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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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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心存怨怼,他又不欠她的,谁能无缘无故帮人一辈子呢?
  午膳后,慕容泓换了睡袍躺在软榻上准备午睡,长安在他背后悄摸地将写给陶行妹的那封信塞到他枕头底下。
  慕容泓闭着眼把手伸到枕下一摸,摸出那封信来,睁开双眸看了一眼。见那封信没能送出去,他唇角微微一弯,却又立刻正了正脸色,翻个身看着长安道:“想不到你也有败北的时候。”
  长安在榻旁地上盘腿而坐,一脸沧桑道:“败北算什么?谁能保证一辈子不败北呢?没败过两次北的人生都不算完整的人生。”
  慕容泓眼中刚有笑意漾起,长安又接着道:“便是陛下您,不也有被女人压在身下的时候么?”
  慕容泓没想起雪浪亭中的刺客,倒是想起被她压过,当即神情一恼,拿着那信去长安脑门上敲了一下,斥道:“死奴才,你还敢说?”
  长安讪笑,道:“奴才这不是怕给您留下心理阴影吗?您放心,以后后宫的娘娘们即便压您,也定然是温温柔柔地压的,绝不会像那女刺客一样面目狰狞……”说到此处,见慕容泓要暴起,长安忙做投降状讨饶道“奴才不说了,陛下饶命!”
  慕容泓气鼓鼓地一翻身,不理她了。
  长安见他头发又从榻沿垂了下来,便又伸手过去捏住一缕轻扯了扯,道:“陛下。”
  慕容泓伸手将自己的长发全都捋到胸前。
  长安:“……”
  “唉,失去了一个利用对象,陛下又不理奴才了,看来奴才的好日子,真的是过到头了。”过了半晌,长安唉声叹气道。
  慕容泓睁开眼。利用对象,她是说钟羡?以钟羡的品貌家世,在她眼里只是个利用对象?
  他再次翻过身去,看着愁眉苦脸的长安,想着她素日的言行做派,有些迟疑道:“有时候,朕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
  长安竖起手掌,斩钉截铁道:“陛下您不用怀疑,奴才绝对不是!”
  慕容泓一呆。
  长安又嬉皮笑脸道:“奴才不过是投错了胎而已。您看奴才从上到下,有哪一点像吗?所以您千万别把奴才当女子看待,奴才怕影响您对女子的观感。”
  慕容泓:“……”他真是多此一问。
  长信宫,寇蓉刚从尚春台那边过来,正欲去万寿殿向慕容瑛汇报情况,走到半路,忽一名太监从道旁窜了出来。
  寇蓉见那太监是那晚帮着自己杀越龙的,心中不由一紧,挥退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与他一起去到避人处,蹙着眉道:“不是跟你说了,白天不要来找我吗?”
  那太监道:“寇管事,奴才也不想冒险来找您,可是,您看这个。”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寇蓉。
  寇蓉展开一看,纸上只有一句话:寇蓉,你识时务,我才会识时务。
  落款日期是一个多月前。
  寇蓉看着那个日期,细细一想,居然正好是她杀越龙的那一天。想起那夜在西寓所墙角一闪而逝的人影,她心中微微一沉,问那太监:“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从窗口扔进来的,好在那时房里就奴才一个人,奴才追出去也没见着是谁扔的。”太监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寇蓉道。
  太监离开后,寇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重新往万寿殿那边走去。
  这件事果然还没完。这个时候对方递纸条过来,只能是为了尚春台的事,莫非,当夜那人,是皇帝那边的人?
  这长信宫有谁是皇帝那边过来的呢?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吕英。
  因为越龙无意中得知的秘密太过要紧,所以关于越龙之死,慕容瑛一直没有放弃调查,此时只要有只言片语将越龙之死联系到她身上,慕容瑛定然是宁可错杀,也不会错放的。
  所以,这个险不能冒。
  可若此番真的对慕容瑛瞒报尚春台那边的情况,又无异于饮鸩止渴,将越来越多的把柄送到对方手中。
  有道是一步错步步错,这句话一点没错。若不是去年那场该死的荷风宴,她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如果她求助于郭晴林,让他帮着找出藏在长信宫的奸细,不知可不可行?
  次日午后,慕容泓一觉醒来发现外面在下雨,对坐在殿门侧看书的长安道:“长安,去打伞。”
  长安问:“陛下,您要去哪儿?”
  慕容泓一边着人进来给他换衣服一边道:“随便走走。”
  长安无奈,只得放下书去殿前打伞。
  慕容泓吩咐考工室做的大伞已经送来了,一般的伞有伞骨二十八根,这把伞却有足足七十根伞骨,撑着比原来的伞重了些。虽不是慕容泓要求的那样又大又轻,长安却是可以接受的。在这方面她不会像慕容泓一样理想主义,工匠们工艺水平显然是有的,但材料只有竹子,要怎样才能做到又大又结实又轻便呢?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嘛。
  有了这样的大伞,两人终于不用再因为担心对方淋雨而推来推去了。
  长安撑着伞,心中却在想:总有人说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其实会不会就因为富贵之后彼此什么都不缺了,反而让彼此失去了很多表达关心救危扶难的机会,所以才在感情上一点点疏远了?
  可是比之撑着小伞推来推去两个人都淋湿的状况,无疑现在这样更惬意。由此是否可以证明,她长安适合跟人同富贵,不适合跟人共患难。
  然而她现在明明跟慕容泓这丫在共患难。
  “那天你说朕将来晓看红湿处的机会还有很多,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困扰了慕容泓很久,借着今日场景重现,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长安污污地想:可怜见的小瘦鸡,连女子初夜会流血都不知道吗?记得电视上总有那样的场景,洞房隔日,多半会有个妈妈或者嬷嬷过来验取元红帕。哎呀呀,忘了这厮晕血呢,那以后岂不是洞房一回就得晕一回?不行了,想起他嘿咻到一半发现有血然后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的场景……
  “哧!”长安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慕容泓停步回身,一脸疑惑地看着忍俊不禁的长安。
  长安看他一副冰肌玉骨风华绝代的模样,再与自己想象中那狼狈不堪的床上败将一对比,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地大笑起来。
  慕容泓皱眉,问:“你笑什么?”
  长安忙强行忍住,道:“没笑什么,奴才只是觉着有些奇怪,您怕打雷,却又喜欢下雨?”
  慕容泓见她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深究,转过身去边走边道:“朕不喜欢下雨。”
  “那您为何总在下雨时出来?”长安问。
  “雨帘能隔绝旁人的视线。一把伞撑起来,伞下的这一方天地便如与世隔绝一般,朕心里能得片刻安宁。”慕容泓道。
  长安很煞风景地道:“可是奴才还挤在这儿呢。”
  慕容泓怒而回身,却迎上长安冷静却透彻的眸光。他陡然有种心事被人看破的觉悟,呆呆地站在那儿有些无所适从。
  身后不远处跟着侍卫,侍卫们也撑着伞。
  雨滴砸在伞面上,响声连绵不绝。水珠儿鲛泪一般从伞沿上挂下来,似是有欲说还休的心事,只能以这般隐晦婉转的方式表达。
  良久,慕容泓侧过身去,微微垂下眼睑,以极轻的声音道:“朕喜欢……”


第232章 纠结
  流芳榭,慕容泓坐在美人靠上,左手探出栏杆,慢悠悠地往湖里投着鱼食。
  侍卫们都远远地站在外头的水廊上。
  长安小臂撑着美人靠的栏杆,趴在美人靠上看着湖里的锦鲤鱼头攒动地在那儿争食,心中却在纠结。
  朕喜欢……
  喜欢什么他没有说,但其实的确也不需要说了。以他与她的默契,话又何尝需要说完整。
  上辈子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有男人向她表白的话,喜欢就上,不喜欢就直言拒绝,从来也不知道纠结是什么滋味。
  可是现在……特么的她洒脱不起来了啊!
  她想在宫里混出头,能力固然是极其重要的一点,但皇帝的宠信也不可或缺。如郭晴林,能力手段,他哪样都不缺。现在有太后撑着,看着还好,但他的前景乐观吗?毫不乐观。皇帝不会信任他,一旦太后倒了,他必然也得陪葬。抑或,根本用不着等到扳倒太后的那天,他就得先填了炮灰。
  她从异世穿越而来,对皇权原本没有这个时代的人那种根深蒂固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敬畏。进了宫见多了人间残酷,才稍稍培养出了那么一点对强权的依附意识,却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而今,那个她原本只想抱他大腿的人却突然弯下腰来要和她拥抱,她……她承受不住啊。
  且不说真心不真心,说实话自从雪浪亭事件发生后,她就没再怀疑过他的真心。可是,他是快要有家室的人呐。还有几个月,他就会妻妾成群,而她抢在前头和他发生一段看似单纯的恋爱,情到深处再顶着这身太监皮跟他做着宫女的事儿,那她成什么人了?
  没错,他那次不顾性命折回来救她确实令她感动,日常生活中有意无意的关怀也让她心生温暖,她也愿意回报以同样的真心和温暖。可,这应当不是爱吧?脸红心跳在哪里?寤寐思服在哪里?她明明只想尽自己所能地与他共襄盛举而已。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是爱,她能在爱情中与现实中一样,对强权低头,对他低头吗?
  她做不到。
  她能跪着喊他“陛下”,但她决不能跪着喊他“亲爱的”。
  现实再残酷,也只能让她表面圆润光滑,而她的心,永远都棱角分明。
  这件事棘手就棘手在,这些令她深深为之困扰的问题,于他而言都不是问题。因为他是封建帝王,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传统观念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更遑论她一个所有权已经在他手里的小小女子。别说喜欢她,就算是侵占她,他也不会有任何道德或感情上的阻碍,毕竟帝王之爱不叫爱,而叫宠爱不是吗?宠爱这两个字原本就包含了等级观念在里头,所以你拒绝就不单单是感情上的事,而是对这种等级秩序的否定。在这个社会,这种行为显然是不会被认同与包容的。
  他现在尚年轻,坐上帝位不久,还未真正亲政掌权,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他还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所以他才会说出“朕喜欢”这三个字来。但毫无疑问,只要他亲政掌权,圆满完成从慕容泓到大龑皇帝的身份过渡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朕喜欢”这样的字眼只怕再不会出现在他口中,取而代之的必是“朕要”。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她终究还是需要寻得一条解决之道的。
  又或者,她可以再用一下拖延战术,拖到他封后纳妃再说。毕竟,她的容貌并非绝世,性格也与这个社会所推崇的淑女大相径庭,所以她还有些怀疑慕容泓口中的喜欢,到底是指哪方面?也许等到后宫充盈,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时,她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了。
  在这一点上,她对他,与对钟羡的政策是一样的。感情上不能太亲近,行动上却不能太得罪。能保持一个双方都觉适宜的距离最好,若不能……实在没办法,她也只能在自己可以承受的底线之上做些让步。
  念至此,她振作精神,看着湖面没话找话道:“陛下,这雨滴落到水面泛起涟漪,鱼食落到水面也是泛起涟漪。这湖面上这么多涟漪,鱼怎么就知道往这边聚拢呢?”
  “心之所欲出现了,它们自然会知道。”慕容泓慢条斯理地撒着鱼食,侧影清俊。
  长安:“……”成为小瘦鸡攻略目标的感觉可真不爽啊!
  她从美人靠上下来,道:“什么心之所欲,它们不过是没见着更好的,勉强将就罢了。陛下,您知道它们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吗?方才我们走过来时道上的那些蚯蚓,粗粗的,肥肥的那种。拿个鱼钩,把蚯蚓往鱼钩上一穿,千万不能弄死了,要活的,还能这样这样扭动挣扎的……”长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模仿蚯蚓的蠕动动作。
  她手指纤细柔软,模仿起来有六七分相像,慕容泓不免看得头皮一麻,当即就用鱼食去扔她,斥道:“死奴才,还能不能让人安生地喂鱼了?”
  长安一边躲一边笑道:“陛下,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奴才在授您以渔呢,何以恩将仇报?”
  慕容泓见她还敢这么嘴欠,站起身追她。
  长安绕着轩中桌椅跑了几圈,被他洒得满头满身都是鱼食,于是跳上美人靠,一脚踩上栏杆,抱着柱子身子一旋便挂到了临水的那一面。
  慕容泓气喘微微地追到近前,面如芙蓉双眸湿润地看着躲在柱子后头的长安,道:“还不下来,仔细掉湖里!”
  长安在柱子后头探出半张脸来看他,得意道:“便掉下去又有何妨?奴才会游泳。”眼珠转了转,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慕容泓问:“陛下,您会游泳吗?”
  慕容泓:“……”
  “陛下,您不会游泳呀?”
  慕容泓表情一肃,用眼神向她传递了再开玩笑他可能会生气的意思,希望她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哈哈哈哈哈,陛下,您真的不会游泳呀!”长安大笑。
  慕容泓恼羞成怒,抓了把鱼食向长安扔去。
  长安慌忙闭嘴才没让他把鱼食扔进她嘴里,然而右边眼睛却被迷了。
  她一手揽着柱子一手去揉眼睛,不料下雨天柱子的漆面湿滑,她一时不慎手一滑,“哎呀”一声仰面就向湖中栽去。
  慕容泓慌忙探身上前抓她的手。手是抓住了,自己却被她带得往前一趴,肋骨重重地撞上亭栏,顿时吃痛得皱了皱眉。
  长安小腿没入水中,因被慕容泓抓住了手才没沉下去。她并没有捕捉到慕容泓吃痛皱眉的那个瞬间,见没掉下去,另一只手攀上亭栏,自己又七手八脚地爬上来,站稳后的第一句话却是:“陛下,您是左撇子吧?”
  慕容泓方才是用左手抓的她的手,人在情急之下,第一反应定然是用自己的惯用手。这也就不难理解当初甘露殿那名被杀的女刺客为何伤在左背了,因为杀她的人确实是左撇子。
  慕容泓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背过身去道:“朕没兴致了,回宫。”
  长安看了眼自己湿哒哒的太监服下摆和鞋子,灰溜溜地去撑伞。
  回去的路上,慕容泓左边肋骨处还在阵阵疼痛。他能忍住不露出疼痛的表情,却无法忍住额上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
  因他一路沉默,长安看了他好几眼后,终于察觉出不对来,这脸色苍白如玉,额上薄汗密布,分明有事啊。
  “陛下,方才您在拉住奴才时,该不会磕在哪儿了吧?磕痛了?”长安问。
  慕容泓不语。
  “奴才真会游泳的,若有下次,您不必冒险来拉住奴才。”长安小声道。
  慕容泓一个停步,回过身来。
  “言下之意,朕多管闲事了?”他面色不善。
  长安看着他的眼睛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身负重任,以身犯险的事,于您而言做过一次就够多了。任何人都不值得您一而再,再而三。”
  “既然你明白,你为何不能让朕省心一些?你明知道……”慕容泓话说一半又说不下去,攥了攥拳头背过身。
  长安在他身后道:“陛下,您这也是在冒险。虚无缥缈的东西,难以捉摸,难辨真假,即便您是九五之尊,也无法确保您付出的一切都会得到回报,反倒将自己的弱点都暴露在有心人面前了。陛下,您认为真的值得吗?”
  慕容泓单薄的背影忽然有些紧绷和僵硬。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一语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长安撑着伞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
  她表面磊落,心情却是复杂的。
  一个明知道你会游泳的人,却还在你落水的瞬间那般着急地来拉住你,这样单纯到有些愚蠢,却又真切得直戳人心的情意,在她的生命中简直如沙漠中的绿洲一般珍贵。
  可现实就摆在那里,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六岁,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感动就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
  慕容泓是真正的年轻,情窦初开,或许理智容易受感情的影响而做出错误的判断。但她不年轻了,在他走岔道时将他拉回来,也能算作她回报他的一种方式吧。


第233章 相思
  七八日之后,盛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的起因其实很小,然而它掀起的风浪却席卷了整个朝野乃至民间,使整个盛京如水开了锅一般的物议沸腾。
  这件事就是,五月初的一天,一纸名为《论漕运之现状与弊端》的文章忽然同时出现在盛京最热闹繁华的几条大街上。文中由最近因船期延误而造成盛京物价上涨之事开始分析漕运的现状,指出之所以会造成今日之乱象,是因为漕运缺乏有效合理的监管体制。撰文之人提议朝廷组建专门的押船队伍以取代地方派遣的押船人员并制定相应的奖惩制度,以确保漕运的规范有序。
  地方上派遣的押船队伍是由当地的低级武职及士兵组成的,这些人身负重任却身份低微,容易受地方官员的控制,更容易被收买。如果朝廷组建专门的押船队伍,那必然也是从下级武将与士兵中挑人,然而其意义却相当深远。要知道,如今的新贵们大多是因军功而被授予爵位的武将,他们的手下负责押送漕运,就等于他们可以在漕运上从世家手里分一杯羹。他们觊觎已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名正言顺插上一足的机会,又怎会不欢欣雀跃?
  当然,文章的内容只是令他们欢欣雀跃的一个理由,还有另一个理由,便是这篇文章下面的署名——钟羡。
  这就不由得不让人猜测,钟羡写这篇文章,是否是得了他父亲钟太尉的授意。若是,这是否可以视作是新贵势力对世家势力的一次宣战呢?
  就在这篇文章出现的当夜,太尉府后书房。
  “是皇帝让你写的?”钟慕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羡问。
  “不是,与他无关。”钟羡道。
  “与他无关?在入宫之前,你除了去过征西将军府便是在家闭门读书。入宫之后,也未在外头走动,我倒不知,你如何就关心起这盛京的物价与漕运之事来了?”钟慕白虽身为武将身形高大,但相貌其实并不粗犷霸气,反而有种儒士般的俊朗温厚,否则也生不出钟羡这般文雅俊秀却又不失阳刚之气的儿子来。
  但钟羡却觉得自己父亲的眉眼形状轮廓虽未变,那气势却是日趋凌厉了。
  “物价上涨,不过是偶尔听母亲说起府中开支变大故而知晓。孩儿研读史书,知道新朝初初建立之时,稳定物价是朝廷继恢复生产之后首要的安民措施,盛京于此时物价上涨,让孩儿觉得蹊跷,是故就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自然便得知了漕运之事。”钟羡道。
  “那你可知你的这篇文章会引发何等后果?”钟慕白问。
  钟羡微微抬起下颌,冷静道:“一清二楚。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在文章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们世家想踩皇权,那么就请从我钟羡始。”
  “从你开始,你有何资格代表皇权?你连仕途都不曾踏上,就知道逞匹夫之勇了。”
  “先帝待我如兄如父,当今陛下的皇位是先帝传给他的,我愿意用这血肉之躯拱卫他慕容江山,便只是匹夫之勇,又有何妨?父亲若不认同,撇清自己与此事的干系总还是不难的。有何后果,孩儿一力承担便是。”钟羡道。
  钟慕白微怒:“你威胁为父?”他只有钟羡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放手不管?
  钟羡颔首道:“孩儿不敢。孩儿只是……为将来担忧罢了。”
  “忧从何来?”
  钟羡道:“孩儿读书,知道君子群而不党,出仕做官,是为了治国安民,而非为了一己权位。然而历朝历代,又有哪个朝廷少得了党派之争?最后取胜者,又往往是这些根深叶茂的世家一党。他们通过代代积累的人脉与姻亲关系在朝廷上撒下一张大网,文臣武将无不在他们的拉拢范围之内,朋比为奸党同伐异,最终窃国篡权只手遮天。而孩儿与这些人,永远是势不两立的。既然一开始便注定是敌对立场,那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你有几分胜算?”钟慕白问。
  钟羡看着他父亲道:“孩儿没有胜算,因为孩儿不知,昔日喋血沙场的悍将,血性是否仍在,斗志又是否依然激昂?”
  次日一早,长安在慕容泓书桌上发现了钟羡写的那篇文章,那字迹工整俊秀得让人爱不释手。一笔一划仿佛都能让人想象出他执笔时那一丝不苟的模样。
  慕容泓坐在一旁撸猫,眼角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正在看那篇文章的长安。
  “陛下,我们聪明的王大人可又把皮球给您踢回来了。”长安看完了文章,笑道。
  “皮球?”慕容泓没听过这个名词。
  “哦,就是蹴鞠的鞠。”长安解释道,“钟羡这篇文章一写,只怕大部分人都会以为他是受您指使,王大人可又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朝中局势复杂,在此等情况下,他能一边明哲保身一边帮朕把事办了,这才是朕真正需要的良臣。”慕容泓道。
  长安问:“那钟羡呢?”
  “钟羡,自做了朕的郎官之后,终于也开始变得聪明了。”慕容泓悠悠道。
  没有在物价上涨给百姓造成的伤害上过多着墨,而是直击问题的要害,一支笔挑起世家与新贵两方利益纷争,这可不是原来那个悲天悯人正直无私的钟羡能够做到的。
  长安:“……”自恋也是青春期雄性特有的表现吗?
  “那奴才是否该恭喜陛下又得良臣呢?”长安一脸恭维道。
  慕容泓看她现在说话做事都有意识地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心口不由一闷,暗想:这奴才如今这般防备朕,难道朕还会对她动手动脚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念至此,他没好气道:“钟羡的事你倒是素来关心得很,可知宫里有规矩,内侍不得与外臣结交?”
  长安见势不对,忙凑到慕容泓身边道:“那刘公子算不算外臣呢?奴才要不要派人去打扫两间房出来准备迎他?”漕运之事一出,刘璋那儿子怕是不来也得来了。
  慕容泓见她如此乖觉,一时倒又生不起气来,却又不想这般轻易饶她,遂道:“急什么?便今日就出发,也要大半个月方能到盛京。”他瞄一眼书桌那边,问“钟羡的字写得好不好?”
  长安毫不犹豫:“没您写得好。”
  “我问你他写得好不好,你扯上朕做什么?”慕容泓不悦道。
  长安腹诽:若不来这么一句,你还不更生气?
  “奴才只见过您和他的字,您问奴才他写得好不好,奴才拿您做对比不是很正常么?反正都比奴才写得好。”长安谄媚道。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去,把地藏经抄一遍。”慕容泓道。
  长安:“……!”
  “陛下,好端端的做什么又要奴才抄经?”简直飞来横祸啊。
  “你自己也知自己的字写得不好,还不趁有时间多练练。”慕容泓悠闲地抚着爱鱼益发圆滚滚的脑袋道。
  长安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故意整她,心中顿时将这公报私仇的小瘦鸡从头到脚问候个遍。
  “陛下,您看奴才平时主要差事也用不着动笔,把字练那么好看也没用啊。况且这大白天的,奴才用您的书桌,若被人瞧见了,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奴才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别让奴才抄经了吧。”她耸着眉头可怜兮兮地求道。
  “朕让你用的,你怕什么?去抄。”慕容泓不为所动。
  长安知道他为什么为难她,也知道自己想哄他的话应该也哄得住,但是……有些事只要开了头,就会得寸进尺的。
  她一扭头,跑到书桌那边抄经去了。
  慕容泓知道她讨厌写字,如今见她宁愿抄经也不愿让步,心情更差,放下爱鱼便到外殿去了。
  长安看了眼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午后,安国公府荣熹院南浦居,一名娇俏丫鬟从外头回来,侍立在窗下读书的绝色少女身边。
  那少女又翻了几页书,素手掩唇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对房里的丫鬟道:“罢了,不看了,我要午睡。你们都下去吧,留裁云在此守着即可。”
  房里丫头们应声退出里屋。
  那名叫裁云的娇俏丫鬟伺候那少女脱衣上床,放下床帐立在床边。
  过了片刻,一根纤纤玉指将床帐挑开一条缝,那少女探出半张如雪似玉的脸颊,灵慧大眼看着裁云轻声问:“得了吗?”
  裁云谨慎地看了看房外,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塞给少女,低声道:“小姐你速速看,看完了让奴婢拿去烧掉,若让老爷夫人发现可不得了。”
  少女披散着一头如云的长发坐在床上,展开那张纸,目之所及,是一行苍劲挺拔得让人怦然心动的工整字迹——论漕运之现状与弊端。
  她轻眨长睫,一字一字地看下去,一直到文末,看到落款处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触了触,晕生双颊。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她已嫁的姐姐口中。姐姐对她轻声耳语,说祖父有意与太尉府结亲,将她嫁给太尉独子钟羡。她便是从那时起悄悄地打听这个人。有人说他俊美无俦,有人说他博学多才,有人说他文武双全品性高洁。
  她觉得世上断没有这样好的男儿,却又希望他真的是这样好的男儿。不知不觉中,竟已是芳心暗许。
  然而姐姐口中的那桩婚事,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难道是祖父改变了主意?还是……还是他不要她张竞华呢?太尉独子,又是那样好的男子的话,他确实有很多选择。
  她侧过身慢慢伏倒在枕上,悒悒不乐。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事。


第234章 和好
  钟羡这篇文章刚出来时,丞相府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一来钟羡并无官职在身,就算得到舆论支持,朝廷不想理会,照样可以不理会。二来官场上混的都知道,一旦将这篇文章当回事了,朝堂上必然又得经历一番震荡。
  官职高的牵涉多,一举一动都必须权衡利弊,官职低的底气不足,轻易也不敢做出头鸟。在此等情况下,钟羡的这篇文章就成了一条游到浅水里却还未搁浅的肥鱼,想抓,你就得冒着赤脚下水的风险,还未必抓得到。
  世家沉默,新贵犹豫,丞相府的廷议上出现了一种表面如常底下却相互试探的诡异气氛。
  钟慕白做了第一个下河捉鱼的人。在文章出现的第三天廷议之前,他便将那篇文章拍到了大司农慕容怀瑾的桌上,道:“这建议本官认为不错,大司农若觉着不够正式,本官亦可重新抄录一份给你送来。”
  漕运是归在大司农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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