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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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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挑眉看他:“你到今天还没反应过来吗?”
长禄思虑一番,摇头,道:“我不明白。”
长安叹气,拍拍他的肩道:“咱们是在进宫的路上就认识的,有幸一起被分到这里,也算一种缘分,所以我才仗着比你们大两岁提点你们两个几句。长福老实,认命,听话,所以对他我还是比较放心的。至于你长禄呢,毫无疑问,不管是办事能力还是聪慧机敏,你都比长福强上许多。但在陛下身边这一圈人中,你也仅仅是比长福强罢了。不能跟我相比,更不能与陛下相比。你别不服,我问你,赵合中毒那天,我去甘露殿时看到你跪在外头,你可知陛下为何要罚你跪在外头?”
长禄道:“大约是因为我在当差时自作主张想去如厕吧。”
“你当时离开真是为了去如厕?”
长禄:“……”
长安向后靠在墙上,大腿翘二腿,道:“我虽不知当日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敢肯定,你当时想出去绝对不是为了去如厕。你想去做的那件事陛下早有安排,而你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你的擅自参与就相当于给了他计划之外的变数。陛下不想计划好的事情徒生枝节,所以才会罚你出去跪着。一是为了让你无法去实施你想做的那件事,二,自然是为了敲打你。”
长禄闻言,低眉沉思。
“你若不信,不妨将你当时出殿的真正目的讲出来。反正事情都已过去了,殿里伺候的人除了刘汾都换了一拨,也不怕得罪谁。”长安拈着葡萄道。
长禄觉着事到如今,的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还不如讲出来让长安帮他分析分析,便道:“就在出事的前一天,嘉容到甘露殿前来向我打听你。我说你生病了,问她是不是有事?她说没事,着急忙慌地走了。我看她那样就觉得八成有事,于是就留了心。傍晚的时候我看到她从茶室出来往东边去,估计她是要来东寓所找你,后面却有个宫女跟着她,我就借故将那宫女拦下了。通过这两件事我感觉茶室似乎有点问题,所以第二天陛下让上茶的时候,我就又想去茶室看看,结果被陛下喊住。无凭无据的我也不能说我觉得茶室有问题,只好找个借口说我要去如厕,然后就被陛下罚跪了。”
“然而后来甘露殿出事之后,你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当时陛下为什么要让你罚跪。只是觉得从那以后但凡你多做点儿什么或者多说了几个字,都会引来陛下的不悦,颇有点动辄得咎的意思,对不对?”长安问。
长禄狂点头,道:“对,就是这样。”
“这就是陛下看你不明白,在敲打你呢。好在今天安哥我心情好给你上一课,否则等陛下敲烦了也不见你这木鱼脑袋开窍的话,指不定就发配你去和长寿作伴了。”长安道。
长禄闻言急道:“安哥,你快帮帮我,我这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没想明白。”
长安道:“关于甘露殿投毒一案,我问你几个问题。既然是通过茶室往甘露殿投毒,谋害对象是谁一目了然吧?”
长禄道:“那自然是陛下。”
“当天原本负责奉茶的是谁?”
“嘉容。”
“后来赵合来了,陛下吩咐底下人给他也上茶之后,奉茶之人是谁?”
“……晴雪?”
长安道:“关键就在这儿,为什么多了一个人喝茶,这奉茶之人就变了?”
长禄一个头两个大,猜测着迟疑道:“难道是陛下安排的?所以赵公子中毒了,而陛下因为早知道茶中有毒,所以没喝?”
长安:“……”这么说好像也说得通,自导自演嘛,晴雪正好又是潜邸来的。
原来的版本太复杂曲折,倒是他推断出来的这个简单易懂,长安干脆顺着他的话道:“对呀,如果这时候你去了茶室,看到晴雪借故支开嘉容,往茶水里加东西,你会怎么做?”
长禄道:“大约会到陛下面前去告发她。”
“所以啊,你这么一来,不就破坏陛下的计划了么。”长安拍腿道。
长禄恍然大悟,可不一会儿又蹙起眉头道:“可是,陛下为什么要毒害赵公子呢?”
长安:“……现在我告诉你聪明人绝对不能做的第二件事。”
长禄:“什么事?”
长安道:“多管闲事!”
长禄:“……”
他仰面在铺上躺下,看着房顶默了半晌之后,道:“其实说实在的,我知道我有些贪心不足了。做殿前听差的时候,想做御前听差,做到御前听差的时候,又想做像安哥你这样的御前红人。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支持自己的野心,可是我真的想,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像刘公公那样有能力把家里人都接到盛京来享福。
我家祖上就穷,父母都是遇到荒年饿死的。我大哥做死做活地将二姐、三哥和我拉扯大,耗到二十五岁还没成亲。村里远近的姑娘都嫌我哥穷,二姐虽嫁了,却还有三哥和我两个累赘,所以都不肯嫁给他。
官府来村里采买太监时,三哥跟我说他要把自己卖进宫当太监,凑点钱给大哥娶媳妇。结果不知怎么被大哥知道了,将他狠骂一顿,说就算他一辈子打光棍,也决不能让自己的兄弟进宫当太监。他整日看着我三哥,我便得空跑了出来。
其实我三哥已经十五了,长得也比我高大结实,不用两年就能成为家里的壮劳力,实在不值当将自己卖进宫当太监的。而我是家里最小的,若是我进宫当太监,不但家里没了累赘,反而能多一笔钱,对大哥三哥都好,所以我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把卖身得的钱放一半在我大哥床上,还有一半藏在了家里的腌菜罐子里。大哥三哥得知我自卖己身进宫做太监了,撵了十几里山路追上采买太监的官兵,想把我赎回去,可他们只带来了我放在我大哥床上的钱,自然是赎不回我的。”
长禄说到此处,忍不住用袖子摁住泪水满溢的眼睛。长福爬过来坐到他身边,笨嘴拙舌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最后只得拍了拍他的肩。
长禄胡乱抹去眼泪,唇角露出微笑,道:“我告诉大哥三哥还有一半的钱在腌菜罐子里,他俩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看着我大哭。我告诉他们听人说宫里有饭吃有肉吃,我是去宫里享福了。以后也会把他们接来一起享福。他们就坐在那里,看着我一直哭一直哭。”
长禄起身下铺,从柜子里翻出这几个月他攒起来的月例钱还有陛下遇刺那次赏给他的银子,沉甸甸的一包。他眼眶红红地对长安道:“安哥,我家那个山村特别穷,这么多钱够我大哥二哥两个人盖房娶媳妇的花费了。我想把这钱寄回去给他们,可是路途这么远,我怕路上就被人给私吞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长安看着他道:“先留着吧。从明天起好好当差,不用几年,你定然可以将你全家都接来盛京的。”
第80章 肥羊
次日一早,慕容泓带着刘汾和褚翔去宣政殿上朝了。
宫女们每天只有这个时辰能在甘露殿内做打扫和整理。
一名宫女正手脚利落地擦拭着书架,却眼尖地发现书架第四层的《地藏经》中微微露出纸页一角,其颜色与书页颜色不一致,看样子,似是有纸张夹在了这本书中。
她看了一眼便又去擦拭别处,借着动作之便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她,便又去擦拭第四层,假做整理书籍的模样将那本《地藏经》挪了挪,一挪之下手指已经极快地翻开了那本书。
里面果然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寥寥几行字,她却一个字都不认得。
她正想仔细辨认一下,眼角余光发现殿门处有人进来。她忙不着痕迹地合上那本书,继续擦拭书架。
长安抱着猫遛弯回来,一眼就看到嘉言和怿心靠在殿中窗下在那儿低声说笑。自嘉行出事后,慕容泓便将甘露殿的差事与茶室的差事分开管理了。甘露殿由嘉言负责,怿心调回来给她打下手。茶室由宝璐一人负责。
嘉言与怿心两人见长安进来,笑容便浅了,正想各自走开,长安悠悠开口了:“哟,看到杂家就走,两位姐姐这是对杂家有意见呐。”
怿心知道当初自己被打遭贬就是长安从中作梗,而嘉言则有把柄握在长安手中,这两人看到长安能有什么好心情?只不过长安地位在那儿,两人到底没这个底气与他撕破脸,见他这么说,只得停住脚步。
嘉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陛下待会儿就要下朝了,我等职责在身,还要去督促洒扫的宫女们动作快一些。”
“知道你们职责在身,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长安拖长了调子道,上下打量两人一眼,她又笑得别有深意道“陛下居然把你俩放在一处当差,是准备让你们这对好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倒真是体贴。也不枉你们费尽心思地设计一场。”
这近一个月长安虽然人在床上躺着,脑子可一刻也没闲着。投毒一案陛下是如何洞察先机如何暗中排布的她没有多想,倒是太后为何在第一次刺杀不成功之后,时隔几个月又来这第二次的原因,她想了很多。
而且细细想来,太后这次行动其实是蛮仓促的,至少,甘露殿外围的工作她就没做到位。再怎么说,动手那天确保不会有长乐宫以外的人过来节外生枝那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显然她并没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问题就来了,她为何要这样仓促地动手?是什么事情促使她必须尽快对慕容泓动手?
长安思前想后,也只想到一件事——赵合非礼嘉容之事。
这件事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还牵涉了另外三人进去。第一个自然是她自己,第二个是长寿这个拉皮条的,第三个就是嘉言这个抓奸的。
长寿被贬去看守宫门,这件事在他身上算是惩罚过了。而她自己在这件事里虽然出力不少,但都是借别人之手,可说并未真正露面。最关键的是嘉言。她虽当时被赵合甜言蜜语巧舌如簧地给哄了过去,但事后经她提醒,未必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么,要杜绝赵合为了此事对付她的可能,又要彻底切断赵合与嘉容的联系,该怎么办最好?
嘉言是了解太后对赵氏兄妹的爱重之情的,所以,将此事断章取义地告诉太后最好。她原本一定想着,太后为了不让赵合继续犯错,定然会干预此事。要么敲打皇帝,要么惩罚嘉容,或者不许赵合再到甘露殿来都有可能。但她没想到太后会直接对慕容泓下手。
那太后为什么会因为此事对慕容泓下手呢,只有一种可能:她认为赵合与嘉容之事是慕容泓故意设计的,换言之,她认为在赵合身上,慕容泓已经发现了什么关键,所以才会将他作为设计对象。而这是她无法容忍的,所以才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除去慕容泓。
然而最后慕容泓没中毒,反倒是毒倒了赵合,这应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所以她气得病了。
这样往前推算,那个雨夜太后与赵枢在紫燕阁见面,很可能就是为了商量这事。
以慕容泓事后对甘露殿人手调整的情况来看,他的想法应该与她不谋而合,在向太后那边告密这件事上,他的怀疑对象也集中在嘉言和怿心这两人身上。毕竟,虽然表面看来两人中只有嘉言知道此事,且有这个动机。然而这两人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比起嘉言来,怿心无疑更善筹谋,也更有执行力。
所以长安才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来试探她们。
嘉言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茫然,而怿心虽没什么表情,但长安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袖子却微微波动了一下。
她心中有数,看着嘉言皮笑肉不笑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说笑,想不到你倒也是个狠心的。”
嘉言面色一白。
长安不再多言,将爱鱼放在殿中,转身优哉游哉地走了。
不多时慕容泓下朝回来了。
太阳艳烈,尽管刘汾给他撑着伞,他玉白的双颊还是被热气熏出两抹绯红来,加之他本来就眉目秀致面若好女,这般一来便更加艳色惊人了。
啧啧啧,希望将来后宫之中有个把彪悍妃子,能在床上好好磋磨磋磨这个身娇体柔却又钢心铁骨的芝麻包,真是想想都带劲啊!
长安站在海棠树下暗搓搓地意淫一番,见人走得近了,这才上去行礼。
“准备一下,待会儿随朕去明义殿。”慕容泓对她道。
“是。”长安本想跟着他进去,刘汾却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站住脚步,在海棠树下等着。
刘汾一路将慕容泓送进殿中,不多时果然独自出来。
“干爹,有何吩咐?”长安殷勤地凑上去。
“你哥要成亲了,我准备在地段稍好些的地方给他置个两进的院子,手头还短缺了点。”时间紧迫,刘汾开门见山道。
“我哥?”长安做迷惑状。
刘汾瞪眼,道:“你既叫我一声干爹,我儿子自然便是你干哥哥?”
“哦。”长安恍然,当即笑道“既然是干哥哥要成亲,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随份礼。干爹的意思我明白了,您且等着吧。”
刘汾满意地点点头,要说长安这小子若是能不起歪心,有这么个一点即通的干儿子,还真是他的一大幸事。只不过,越是聪明人,就越能明白,在这宫里人与人之间什么都能谈,独独不能谈感情。
慕容泓换了身绣着竹叶的素白深衣出来,腰间系一条青绿色镶着玉片的缎带,风神郎朗秀骨清像。方才那一身团龙王袍的年轻帝王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青丝白衣贵丽秀雅的翩翩少年。
长安并未多看,凑上前狗腿地替他撑开伞。
慕容泓侧过脸看她。
这般近看,更觉着他肌肤细腻五官精致,不可方物了。
“陛下想奴才走您左边?”长安眨眨眼,不解风情地问。
“不必。”慕容泓回过头抬步向前走去。
长安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边心里暗哼:姐上辈子虽然是撩汉狂魔,渣女一个,但姐的渣也是有原则的!这个原则便是——从来不脚踏两条船!更何况,姐喜欢的是钟羡那种有颜有料的直男,如你这般有颜没料且有搞基倾向的弯佬,姐没兴趣!
好在慕容泓虽多智近妖,但还没妖到会读心术的地步,否则估计又得给长安上一盘竹笋炒肉了。
春宵苦短,夏日也苦短。长安趴在明义殿侧的长窗上,刚把钟羡从头发看到腰臀,又从腰臀看到头发,上午的课居然就结束了。
摸摸怀中那颗定时炸弹,长安飞快地溜到天厨吃完饭,正想去竹园后头的亭子里等钟羡,走到配殿后头却被人唤住了。
长安回身一看,原是李展。
“李公子,时至晌午,怎不去天厨用饭?”长安以看着肥羊般的和善目光看着李展笑眯眯地问。
李展两颊有些薄红,虚拳掩唇清了清嗓子,目光闪烁地看着长安道:“方才在明义殿,安公公是在看在下吗?”
长安眼珠一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去,踢着脚尖道:“有、有那么明显么?”
李展见他承认,有些激动地上前两步,问:“安公公为何看在下?”
长安侧过身,嗔怪道:“李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
李展大喜。虽长安的相貌在他玩过的小倌儿之中只属中等偏上,但他是御前红人,且听祁安靖他们风言风语的,好像说长安之所以能成为御前红人,似乎是因为与陛下有那层关系,所以才能在御前脱颖而出。
这就很不一样了。皇帝的女人天下无人敢动,但皇帝睡过的太监,如果他也能睡上一睡,日后也是能在朋友间吹嘘的资本啊。最妙的是虽然这小太监是皇帝的人,但皇帝搞太监本就是有伤风化难以启齿之事,且这又是在国丧期,慕容泓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声张不得。
念至此,他瞧着左右无人,上去就欲搂抱长安,口中道:“安公公,在下对你也是爱慕已久,我们……”
本以为能抱个满怀,结果衣角都没沾着就让长安躲了开去。
“李公子这是把杂家当外面那些任君采撷的野花野草呢。”长安躲开了他的搂抱,站在一旁放下脸道。
“不不不,他们岂能与安公公相比?在下无意唐突,只是一时情难自禁,还请公公恕罪。”李展装模作样地给长安赔礼道歉。
长安顺坡下驴,和缓了脸色道:“杂家如今还与旁人住着大通铺,一直想有个单独的房间,如此,也能方便些。只是,要想住单间得去给刘公公送礼,杂家每个月只有几百文铜钱的月例,他如何能放在眼里?李公子既然有心于我,可否资助一些?”
李展的爹李儂官居司隶校尉,那次长安回去一问慕容泓司隶校尉是干什么的,就知道这李展家里绝对有钱。能与现在国家监察部首长相比的官职,那是闹着玩的么?
果然,这李展根本不把钱能解决的事当回事,张口就道:“公公需要多少?只要在下拿得出,全都给公公。”
长安伸出三根手指,道:“刘公公说要三百两银子。”
“小事一桩,明日我带来给你。”李展满口应承。
“那就多谢李公子了!李公子真是爽快人,陛下虽坐拥天下,论大方,与公子你相比,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呢。”长安喜笑颜开道,不等李展说话,她四顾一番,压低声音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宜多留,公子先去天厨用饭吧,我们来日方长。”
李展见他尖瘦的小脸上长眸眯眯唇角弯弯,尚显青稚的笑容里偏带着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坏,狗尾巴草般挠得他心中痒痒的,恨不能当场就把他拖到哪个角落去办了。
但到底念着这是在宫中,是以他收敛心绪,与长安作了礼,就回前头去了。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在墙角拐弯处,长安唇角的笑意也冷淡下来,头也不回地拖长了声音道:“出来吧。”
第81章 花式撩汉(一)
赵椿闻言,磨磨蹭蹭地自藏身之处出来。
长安回身,见到他毫不意外,只道:“就知道是你。”
赵椿问:“你看到我了?”
“你躲在墙后我哪儿能看得到?你当我目光会拐弯呢!”长安道。
“那你怎知是我而不是别人?”赵椿好奇。
长安双臂环胸道:“这还不简单。这种时候能来这里的无外乎两种人,第一种,如李展那般心怀不轨想做坏事的,第二种,心事重重却又不合群的人。因为没人可以听他倾诉心事,所以就趁着众人都聚集一处之时,出来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冷静冷静或者发泄一下。这明义殿中人虽多,要找个不合群的,却只有你赵椿呀。”
赵椿对长安的分析能力叹为观止敬佩不已,但转念便问道:“那安公公又是哪种?”
长安:“……杂家自是来抓你们这两种人的!你有没有事?若是没事,杂家可要走了。”
赵椿忙拦住她道:“安公公,我有事。”
“什么事,快说。”长安急着去见钟羡,应付旁人难免耐心欠缺。
偏赵椿还支支吾吾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看得长安心中直窝火,若不是身份有别长安早一脚踹上去了。
“哎,该不是你不举吧?这种事找我说可没用。”长安不耐地猜测道。
赵椿吓了一跳,忙摇头道:“当然不是。”
“那你支吾什么,快说啊!”长安催促。
赵椿心一横,道:“安公公,我觉着陛下似乎有点讨厌我。”
“哦?哪来的结论啊?”长安将放在钟羡身上的注意力稍微分流了一些给赵椿。
赵椿先将昨日慕容泓召见他的经过讲了一遍,又道:“今日我代我三叔来谢恩时,他也只淡淡说了‘朕知道了’这几个字就不再理我,好像很烦与我说话的模样。安公公,难道昨天我的表现犯了他的忌讳不成?”
长安闲闲道:“忌讳是没犯,不过不够聪明罢了。还记不记得我在粹园是怎么跟你说的?”
赵椿点头道:“记得呢,我一个字都没忘。”那可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前路上为他点了一盏名为一步登天的灯,他怎会忘呢?
“方才我与李展的对话你都听见了?”长安忽然转移话题。
赵椿有些讪讪道:“安公公,我不是有意听你们壁角,只是担心当时离开的话万一弄出些动静被你俩发现,局面更不好看。”
长安摆摆手道:“谁跟你计较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觉着我和李展这事能放到明面上去说么?”
赵椿忙道:“那自然是不能。”
“那你为何会觉着我在粹园跟你说的那些话,能放到明面上去做?”长安问。
赵椿一愣。
长安冷冷一笑,道:“有些事,有些话,注定是不能见光的。我与李展是这样,你和陛下,也是这样。我说过了,你要讨好陛下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替陛下监视你的祖父赵丞相。我也说过,赵丞相监视着陛下的一举一动,那就证明,在陛下身边,是有你祖父的眼线的。若是你与陛下过从甚密,你祖父难道不会防备你为陛下所用么?你还监视个屁啊?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你与陛下有接触,皆是因为你三叔赵合之事,都无妨。陛下也不会对你生出成见来。可往后你若还不知好歹地正事不做,一再试图去跟陛下套近乎,你的富贵荣华路,也就到此为止了,明白么?”
赵椿醍醐灌顶,对长安深深一揖,道:“安公公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如若不然,由着我糊里糊涂的,怎么断送的自己都不知道。”
长安拍拍他的肩膀,谆谆教诲道:“我也知道,你现在处境不佳。但你要知道,凡能成大事者,无不满足三个条件。一,要有机会。有机会才能扶摇直上,没机会只能怀才不遇。二,要有能耐。没能耐就算机会来了,也只能眼睁睁错失良机而已,有能耐才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三,要耐得住寂寞。古往今来,有几个帝王将相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的?不经过几个潮起潮落都不能算完整的人生好么?
远的不说了,就拿你祖父举例。他于贫贱之时机缘巧合地救了东秦的一位国舅爷,这就是机会。这位国舅爷为报恩,将他收纳麾下,而你祖父在他的保荐下当上了官,在官场游刃有余连年上升,最后做到光禄卿,这就是你祖父的能耐。而你祖父虽然做到光禄卿,其实也不过是东秦那位宠妃娘娘的一个奴才而已,他动心忍性,一忍就是二十余年,这就是耐得住寂寞。成大事的三要素齐全了,所以你祖父最后助先帝推翻东秦建国立业,功成名就位极人臣那是水到渠成之事。
再回过头来说你,你现在机会是有了,但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能抓住这个机会,能不能耐得住寂寞默默奉献,等到陛下亲政的那一天再给你回报。若答案是肯定的,毫无疑问,将来盛京的王侯将相之中必有你赵椿一席之地。若答案是否定的,你下半辈子会过怎样的生活,应当不用我来给你描述吧。”
下半辈子会过怎样的生活?无外乎弱冠之后被随便匹配一门婚事,以他的出身,许是也只能将就那些品阶较低的官宦人家的嫡女。然后拿着分到的少许产业,搬离咸安侯府另立门户,从此与盛京那些最底层的百姓一般,终身为生活劳碌奔波吧。
赵椿默默地捏了捏拳,再次对长安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已经非常清楚了。他日若能有所成就,必不忘今日公公提携之恩。”
长安笑道:“他日椿公子若能得偿所愿,那也是陛下开恩,椿公子自己努力所得,杂家是万万不敢居功的。时辰不早了,椿公子还是快去天厨用饭吧,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个好身体不是?”
赵椿答应着,辞别长安往前头去了。
长安眯眼看着他的背影,心思:虽不知慕容泓与赵枢到底有何恩怨?但看如今慕容泓对赵家的种种动作,将来若有机会,撸了赵枢的丞相之位都未必会停手,抄家灭族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呢。赵椿啊赵椿,你也别怪杂家花言巧语地哄你,反正你现在做不做这个内应,将来都免不了给你爷爷陪葬,还不如现在多做点贡献,备不住将来慕容泓心一软,对你法外开恩呢?虽然心一软这种事情发生在慕容泓身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同情完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赵椿,长安撒腿就往竹园后头的凉亭跑去,钟羡果然已经在亭中了。
“钟公子。”她气喘吁吁地笑着跑过去。
钟羡沉静地转过身来,一如往常般身姿笔挺面庞俊秀,也一如往常般眉眼深黑不苟言笑。
长安可不管他言笑不言笑,她眉开眼笑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问:“钟公子,你可有发现杂家今日与往日不同?”
与往日不同?的确与往日不同。往日他总是奴颜婢膝面带谄媚,与钟羡司空见惯的那些宫人们并无不同,若非要找出那么一点不同来,大约就是那谄媚中比旁人多出了几分机灵和狡狯吧。
而今日他却是眉目舒展眼神清澈,笑容干净纯粹,不带半分猥琐与算计,颇有些一扫阴霾阳光灿烂的意思。
然而这些变化钟羡即便都看出来了,自然也是不好说出口的,于是他淡淡道:“有何不同?”
“杂家比上次与钟公子会面时胖了一斤。”长安兴高采烈道。
钟羡:“……”他怎么忘了,这奴才思路向来与常人不同。
他本不欲接话了,可长安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低眸侧身,那厮居然还跟着他转过来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钟羡无奈,只得道:“那恭喜安公公了。”
长安噗嗤笑了出来,眼波明媚地看着钟羡道:“钟公子,你连无奈的样子,都与我记忆里的三郎甚是相像。”
钟羡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上次提到那位“三郎”时,他还哭得那般痛彻心扉,不过时隔一个月,他居然能笑着说他与他的“三郎”相像了。这一个月中发生了什么?
长安目光坦然地看着钟羡道:“方才杂家不过是与钟公子开了个玩笑罢了,其实杂家说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正是指在这件事上杂家的心态不同了。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之后,杂家算是明白了,人活着,能开心则开心,能让你始终记在心里的人,肯定也是希望你能活得开心的。许大夫对我说,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思伤脾,恐伤肾,所以人不能大怒、大喜、大悲、大思和大恐。三郎他一直很关照我,他是希望我能好好的。如今他不在了,那我自己就得好好的,不让他在另一世为我担心,这也不啻为我对他之情义的一种回报。钟公子,你说杂家说得在理么?”
钟羡默了片刻,抬眸目色深深地看着长安,道:“你说得对。”停了停,又补充道:“而且你能做到,这很好。”
长安又笑了起来,道:“仔细算算杂家也与钟公子见了好几面,每次见面钟公子总是眉心微皱思虑重重,可是心里也有什么放不下解不开之事?若钟公子不嫌弃,不妨说与杂家听听,说不定杂家还能为钟公子排忧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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