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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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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您虽不是陛下的生母,但毕竟是他的长辈,且有太后的名分,封谁做皇后,您是说得上话的。更何况赵家小姐家世容貌人品德行一样不缺,凭什么就选不上呢?”她宽慰慕容瑛道。
“你不明白。赵王刘璋杀了知州顾渊,皇帝要求刘璋把嫡子送来盛京做人质以示惩戒。刘璋是辅国公郑通的女婿,郑通与安国公张懋一样,代表的都是老旧世族。先帝慕容渊为了拉拢人心,对这些老旧世族一向是礼敬有加的。但皇帝此举却无异于告诉他们,他不会像先帝一样给他们优待政策。这些老旧世族的根基和势力,虽不至于大到能撤换皇帝,但扶持一位皇子登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这位皇子是由他们家族中的女儿所出,而这位女儿又贵为皇后的话,将这座江山从慕容一族手里转移到他们手里,便不费吹灰之力了。”慕容瑛道。
寇蓉道:“可是如果陛下对这些老旧世族有所提防,他应当也不会同意立他们家族所出的女儿为后的。”
“只怕到那时,他们根本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从这两天上报上来的消息来看,盛京油盐米粮的价格都在上涨,这还是自建国以来第一次物价上浮,难保不是这些老旧世族为了表达对皇帝处置刘璋一案的不满而兴起的报复手段,顺便试探皇帝的反应和应对能力。只要皇帝在此事中表现欠佳,可以预见,待到选妃之时,他们会在外部兴起更大的风浪来向皇帝施压,以确保老旧世族出来的女儿能顺利登上后位。”
寇蓉沉默片刻,低声问:“那太后您准备如何应对此事呢?”
慕容瑛冷笑,探手掐下道旁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道:“那就要看他们对哀家有几分敬意了。毕竟,不管他们在外头如何家大业大呼风唤雨,他们的女儿一旦入了这后宫,能不能生,还不是哀家说了算?只要皇帝无后,端王,便永远都有继位的可能。”
寇蓉忙奉承道:“太后您智谋超群,自然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转过一丛茶花,老远就看到几名宫女围着白露在花圃那头说笑。
见慕容瑛过来,白露等人忙上前行礼。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慕容瑛问。
白露道:“回太后,一点小玩意儿罢了,不值得太后垂问。”
“哀家正无聊,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不妨呈上来让哀家也开心开心。”慕容瑛道。
白露闻言,欠了欠身,从身旁花圃中的一朵月季花上捉了一只翅膀为黄蓝两色的蝴蝶下来,呈给慕容瑛看,道:“太后,奴婢说的小玩意儿,便是它。”
“不就是蝴蝶么,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慕容瑛不以为意。
白露微微一笑,道:“太后,这虽只是一只蝴蝶,但经奴婢用家族秘法培育,它已不是一只普通的蝴蝶了,而是一只迷踪蝶。”
“迷踪蝶,何解?”慕容瑛问。
白露道:“奴婢的家乡多山,林密叶茂。大人们忙于农活时,便无暇顾及孩子,而孩子们在山中玩耍又极易迷路,于是奴婢祖上便培育出迷踪蝶,专门用来帮助父母寻找失踪的孩子。”
“蝴蝶,还能帮助父母寻找失踪的孩子?如何找法?”慕容瑛来了点兴趣。
“需得找一位母亲,将此蝴蝶至于她气息之中半盏茶时间,然后任其飞去,它便能在方圆三里左右的范围内,找到与之有血脉亲缘之人。只是培育过程繁杂艰深,奴婢也不知此番有没有培育成功。”白露道。
“有没有成功,一试便知。”长信宫里不乏慕容瑛从外头带进来的家生子,她当即让人去找了位育有子女,并且子女也在宫里当差的老嬷嬷过来。
白露将蝴蝶置于嬷嬷鼻下半盏茶时间,然后手指一松。
蝴蝶扑闪着翅膀忽上忽下地往远处飞去,慕容瑛带着众人兴致盎然地跟在后头。
那蝴蝶分花拂柳过檐穿廊地一路飞到承晖殿,停在承晖殿廊下正在浇花的一名宫女肩上。
那老嬷嬷拍腿称奇,向慕容瑛行礼道:“太后,那是老奴的幺女。”
慕容瑛笑看白露一眼,道:“果然是极有趣的小玩意儿。”
粹园,拉不开弓的慕容泓已经骑上了马,褚翔亲自替他牵着辔头,在前头慢悠悠地走。长安和郭晴林两人落在后头。
长安在养伤期间不曾见过郭晴林,而今一见,发现他似是消瘦了些,眉目虽仍是一如既往的舒展,然而眼底却隐着一丝沉郁,也不知这大半个月中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他有此改变。
“师父,您最近身体无恙吧,徒弟怎么看着您好像消瘦了些?”长安一边走一边狗腿地凑在郭晴林身边问道。
郭晴林瞥她一眼,道:“陛下说得没错,这伤一回胖一回的,除了你也没谁了。”
长安:“……”养伤嘛,整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吃完又不活动,能不胖吗?慕容泓这厮也真是够了,哪有上位者在背后嚼奴才舌根的?
摸了摸自己丰腴了一圈的脸,长安讪笑:“有道是能者多劳,奴才这光能耍嘴皮子的,除了吃了长肉,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师父不嫌弃就好。”
“这话里话外,听着倒像是在怪为师的不教你本事。”郭晴林悠悠道。
长安忙道:“哪能呢?是奴才自己不争气,拜了师还来不及孝敬师父,自己便躺床上不能动弹了。而今奴才好了,合该奴才先孝敬您才是。有什么差事,但凡是奴才力所能及的,您尽管吩咐奴才去办。”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有件差事还真的只能由你去办。”郭晴林道。
“什么差事?”长安问。
郭晴林闲庭信步语气随意:“你组建的蹴鞠队里有个叫袁冬的,这人不老实,让他消失。”
……
褚翔牵着缰绳走出去一段路,回头看了眼落在后头的郭晴林与长安等人,低声对马上的慕容泓道:“陛下,属下已经打听过了,盛京目前油米豆面等百姓生活必须之物价格上涨,皆是因为往盛京运送这些物资的船期延误,使得盛京这些物资库存短缺所致。如今竟连送往御马监的草料也不能如期供应,看来是那帮人唯恐您不知道他们在外头搞的这些小动作呢。”
慕容泓高踞马上,虽是灿烂的阳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却依然脊背挺直身姿矫健。
听了褚翔的话,他道:“这些朕心里都有数,当初既然发招,便不怕他们还击。待会儿替朕传道旨意出去,让御史大夫王咎午后来宫中见朕。”
褚翔应是。
“缰绳拿来。”慕容泓伸手。
褚翔一愣,道:“陛下,您虽以前学过骑术,但已好久不曾上马,还是慢慢来吧。”
慕容泓充耳不闻,勾勾手指。
褚翔没长安那个胆子敢跟他对着干,纵然十分不放心,也只得将缰绳交到他手中。
慕容泓执了缰绳在手,双脚轻敲马腹往前小跑几步,自觉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忍不住回头向长安那边投去一瞥。
本以为不管是真是假,总能得到那奴才一个敬慕抑或钦佩的眼神。岂料长安正拍郭晴林的马屁拍得欢,根本连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未曾留给他,看那阿谀奉承的谄媚样儿,比之对着他时也不差多少了。
慕容泓心中一阵恼怒,对褚翔道:“去把长安叫过来。”
褚翔回身唤:“长安。”
长安一溜烟跑上前来,还来不及向慕容泓行礼,慕容泓便将缰绳往她帽子上一扔,不悦道:“替朕牵马。”
“是。”长安毫不生气,牵了缰绳往前走,心中却暗暗叹气:这么快就从情愫暗生发展到患得患失了吗?果然少年人的节奏姐压根就跟不上趟啊!
第227章 净土
午膳后,慕容泓照例要午睡片刻。
长安站在内殿的窗口,看着外头不远处那一架球兰,一只只圆滚滚的花球从蔓上垂下来,形状饱满姿态从容,看着似是极有分量的。然而,不过一阵微风拂过,它们便随风轻曳了。
她手指轻轻抠着檀木窗棂,心中甚是纠结。
郭晴林叫她让袁冬消失,她虽不明原因,但这件事如何处理却将直接影响她在培植自己私人势力这条路上的走向。
郭晴林是聪明人,他让她除掉袁冬绝不会是为了什么试探她是否听话是否忠心之类的原因,他也不应该在意她是否听话和忠心。正如她对袁冬一般,她也不在意袁冬是否听话忠心,她只在意他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替她办事?而所谓的听话和忠心,都不过是由“有办事能力”这个先决条件引申出来的一点附加条件罢了,若是没能力办事,要听话忠心做什么?早就弃如敝履了。
那么他有此一举,只可能出于一个目的,那就是——他察觉了她建立蹴鞠队的真实用意,然后向她表达了他的意见:不许。
这一点让长安有些疑惑,她知道郭晴林有他自己收集消息的渠道,而且这个渠道无孔不入,而他并非是一个害怕挑战的人,为什么对她建立一支蹴鞠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人只有惧怕后续势态的发展,才会想着要将祸患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郭晴林到底在怕什么?
他不应该是一个怕冒险的人,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连一点冒险的可能都要去扼杀……
长安兀自在那儿想东想西,身后不远处的软榻上,慕容泓悄悄睁开了眼。
她站在窗口的天光下,从慕容泓这个角度看去,她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炫白的光晕,边缘模糊,更看不清表情。然而他能看到她抠窗棂的小动作,那洁白的小手像是一朵从阴影里开出来的栀子花,背景越暗,越显得它娇嫩如玉。
这样娇嫩如玉的手,却比他的手有用多了。至少它能握刀,能杀人。
有时候他会生出想要握一下那只小手的念头,想知道它到底是如爱鱼的爪子一样皮肉细软,还是如他的如意一般骨骼坚硬。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伤刚痊愈,便有心事了?”慕容泓本不想开口的,可那只小手一直在那儿不停地一抠一抠,他看得久了,那动作倒似抠到了他心上一般,扰得他睡不着了。
长安回身,见慕容泓睁着双眼侧躺在软榻上,其势如春山横翠其韵如秋水盈月,哪像睡觉,分明是在勾人。
她走过去,在离软榻两尺远的地上盘腿而坐,道:“陛下您心里的算盘何时停过吗?若是您的不停,奴才这心里,也永远有算盘珠子在响呢。”
慕容泓看着长安的眼睛,那眼睛里本来有一堵墙,就竖在那水光灵动的背后,无形却坚韧,仿佛能阻隔这世间除了她自己之外一切的人事物。
但如今,那堵墙却仿似正在无声无息地出现裂缝,她的眼里,居然也让他捕捉到了柔软的目光,火星一般微弱却真实地闪烁在那黝黑的瞳孔深处。
“活得如此辛苦,你可曾想过,也许,朕并给不了你想要的。”慕容泓斟酌着道。
长安坦然道:“无所谓啊,自己选择的路,哪怕路的尽头是断崖,只要在奴才自己跳下去之前您不要推奴才下去,奴才便不后悔。”
慕容泓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他少有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但这个问题,他感觉不管自己怎么想,答案都未必是答案,所以他一定要问她一问。
这个问题本不该问出口的,而且她也未必会回答。但……看她这副坦然的模样,仿佛不管他问她什么问题她都会如实回答一般,他又觉着,问一问又何妨呢?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得不到答案而已。
问题还未问出口,他心跳倒先快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呼吸控制在一个显得自己心平气和的频率内,他道:“那次,朕是真的打算放你出宫的。你……为什么又选择留下来?”
他自觉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殊不知,若人在某些时刻真能将自己的真情实意掩饰得一丝不露,这世间,便不会有那许多痴男怨女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
长安在他清澈目光的注视下微微弯起唇角,说了句与他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却又可以当做答案的话:“陛下,奴才觉着就这样陪着您挺好的,不需要更亲近了。”
慕容泓眼神一凝,虽是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亲耳听到这个答案自己居然会那样怅然若失。他自然不会将这种怅然若失表现出来,而是恼怒地瞪了长安一眼,道:“谁要与你更亲近!”说罢转过身面向另一侧躺着,背对着她。
长安心中叹息:多希望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少年心性,虽是傲娇别扭,虽是龟毛难伺候,但至少,他还单纯得不知道强取豪夺。
看着从枕上蜿蜒下来的他的长发,她伸出手去捏住一小绺,轻扯了扯,唤:“陛下。”
头皮上传来轻微的拉扯感,不痛,还有些痒。慕容泓心中有气,不理她。
“陛下。”长安又扯了扯他的长发。
慕容泓觉着这样的动作带着点讨好的亲昵,心中不由一软,然而想起她那句“不需要更亲近”,却更是来气,冷声道:“放肆!还不撒手!”
“陛下,您什么时候选妃?不提前做些准备么?”长安果真撒了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问道。
慕容泓本是闭着眼的,闻言又睁开双眸。
是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婚,封后,选妃……这些想起来仿佛还陌生和遥远着的事,其实已经迫在眉睫了。
这时候他心中忽又苦涩地觉着好受了些。没错,方才那个答案,配着眼下这个问题,让他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因为眼下这个问题,是他无论如何都要面对,无法逃避的。
在这个前提下,方才那个问题,愈发显得不该问了。他想得到什么?他能给她什么?是他一时糊涂了。
好在她始终是清醒的……是的,始终清醒。
慕容泓躺平身子,望着她问:“你有何建议?”
长安看着他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已恢复如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强行忽略那一丝丝不该冒头的情绪,她道:“奴才无意插手您的后宫之事,只是,奴才觉着选妃是个做局的好机会。不用多,只要做成一个小动作即可。”
“说出你的想法。”慕容泓道。
长安知道如今在甘露殿守卫的都是褚翔的人,基本不会再出现被人听壁脚的情况。然她要说的这件事太过重要,于是还是凑上前趴在慕容泓的耳边道:“比如说,届时有资格竞争皇后之位的总不会只有一人,而若是有两位的话,您从中选一位,大家都无话可说。可若是这两位姑娘自己决出了胜负,并且胜出的那位姑娘所用的手段还不甚光明磊落的话。您说,落选那位姑娘的家族,对中选那位姑娘的背后势力,会不会产生怨怼之情?即便两家是同气连枝世代交好的关系,恐怕也不能一点嫌隙都不生吧?”
这一点慕容泓当然明白,家族结盟大多建立在利益共享的基础上,一旦利益失衡,那么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固若金汤的联盟,崩塌起来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罢了。
“要设计这一点,很难。”他实话实说。
长安笑得奸猾,道:“奴才知道难,难就难在,咱们对咱们要设计的对象一无所知。这些高官勋贵世家大族的小姐,寻常人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要了解她们。但是,咱们只要得到一个人的帮助,便有这个可能化难为易。”
慕容泓看了她半晌,缓缓起身,坐在榻沿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人是谁,朕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朕的儿时好友已然所剩无几,想着能多保全一个也是好的。”
长安默了一瞬,抬头看着他轻声道:“陛下,这样的机会不常有的。奴才原本想瞒着您先斩后奏,是您在雪浪亭的那一个回转,让奴才改变了主意。陛下,奴才虽与陶三小姐只见过一面,但依奴才看来,在她心里,和别人富贵安荣的一生,及不上与您惊涛骇浪的一瞬。撇去旁的不谈,于她而言怎样才算成全,您应该比奴才更清楚。”
慕容泓沉默地与长安四目相对,既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羞耻,又为长安对他的了解程度感到心惊。
“陛下,您知道方才奴才为什么说跟您无需再亲近了么?”长安问。
慕容泓看着她,不语。
“因为人如果靠得太近,就会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进而忍不住互相温暖。如果这样,当其中一人离开时,剩下的那个人会觉着冷的。不靠近,不温暖,将来万一哪天奴才不得不离开,您就不会觉着冷了。”长安本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明白在江山社稷面前,多余的情感对他而言有害无益。谁知说着说着,自己竟然伤感起来,为免被他看出端倪,她稍稍垂下眼睑。
话音方落,他俯下身,一只手探过来,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长安莫名所以抬头看他。
他神色不虞,拽着她那只手往他身边拖去。
长安不得不顺势跪坐起来向前膝行两步到他腿边。
他低眸看着长安的眼睛,目光锋利得让人微疼,道:“经历了雪浪亭一劫,你觉着朕还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朕的身边吗?”
长安:“……”
“忘了你自己曾经向朕承诺过什么?没关系,朕一个字一个字地背给你听。你说过,当朕朱颜绿发青葱年少,你在朕身边;当朕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你在朕身边;当朕白发耄耋垂垂老矣,你还在朕身边。平生所愿,唯此而已。如果说你说得不作数,那么今天此话经朕口出,君无戏言,你可记住了?”慕容泓手上微微使了些力,似警告,似威胁。
长安忙道:“奴才记住了,奴才从来也不曾忘啊,方才不过打个比方罢了。”
“朕不喜欢这样的比方。”慕容泓掷回她的手。
长安揉着腕子,试探问道:“那奴才的提议……”
“话说到这个地步,若朕还不允,倒显得朕有多舍不得一般。你想做便去做罢了。”慕容泓转身又往榻上一躺。
“那奴才斗胆,借陛下书桌一用。”长安道。
慕容泓不吭声。
长安知道他心里不快,不过此刻也顾不得了,不出声便只当他默许,她去到他桌边自己磨了墨铺了纸,提笔写字。
慕容泓赌气装睡,半晌不闻那奴才有声音,便故技重施,将眼睛翕开一条缝往书桌那边投去一瞥。
给不熟悉的人写信,又是这般至关紧要的事情,纵然心有七窍脸皮墙厚,长安到底还是为如何措辞而颇费脑筋。
看她一手撑在桌沿上,面有难色地咬着笔头托着腮,慕容泓心中忽然又不生气了。
最近为了这奴才他心情反复无常得令他自己都难以理解,而这一刻,他却忽然醒悟了。
他终于知道亲政以后,他该去哪里寻找可以让他稍作休息暂忘烦忧的净土,他的净土不在天边,只在眼前。
人只有在自己真正觉得安全的地方,才会放松警惕喜怒由心。
这是他为他和她在这座肮脏丑恶的皇宫里独留下来的一片净土,前朝后宫,将无人可以踏足此地。
而他的战场,他也无需带她同行。她只要如她承诺过的那般,留在这里陪着他就好。
第228章 君臣
午后,王咎奉旨来宫中拜见慕容泓。
慕容泓命人给他赐座后,递过去一本折子,道:“今日朕召王爱卿进宫,就是为了给你看这本折子。”
王咎翻开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道:“陛下在看前朝的折子?”
慕容泓道:“朕的处境王爱卿是了解的,朕看前朝的折子,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一件事吧。”
慕容泓从小不是被当储君来培养的,骤失靠山,才得龙袍加身,却又因年幼而不能亲政。龙潜在渊的这两年,又因种种原因未能觅得德才兼备的帝师,能自己想到看前朝的折子来熟悉政务,已属不易了。
念至此,王咎喟然一叹,道:“陛下初登大宝时,臣亦深为陛下之处境担忧,然臣虽位列顾命大臣,却实在是尸位素餐有负先帝所托。好在先帝在天有灵,陛下吉人天相,虽是步步艰难,到底是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如今离陛下亲政不过就差最后一步而已,陛下您千万要稳住。”
慕容泓道:“朕不急。王爱卿也不必太过自谦,朕虽年轻,但孰是孰非还是辨得清的。不争一时之名利容易,但要在眼下这种局势下韬光养晦明哲保身,没有深厚的政治素养以及圆融的为官之道,怕是难以做到的。亲政不是朕的终点,而是朕的起点,朕亲政以后,才更需要像王爱卿这样的贤能之臣从旁襄助,并且多多益善。”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王咎谦虚道。
“王爱卿,私下里比起君臣,朕更愿意视你为良师益友,官面上的话,今日既然已经说尽,日后便不必如此了。言归正传,你手中那本折子里的提议,朕甚感兴趣,若是可以,待朕亲政以后,朕就想建立一个这样的‘阁台’以辅助朕处理政务。对此,朕想听听王爱卿你的意见。”慕容泓道。
王咎翻看着手中那本折子,道:“臣听闻这位李琛李大人是东秦真宗时期有名的谏臣,后因得罪权贵而遭冤陷入狱,最后死在了狱中。而他因为何事得罪了哪位权贵,传闻中却无定论。如今看到这本折子,这桩公案的来龙去脉,臣倒是可以推断一二了。
东秦真宗在位四十八年,而他的宠妃汪氏之兄汪炳坤凭借裙带关系及一身邀宠献媚的本事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从区区西曹掾被擢升至丞相,独断专行把持朝政前后达二十一年。
看这折子上的年月日期,正是汪炳坤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李琛建议真宗建立阁台,意在分丞相之权,若是真宗有意收权,这个建议自是极好的。然而这封奏折上并无批复,显见是被真宗给留中了,但真宗身边定有汪炳坤的眼线,故而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在此等情况下,李琛没了活路也就不稀奇了。
连汪炳坤那等小人都能想明白皇帝若是有了阁台,就会慢慢架空丞相,那么赵丞相,自然也会明白这一点。
依臣之见,即便陛下想要建立阁台,也不宜在亲政之初。一来陛下甫一亲政便撇开丞相,且是在丞相并无重大错漏的情况之下,只恐朝廷内外对陛下您的风评会不好。二来,朝中虽不乏忠臣能臣,但在您真正坐稳帝位之前,投靠您,是要抱着做孤臣的决心的。陛下您知道孤臣吗?您又有几分把握能让良臣来做您的孤臣呢?如果这个把握低于五成,那么就算您如愿地建立了阁台,这个阁台,也只不过是一群赌徒聚集之处罢了,它达不到您的预期,更发挥不了您想让它发挥的作用。”
慕容泓从书桌后站起,心事重重地走到窗边,一手搁上窗棂,沉默不语。
王咎跟着来到窗边,站在他身后低声道:“臣明白陛下的顾虑。其实陛下想从丞相手里分权,就目前来说用不着建立阁台这般复杂的手段,只需安排两个丞相动不得的人去做丞相司直与丞相长史便可。另外,陛下亲政之后,朝廷及各地方每日上表的折子陛下要求过目无可厚非,到时责成丞相府众臣将折子批复先行拟好,随后送至宫中给您过目,您觉着可行的用朱批加以肯定,您觉着不可行的,驳回让他们重拟。若遇争执不下的,朝议解决即可。此方式虽是繁琐了些,好处是在您亲政初期,可以让您对处理政务有个循序渐进的适应过程,也不易出错。”
慕容泓自然听得出他这个建议于他而言无疑是最稳妥的做法,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家仇,就不得不再往后推延了。
“王爱卿言之有理,是朕操之过急了。”慕容泓很快调整好心态回过身来。
报仇与坐稳帝位相比,自是坐稳帝位更重要,若是没有身下那把龙椅,他拿什么去报仇?一己之身么?
“陛下有勤政爱民之心,是天下黎庶之福。”王咎一本正经地恭维。
“王爱卿身在宫外,可曾听说近来盛京粮油豆面等物的价格有所上涨?”慕容泓忽然换了个话题。
王咎年纪虽五十开外了,思绪倒也转得快,道:“只消不是天灾,任何局面的失衡,总归都有得利之人与失利之人,陛下无需过问,静观其变即可。”
“可是这等事情深受其害的永远都只会是百姓,朕的百姓。”慕容泓看着王咎道。
王咎难得地愣了一下,随即躬身俯首道:“臣来想办法。”
慕容泓展颜道:“那就有劳王爱卿了。”
君臣二人谈妥了政事,又说了片刻闲话,王咎便准备告退了。
临走,慕容泓忽问道:“王爱卿,其实朕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王咎道:“陛下有何疑问,但问不妨。”
“当年赢烨占了盛京登基称帝,朕听闻他也是礼贤下士之人,知人善任拔犀擢象,颇有明主之风。无论从哪方面看,当时的他都比朕的兄长更有希望一统江山。为何你不选他,而选择朕的兄长呢?”慕容泓问。
“原因很简单,赢烨是个情种。”王咎言简意赅。
慕容泓挑眉。
“为人君者,最忌感情用事。匹夫感情用事,最多不过祸及一人一家。君王若感情用事,轻则朝廷失衡君臣离心,重则国柄旁落祸延天下。事实证明臣的眼光并没有错。”王咎道。
“先帝确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只是朕尚年轻,王爱卿又是如何看待朕的呢?”慕容泓笑问。
王咎拱手道:“陛下是能开创盛世之人,重情抑或薄情,都无妨。”
王咎走后,一直侍立在侧的长安动了动几乎要站僵的双腿,上前嬉皮笑脸地对慕容泓道:“这位王大人果然会说话。”
慕容泓坐在书桌后翻折子,眉眼不抬地问:“怎么说?”
长安道:“他说陛下能开创盛世,显是懂得相面之术的。而观陛下面相,双颊如削唇薄颌尖,分明是十足十的薄情之相,他却只捡好听的来回答。明明是答非所问,却让您生不起气来,这还不是会说话么?”
慕容泓动作一顿,抬起脸来看着长安。
长安抿着唇弓着腰,一副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模样。
慕容泓却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往书架方向走去,在经过她身侧时突然抬手拎住她的领子把她一路拖到他的梳妆镜前,将她按在镜台上道:“死奴才,在说朕之前,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么?”
长安一抬头,擦!双颊如削唇薄颌尖,这特么的不是在说她自己么?正欲哭无泪,目光往上一抬,却发现慕容泓映在镜中的脸也是如此。
两张脸如此一上一下地对比起来,虽是五官不一样,但整体脸型却出奇的相似,放在一起看起来也是出奇的和谐,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妥妥的夫妻相!
慕容泓大约也是刚发现这一点,是以目光有些怔忪。
长安却砰的一声以头抢镜,灰心丧气道:“好吧,大哥别说二哥,奴才跟您一样薄情。”
“大哥?反了你了,你是谁大哥?”慕容泓闻言,拿起台上的梳子就开始敲她的帽子。
长安抱头讨饶道:“陛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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