠; 赚取高官厚禄。
  理顺了这个动机,陈云昭感觉浑身血液都冰凉; 心跳也停滞一般,眼睁睁望着燕无恤走到孙卓阳身侧,并回过头来; 丝毫不避他质问的眼神,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孙卓阳手中出现一物,乃是一个令符。
  他已逾花甲之年,然因常年军旅,背脊依旧挺直; 持着那令符问:“好一个循规蹈矩; 不结党营私的五皇子。那你怎么会有京城南军卫尉姚怀兴的令符?”
  他目亮如电; 又望向岳明夷:“如若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姚怀兴是丞相门生罢?”
  这个令符,是苏缨下落不明时; 陈云昭欲施恩交给燕无恤的。
  燕无恤最后也没有去找救兵,这枚令符的下落也随着孙卓阳骤然发难、皇帝的突然“病重”而被陈云昭所忽略。
  不料; 此刻却出现在孙卓阳的手上; 成了他“结党营私”的罪证。
  他慢慢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目凝寒光; 望向燕无恤。
  燕无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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