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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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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泓心有七窍,岂不知她临终有此一提,看似为了旁人,实则还是为他?
凭心而言他并不想为此分神,但看她汗湿双鬓气息奄奄,却还在为他担心,终究是不忍,于是也点了下头。
陶行妹松了口气,缓了一会儿之后问他:“陛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容泓道:“快五更了。”
“今天是年初一,陛下你要主持大朝会,还要祭祀天地,这些都是大事,耽搁不得。你去吧,不必管我。”她道。
慕容泓迟疑了一下,道:“那你且休息一下,朕散了朝再来看你。”
陶行妹点了点头。
慕容泓起身往外走。
“陛下,你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再唤我一声三妹?”陶行妹忽然努力拔高了声音道。
慕容泓回过身,目光粼粼看着床上不满双十的女子,良久才如她所愿低低地唤了声:“三妹。”
陶行妹弯起唇角,还是幼时那副看到他就笑的傻气模样。
慕容泓转身往外走,再没回头。
陶行妹并没能等到他散朝。
慕容泓亲自去诏狱提审了谭明夏,她自是矢口否认自己在酒中下毒,却又给不出一个能栽赃她的嫌疑人。眼看就要含冤莫白,滕阅身边的那名宫女招供了,承认是她受滕阅指使,听闻谭明夏要亲自酿酒献给帝后,趁着帮谭明夏的宫女准备酿酒材料时将毒药掺了进去。掖庭局的人根据宫女的招供在滕阅寝殿中空的床脚中搜出了毒药。
滕阅死不承认,谭明夏献上的酒壶中有毒,皇后的杯中有毒,可奇怪的是,慕容泓的杯中同样是秋露白,却无毒。
尽管此案疑点重重,但死的毕竟是皇后,滕阅哪怕真是冤枉的,却也当定了这个替罪羊。
正月初九,长安就从钟羡寄来的信件中知晓了此事。
虽是知道慕容泓没事,但看钟羡信中写他与皇后当夜喝的是同一种酒,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下。毒都下到献给帝后的酒中去了,内卫司居然毫无察觉?袁冬和麻生到底是怎么当的差?
在后怕之余,她心中也有些疑惑,为何要在此时毒死陶行妹并嫁祸滕阅?没错,她人虽不在宫里,但她就是确信滕阅是被嫁祸的,她并没有毒害陶行妹的动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今赢烨正与夔州对峙,在夔州有难之时她在宫里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毒害皇后兴风作浪?这不合常理。
在赢烨与夔州对峙之时,因皇后之死梁王府与皇帝之间生了龃龉,此事对谁有利,谁便是幕后黑手。
于是当天夜里陈若霖来瀛园找她之时,她便直截了当地问他:“陶行妹之死是不是你的手笔?”
“是啊。”陈若霖承认得比她还要直截了当。
他如此坦诚,倒叫长安愣住了。
陈若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要去院中看吉祥红药他们扎花灯。
长安一把将他扯了回来,道:“慕容泓又不是傻子,你以为他真会相信是滕阅下的毒吗?”
“他信不信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必须得给他的臣下们一个交代。除了滕阅,他还能找到更好的替罪羊么?只要他处置了滕阅,不管他心里作何感想,在外人看来,就是皇帝与梁王起了龃龉,不是吗?”陈若霖搂过她的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瘟果之事我不怪你,可没说会饶过旁人。陶行时他杀我的人夺我的物,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还是我陈若霖么?”说完他还顺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松开她怡怡然出去了。
长安站在房里,透过窗户看着院中擎着一盏灯笼和吉祥他们说话的男人,思虑重重地轻转左腕上的金镯子。
这只拿不下来又让她一时没法习惯的镯子,竟让她不知不觉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将它转两圈,仿佛这样转转它就能变大然后摘下来似的。
陈若霖埋在宫里的眼线能随随便便就毒死皇后,那是不是也能随随便便毒死慕容泓?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毒死慕容泓,不过是因为如今他的势力还不足以与人几分天下逐鹿中原,所以他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她终究是没有办法影响他,年前年后这一个月,他除了偶尔去一下城外军营,几乎天天腻在她身边。她以为他在尝试着修身养性,谁又能料到他利用这段时间在千里之外布下那样一个杀局。
他口中说着瘟果之事不怪她,但他的杀人之举何尝又不是在给她长记性?他清楚明白地告诉她,她可以违背他的意愿,他也不会动她,但是,总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毕竟她就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总需要假人之手。
从对待女人的本质上来说,他和慕容泓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带着封建男权不容挑衅的天生优越感。只不过比起慕容泓喜欢吵架质问她,他表达不满的方式更直接更激烈而已。
陶行妹,那个自幼和慕容泓一起长大,能管慕容泓叫泓哥哥的女子。慕容泓纵不爱她,想必她在他心里也是不同于别人的存在,就如钟羡在她心里也不同于别人一般,那是深入肺腑难以割舍的情谊。
钟羡若死了她会有多难过,慕容泓此刻就应该有多难过。
可怜的是,他不会让别人看出他的难过,他的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够安慰他的人。
长安关上窗户,回身靠在墙上,浑身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绵软无力。
她恨自己总是忍不住为他心软为他难过,明明以前只是陌生人,以后,也决心要与他做陌生人的。
也许……她真的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甘心为他动了心拼了命,最后,却只是这样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
可不无疾而终,又能怎样呢?
皇后小殓这天,夜间。
慕容泓负着双手站在内殿窗口,一张脸在寒风长久的吹拂下白得毫无血色,如雪一般,衬得眉眼墨色愈重,就如这铅云密布之下的夜色。
耳边是一声声鞭子到肉的抽打声与被抽之人强行忍耐的闷哼。
褚翔下手有数,在把人打废之前及时收了手。
袁冬被两名小太监搀着进了内殿,怕血腥气熏到皇帝,于是只遥遥地跪在内殿门侧。
慕容泓也没回身,听到人进来的响动,问了句:“你可知罪?”
“奴才知罪。”袁冬冷汗涔涔面无人色的跪在那儿道。宫里宫外所有在内卫司监视下的人都没有异动,可是皇后却在宫宴上被毒死了,可见这宫里还有他未曾监视到的角落,而且这个纰漏很大。陛下仅仅是抽他一顿鞭子,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拿出当年你琢磨长安的一半精力和劲头来,朕相信你会将这份差事做得更好的。下去吧。”
袁冬原本面色惨白,被慕容泓这句话一刺,却又硬生生泛上一层赤红来,依旧被小太监扶着出去了。
慕容泓手搭上窗棂,目光沉重。
他原以为陶行妹的死定然是慕容怀瑾那方面所为,目的,自然是为了分裂他和武将势力,以便他们浑水摸鱼。可没想到查来查去,此事竟怎么也跟他们沾不上边。
暗处,还有别的毒蛇在盯着他。
且不管此人是谁,只要太后这根刺还在后宫,后宫就始终没有那么太平,还是先将她拔除好了。没有她弑父杀兄的证据在手里,要除掉她固然是冒险了点。但他真的是忍受够了,不想再继续忍受下去了。
另一头,慕容珵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让尹衡去对皇后下毒的,最后毒死皇后的怎么会是谭明夏献上的酒?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别的玄机在里头?他心中觉着不安,极想找尹衡问个清楚,可这风口浪尖的他必须得小心行事,只能将这份疑虑暂且按下。
很快,他的机会就来了。正月十五,得知陶夭再次被送回盛京,不可能来佘城与他相见的赢烨忍无可忍,正式进攻夔州。
第694章 赴夔州
赢烨进攻夔州,原本就在佘城收拾残局的张君柏自然首当其冲。
因为正值冬季道路难行,荆夔开战的消息到一月下旬才传到长安耳朵里。
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她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去夔州接纪晴桐回来。
赢烨这一开打夔州必乱,万一张君柏有所不测,纪晴桐一个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女子该去何处安身?她必须尽快赶到夔州找到她。
晚上陈若霖过来找长安,长安便对他道:“我要去一趟夔州。”
“现在?去做什么?”
“接人。”
“若只是接人,这大冷天的何必亲自去呢?派人去就是了。”
“不行,我必须亲自去。”
“为何?”
“我答应过她,如她有难回不来,我会亲自去接她。”
“原来如此。”陈若霖揽着她一同坐下,眉眼温和“那我陪你一道去。”
“不要。”
“为何?”
“藩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我知道你不屑这样的法令,你可以肆意离开封地,但我不希望你是为了我离开封地。”长安道。
陈若霖伸出两根手指捏她的鼻子,笑道:“有时候我真不知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总有一些无谓的坚持?”
长安却无心与他调笑,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要不你今晚回你自己府里去睡吧。”
“准备什么?后天再出发。”陈若霖圈住她道。
“不行,我一天也耽搁不得。”长安急了。
“急什么?就你这样能安然抵达夔州就不错了,还想尽快?从学会骑马至今一天最多骑过几个时辰的马?在冬天骑马赶过路么?积雪泥泞的山道策马跑过吗?”陈若霖老神在在地问。
被他这么一问,长安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勉强。
“那依你之见?”
“后天出发,我来给你准备东西。另外,此行你应当是不会带慕容泓派来的人吧?”
“自然不带。”纪晴桐怀有身孕,这一点龙霜他们并不知晓。慕容泓立志削藩,她不能让他知道张君柏还有后代流落在外。
“所以你就准备带着那些你半路招降的虾兵蟹将去已经陷入战乱的夔州接人?”陈若霖哼笑。
长安不以为然:“我是去接人,又不是参战,要那么多强悍的兵卒做什么?再说了,武力不够,我这不是还有兵器来凑么?”她瞄一眼放在桌上的新式弩机。
“身在战场了,你本意是接人还是参战,还重要么?依我之见,你那些虾兵蟹将也别带了,我派一队人马给你,便于你路上行动。”陈若霖道。
长安眯着眼瞧他,道:“这么好?该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打什么坏主意?我想叫你别去你肯么?”陈若霖一指头弹上长安的脑门儿,道“忘了你我婚期将近?你不能不去,那我也只好尽我所能让你一路顺遂早些回来。这段时间我就把王府寝宫扩建一下好了。老头子忒没情趣,寝宫里居然连个汤池都没有,日后成婚了我们住起来也不方便。”
“寝宫里建汤池?你确定是你家老头子没有情趣,而非是你突发奇想?”长安回他。
“这怎么能叫突发奇想呢?难道欢好之后不用清洗?”陈若霖一本正经地问。
长安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道:“命下人准备一桶热水就是了。”
“那……一夜数次,你是打算夜夜都派几个下人在我们的寝房外头候着,专门给我们准备热水么?”陈若霖凑近她的脸,嘴唇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白腻玲珑的耳垂,低声问道。
长安斜眼看他:“想要我的命你就直说。”就他这体格,一夜数次,谁受得了?
陈若霖愉快大笑,抱着她摇晃道:“所以啊,别一天到晚为你筹谋为她奔命的,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事。”
因为陈若霖出人出行李,到了出发这天长安便什么都没带,单人单骑下了山,只跟府里说是去榕城。
自陈若霖称王后榕城对他们来说安全得很,长安不想带人,龙霜便也没有勉强,谁知她这一去,至夜不归。龙霜担心起来,要着人去榕城寻她,圆圆这才过来告诉她说长安出门一趟,过些日子回来。龙霜问她长安去了哪里,她却道不知。龙霜见此情形,知道长安是出门不想带他们,思及上次她出海之举,她也就不再执意过问她的去向。
长安带着陈若霖派给她的三十死士全速跑了一个时辰,便开始知道陈若霖所言非虚了。她平日里闲情逸致地溜达,与这全速赶路果真不同。骑马因要和着马儿奔跑的节奏起伏身子且需全神贯注,极为消耗精力,且又正值冬季,若不是裹着陈若霖友情赞助的裘衣和皮毛手套,这会儿她恐怕都已经被冻透了。
这还只是在福州,待去了潭州夔州更冷,前路漫漫,她总不能还在起点就认输,于是咬牙强行忍耐。
尽管下午她放慢了赶路的速度,但到了傍晚下马投宿时,若不是身边死士扶了她一把,她恐怕直接就从马上栽下来了。绷紧了一天的双腿已经酸得不像自己的了,两条大腿内侧还火辣辣地疼。她站都站不稳,也不逞强,直接叫死士抱她上楼进房。
独自一人时,她脱下裤子查看疼痛处,却见大腿内侧一片殷红,油皮都磨破了,疼得没法碰。所幸陈若霖有先见之明,给她带了一大堆的药。她寻出治伤的膏子抹了点在大腿内侧,盖着被子仰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逞能了?若是不亲自前来,说不定还不会拖慢脚程。
晚饭草草用了点,她一觉昏睡到天亮,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她用棉布将两条大腿包好,再次出发。
事实证明,人是会对同一种程度的疼痛麻木的,一开始痛得不可忍受,慢慢的,也就觉察不到了。
潭州一路畅行无阻,除了天气冷了些道路难行了些外几乎没遇着什么别的困难,进了夔州就不一样了。可能因为正在应战害怕奸细混入的缘故,夔州各城池关卡对于过路人身份盘缠极其严格。陈若霖派来的其中一名死士以前应当在夔州贩过马匹,此番也是装作要贩这三十几匹好马北上,其余人都扮作他的手下才得以蒙混过关。
长安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夔州时也已是二月中旬,但夔州却还在下雪,官道泥泞不堪,不是官道积雪没踝更是难行。她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在路上请人连夜赶制了一个皮毛围脖围住了脖颈和大半张脸,赶路时寒风扑面,呼出的热气凝在睫毛上全都变成了冰渣子,耳朵也生了冻疮。
越靠近夔州北部局势便越乱,面对赢烨,张君柏根本不是对手,节节败退,路上渐渐开始出现南下的难民和打散的流兵。
长安心急如焚,好在之前命人看着纪晴桐,如今便直扑线人告知的纪晴桐落脚之处。
谁知好容易找到那里,却扑了个空,只看到线人留下的讯息,说是护送纪晴桐南下了。
“南下?我们正是从南边过来,却未遇到,难不成错过了?”长安疑虑。
“也可能他们半途遇着突发状况以至于不得不临时改变方向,未曾南下。”假装马贩子的那名死士道,“夔州我比较熟,可以沿路打听一下。”
于是一行便又折返,一路走一路打听,五天后才寻着一丝蛛丝马迹,往东边追去。
追了两天,眼看沿路之人描述得越来越真切了,可不巧的是突降一场暴雪,又将长安一行耽搁了四五天。
这四五天闷在客栈里的长安如坐针毡,从沿路之人的描述来看,纪晴桐一行明显正在被人追赶,此刻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了。
雪一停,长安也顾不得道路上积雪颇深,立刻招呼人上路。
如此又苦不堪言地赶了七八天的路,才在夔州与潭州的边界处找到了疑似纪晴桐一行的一伙人。
是时一辆马车停在一片林子旁边,地上横七竖八全是侍卫和仆妇的尸首,殷红的血洒在洁白的雪上,格外触目惊心。
“安公公,这还有个有气儿的。”
长安正在检查马车,见那车中铺设偏女性化,里面还落着一包婴孩衣服,心中正着急,一名正在检查地上尸首的死士喊道。
她急忙过去,跪在那名腹部中刀只剩一口气的侍卫打扮的男人身边,急问:“你护送之人是不是纪晴桐?她人呢?”
侍卫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我是长安,她的义兄。”长安表明身份。
侍卫这才勉强伸出手往树林方向指了一下。
长安一行扑进树林,循着雪上凌乱的脚步往林子深处追,沿路不时有打斗痕迹与侍卫的尸首。长安越看越心惊,这是要赶尽杀绝么?张君柏尚在前方迎敌,谁会在后面对他一个妾室下此毒手?
前头隐约有些动静,长安一行加快速度,不多时,便见着十多名雄武矫健的白披风架着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白披风们也很快发现了长安一行的存在,戒备地停了下来。
长安怕这些白披风以纪晴桐为人质相要挟,是故并未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照面便吩咐身边死士:“杀!”
那些白披风不知长安身份,果然将纪晴桐安置在一旁全力应战。
长安趁机上前查看纪晴桐的情况。
纪晴桐月份已大,这一路又惊又吓疲于奔命,已是动了胎气,坐在雪地上强撑着一口气,眼前阵阵发黑,自觉此命休矣,只可惜腹中孩儿,本来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母子相见了。
“桐儿,桐儿。”她脑中正昏聩,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她还以为做梦,直到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肩,她才勉强抬起脸来看了一眼。
“安哥哥?”看到长安的脸,她梦呓般呢喃了一声,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便双眼一闭,晕倒在她怀里。
第695章 双木成林
陈若霖派给长安的这三十死士战力很高,很快将大部分白披风全部杀死,少数几个想逃的也倒在弩箭之下。
昏倒的纪晴桐被抬上马车,就近找了个村落歇脚。
长安派死士花重金去最近的城里请了大夫和稳婆过来,纪晴桐的肚子太大,看着像要临盆似的,她实在担心会出事。
大夫诊脉下来,说纪晴桐身体虚弱且动了胎气,要好生卧床休养,不宜再挪动颠簸,因为随时可能生产。
长安一听,便让那大夫和稳婆都留下待命。两人原本不肯,长安用银子砸到他们肯为止。
纪晴桐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彻底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长安。
“安哥哥,我是在做梦吗?你怎会在此?”她低声喃喃道。
长安看着她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弯起唇角轻轻摇头,道:“我来接你的。忘了吗?临行前我跟你说过,若你想回却回不来,我会来接你的。”
“可是我什么都没能为你做。”纪晴桐眼中泛起泪花。
“你做得够多了。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你来的。”长安握住她温凉的手,道“你什么也别多想,好好养好身子。等你好了,我带你离开此地。”
纪晴桐点了点头,道:“安哥哥,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要叫大夫好生看看。”
长安这一路顶风冒雪的赶路,完全超出了她身体的负荷,一直强撑到如今,面色当然不可能会好。
“我没事,别为我担心。”她宽慰纪晴桐。
这时纪晴桐的安胎药送来了,长安亲自服侍她喝了药。
纪晴桐身子太弱,服了药后没一会儿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长安让大夫和那稳婆轮流看着她,自己回房准备小憩一会儿。
谁知她这一睡便是三天,醒来时只觉脑袋似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
假扮马贩子的死士在屋里守着她。
长安挣扎几下没能自己坐起身来,那死士过来扶起她。
“我怎么了?”长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鼻音厚重。
“你病了。”死士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长安昏沉沉地喝了,吞咽间觉着喉间剧痛,料想自己怕是得了重感冒。
“纪姑娘情况如何?”她问。
“大夫说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了,孩子应是能保住。”死士道。
长安点头,然没有亲眼看过,总觉得不放心。
她下了床,让死士扶着她去看纪晴桐。不想让纪晴桐知道她病了,她也就没进门,就站在门外将门推了一条缝向里面张望。
里头正在打盹的稳婆察觉门开了一条缝,寒风吹进来,便想过来将门关上。一看长安站在门外,就从门里出来,将门掩上。
“她如何了?”长安问稳婆。
稳婆道:“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这几天饮食可好?”
稳婆皱眉道:“胃口不是很好,每顿都是勉强吃点。这眼看临盆在即,这样子下去,就怕到时候没力气生啊。”
“那该如何是好?”长安急问。
稳婆一张脸皱得菊花似的,道:“月份这么大了,就是想调理也来不及了。这位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长安又不是笨人,哪需要人把话说得太透,听到这句话,顿时只觉一盆冷头从头浇到脚。
偏生这时候她前几天派去打探前方战况的死士过来跪地禀道:“爷,刚得到消息,五天前丽城失守,张君柏战死。”
他说得快,长安病得脑袋昏沉,反应不比平时,自是没来得及阻止。所幸稳婆方才说纪晴桐睡了,于是她做个手势,示意死士随她回房再细说。
稳婆目送几人离开,缩了缩肩膀抱怨一句:“奇怪,这都三月了,怎么还这般冷?”她飞快地回到点着炭盆的屋里,却惊见她以为已经睡着的女子又睁开了眼,躺在床上,那眼角的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落,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稳婆惊了一跳,上前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纪晴桐手抚上自己鼓起的肚腹,皱眉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长安正在房里向死士确认张君柏的死讯,冷不防稳婆跌跌撞撞地跑来,大叫道:“快快,快烧热水,姑娘要生了!还要几个帮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怎这么快?”长安脑子一转,心里便是咯噔一声,莫不是刚才纪晴桐并未睡着,听到了张君柏战死的消息?
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多想,一边派人去烧水一边派人去村里找帮人接生过的妇人来帮忙。
她病着,没力气长时间站立,就让人搬了张椅子放在小院里,守在纪晴桐房门外。听着房里连绵不绝地传来女子的痛苦呻吟,她的心也随着这声音一次次的紧缩再紧缩。
紧张到极处,她忽然理解了宗教为什么会产生,人,又为何会去信仰宗教。那其实就是一种释放压力的出口,一个寄托希望的承载物。
若是她也有信仰,此刻就可以祈求满天神佛保佑纪晴桐母子安然无恙,她会全身心沉浸到那神圣的祈祷当中去,那么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或许就不会显得这般难熬。
可惜她没有信仰,所以再万般煎熬,她也只能生受着。她也不想假借外物从这种煎熬折磨中解脱出去,因为这是她该受着的。
血水一盆盆地从屋里被端出来,她一开始看得心惊胆战,然而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天很快就黑了,院里更冷,死士劝她回屋。
“没事,我死不了。”她愣怔地看着透出灯光的窗户,握了一下午的拳头如今再也无力捏起来了,又是一副摊开任虐的姿态。
屋里的呻吟声渐渐小了,她知道并非纪晴桐不痛了,而是她快虚脱了。
“去跟屋里说一声,别忘了给纪姑娘喂红糖水。”
死士得了吩咐,过去隔着窗子跟屋里说了。
稳婆却很快奔了出来,满手鲜血,着急忙慌道:“这位爷,胎位不正,里头那位姑娘也快不行了,你快拿个主意。”
长安强撑着因在院中坐了一下午而被冻得有些没知觉的双腿站起来,一把揪过稳婆的衣襟,以野兽垂死般的眼神凑近,声音却压得极低:“做什么选择?我不做选择。你保她们母子平安,我保你一家子从今往后荣华富贵吃用不尽。如若不然,她的忌日,便是你全家的忌日!”
稳婆被吓住,喏喏地回了屋里。
长安脱力地跌坐回椅中。
这一等,便等到了半夜。
那稳婆再次奔出,顾不得院里泥地湿冷,跪在长安脚下苦求道:“爷,真的不行了,老婆子已经尽力了,可老婆子毕竟是人,哪里能与阎王抢人啊?爷你大慈大悲,快做个决定吧,不然……不然……”
“保大……”长安失神道。
“什、什么?”那老婆子惊惧交加,一时没听清。
“我说保大!快去!”长安嘶哑着嗓音吼道。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划破夜色。
长安一愣,忙令身边陪着自己一同等候的死士扶自己进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稳婆单手抱着一个襁褓,喜滋滋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道:“恭喜爷贺喜爷,母子均安。”
长安一时觉着如在梦中,问:“果真?”
“真的。姑娘在床上听到你说要保大的话,拼死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大胖小子呢。”稳婆道。
长安心里一松,人当即站不住,顺着门框就瘫软下来,还不忘问那稳婆:“桐儿现在如何,缘何没有声音?”
稳婆道:“姑娘太累,昏睡过去了。”
长安遂叫了个妇人出来,把自己扶到满是血腥气的屋里,坐在纪晴桐床边,伸手探了探纪晴桐的鼻息,见果然还有呼吸,她大大松了口气。
回头对稳婆和三名过来帮忙的妇人道:“甚好,你们每个人爷都重重有赏。”几人喜形于色,急忙道谢。
奶娘也是从这村中找的,一个刚生完孩子三个月的小媳妇,这会儿也已经赶了过来,正在给孩子喂奶。
长安自觉因为受凉生的感冒不会传染人,可是产妇虚弱,她对这生产之事也没经历过,更是一窍不通,不敢大意。见纪晴桐和孩子无恙,便吩咐这些人好生照料着,自己回了自己房里。
她原本就病得昏沉,这一天担惊受怕的也是累得够呛,回房后也没顾上吃东西,直接往床上一倒就昏睡过去了。
睡到半途却被人生生摇醒。
“……安公公,快醒醒,纪姑娘快不行了……”
长安听到这句,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却是那马贩子在摇她。
“什么叫纪姑娘不行了?方才不是说母子均安吗?”她头昏脑涨地坐起身,也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难受得不行。
“稳婆来说的,说纪姑娘本来情况已经稳定了,可不知为何突然又出血了,止不住。”马贩子道。
长安急急赶到纪晴桐房里,见稳婆和几个妇人在那儿无头苍蝇般乱转,大夫竟然不在,大怒:“大夫呢?速去叫来!”
“安哥哥,别忙活了,这妇人生产之事,我比你懂。”
长安惶急中竟没发现纪晴桐是醒着的,她忙来到床边,抓住纪晴桐的手道:“桐儿你别怕,有我在你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纪晴桐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摇了摇头,道:“安哥哥,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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