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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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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吃吧,让我再睡会儿。”长安闭着眼睛道,说完还不忘骂他一句“禽兽!”
陈若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蓄势待发,笑道:“好,让我再睡会儿。”
长安睁开眼:“……我饿了。”
她自己爬了几次都颤巍巍的没爬起来,大怒:“陈三日,我要悔婚!”
陈若霖一边将她扶起来一边笑问:“理由?”
“房事不谐!”
“哪里不谐了?没满足你?”陈若霖好心情地给她套上外袍系好衣带。
长安憋一口气:“过多过少都是不谐!”
“你就知足吧,我已经很克制了。”陈若霖以指作梳给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忽而望着长安话锋一转“不过说来也怪,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般强盛的欲望了,是不是你也给我下药了?”
长安中气十足地回了他一个字:“滚!”
陈若霖大笑着将她一把抱起,抱到桌旁放在椅子上。
长安握着筷子,跟中风似的手不停地抖啊抖。
被折腾成这样未免太惨了些,长安觉得颜面大失,忍不住恨恨地剜了陈若霖一眼。
陈若霖脾气甚好道:“体力不济成这样,定是平时吃太少的缘故,来,我喂你。”
气归气,但现在除了顺从也别无它法,长安乖乖张嘴。
吃完饭,长安总算恢复了些精力,人也清醒了些。
“我该回去了。”她道。
陈若霖也不拦她“那你走吧。”
长安原本还诧异于他的通情达理,结果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她就又退了回来。
特么的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怎么回去见人?
“怎么又不走了?舍不得我?”陈若霖过去接住她,笑着问。
长安白他一眼,“腿不软了再走,你不许再碰我。”
陈若霖答应得干脆:“好。”
长安狐疑地看着他。
陈若霖一脸“我说话算话”的模样,道:“刚吃饱就睡不太好,要不,先试试嫁衣?”
长安觉得吧,现在只要不做那档子事,干啥都行。
嫁衣的样式颇有些繁复,而这样的繁复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让它看上去华丽无比。
而不管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的人身姿挺拔腰又够细,总不会难看到哪儿去。
陈若霖帮着软脚虾安穿上了那件大红织金的嫁衣,虎口卡着下颌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关于女人的身材,以前我对我自己的偏好怕是有些误解。”
“这话你昨晚在床上已经说过了好吗?”体力上不是对手,长安不失时机地占些嘴上便宜“老年痴呆啊!”
“说一遍是陈述,说两遍是强调。”陈若霖牵着她往妆台边走,道“来,我给你把头发梳一下。”
在海岛上时陈若霖就给长安梳过头,长安知道他会挽女人的发髻,遂在妆台前坐了下来,由着他捯饬。
闲坐无聊,她在妆台上一只雕刻精美的铜盒里找到眉笔,对镜描眉。
她的眉毛其实生得很好,眉形规整浓淡适宜,不怎么需要描画,不过是把眉尾的弧度雕琢得柔婉一些,不那么张扬罢了。
描完了眉,她又找出一小瓷盒大红的口脂,用尾指蘸了点,朝着镜子稍稍抬起下颌,小嘴微张,往唇瓣上抹。
这时她发现原本在给她梳头的陈若霖似乎没了动作,抬眸一瞧,从镜中看到站在身后的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神情居然有些怔忪。
“怎么了?”她小指还翘在唇边,一张脸在烛光映照下莹莹生辉,问。
陈若霖回过神来,道:“不知道,看你这样,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长安问。
“不想让你离开的感觉。”陈若霖勾起唇角,左颊上那枚弯弯的月牙儿浅浅地跑出来勾人。
长安顿了顿,煞有介事道:“不想让我离开,也就是不想跟我分开的意思。哎呀,陈三日,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这可有点危险。一般呢,冷酷强大的男人一旦动了真情,那他就离死不远了。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陈若霖闻言乐不可支,笑了半天才勉强停下来道:“话本子上的话,我只信一句。”
长安瞟他一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陈若霖赞道:“知我者,长安也。”
“但是这句话它没道理你知道么?牡丹花又没刺也没毒,人死在它下面关它什么事?这说起来倒像是为它而死一般。”长安道。
“这你就不懂了。”陈若霖一边给她挽发一边道,“你也说了,牡丹花是不可能杀人的,那人为什么还会死在牡丹花下呢?肯定是自己走过去的嘛。一个人快死了,不去找大夫,却去找牡丹花,那还不算为它而死?”
“那你说,人都快死了,为什么不去找大夫,而去找牡丹花呢?”
“原因只有一个。”陈若霖说了开个开头,就故弄玄虚地停下。
长安挑眉。
“他不想跟他的牡丹花分开。”
“去你的!”
陈若霖大笑。
少时陈若霖给她挽好了发髻,用金钗华胜等物将发髻固定好。
长安在镜中左右照照,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第一次如此盛装,感觉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似的,有些陌生有些新奇。
最后,她又蘸了点陈若霖喜欢的那款香露抹在锁骨上。然后站起来转身面对着陈若霖,问:“好看吗?”
“我选的女人,又怎会不好看?”陈若霖弯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脸埋进她的肩颈处深深嗅闻一番,叹道“我醉了。”
长安见他抱着自己又往那张大床上去,问:“你作甚?”
“新娘都进了新房了,你说下一步该作甚?自然是洞房啊。”陈若霖理所当然道。
“你刚才说好不碰我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人说不碰女人,就像女人在床上说不要一样,听过就算了,当真你是不是傻?”陈若霖笑得促狭。
长安挣扎:“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唔……陈三日我干你娘!”
“只要你找得到,随便干。”
……
待到长安能回府,已是二十九日下午。
一回府就被围观了。
这也难怪,她去了王府整整三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龙霜去王府找过她多次都被挡了回来,双方差点动了手,府里众人自然为她的安危担心。
面对那一双双默默等待真相的眼睛,长安哪好意思说自己这三天都被男人扣在床上下不来啊,只得讪讪笑道:“我没事,都散了吧。”
她回到自己房里,薛红药紧跟着就过来了,而且没带蕃蕃。
整个府里知道她这三天去干吗的也只有薛红药,所以现在这姑娘看起来格外担心。
“长安,你……你还好吗?”她紧张地问。
她的悲惨经历让她以为男女之事带给女人的只有痛。
“我没事,别担心。”长安看着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又补充一句“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薛红药看她气色还好,的确不像受了重创的模样,稍微放了点心,又问:“那……要不要喝药?现在喝还有用吗?”
长安摇头:“不用,放心,不会有的。”罗泰留下来的制药手册中有一味药能让女子短时间内不能受孕,表现形式为延长生理周期。她去夔州接纪晴桐时,为避免路上来月事耽误行程,就制了这种药,回来时还剩了一些。她去找陈若霖之前已经服过了。
薛红药低头不语。
“红药,把门关上,过来坐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长安道。
薛红药照做了。
“过两天,我要回盛京一趟。”待薛红药在她身边坐下了,长安对她说。
薛红药愣了一下,问:“你一个人吗?为何回去?何时回来?”
长安一一答道:“我会带龙霜他们回去,还有云胡,他本不是我的仆役,此番我会将他一并带走,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你放心,在离开之前我会另寻一名琴师回来。至于归期,应当在九月,最晚不会晚过十月。”
“为何回去?”薛红药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你纪姐姐不在了,她的弟弟还在盛京,我总要回去给他做些安排。另外,我承诺过一个人,如今他让我践行承诺了,我必须回去。”长安道。
薛红药眼睛里有不舍,但她依然乖顺地点了点头。
长安看着她,心中挣扎眸光纠结。
薛红药见她这欲言又止的,便道:“你要交代我什么事就直说吧,什么事都没关系的,只要我做得到。”
长安叹气,道:“这件事很危险,但是,万一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思来想去,除了你,没人能做到。”
“什么事啊?”薛红药好奇。
长安解开她从福王府带回来的包袱,露出那身华丽至极的嫁衣以及那只紫色的香露瓶子,对薛红药道:“红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此行我回不来,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她让薛红药附耳过来,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
薛红药瞠圆了双眸,待长安交代完了,看着她道:“你若这样说,我不想让你回去。你这次回去,真的有可能回不来是不是?不然你不会把后面的事都谋划得这般周全。”
“不是,走一步想十步,是我的性格,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你放心,只要不死,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你说的万一回不来,意思就是最坏的情况是你有可能会死?不要,我不想你回去。纪姐姐的弟弟,你派人去安排他不行吗?还有那个人,那个让你践行承诺的人到底是谁?这个承诺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吗?重要到就算有可能会死,也一定要回去?”薛红药眸中泛起泪光。
“我答应了他的。红药,这一生活到现在,我遇到过很多人,然而不管是你,还是桐儿,甚至是我谋划的那个人,我多少都是辜负亏欠了的。总得有那么一个人,让我想起来可以坦然以对问心无愧吧。”长安道。
薛红药摇头,“那为什么就得是他啊?他凭什么那么好运?我不管,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安然无恙……”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瞪大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安,问“难道你这次委身陈若霖,也是为了让他能放你回去?”
见她那样,长安无奈道:“红药,你别激动,我真的没事。我说的万一,也只是很小很小很小的可能。你觉得我傻吗?知道会死还回去?”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薛红药哭着道。
“不是。”长安与她四目相对,“是因为我要回盛京,婚礼只能延后,他不高兴,我去哄他来着。”
薛红药低头拭泪。
“罢了。”长安想把包袱收起来,却被薛红药一把按住。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薛红药红着眼眶道。
“何事?”
“你一定要活着,哪怕不回来也可以,但是一定要活着。你若是死了,办完你交代我的事,我就自杀。”薛红药一字一句道。
“红药,不要说傻话,你死了蕃蕃怎么办?”长安道。
“蕃蕃有我爹和桑大娘,还有圆圆袁冲他们都会照应他的。”薛红药盯着长安,“怎么?你方才不是说你会死只是很小很小很小的可能吗?那我自杀也应该是很小很小很小的可能才是,你不敢答应了?”
“你这傻丫头。好吧,我答应你。”长安并不认为自己此番回去会遇到生命危险,虽然她在巡盐路上有些事是做得过了点,但她毕竟解决了盐荒,功过相抵旁人说不着什么。至于陶夭的事,她虽未去夔州,但毕竟将陶夭又还给了朝廷,纵被弹劾,应该也不会是死罪。做这些安排,不过未雨绸缪罢了。
薛红药见她答应了,这才慢慢止住眼泪。
长安见她眼下一片青黑,显而易见这几天晚上怕是都没睡好。
她心情复杂,伸手摸了摸薛红药的脸,叹道:“对你,我尤其亏欠良多。容我日后慢慢补偿吧。”
跟薛红药交代完了,她又将圆圆和袁冲一并叫来,为她离开之后的事做了安排。
晚上,云胡弹琴将蕃蕃哄睡着后,长安来到屋外,照例在他身边的花圃沿子上坐下,对他道:“过两天我要回一趟盛京,你随我一道上路吧。你想去哪里,我正好把你送去,再过些时日,夏天到了,天就热了。”
云胡沉默了一会儿,抱着琴小心地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长安。
长安看他这意思似乎是要她跟他走,就起身跟了上去。
云胡带着长安回了他房里,点灯研墨,在纸上写字:“我能不能随你去盛京?”
“为何?”长安问。
“在盛京有故旧,只是许久不见了,想去看看还在不在。若在,便投奔他。”云胡写。
“行吧,那你这几日将行李收拾一下。”长安道。
第703章 再次回京
陈若霖的确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得了长安的人便没再阻她回京,只是派了五十护卫给她。长安回来时不会再带慕容泓的人,这五十人是保她返程安全的。
此番回去,她身边的人除了吉祥和云胡一个都没带,她原本想将太瘦带回去,陈若霖不让,也就罢了。再有就是包括龙霜在内的那两百人。至于袁冲那些人,她让他们留下保护薛红药和圆圆他们。
五月初三,长安启程。
薛红药圆圆和老薛他们都来送她,长安让他们不必远送,于是一行只送到瀛园的山脚下。
告别过后,长安走出去一段路,骑在马上回望,薛红药抱着蕃蕃面朝着她这边,一动不动,八成又在掉金豆子了。老薛圆圆他们都在冲她挥手,袁俊那小子双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冲她大喊:“安公公,早些回来!”
长安也冲他们挥了挥手,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继续策马向前。
谁说这些人是累赘呢?他们给她家的感觉。此番回去和慕容泓做了了断,余生就和他们在一起吧,不管去哪都带着。
陈若霖将长安送到榕城外,摸着她的脸叮嘱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九月启程,最多等你到十月,若再不回来,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知道了。快放手,大庭广众成何体统?”长安瞪他。
陈若霖松了手。
长安翻身上马。
陈若霖笑道:“回来时别忘了给我带点盛京特产。”
“盛京的女人要吗?”长安开玩笑。
“可以啊,不过要像你这样的。”
“那你等着吧。”长安哼道。
陈若霖负着双手,目送她带着长龙般的队伍扬长而去。
一路顺利,六月初,长安回到了盛京。钟羡和许晋在城门口接了她。许久不见,倒还亲切。
“今天你休沐?”长安见这大下午的钟羡居然有空来接她,就问了句。
“我告了假。”钟羡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挺高兴的,但见她没把她身边那一帮子人都带回来,又有些担心。
长安带着云胡和吉祥跟许晋他们一道回了安府。陈若霖派来的人不用她操心,自会找地方落脚。龙霜则去宫中向皇帝复命。
钟羡见她长途跋涉旅途劳顿,也没多打扰,将她送到家就离开了,反正有什么话待她休息好了再说也是一样。
云胡的行李统共就一把琴一只猫,几身衣服一箱子书,很快便安顿好了。
长安从他房里出来,见许晋怀里抱着个七八个月大的胖丫头在院中玩耍。去年她离京时静莲正怀着身孕,想不到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长安过去逗了逗那丫头,把一个纯金镶红宝的长命锁挂在她脖子上。
“这使不得,太贵重了。”许晋阻道。
“咱俩认识也不是第一天了,你还不了解我么?有道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再说我又不是送给你的,我是送给这丫头的。”长安道。
许晋无言以对。
长安又问他:“这一年多过得还好吗?可遇着什么麻烦?”
“麻烦倒是没遇着什么麻烦,就是李公子……年纪轻轻的,挺可惜的。还有就是钟公子回京后对我一直挺关照的,经常给我介绍生意,应该是看在安公公你的面子上。”许晋道。
长安点了点头,道:“我以后会谢他的。李展的事,钟羡倒是写信与我说了部分,但其中来龙去脉还是不太清楚,你可知道内情?”
许晋道:“李公子去惠民堂当差后,因惠民堂离此地有段路程,他便搬出去赁房子住了,我有段时间没见着他。后来大约是赁房子的人看他病得快死了,不把房子赁给他了,他才被送回这里,那时候我为他诊脉,便已是毒入肌理无药可救了。”
“所以他还是被毒死的。死后为何不报官?”
“李公子自己说不让报官,对我说过,对钟公子也说过。后来钟公子做主没报官,说等你回来处置。”
长安低眸看着小丫头抓着长命锁的胖乎乎的小手,没说话。
这时静莲从屋里端了茶水出来,将许晋怀里的女儿接过去,让两人喝茶。
长安惊奇,问许晋:“你把她治好了?”
许晋汗颜:“我哪有那医术?是茹儿,哦,就是我女儿。茹儿出生后,静莲她莫名的就清醒了许多。”
长安偏过头看着一旁的静莲沉思:母爱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疯成静莲那样的清醒?那父爱呢?父爱是否也能有同等效果?
她在这里与故人叙旧,宫里慕容泓都快把天禄阁的地砖都给踩碎了。
长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在殿中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侍卫每隔半个时辰来汇报一次安哥的行踪,陛下一直挺冷静地听着。一个时辰侍卫来报说安哥进城了,回府了,然后龙将军也来了。龙将军走后,陛下就开始心事重重地转上圈了,表情看着挺纠结,也不知在纠结个啥?
慕容泓当然纠结了,他想长安想了一年多,手段使尽盼星星盼月亮地将她盼了回来,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召她进宫见面。原因无它,他幸了尹蕙。
他头一次不是为了前朝的事去幸后宫嫔御,而且这事根本遮瞒不住。宫里的规矩,嫔御入宫后凡是第一次承宠都会升一级位分,尹蕙现在已经由才人升为婕妤了。
虽然他是醉酒将尹蕙当成了她,可是,这样的事实,便是他自己听来都像借口,毕竟他到底是去了她那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是长安问起,他该如何回答?她会不会一生气又走了?
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已经回来了,天涯变成了咫尺,他却想见又不敢见,这种感觉简直如百爪挠心,让慕容泓焦灼得一晚上都没能成眠。
第二天一早心情低落,却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去上朝。夔州战事如火,最近朝上所议都是如何向夔州增兵一事,怠慢不得。
长安也起了个大早,带着吉祥从宫里调出去的一溜太监捧着礼盒进宫送礼。她虽托王增递交了辞官折子和官袍印信,但显然慕容泓并未批准,更未声张,所以这些人见着她仍是毕恭毕敬地喊千岁。
进了宫之后,她第一个去了甘露殿。她知道慕容泓还未散朝,也早已不在甘露殿批折子了,之所以还是去甘露殿,一是因为她给爱鱼那货带了福州的小鱼干,二么,她就是想去看看,没理由的。
她离开一年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期间有些东西难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比如说她的心境。但也总有些东西还保持着不变,比如说长乐宫的人事物。
守门的还是那些侍卫,都认得她。甘露殿门口还是那两棵海棠树,只是今年的花期已过,只剩绿叶繁茂了。右边的树干上也依然留着她以前刻下的划痕,密密麻麻的,现在她却不再想继续往上刻更多了,因为死在她手里或是因她而死的人已经多到记不清了。
公羊还在殿中当值,看到长安回来欣喜非常。
长安提了小鱼干去内殿看爱鱼,这内殿她敢随便进,旁人可不敢,所以她一个人进去后,还有时间四处打量。
这殿中的陈设丝毫未变,一桌一椅一榻一柜,都是她闭上眼都能想出来的模样。
她走到离门最近的书架一侧,那板上她当年量身高的划痕仍在,上面还有几道新的划痕,好像他现在还在这里量身高。
长安看着最高也是最新的那道划痕,心中暗思:已经有这么高了么?该不会又是踮着脚尖量的吧?
想起当日捉包他虚量身高的情景,她还有些忍俊不禁,鼻子却不知为何酸了起来,忙掉头走了开去。
她不再四处乱看,径直走到爱鱼的猫爬架前。阔别了几个月,这家伙明显又不认识她了,见她过来,戒备地站起身撇着飞机耳,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一副怂萌怂萌的模样。
长安不以为意,从纸包中拿出几条小鱼干放在它的碗里。
直起身一抬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猫爬架一侧他的书桌。
她送他的桃花台屏还放在原来的位置,笔架上的笔换了,不再是她当年咬过的玳瑁笔了,换成了翠玉管的。镇纸也换了,不再是原来的铜尺,换做了墨绿色的玉尺。除此之外,旁的都没变。
长安站在那里看着书桌后空荡荡的椅子,半晌不动。然后她叹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只极小的圆形玉盒来。
这玉盒中装着一枚翡翠扳指,翠绿水润的底色,有自然天成的墨色点缀。最难得的是,这些墨色浓淡相宜形状秀丽,极似连绵的山水。
长安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慕容泓戴上它一定好看。
她试了大小,戴在拇指上稍微大了一点,慕容泓戴的话,大小应该也合适。
这是她在去福州的路上抄家得来的,带来带去到底是把它带到了甘露殿。
只是,以她此行的目的和目前与慕容泓的关系来看,给他送这样一份礼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但她原本就准备去后苑送礼的,既然后宫嫔妃都有礼了,顺便送他一份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好像有点自欺欺人。
要不就这么放他书桌上?
这样与直接送他有何差别?旁人不敢擅入内殿,而今天她来过。
罢了,以后再说。
长安纠结了片刻,到底是收回了悬在书桌上的手,将玉盒往怀里一揣,小鱼干放在惯常放小鱼干的地方,转身出去了。
给后宫嫔妃送礼,照理来说应该按着各人位分高低来送。但长安其实就想送孔熹真一人,为了不扎眼才连别人的一起送,以后她也不打算呆在这宫里了,无所谓得罪不得罪,就图便利按着位置远近挨个送过去。
琼雪楼位置偏僻,送到这里时已是倒数第二份,还有一份就是位置比她还要偏远的观月斋,孔熹真的住处。
长安昨日才回京,尹蕙原本还不知她回来,还是楼中一个好到处乱窜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回来报说安公公回宫了,正在给各宫娘娘送礼,她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所以待长安上门时,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尹才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长安还是一贯的模样,见了人还未开口先带三分笑。
“安公公,我家娘娘现在是婕妤了,不是才人。”尹蕙身边的宫女提醒长安。
长安挑眉,风度宛然地改口:“恭喜尹婕妤步步高升,杂家昨日才回京,孤陋寡闻了。”
“安公公说的哪里话?安公公如今贵为九千岁,能纡尊降贵来看我一个小小婕妤,已是抬举了的。”尹蕙温婉道。
“名头叫得再响,也不过是陛下的奴才罢了,不比婕妤你前途无量。杂家远行方回,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尹婕妤笑纳。”长安说着,挥手让身后太监将礼物呈上。
尹蕙看着她,眼前这个女人光从外表和言语神态上来看真的男女不辨。出去一趟,脸上多了那么长一条疤,而且人也晒黑了,怎么看,都是连给陛下提鞋都不配的人物。
可是尹蕙笃定,陛下不会嫌弃她男女不辨,不会嫌弃她破了相,更不会嫌弃她晒黑了。见她归来,他只会欣喜若狂。他会在她身上倾注那夜她感受到的激情,只多不少,因为那夜他醉了,而她回来了,他不必再为了她灌醉自己。
想起那夜陛下将她当成了眼前这个女人,又哭又求的模样,尹蕙恨得心里都能挠出血来。
就这样一个卑贱的女人,靠着陛下的宠爱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权势,她凭什么让她的陛下卑微成那样?痛苦成那样?
说不清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嫉妒更多一些还是对陛下的心疼更多一些,尹蕙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念头,强烈地……想要摧毁一个人的念头。这种念头甚至超过了当初她对周信芳的恨意,她恨周信芳,不过是想要她死而已,从没想过要折磨她。
长安何许人也,尹蕙周身气场一变她就感觉到了,向她投去疑惑一瞥。
尹蕙却瞬间收敛了所有思绪去翻看长安带给她的礼物,其中有几只香料盒子,里面装的是海外的香料。长安的夷人朋友大鲲既是卖香料的,她要送礼自会照顾他的生意。
尹蕙闻了一下,忽然就侧过身去捂着胸口开始干呕。
身边人吓了一跳,长安眼神微微一凝。
第704章 重逢
“娘娘,您没事吧?”见尹蕙干呕,身边的宫女丽香紧张地问道。
尹蕙勉强止住呕吐之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那,是这香有问题吗?”丽香看向长安。
“不要胡言。”尹蕙忙喝止她道。
长安问:“尹婕妤闻不得这香?”
尹蕙抬头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安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安跟着她来到楼中避人处,尹蕙才停下来对她道:“让安公公见笑了,并非是香有问题,而是……而是我有孕在身,所以才闻不得过于浓烈的气味。”
长安闻言怔了怔,下意识地去看她的肚子。
尹蕙见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恭喜自己,便知她果然在意,当下微笑着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有些羞涩道:“才一个半月,看不出来的。就是陛下比较重视,吩咐了要等三个月后坐稳了胎才能声张,所以才不得不与安公公你到这避人处来说。”
“哦,原来如此。”长安回过神来,嘴角翘起笑意,道“那要提前恭喜尹婕妤喜得龙子了。”
“承安公公吉言,若他日真能诞下陛下长子,我定请陛下厚厚赏你。”尹蕙道。
“多谢尹婕妤。既然尹婕妤有孕在身,杂家这东西就不能随便送了,礼物我还是先带回,请御医检视过后,再挑能送的送来可好?”长安问。
尹蕙道:“有劳安公公费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尹婕妤不必在意。”
两人说完话,便又回到楼前,长安命人将礼物收回,说改日再送来,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尹蕙站在楼前看着长安消失在宫道上的背影,心中总算是稍稍痛快了一些。
她并不担心长安去找陛下对质此事,能让陛下为她失落成那样,可见其人心高气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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