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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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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如何才肯放了她?”
  “如何都不能。”
  “你若不放,我便不走。”
  “随你便。朕自会接钟夫人进宫照顾你起居。”
  钟羡败下阵来。
  默默的在原地僵立了一会儿,他行礼告退。
  他一离开,慕容泓就放下折子,伸手撑住了额头。
  不再期待爱情,她对钟羡说她已不再期待爱情……原来她那日说的并非气话,她是真的认为,他不爱她。
  要怎样才能让她相信,他是爱她的?杀了尹蕙么?
  可是,虽然尹蕙不是他自愿幸的,那孩子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能只为了挽回她的心就去杀了她们啊。
  若真杀了,长安会如何看他?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他……还是个人吗?
  追根究底,最大的错在他身上,是他去了琼雪楼,若他不去,今天就不会有这样进退维谷的局面。这样的责任,他又怎么可以推卸给旁人?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晚间,照例是公羊给清凉殿送饭,吉祥在殿内伺候长安吃饭。
  自被软禁后,长安饮食如常。她不是那种会绝食抗议的性子,若是慕容泓铁了心不放她,难不成她还能真的把自己饿死?做不到的事就别拿来吓唬人,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饭后一个时辰,公羊给她送来了一碗安神汤。
  这安神汤从她被关进清凉殿的第二天就有,长安现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给啥吃啥,问都不问。
  喝了这安神汤倒也没有旁的异状,就是入睡特别快,睡得特别沉,就跟那次被慕容泓在小馄饨里下药一样的感觉。
  长安喝了几天之后,不免有些疑惑,慕容泓为什么夜夜给她下药?她每次入睡时一个姿势,醒来时还是那个姿势,衣服寝具都丝毫不乱,不像是有人趁她睡着过来亲近她的样子。而如果不是为了亲近她,也犯不着夜夜给她下这样的药吧?难道真的只是怕她胡思乱想睡不着?
  公羊很细心,每次过来都要看着她把安神汤喝完才走。长安既生了疑心,便让吉祥分散他的注意力,趁他不备动作极快地将安神汤往窗外一倒,今夜下雨,无迹可寻。
  没喝安神汤,入睡便不似前几夜那般容易了,长安想想红药蕃蕃他们,想想自己的处境,又想想如何才能脱身的问题,直到半夜都没睡着。
  外头雨大,也听不见敲梆子的声音,但长安估摸着夜应该很深了。
  她翻个身面朝床里,打个哈欠正准备酝酿睡意,外殿传来开门的声音。
  看来夜夜被下药的谜团即将揭晓答案了。
  长安闭上双眼假装睡着。
  极轻的脚步声从外殿走到内殿,来到她床边,听声音,来人只有一个。
  那人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是衣袂窸窣声,似是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长安。”是慕容泓的声音。
  长安一惊,还以为被他发现自己装睡,谁知他却自顾自道:“爱鱼今天呕了两回,无精打采的,好似生病了。我找御医给它看病,御医不会看,说要去寻能治猫狗杂症的民间郎中才行。我让褚翔他们明日一早就派人出宫去寻。你说爱鱼不会有事吧?”
  长安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慕容泓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搁在毯子外的右手,还不敢用力,只轻轻捂在手心,低声道:“你睡得这样沉,真好。我上次睡得这样沉的时候,还是在兄长在世的时候。那时候我十分嗜睡,每天晚上带午觉加起来能睡五个时辰,更年幼一些的时候,据说能睡六七个时辰,兄嫂都担心我睡傻了,还给我找大夫来看。如今想来,那时候那般能睡,怕不是就是来弥补现在的不能睡的吧。”
  一段话说完,回应他的依然只是她浅浅的呼吸声。
  他也不在意,继续道:“今日我将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太尉了,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若信,他许是会站在我这边,若是不信,抑或想迁怒,那我恐怕就危险了。不过没关系,该怎样就怎样吧,这个皇帝,我其实也当得很累了,成不成的,我也想要个干脆痛快。钟羡得知我将你软禁在此,又跑来跟我吵架,小时候都吵不赢我,还指望现在能吵赢我?三两句就被我给打发了。”说到此处,他低笑“他是个傻的,今晚回去肯定又睡不着觉了。”
  默了一会儿,他情绪明显低落下去,声音因而也更轻了,简直像在呢喃:“他说,你对他说,你已经不再期待爱情了。为什么不再期待,长安?你想要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你从不与我细说,是笃定我一日还是皇帝,便一日给不了你,是吗?”
  “我生来不是皇帝来着,比起做个大权在握的皇帝,我更期待轻松自在地与你在一起。可我若不能成为大权在握的皇帝,就不能与你好好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这就好比,我们吃饭是为了活着,可我们活着,并不是为了吃饭。那日你说,你我之间,再难两全。我听了真的很害怕。”顿了顿,再开口他的鼻音就重了起来,“若是真的,长安,答应我,这次,保全你自己,让我去死。韩副将一家老小骨肉成泥的时候,我活下来了。宪儿被人毒死的时候,我活下来了。兄长被人害死的时候,我依然活下来了。我不想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至爱之人死在我面前,而我却只能背负着难以承受的痛苦和绝望,或者还有仇恨和责任,继续活下去。这样的日子太煎熬了,真的,生不如死的煎熬。你既然已经不再喜欢我,那我的死亡,对你来说应该比较容易接受才是。”
  他说完这段,便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俯下脸来,嘴唇轻轻软软地碰了碰她的手指,然后将她的手好好地放回原处。
  “我知道你想回福州,八成是为了你身边的那些人。我已经派人去福州接他们回来了,你放心。”
  他起身,披散的长发凉滑地扫过长安的手背而不自知。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然后外殿传来了关门声。一切归于寂静,耳边唯有雨声如故。
  长安静静地睁开眼,双眸如水洗一般湿润。
  被他握过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慢慢地攥起拳头,也不知是想留住些什么。
  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慕容泓不知轻重,派人去福州接红药他们,很可能与陈若霖起正面冲突。那男人疯起来,天知道他会做什么。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赶回福州去。
  虽然……虽然他目前处境危险,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自有他的一帮子人可以供他倚仗。而红药她们能依靠的只有她,她自然还是要以她们为先。
  只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想离开这里,怕是还得费一番心计。


第711章 刺刺驾
  第二日散朝后,钟慕白到天禄阁来见慕容泓。
  “此事,陛下是何时得知的?”钟慕白将那夹带遗书的鞋垫还给慕容泓。
  “奶娘去世那年就知道了,但朕没告诉任何人。”慕容泓道。
  “为何?”
  “怕。”
  “那为何现在又告诉臣?”
  “因为试探够了,到开诚布公的时候了。”慕容泓拿着那只鞋垫,用搁置在灯架子上的火折子点燃了灯烛,然后将鞋垫引了火,放到空着的笔洗中。
  君臣两人就这么看着那只鞋垫连同里面那个故事慢慢地燃烧殆尽。
  “陛下就不想问问,臣信还是不信?”钟慕白看着慕容泓。
  “无须问,信与不信,五天后的猎场点兵太尉自会给朕答案。于旁人看来,做皇帝也许千好万好,但太尉与朕之兄长情同手足,说是看着朕长大的也不为过。朕这皇帝当得滋味如何,在太尉面前无需多言。朕只说一句,若是礼法准许,让朕禅位给钟羡,朕也是肯的。”慕容泓道。
  钟慕白愣了一下,垂下眼睫拱手道:“陛下说笑了。”
  他离开后,慕容泓独自站在窗口看着窗外。
  五天后,猎场点兵,是为了选定由哪位将军带领哪支军队去驰援夔州。于他而言当然是这样。但是对于某些在角落里蛰伏已久的人来说,这却是个改天换日的好机会。
  那天他会出宫去猎场,六成的可能还能回来,四成的可能回不来。所以,他想将钟羡剔除在随行去猎场的名单之外,方法便是,让他淋一场雨,再让埋在钟府的眼线给他下点药,让他上吐下泻个两天,自然也就不能随行了。如此,万一他回不来,留在盛京的钟羡一定会第一时间将长安救出去。
  也许长安说得没错,对她,他确实自私,因为直到现在,他都不愿主动放她离开,宁可自己出事了再让钟羡来救她出去。就因为,他不想活着失去她。
  将后面几天的安排都一一在心里理过一遍后,他回到御案后开始批折子。批了没几本,居然又翻到陈若霖的请安折子。
  这次倒是没有随折子赠礼,但他写在折子里的话却已足以让慕容泓额上青筋暴起。
  他是这样写的:陛下,果子再好,臣已经啃了一口,您若将余下的吃了,未免也太有失体统。您若是实在缺果子,跟臣说一声,臣派人给您上贡,保管让您吃个够。至于臣啃过的那只果子,还请陛下尽快还给臣,如若不然,臣可要自行上京来讨了。
  慕容泓气得胸口发痛,捏紧了折子告诫自己,事情要一件一件地解决,反正长安现在在宫里。陈若霖这厮爱叫,就让他去叫好了。待到猎场之行后,他自有时间腾出手来慢慢收拾他。
  清凉殿,长安做了一上午的思想斗争,用过午饭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将吉祥遣去休息,她点燃蜡烛,将烛台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拿出已经用清水洗过的小刀放到那小小的火苗上一遍又一遍地炙烤锋刃。
  幽幽一点烛光倒映在她眸中,将那份无奈和心酸照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这一烤,就是一下午。
  眼看着天色将暮,她吹灭燃烧得还剩短短一小截的蜡烛,在公羊来给她送晚饭时,让他回去传话,说她要见慕容泓。
  自把她关起来后,大约觉得无颜面对她,慕容泓从未在她醒着时来见过她,所以她只能主动要求见他。
  慕容泓得了公羊的汇报,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想着逃避也不是办法,于是还是来到清凉殿。
  是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天下过雨,不过这会儿已经停了,湿润凉爽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夏季特有的草木清香,倒真是殿如其名,清凉得很。
  长安就站在窗口,面朝着窗外,听到他进来的声音也没回身,用陈述的语调静静道:“昨晚我梦见他了。”
  慕容泓看着她的背影,没出声。
  “他还是老样子,鲜衣怒马恣肆张狂,对我说他要去猎一头熊,晚上做八宝熊掌给我吃。”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声,道“他做的熊掌最难吃了。不过他做其它菜很好吃,烤肉,海味,他都很拿手。若不是底子虚胃口不好,大约我还能被他给养胖些。”
  “他唯一的不好,就是嘴太贱,经常一开口就让人想打死他。话又多,给他时间,他能一整天在你耳边唠叨个不停。只是,在一起时总嫌他烦,一旦见不着了,听不到他那欠打的声音,却又觉着有些寂寞。”
  慕容泓毫无预兆地红了眼,因为他忽然发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一开始他对她,就是这种感觉。她离开他时,他想起她来,就是这种感觉。
  “福王府百年的积累,攒下富可敌国的财富。他将库房钥匙扔给我,说随便我取用,只要他活着一日,便不会让我为银子不够花而发愁。”
  “他也不计较我出身低微来历不明,愿明媒正娶,让我做福王妃。不是只能整天闷在福王府那一亩三分地的王妃,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王妃。”
  长安转过身来,看着双眼含泪强自忍耐的慕容泓,表情无比平静:“我与你在一起这些年,为你出生入死刀头舔血,从未退缩过犹豫过,也从未为自己打算过。只有这一次,这一次是为我自己。你成全我一次,就那么难吗?”
  “朕成全你,谁来成全朕?”慕容泓忍着满心的酸楚气息有些不稳地开口。
  “你是皇帝,三年一选秀,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需要谁来成全?”
  “再多的女人,她们也都不是你!”慕容泓几乎是失控地喊了出来。
  他疾步过来握住长安的肩,填满了眼眶的泪珠子欲坠不坠,“你快告诉朕,你是骗朕的。关于陈若霖的一切,你都是骗朕的!”
  “陛下冰雪聪明,我所言是真是假,分辨不出来么?”长安依然冷静,与他对视有顷,伸手推开自己肩上的手,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听得出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封奏折,再联系眼前,慕容泓痛苦到极处,忽然伸手将长安推抵到一旁的墙上,死死按住,倾过身来想要吻她的唇,却又在嘴唇快要碰到她时停住。
  长安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大人在看一个招数使尽正在打滚耍赖的孩子。
  在那样的目光下,他亲不下去。
  “怎么?下不了嘴?要不要先去喝点酒?”长安突然讽刺道。
  慕容泓直起身来,强忍已久的眼泪早已随着他这番激烈的动作滚落下来。他恍若不觉,目光痛苦到甚至渗入了一点恨意,看着长安一字一句道:“你给朕听着,除非朕死,否则,你一日不把心收回来,朕就关你一日。你一年不把心收回来,朕就关你一年。你一辈子不把心收回来,朕就关你一辈子!”
  长安忽然爆发,在拼命推开他的同时袖底利刃一闪。
  慕容泓只觉小臂内侧一阵割痛,下意识地低眸一看,早已是血染衣袖。
  他猝不及防,只觉脑中一晕脸色顿白,胃中一阵翻搅,四肢发软地后退两步,终是扛不住脑中那阵晕眩,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长安见他这般狼狈,心里难过得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酷,握着小刀的手指紧得生疼。
  却还是趁他没有缓过来时欺身上前,蹲下身子,一手握刀一手抓起他的衣襟,看着他因晕血而白得毫无人色的脸,冷笑道:“看起来,要你死,也不太难。”
  慕容泓勉强撑着不晕过去,慢慢睁开眼,伸手抓住长安揪住他衣襟的手,仰着修长白皙的脖子,豁出去的表情,声音却又微弱:“你来啊,来啊!”
  长安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在心中排演了千万遍的戏码却演不下去,一把抽出手站起身子,大声呼喝:“来人,护驾!”
  候在殿外的褚翔等人隐隐听得“护驾”两个字,神经一下子敏感起来,忙冲了进来。到了内殿见长安站着,慕容泓却倒在地上,惊了一跳,上前扶他时发现他袖子上有血,这才发现长安手里握着那把乌沉沉的小刀。
  “长安,你敢刺驾?!”褚翔又惊又怒。
  “是又如何,你来杀我啊。”长安挑衅道。
  “回甘露殿。”不等褚翔与她起冲突,慕容泓虚弱道。
  回去查看陛下的伤势要紧,褚翔当下也顾不得收拾长安,与几名侍卫一起着急忙慌地将慕容泓扶回了甘露殿。
  “快去宣太医。”到了甘露殿,褚翔对长福道。
  长福刚转身想跑。
  “不要宣太医。”躺在软榻上的慕容泓阻道。
  “陛下,这奴才都对您动刀子了,您还要护着他?”褚翔整张脸都揪心得皱了起来。
  “别多话。”慕容泓还在恶心头晕,难受道。
  “可是天气炎热,这伤口如不经太医处理,万一化脓可不是闹着玩的。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啊。”褚翔苦劝道。
  “长福,拿盂来。”慕容泓辗转半晌,到底忍不住想要呕吐。
  吐过了,臂上的划伤也由褚翔上了药包扎起来,慕容泓躺在软榻上,一脸麻木地看着藻井。半晌,他对一直侍立一旁的长福道:“去叫褚翔进来。”
  褚翔还沉浸在长安拿刀刺驾而陛下却不予追究这件事里出不来,一脸的沉重。
  慕容泓吩咐他:“明日一早,派人去将长安带回的那五十福州兵卫全数抓起来,投入狱中,赐死。若有抗拒抓捕者,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褚翔领命。
  第二日,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让安乐了几年的盛京百姓目瞪口呆,而满朝文武则是感慨:皇帝终于扛不住压力,要对长安那个太监动手了。
  琼雪楼,丽香也得了消息,给尹蕙端燕窝上楼的时候便一脸痛快地说:“娘娘,外头都在传陛下要对长安那个阉人下手了,派人把他从福州带回来的侍卫都杀了呢。”
  尹蕙丝毫不为所动。旁人只知长安是陛下的一个太监,但实际上她在陛下心里什么分量,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吗?
  她觉得,就算陛下杀光所有人,也不会杀长安的。他舍不得。
  后妃都不得踏足一步的长乐宫,他把长安软禁在那里。若真的讨厌她,又怎会让她离自己那样近?
  心中嫉恨之余,她不经又想起二哥前几天给她传的条子。二哥叫她不要为那天被灌药的事情动气,保重身体和腹中的孩子要紧。长安这太监蹦跶不了多久,他会设法为她报仇。
  她不想二哥为她冒险,于是传话回去,叫二哥别为她操心,这个仇,她自己会报。
  是的,这个仇,她要自己报。长安摆明了厌恶她,若是由着她在陛下身边继续待下去,不仅是她,她将来的孩子,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自己怎样都不要紧,但是她的孩子,她看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所以……
  长安必须死!


第712章 各种剧情情情情
  长安划伤慕容泓之后,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褚翔。
  她就知道,这个慕容泓身边第一忠心护主的人,看到她伤了慕容泓而慕容泓却不予追究,又怎可能忍得住不来找她?
  “你来做什么?杀我?”长安坐在桌旁,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去了趟福州,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褚翔强抑着怒气皱眉看着她。
  “变成了怎样?”
  “狼心狗肺胆大包天!”
  “不奇怪。我还有个更惊人的变化呢,你没看出来?”
  褚翔疑虑地打量她,不说话。
  长安擦了擦手,站起身,面对他,开始宽衣解带。
  褚翔:“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给你看看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啊?”长安笑道。
  她解开腰带,将衣襟扯到肩部以下,露出一看就是女子的肩臂和裹得严实却依然看得出迥然于男子线条的胸部,故意用做作的声音小声惊呼:“天呐,快看,长安那个太监居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褚翔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儿。
  长安绷起脸,拉好衣服系好腰带,“现在你知道你尊贵的皇帝陛下为何对我一再容忍,甚至被我所伤都不追究了?他一早便知我是女子,而他,喜欢我。”
  “你是女子?这、这怎么可能呢?”褚翔犹是一副梦游般的表情。
  “怎么?不信?要不我把衣裳都脱了给你瞧个仔细?”
  褚翔猛然回神,正色道:“就算你是女子,你也不能对陛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那没办法,谁让他纵容我呢?你瞧,我划伤了他,他不也没怎么样吗?”长安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褚翔握起拳头,问:“为什么?你以前对陛下那么忠心,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
  “因为以前我也喜欢他,而现在,我不喜欢他了。我不想留在他身边,他却把我囚禁在这里,你说我该怎么办?”长安问褚翔。
  褚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她只是个奴才,又或者是后宫嫔妃,他或许还能说出点忠君爱国的道理来。可她是个披着太监皮的女子,这身份……说实话他这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难不成你还次次都这样跑来兴师问罪?那眉头皱得不累吗?”长安又在桌旁坐下,开始优哉游哉地吃葡萄。
  “你的意思,你以后还要继续像前天一样伤害陛下?”褚翔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是啊,既然他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指不定哪天我控制不住脾气,一刀杀了他同归于尽也是可能的。”长安道。
  “你——”褚翔怒意勃发地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想杀我?来啊。”长安瞟了他一眼,“杀了我,然后被你敬爱的陛下怨恨一辈子,再也不能待在他身边保护他,换上来顶替你的人,也不知还能不能如你一般对他忠心。”
  褚翔深吸气几次,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手从刀柄上挪开,问:“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长安丢下手里的葡萄,抬头正视着他,道:“你若想要陛下好,就放我走。”
  褚翔一呆,下意识地拒绝:“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把关住我的任务交给了你,放我走就等于背叛他?你的忠诚,和他的性命,孰轻孰重?”长安问。
  “我不信你真的有胆量对陛下动手。”
  “试试?”
  褚翔怎么可能愿意让她试试。
  长安站起身来,踱步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道:“你信不信,我今晚叫他过来,他依然会过来,我再划他一刀,他也依然会受着。”
  “你再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就……”褚翔激动地揪住长安的衣襟,但随即想起她是女子,又急忙松开。
  “我也不想碰他啊,一根汗毛都不想碰。所以,放我走。你放我走,他最多怨你,绝不会恨你,你还可以待在他身边保护他。想想看,既解决了我这个祸害,又不影响你自己的地位,还保证了陛下的安全,如此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长安劝说他。
  褚翔不语。
  长安知道,上下尊卑思想根深蒂固的褚翔,是很难去违背慕容泓的命令放她走的。就像当初她与钟羡从益州逃回时,大家都只剩一口气了,但钟羡的侍卫还是会听他命令一般。这是一种现代人很难想象和理解的关于附属和忠诚的扭曲情操,封建社会的特色之一。
  她绕着褚翔转圈,忽然道:“那晚我划了他一刀,他晕血倒在地上,我揪着他的衣襟,说杀他好像也没那么难。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褚翔看着她,双拳紧紧握起,指节因承受不住那样的力道发出“咯”的一声。
  长安仰着头,笑:“他瘫在地上,看着我手里的刀,就像我这样伸着脖子,对我说‘你来啊,你来啊’。你说这哪儿还像个皇帝啊?”
  褚翔忽然扭头就走。
  再听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杀了长安。
  长安看着他绷得有些僵硬的背影消失在内殿门外,收起脸上的笑容,回过身来到窗边。
  恨吧,都恨她吧,反正这一别,此生,也不会再相见了。
  是夜,镇北将军府后院。
  张竞华已经卸了钗环准备安置了,卧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撞开。
  正服侍张竞华换寝衣的裁云忙来到外间,见孙捷满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忙上前,觉得自己应该扶他,却又不想扶他,只在一旁急道:“二爷,夫人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滚开!”孙捷一把搡开她,径直来到内室。
  张竞华刚换好了素白色的寝衣,披散着一头鸦黑的长发,云鬓花颜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
  他打个酒嗝,笑嘻嘻地就冲她去了。
  张竞华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喝醉了,连连后退。
  裁云见状不对,忙上前拦道:“二爷,夫人有身子了,大夫说的,不可再……要不您去找冰姨娘吧!”
  “我叫你滚开!”孙捷再次推开裁云,急冲两步一把抓住退到衣柜门前避无可避的张竞华,埋头就要亲她。
  “你醉了,快松开!”他一介武人,醉酒后下手没轻没重的,张竞华一个身娇体弱的闺阁小姐,被他两只手这么一抓,直觉肩头都要给他捏碎似的疼。她原本有孕后反应就重,如今被他这满身的酒臭和脂粉味一熏,更是恶心欲呕,一边推他一边扭头躲避。
  “我没醉,别动!你我是夫妻,你躲什么?”孙捷伸手去捏她的脸。
  “你松开,我难受,呕……”张竞华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侧过脸干呕起来。
  “二爷,您快松开夫人,快松开!”裁云帮着上去撕扯孙捷。
  孙捷见她吐了,顿时恼怒起来,死死握着她的肩将她摁在墙上,质问:“吐?我让你作呕是不是?我知道,你不就喜欢太尉府那个小白脸吗?是不是?”
  裁云见他如此口不择言,吓得脸都白了,哭着道:“二爷你胡说什么呀?这种话岂是能乱说的?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还用得着传出去吗?外面谁人不知?”他死盯着张竞华,眼中满是求而不得的嫉恨,“喜欢太尉之子?那这个太尉之子换我来做如何?”
  张竞华惊住。
  他松开面色惨白的张竞华,冷笑着身形不稳地出去了。
  “小姐。”裁云过来扶住张竞华瘫软的身子。
  “我想吐。”张竞华捂着胸口道。
  裁云忙拿了痰盂过来。
  张竞华吐完漱了口,裁云扶她到床上去躺下。
  “裁云,你叫你兄弟这几天留意一下姑爷,他刚才的话,听着不像是胡说。我与他关系不好,是我与他的错,不能……不能连累钟公子为此受过。”躺在床上,张竞华嘴唇泛白地叮嘱裁云。
  裁云点头,心疼道:“小姐你快睡会儿吧,我都记下了。”
  张竞华这才虚弱地闭上双眼。
  慕容泓出宫前一夜,长乐宫东寓所。
  麻生去探望过眼睛受伤的袁冬,刚回到自己房里,他身边一名得力太监便过来,对他耳语一番。
  麻生腾的一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消息属实?”
  那太监道:“那小子以前在村里就是个鸡鸣狗盗的主,这翻墙上房的事他拿手,没有他听不到的壁角。再说这事,是能乱说的事吗?”
  麻生慢慢地又坐了下来,良久,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居然是个女人,怪道不拿我们这些太监当人看了。”
  “现在怎么办?明日陛下要出宫,太后得了这个消息,如果要有所动作,肯定是趁陛下不在的时候,咱们要不要赶紧把这事告诉袁公公,让他去向陛下汇报啊?”太监道。
  “汇报什么?你想让袁公公另一只眼睛也保不住?对她的事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可是袁公公用血的代价从安公公那里听来的教诲。咱们,又怎么能让袁公公再去冒险呢?”麻生冷冷道。
  “可是陛下不是让咱们盯着琼雪楼那边么?这事儿咱们要是不汇报,长安再有个好歹,咱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太监有些担心。
  “只要太后戳穿了长安的女子身份,是谁告诉她长安是女子的还重要么?长安在琼雪楼当众辱骂太后,尹婕妤这么做是卖她一份人情,难道太后还会去告诉陛下是尹婕妤告诉她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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