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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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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翔思虑着道:“昨夜见面之后,属下曾对大司农说的话提出质疑,然后他就脱了右脚的鞋袜,给我看他的六趾,说这六趾会遗传,我娘正是根据这一点才确定我是他儿子。”
“那你有六趾吗?”
“没有。”褚翔皱着浓眉道,“所以属下觉得十分奇怪。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大司农应该不会乱说,而且看他的模样十分确定我有六趾,都没让我脱鞋给他看。可是我明明没有啊。”
慕容泓沉默。
褚翔等了很久不闻慕容泓出声,忍不住唤道:“陛下?”
慕容泓抬眸看着他,缓缓道:“他之所以这般确定你有六趾,是因为,奶娘的儿子确实是六趾。而你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你并非是奶娘的亲生子。”
褚翔僵在原地。
“这件事,若无意外,朕是打算瞒你一辈子的,毕竟知道自己父母何人,比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心中总要有根底些。只是,奶娘临终遗言,若是有一天慕容怀瑾找上你,想借父子亲情利用你,那朕就一定要告诉你真相。”
慕容泓站起身来,来到窗边背对着他道:“关于奶娘和慕容怀瑾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朕也不清楚,因为奶娘没有说。她只是告诉朕,她生下孩子不久,孩子他爹就在跟她公公出去收账的路上被害了。她原本就有愧于他,如今更是怀疑他是被慕容怀瑾所害,心中痛苦万分,于是在一次替朕大嫂去寺庙参加法会时,她将自己的儿子与寺庙中收养的一名孤儿调了包。这个被寺庙收养的孤儿,就是你。
“那时候你们都还在襁褓之中,乍一眼看去差别并不大。当初奶娘担心六趾之事传出去总有人会怀疑她儿子的身世,于是也没让她夫婿声张。她夫婿一死,她嘴一闭,没人知道她儿子原来有六趾。加之那时我娘怀着我,全府上下的精力都放在我娘身上,竟无人察觉她去了趟寺庙,回来时怀中孩子就跟原先的不一样了。后来几番流离,那寺庙渐渐不在,奶娘也就彻底失去了她亲生儿子的下落。
“如此过了几年,终于如奶娘担心的那般,孩子之事有了后续。慕容怀瑾借孩子的身世威胁她,要她给当时身负重伤的钟太尉下让人绝嗣的药。奶娘倒是想用你来回绝慕容怀瑾,又怕被人发现她当年做下错事还遗弃亲生子之事,无奈之下,就答应了。又过几年,我兄长这方势力渐成气候,有问鼎天下之势,这时慕容怀瑾又找到奶娘,要她找机会在众人面前说当年是我大嫂指使她给钟太尉下绝嗣药。奶娘这时方明白,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得一辈子受他拿捏。她不愿害我大嫂,绝望之下寻了短见,还假装成失足溺水的模样。下药之人死了,慕容怀瑾无计可施,这件事才算作罢。”
阁中静默了好久,褚翔才终于魂魄附体一样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可是,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慕容泓转身看他。
“为什么慕容怀瑾要让……娘给太尉下药,为什么后来又要她将此事栽在先皇后身上?”
“小时候,朕也不明白。”慕容泓道,“大了才明白,慕容怀瑾,也不过是个传话的而已。真正谋划这一切的人,是太后。要钟太尉重伤绝嗣,是为了让我兄长能顺利合并他的人马。要把害了钟太尉的事栽赃在我大嫂身上,是为了逼迫我兄长休了我大嫂。因为太后当年为了在东秦后宫站稳脚跟毒死了我的父亲,而慕容一族中又只有我兄长有出息。她一面窃喜于慕容一族在我兄长的带领下越来越强大,一面又害怕将来我兄长知道我父亲去世的真相,会找她报仇。所以她急欲替换掉我大嫂,安排上一个对她有利,能帮她时时监视我兄长的女人。最终她也没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她选择在我兄长入主盛京时,与赵枢合谋,害死了他,也害死了宪儿。”
让人反应不过来的真相一个接着一个地向褚翔砸来,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连同整个身体都僵成了石头。
慕容泓仰头,冷笑,道:“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我兄长过世,大儿子也死了,那理应传位小儿子才是。尚在襁褓的端王继承王位。太后成了太皇太后,把持后宫,赵枢乃是丞相,把持前朝,还有慕容怀瑾等人从旁相助,只要再摆平了只有一子的钟慕白,这天下,便尽在他们掌握了。殊不料兄长到了最后一刻终是醒悟过来,传位于朕,并在弥留之际用当初带我们打猎时用的手势提醒朕,危险,就在身边。当时身边就那么些个人,朕挨个试探一遍,不就知道到底是谁了么。”
他看着褚翔,“知道慕容怀瑾为什么现在来找你么?因为太后要对朕动手了,他想让你,当他的内应。”
褚翔忙跪下道:“属下死也不会背叛陛下!”
“如今你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子,自是不会为了他背叛朕,可若你是,你会如何?”慕容泓问他。
褚翔毫不犹豫:“杀了他,再自杀。”
“你果然还是傻。”慕容泓微微摇头,回到御案后头。
“陛下,他昨日还说,是韩京放他进宫的。”褚翔道。
“你信吗?”
“不信。若真是,他怎会这么轻易就告诉了我?就算我是他的亲生子,那也是二十多年来从未相认的亲生子,他就这般肯定我得知了身世就一定会站在他那边?只是我想不通,如不是韩京,底下谁这般大胆敢夤夜放他入宫?”
“是没人会这般大胆。所以他也不是宫门落锁后才入的宫。”慕容泓淡淡道。
褚翔先是疑惑地皱眉,细细一想,他就想明白了,道:“我知道了,他不是入夜后才进的宫,他是早朝后根本就没出宫。要做到这一点,他只需买通一人就行了,那就是宫门口负责核对和记录官员进出的守卫,而且不容易引人注意。陛下,无诏滞留宫中乃是大罪,您不追究么?”
“无诏滞留宫中,你有什么证据?”
“属下就是人证啊。”
“空口白牙,凭什么让人信你?”
“不是还有那个负责记录的守卫吗,几顿刑罚下去,没有撬不开的口。”
“你觉得慕容怀瑾会留下这么个把柄给你抓?”
褚翔气闷:“难道就这么算了?”
“且让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再多得意一阵子吧。”
“那,若是他下次再找属下,属下该如何应对?”褚翔问。
“你的性格不大适合陪他演戏,他若再找你,你不理他便是了。”慕容泓道。
褚翔闷闷地退下后,慕容泓才从折子里抬起脸来。
他身边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能多保住一个是一个,不管,用什么手段。
第717章 决战前夕
过了两日,慕容泓再次在朝上与钟慕白就向夔州增兵一事发生了争吵。当天下午,他将钟羡传入宫中,至夜也没放他出去。
钟慕白很晚才回到府中,听钟夫人说了才知道钟羡进宫后一直没有回来。第二日早朝过后他就去天禄阁管慕容泓要儿子。
钟夫人翘首以盼,等到晚上,却还是只等回了钟慕白一人,当时就急了,问他:“羡儿呢?”
钟慕白见她焦急,道:“陛下派他出去公干,几日便回。”
钟夫人不信:“走得这般急?连行李都不回来收拾?”
钟慕白道:“几日便回,收拾什么行李,羡儿又不是女子,哪有那般娇贵。”
钟夫人观察着自家夫君,见他神色疲惫,顿时泫然欲泣,捏着帕子道:“老爷,你该不是在骗我吧?羡儿到底去了哪里?”
“我骗你作甚?且等着吧,过几日他便回来了。你若等得心慌,不如先去给我收拾行装,我要出趟远门。”钟慕白道。
“去哪里?”
“夔州。”
钟夫人傻眼了。
甘露殿,慕容泓和钟羡坐在窗下对弈,慕容泓已经连输了三局。
第三局结束后,两人默默地收拾完各自的棋子,钟羡看慕容泓指尖夹着一枚白子,看着棋盘迟迟不落子,便将自己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篓,道:“陛下既然心不在焉,我亦不欲乘人之危,这棋不下也罢。”
“你为何不跟你爹回去?”慕容泓依然低垂着眉眼,问他。
“陛下心不在焉,是在想这个问题?”钟羡问。
慕容泓不说话。
“我知道陛下想问什么,但陛下也应该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一剑穿心,我抱她离开时,她就已经没了气息。”钟羡道。
指尖的棋子揉进掌心,慕容泓闭了闭眼,抬眸看着钟羡,问:“你为何能如此平静?”
“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她活着时已经够苦,我不想她死了还要为我担心。”钟羡道,“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她琴师死后我去看她。她叫我以后要好好活着,我答应了她。”
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见面。
他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吵架。她对他倾诉她对陈若霖的情意,他心痛难忍又气急败坏,抓住她说要关她一辈子……
慕容泓猛然起身,走到御案那边,背对钟羡。
钟羡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痛苦,却还是忍不住说一句:“陛下,既然选择了当初,如今也不必这样。因为纵你千般后悔万般痛苦,她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回来了。”
慕容泓一手撑在桌角,低下头去。
“臣告退。”钟羡行了一礼,退出了甘露殿。
榕城瀛园。
圆圆来到薛红药房前,敲开房门,问:“红药,你收拾好没有?”
自福州与云州开战后,陈若霖便去了云州一直没有回来。
圆圆让袁冲手底下的人在榕城城门进进出出试探了几次,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仿佛长安一死,他们这些人在陈若霖眼中就彻底地失去了意义,他并不在意他们是去是留,也没关照手下人留意他们的动向。于是她决定放弃原先冒险从海上逃走的法子,改为正大光明地从榕城离开。反正陈若霖不在福州,就算有人拦阻,长安留了许多钱财给她们,拿出来打点一下便是。银子没了以后可以再挣,人安全离开最重要。
“收拾好了。”薛红药抱着蕃蕃,手里挎着个大包袱。
“那快走吧。”圆圆从她手里接过包袱道。
不料薛红药将蕃蕃也递给她,道:“你们先把蕃蕃带走,我过些日子来找你们。”
“你不走?为何?”圆圆皱起眉头。
“我答应了长安万一她回不来要替她做一件事,我得留下把这件事给做了。”薛红药道。
“什么事?”圆圆问。
薛红药抿着嘴,摇头,示意不能说。
圆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道:“放弃吧,凭你一个人做不到的,这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跟我们一起走,长安她泉下有知,绝对不会怪你。”
薛红药还是摇头:“我能做到的,她早已布下万全的计划,我只需依计行事,便能成功。我答应了她的。”
“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再说福王那人,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是那种可以被人提前布局算计的人吗?”圆圆道。
薛红药却只是目光坚定地重复:“我答应了她的。”
圆圆无奈:“我去叫你爹来劝你。”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你若不想叫他更为担心,就别去叫他再来劝我。”
圆圆实在不知该如何劝她。
红药也不需要她劝,只是不舍地摸了摸蕃蕃胖嘟嘟的小脸,对圆圆道:“我不在这段期间,蕃蕃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你若心意已决,那我叫袁冲留两个人下来,到时候你若改变主意,或者……真的成事了,来找我们时路上也有人照应。”圆圆道。
薛红药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圆圆见她应下了,心里倒是微微松了口气。至少她应下了,那就证明她还是想活着来找他们的。只要不存求死之心就好。
十月十一,陶行时战死在云夔边境,陈若霖占领了整个云州。
十月十五,太尉钟慕白亲率二十万兵马离开盛京奔赴夔州。
十月二十,慕容泓在乾安殿夜朝。自定下每旬一次夜朝后,这个规矩一直没变过。
而就在这一夜,宫内宫外,明处暗处,都在发生着各种杀戮。
看守宫门的守卫忽然被身边的同伴一刀割喉,拖入暗处,很快便有新的守卫取代他的位置。
阙楼上的哨兵被弩箭射倒,尸体横七竖八堆在台阶上,新的哨兵却又立在了阙楼的栏杆前。
卫尉所值班房里,正准备出来巡宫的卫兵突然被平日熟悉的伙伴勒住了脖子,不知从哪里潜进来的黑衣人迅速剥下他们的衣服换上。
盛京城内,巡城队被伏击,身穿执金吾铠甲的士兵执械奔往朝廷各要员的府邸。
留守内卫司的太监被杀,宫门打开,进宫的却不是参加夜朝的大臣们。
甘露殿,长福一边给慕容泓更衣一边偷眼打量今晚新换上来的小太监们,心里暗自嘀咕:这都哪来的小太监啊,这般面生?
换好了衣裳,慕容泓对镜自己顺了下衣襟,吩咐长福:“把剑拿来。”
长福立马去取了长安赠给他的那把剑来。
慕容泓看着他双手举着的剑,良久才伸手接过,道:“走吧。”
到了甘露殿门口,张让如往常一般躬身凑上来问:“陛下是要起驾了吗?”
慕容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站在门外的侍卫却突然过来将他拿下。
张让被押着跪在台阶下,一脸不解与惶急,道:“陛下,陛下,不知奴才做错了何事,还请陛下明示。”
慕容泓站在阶上垂眸看着他,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在灯笼洒下的暖黄光线下冷得像块怎么焐都暖不起来的玉。
“你没做错什么。”他道,“你很聪明,来到朕身边几年也未曾露出任何马脚。”
张让仰着一张圆胖的脸等着他说下去。
“只是,朕身边这个位置,不是光凭聪明就可以坐稳的。非常时期,所有立场不明的人,统统格杀勿论。”慕容泓话音落下,押着张让的侍卫抽出剑来,一剑就抹了他的脖子。
血溅了一地,张让圆睁着双眼仆倒在台阶上,还在一阵阵本能地抽搐。
相处了几年的张公公居然就这样被杀了,长福惊得面如土色,见陛下停也不停地往阶下走,他忙强行压住心中恐惧,软着两条腿小心翼翼地避着阶上还在流淌的鲜血跟了上去。
出宫不久,迎面遇上一支巡宫卫队。
长福原本没在意,宫里十二个时辰都有卫队巡逻,遇见他们再正常不过。
谁知陛下却突然停下,原本跟在后面的那些脸生的小太监们自发跑到前面,变戏法一般从袍子底下掏出弩机来,摆好架势对着迎面而来的巡宫卫队便是一阵连射。
卫队措手不及,顿时被射倒大半,有那反应过来的想逃走报信,只是人又怎跑得过弩箭,不过眨眼间,整个卫队的人便都躺下了。
射箭的小太监们回到后面,褚翔带着侍卫们上前,将挡住道路的尸体拖到路旁,还未断气的则补上几刀。
长福抖抖索索地跟在慕容泓后面从那满地的尸体中间穿过,沾了一鞋底的血,在铺路的石砖上一步一个血脚印。直到这时他才隐约反应过来,今晚,怕是要出大事了。
一路来到乾安殿,以往都是张让陪同慕容泓进殿的,如今张让死了,长福不够格,慕容泓就一人进了殿。
长福满心的不安,正守在殿外不知如何是好,褚翔突然过来拉了他一下。
长福回头,褚翔示意他跟他们走,长福这才发现其他小太监和侍卫都走了。
“就让陛下一个人在这儿?”长福不放心。
褚翔道:“陛下吩咐的,照做便是。”
听说是陛下吩咐的,长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褚翔离开了乾安殿。
已经到了夜朝的时辰,殿中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慕容泓独自走上了大殿正北的台阶,在椅子上坐下,长剑靠在椅子左侧,看着下方因没人而显得格外空旷的大殿,等。
两侧偏殿内不时传出些动静来,低低哑哑,不似人声。
如此过了一刻多钟,慕容珵美才带着卫尉所的人赶到这里。
他冲进殿内,见只有慕容泓一人在此,便用剑指着他,大义凛然地喝道:“慕容泓,你毒害亲侄窃据帝位,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今日我等就要为先帝与先太子讨还公道!”
慕容泓原本歪在一侧扶手上撑着额头假寐,听到纷杂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看向来人。听了慕容珵美这番话,他不怒反笑,精致的唇角微微弯起,一笔曳过的眼尾却是弧度锋利。
“终于忍不住了?好巧啊,朕也是。”他轻轻缓缓地开口。
慕容珵美见他这般从容不迫,顿时疑心他设有伏兵,可负责皇宫警卫的卫尉所都在他这边,执金吾也在他这边,慕容泓还能去哪里调军队来设伏?
这时他忽然听到偏殿里似乎有动静,遂微微侧首对身后的卫兵道:“去看看。”
两名卫兵应声,拔出长刀一左一右缓步靠近大殿两侧通往偏殿的门。
慕容泓也不阻止,只坐在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第718章 叛乱
盛京城内,北军内乱。未曾叛变的北军正与已被策反的官兵厮杀,无奈都是北军敌我难辨,场面十分混乱,枉死者十之二三。
原本已经关闭的北城门被叛军打开,孙捷焦急地等着自己父亲带兵进城。
秋皓仗着职务之便,带领一支北军撞开雍国公府大门,杀将进去。
刀兵之声很快惊动了雍国公,他急急从后头出来,见院子里打成一片,高声道:“住手,都住手!秋校尉是否弄错了,我张家是拥护贵方起事的啊。”
秋皓冷笑:“你是拥护造反,但是我造反,却只为一件事!”他抬起手里的弩机对着雍国公张懋便是一箭,口中道“那就是,为皇后报仇!”
陶行妹被害,调查到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被滕阅投毒所致,不管内情如何,在外面人看来,这就是事实了。滕阅是张家人送进宫的,秋皓要为陶行妹报仇,自是找张家人算账。
张懋被当胸射了一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一双老眼,看着杀过来的北军士兵,再也想不到张家最终居然会以这样一种形式覆灭。
司隶校尉谢雍正在自家卧房焦躁地来回踱步,忽然院中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便有人敲门。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居然是尹衡的声音。
谢雍忙过去打开门,见原本守在门外的叛军都被杀了,尹衡带着十数人站在门外。
“尹衡,你这是……”
“岳父,闲话少说,外头已经乱了,快,快调遣你麾下三千徒兵镇压叛军。”尹衡急急道。
谢雍犹豫道:“可是我看这些人身披北军铠甲,是不是北军造反?我区区三千人,如何能与北军相抗衡?”
“不能相抗衡就坐在家里瞧着他们造反吗?岳父,你听我的,赶紧出兵镇压叛军。晚了,这功劳可就轮不着你了!”尹衡道。
谢雍还拿不定主意。
“岳父,你想想看,他们造反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推翻当今陛下扶端王上位?可我妹妹现在怀着陛下的骨肉,如果他们成功了,我尹家自是没有好果子吃,谢家作为尹家姻亲,一根线上的蚂蚱,能有好果子吃吗?我们现在就是背水一战,若成,那便是大富大贵,就算是败,好歹也死得光荣。大丈夫立世,岂可龟缩家中甘做他人俎上之肉?”尹衡劝道。
谢雍被他几句话激起了血性,握拳道:“你说得有理!战便战,生来是男儿,死,也得死得像个男人!”
翁婿俩当即出门调齐兵马,向皇宫方向杀去。
宫内,乾安殿。
两名卫兵越靠近侧殿大门,里头的动静就听得越清晰,越觉着那好像不是人发出来的动静。
人都有好奇心,两名卫兵谨慎地推开内殿大门,无奈天黑,并看不清里头到底有什么,但见一双双绿莹莹亮晶晶的眸子。
大约看到殿门开了,里头的东西一同向门口挤来。
“是是是是狗,好多狗!”两名卫兵手里拿着刀,一边颤声说着一边双股战战地向后退去。
慕容珵美骂道:“狗有什么好怕的!”然而下一瞬,他就看到了从偏殿门口出来的狗,然后他闭嘴了。
不是普通的狗,而是先帝送给慕容泓的那种大型猛犬——比熊。
一只只巨犬从那被推开的门后争先恐后地挤出来,眼冒绿光鼻梁微皱,翻着嘴唇露出长而尖的獠牙,盯着卫尉所的人一边低咆一边口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卫尉所的人被这么一群凶兽盯着,都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慕容珵美也是后颈子上汗毛直竖,他一早有耳闻慕容泓在粹园的犬舍里养了很多狗,但从未放在心上,斗鸡走狗之类的事情,哪个纨绔子弟没干过?
可是他没有想到,慕容泓居然会用这些狗来对付他们。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不过是狗而已,难道还分得清敌我?他迅速解下腰间玉佩往慕容泓那边掷去,试图把狗的注意力吸引到慕容泓那边去。
无奈那些巨犬根本不为所动,还是紧盯着他们表情凶恶地咽口水。
现在的场景十分奇特,皇帝高坐在龙椅上,叛军堵在大殿门口,殿中挤满了巨型恶犬,三方还保持着一种敌不动我也不动的平衡局面,无端给人一种十分荒诞的感觉。
慕容泓被慕容珵美朝他扔玉佩的举动逗笑,冷诮道:“多此一举。你以为,朕为何在卫尉所遍植丁香?你以为,卫尉所的卫兵为何会有如此待遇,还有专人给他们浆洗衣服?”
慕容珵美猛然想起自己与卫尉所的卫兵们汇合时,是闻到他们身上似乎有种若有似无的香味,如今才想起来,那可不就是丁香味?难不成,慕容泓已经将这些巨犬训练得只咬身上带有丁香味儿的人?
“脱衣服。”他紧张地低声谓左右道。
“什么?”卫兵们没听清。
那边慕容泓却把一支翠绿的手指长短的管子递到了唇边。
“脱衣服!”慕容珵美大叫。可惜,为时已晚。
一声哨响,巨犬们如同得了赦令终于不用再忍耐,纵身就朝慕容珵美与他身后的卫兵们扑来。
利刃戳进犬身,獠牙撕开皮肉,四处都是喷洒的鲜血,殿前一时兵荒马乱惨叫迭起,场面堪比炼狱惨不忍睹。
而慕容泓只是坐在龙椅上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甚至还有点儿走神。
他想起了第一次带长安去犬舍,她看到比熊吓得坐倒在地,骂他狗皇帝,被褚翔听见,还狡辩说是给他猜个字谜。
他想起她说,做狗皇帝也没什么不好,若是他能有一百只比熊,这满皇宫的,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她不知道,就从她说了那句话之后,他真的在犬舍养了一百只比熊。
这些比熊中有些在幼时曾经在犬舍的场地中追着她跑过,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如今它们长大了,而她,却已经不在了。
是的,不在了。
不是和他冷战不见面,不是去了外地公干,而是,真的不在了。
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想起这个事实心中那种巨大的空疼便似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眼睛因为酸涩而泛起血丝。
他看着因为卫兵们逃跑而空出来的殿门,里外只留下一地尸首,而外面,人与兽的厮杀还在继续。
慕容珵美忽然再次出现在殿门前,身上鲜血淋漓,却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他能从那一团混战中脱身慕容泓倒也不意外,毕竟他身上没有丁香味儿。
“慕容泓,没人可用只能用狗,你觉得你这皇帝当的有意思吗?”慕容珵美一边讽笑一边向他走来,“不如退位让贤。这天下本就是先帝打下的,传给他的儿子,才是天经地义。”
“若真是我兄长的儿子,自无不可。”慕容泓平静开口。
慕容珵美脚步一顿,面色惊愕:“你已经知道了?”
慕容泓不语。
“不,你不可能知道。你定然是在诈我!”慕容珵美道。
慕容泓看着他笑了起来。
慕容珵美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咬牙切齿:“你知道又怎样?我现在就杀了你!”他提着剑向慕容泓冲过来。
虽然他的武功也算不上好,但对付一贯体弱多病的慕容泓足够了。这个女子般娇气柔弱的堂弟,他从来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慕容泓冷眼看着他冲到了通往龙椅的台阶上,才猛然暴起,拔出靠在一旁的长剑毫无章法地朝着他一剑劈去,怒吼:“还我宪儿命来!”
慕容泓在高处慕容珵美在低处,这一剑劈来,慕容珵美自要横剑相挡,不料手中长剑应声而断,慕容泓的剑尖直接从他右肩到左腹,划开一条长长的血沟。
慕容珵美猝不及防受此重创,直接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慕容泓用一双因充血而通红的眼盯着他,慢慢从台阶上步下。
慕容珵美回过神来,坐在地上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想去捡殿门口尸体旁的剑。
慕容泓不紧不慢地朝他逼近,口中道:“我知道,你们从来都瞧不上我,比起我兄长来,我实在是太弱了。就算我登上了帝位,在你们眼中,我也还是那个胆小娇气软弱无用的慕容泓而已。我也确实是。可是,最后你们为什么还是会输给我呢?”
慕容珵美仰头看着双眼血红面色却依然平静的慕容泓,深刻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慕容泓,根本就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慕容泓。五年的帝王生涯,让他彻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你们梦寐以求并为之不择手段的,都是我不想要的。而你们仰为鼻息赖以生存的,却是我早已失去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说,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宵小之辈,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我呢?”慕容泓缓缓道。
慕容珵美因为失血过多而手脚发软,在地上挪动的动作越来越慢。
“慕容泓,就算你杀了我,今夜你也必死无疑!”他外强中干地叫道。
“无所谓,反正你会比我先死,这就足够了。”慕容泓抬脚踩上他的肚腹。
慕容珵美伸手来拽他的脚,被慕容泓挥剑砍断了手筋。
慕容珵美惨叫连连。
慕容泓垂着眸子,无情无绪地看着他,道:“知道当初在古蔺驿,看着宪儿在我面前毒发身亡,我是什么感觉么?你看着啊。”
他用剑一点一点划开无力反抗的慕容珵美的胸膛,将他那颗博动激烈的心脏活生生地挑了出来。
慕容珵美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第719章 平乱
太尉府也遭到了叛军的攻击,只是太尉府府门牢固防守严密,府中侍卫众多武器齐备,不是一时半会能攻破的。
钟羡巡视太尉府一周,见短期内安全无虞,便来到钟夫人那儿,道:“娘,我要出府去皇宫那边看看。”
“什么?此刻出府作甚?外头那么乱。”钟太尉不在家,又遭逢叛军作乱,钟夫人本来心里就没底,见钟羡又要出去,便拽住他的衣袖死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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