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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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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芳玲被她不轻不重的说教了一下,面上带了丝赧色,应下了。
长安又问从乐君:“从掌柜,你做香料生意,该是经常去沿海一带吧?”
从乐君旁观了她与鞠芳玲的初次交锋,心知不能小觑这个小太监,少不得集中精神来作答:“是,海外的香料与我们大龑的不大相同,在大龑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市场。”
“沿海那几个州,你最常去哪里进货?”
“福州,福州的海上贸易比之其他几个州要繁荣许多。”
“哦?那你可知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一差异?”长安问。
“福州的十三王子陈若霖乃是福王的夷人姬妾所生,生就一副夷人的相貌,且通蛮夷语言,福州那边的海上贸易,大部分是他在负责。福州以前其实与潮州云州一般,都有海匪滋扰之忧,是这个陈若霖在海上设下陷阱,将当时在福州辖下海面劫掠货船的海匪一网打尽,听说为了设这个陷阱,陈若霖前前后后搭进去十数船金贵货物。这招颇为见效,有了前车之鉴,幸存的海匪再不敢在福州附近打劫,唯恐再中圈套。因此福州的海治比其它几州都好,这大约是福州海贸特别繁荣的原因之一吧。”从乐君道。
长安略略皱眉:怎么又是这个陈若霖?这个人的名字最近在她耳边出现的频率委实是太高了些。
“既然如此,正好最近我得到消息,造成我大龑盐荒的根本原因就出在福州。接下来,就请从掌柜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福州,务必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深思过一回,长安对从乐君道。
从乐君点头应了,问:“以后我们怎样联络?”
长安递给两人一人一只大纸包,方方正正的,看着像是包的书。
“关于联络地点、方式,消息的记载和传递方式我都写在里面了,你俩回去后可好生记下。”骨节分明的长指在剩下的那只纸包上点了点,她问:“卫崇今日没来,你们知道原因吗?”
从乐君道:“他是镖师,行踪一向不定,就是荀老在时,也不是每回召见都必来的。”
“那我怎样才可以见到他?”长安显然对这样随性的属下感到有些棘手。
从乐君与鞠芳玲面面相觑,齐齐摇头:“这我们还真不知道。”
长安挠头,道:“那再说吧。对了,从掌柜,你去福州走旱路还是水路?哪条路经过青州?”
从乐君:“旱路水路都要经过青州。”
“那太好了,你帮我带一封信给一个人。”长安笑眯眯道。
第480章 枇杷呀枇杷
这日慕容泓上完朝回到甘露殿,发现内殿桌上放着一碟子黄澄澄的枇杷。
想起往年这枇杷他都留给了谁,这碟子死物便似也有了嘲笑他求而不得自作多情的嘴脸,越看越碍眼。
“将枇杷撤下去。”他面色不虞道。
长福一听,忙给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
小太监刚过去端了枇杷往外走,慕容泓又道:“拿去赏给后宫。”以往只给她留的东西,如今也赏了别人,她便不算是特别的那个了。
他慕容泓向来说一不二,既说了要放下她,就定要放下她。
他倒是轻轻巧巧的一句“拿去赏给后宫”,长福却犯了难,后宫连皇后在内八九位娘娘呢,这一碟子枇杷,到底是赏给哪个?
眼下张让不在,殿中还就属他身份最高,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这枇杷赏给后宫哪位娘娘,还请陛下明示。”
自上次与长安吵翻后,慕容泓只要想起她心中便刺刺的不舒服,偏长福这时候还给他来这么个问题,堵得他只想给他来句“爱谁谁”。
“谁没有便给谁!这都要来问朕,当的什么差!”
他极少这般疾言厉色地呵斥长福,当下吓得长福一缩头,告着罪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他才于惶恐中体味出一丝委屈来。你说由来陛下赏赐东西给后宫,那在旁人看来定然是一份恩宠,谁知殿里这位倒是抱的济贫的心思,这任谁能想得到呢?
每次受了委屈长福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长安,想起长安在宫里的日子,那时候哪怕他只是个地位最微末的扫地太监,过得也比现在快活多了。陛下年龄渐大,脾气也见长,一不高兴那气势便压得身边伺候的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偏还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真羡慕袁冬他们,能跟着安哥出宫……
不过长福也只能羡慕羡慕,他现在身为陛下身边的常侍,是断没有放着陛下不伺候,反跟着长安出宫去混的道理的。
“福公公,这枇杷,到底送给哪位娘娘啊?”他在甘露殿前停了一小会儿,身边的小太监已经麻溜地找了食盒将那碟子枇杷装起来了。
长福想了想,陛下说谁没有便送给谁,这枇杷也不算特别稀罕之物,皇后娘娘与婕妤娘娘她们定然也有的,要说连枇杷都分不到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分最低的了。
陛下不大去后宫,位分低的娘娘长福有印象的唯有琼雪楼的尹选侍一位,不单是因为陛下去她那儿用过午膳,当日为着那条锦缎小鱼的事他奉安哥之命去提点她时,她还曾给他塞过银子来着。
他如今的身份虽是比以前高了许多,但和张让还是不能比的,是故后宫诸位娘娘即便想拉关系,银子也是送给张让的多,给他长福塞银子的,尹选侍是头一个。
人都是有私心的,地位的高低并不能影响人循着私心行事。这同样是不熟的,给他塞过银子的和没给他塞过银子的,分量就是不同。
长福当即决定将枇杷送去琼雪楼。
说来也是不巧,长福带着小太监拎着食盒刚进了后苑,迎面便遇上了周信芳陈棋一行。
周信芳出宫前与陈棋起过龃龉,她回宫后,陈棋的父亲陈钰秋因与藩王过从甚密被罢了官职,陈棋在后宫的待遇也随之一落千丈。周信芳非但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倒表现出了几分雪中送炭的义气,依然将她纳在自己的小团队中。因着此事,连陶行妹都对周信芳高看了一眼。
长福上去给两人行礼。
周信芳瞄一眼小太监手里拎着的食盒,认出是长乐宫那边所用的食盒,便知是陛下赏下了东西,于是问:“福公公这是往哪个宫里去啊?”
长福小心道:“回婕妤娘娘的话,奴才正要往琼雪楼去。”
“哦。”周信芳踱步过去,伸出纤指将食盒盖子掀开一条缝,复又合上。
“难为陛下倒是想着尹选侍,一碟子枇杷也派你们跑一趟。”
她语气虽还平静,但话里面满溢的醋意又岂是这区区平静就能掩饰的。
偏生长福不是个特别机灵的,虽听出周信芳这话说的有点不高兴,却也找不到话来应对,只得讪讪站着。
“得了,你们去吧。”周信芳让开道路。
长福如蒙大赦,忙带着小太监一溜烟地走了。
周信芳回身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树荫花影中的背影,对一旁的陈棋道:“看见了吧,到底是陛下身边有人好办事。”
陈棋挥退身边的宫女,小声道:“你是说,这长福是尹蕙的人?”
周信芳不屑地笑了声,道:“一个长福能顶什么事?尹蕙那二哥在宫外巴结长安巴结得就差跪地上喊人一声爹了。”
陈棋不出声了。
她虽没见过长安几面,但年纪轻轻便能出宫开门立户还能入政事院办差的太监,他在陛下面前是什么分量还需明说吗?
周信芳看她一眼,道:“你爹犯了陛下的忌讳,你们一家子都不中用了,若再不想想办法,你以后在这宫里的日子,可就连尹蕙都不如了。”
陈棋咬唇,心中惶恐无助,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娘家获罪,虽未波及到她,但她原本就是个无宠的,今后是更没指望了。
“亲爹不管用,就认个干的,总比没有好。外头没能将自家女儿送进宫的世家大族都眼巴巴等着陛下明年再次选秀呢,但依我看来,就陛下如今对后宫的态度,明年的选秀未必能顺利开展。只要陛下明年不选秀,你的机会便来了。先用这一年时间在宫里站稳脚跟,明年再认个在朝中有分量的干爹,这样互惠互利之事,想必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周信芳道。
琼雪楼,尹蕙正坐在二楼的窗下缝小粽子,这些小粽子才只有指面大小,做得玲珑逼真,里面可以用来填塞驱虫的香料。她原本是做来自己用的,在练习蹴鞠时被陶行妹栾娴等人看到,都觉得精致可爱,于是她应了为她们每人都做一串,待到端午节时也好用来应景。
“尹选侍,福公公来了。”宫女丽香忽高兴地过来禀道。
尹蕙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丽香来到楼下。
长福向她行了礼,阐明来意。
尹蕙忙让丽香奉上沉沉的一个红包,有二哥时时接济,她并不缺吃穿用度。
长福这次送枇杷过来倒真不是为了得她赏钱的,不过想起此事张让回来定然也会知道,他若不收尹选侍的赏,难不成回去自己掏钱孝敬张让去?于是便谢着收下了。
送走了长福,丽香将那碟子枇杷端到了楼上,放在尹蕙堆满了针线布头的桌上。
见尹蕙不看,还往她手边推了推。
尹蕙哭笑不得:“正做东西呢。”
丽香不解道:“选侍,陛下赏您东西您怎么看着还不高兴啊?”
“谁说我不高兴了?我自然是高兴的。难不成非得对着这碟子枇杷傻笑半天,才能叫你知道我高兴?”尹蕙问。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丽香绞着手指道。
看着这个自她进宫后唯一一个一心为她考虑的宫女,尹蕙终是叹了口气,温声道:“你不用在旁边伺候了,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叫你。”
丽香下楼之后,尹蕙倒是伸手从碟子里拿起了一只枇杷。
这宫里的枇杷也与宫外的不同,个头大,形状圆润,颜色金黄,不用递到鼻尖便能嗅到那股子浓郁的清甜香味。
尹蕙虽还未尝,却也知道,这定是她有生以来所能吃到的最甜的枇杷了。
但是只来过她这儿一次,话都没跟她说过两句的陛下,总不见得是因为忽然想起她才赏下这碟子枇杷的吧。
此时再想起进宫之前她在爹娘面前说的那番话,难免觉得自己那时委实是太过单纯,以为进了宫只要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安分守己便能偏安一隅了。可进来后才知道,在这宫里,如果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便连苟且度日的资格都没有。
她爱慕陛下,自当年父亲满头大汗地从朝上拿回那只被咬了一口的糯米笏开始,她对父亲口中这位宽和得甚至有些稚气的少年皇帝便怀了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及至后来入了宫,亲眼见到了他,知道他并不似父亲说的那般平易近人,却还是不可自拔地越陷越深。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哪方面都配不上。她也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占着个选侍的名头,隔几个月能和旁人一同在路上偶遇他一次她都满足了。
可是,她不往前走,却有人推着她搡着她往前。
自上次被太后迫着不得不传消息给二哥,让二哥的岳父谢大人弹劾了安北将军替丞相解了围之后,似乎就让太后发现了她的好用之处,有事没事的总要将她叫过去敲打一番。她自己受些磋磨苦楚不要紧,就怕因为自己不中用连着家里还有二哥的岳家都要受自己连累。
二哥一直很上进,前几日还托人带了消息进来给她,教她怎么吸引陛下注意来着。
她知道二哥的意思,有一就有二,二哥的岳父那身份实在是太好利用了,如果他们兄妹俩不发愤图强,接下去恐怕就真的只有被人利用的份了。
每回想到要使手段刻意接近陛下她就自惭得很。但是转念想想,只要有机会,后宫诸人,谁不想挨陛下近些?即便尊贵如皇后,不也盼着陛下一个月也未必会有一次的临幸而日日服着坐胎药么?
所以,就算、就算她刻意讨好,应该也算不得大逆不道吧。
这日长安下值早,回来端着个紫砂的小茶壶站在正房廊下看着院里的那棵枇杷树,枇杷树上指节大小的枇杷黄了,几只鸟雀在枝叶间跳来跳去地啄食。
她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直到纪晴桐端了一碟子剥了皮去了籽的枇杷果肉过来,她才回过神来。
“安哥哥,今日惠民堂的松掌柜着人送了两筐子枇杷过来,说是受了惠民堂恩惠的乡民特意送来感谢你的,你尝尝看。”自开了书画铺子之后,纪晴桐每日晨起陪着长安用过早饭,再安排好长安的午饭,这才去铺子里,下午赶在长安回来之前回府安排长安的晚饭,这一日日的倒是过得比以前充实多了。
长安笑了一声,道:“就他事多。”说着伸手拿着银叉子叉了一块果肉送入口中,“倒是挺甜的。留半框你和圆圆吃,其余的分给府中众人吧。对了,圆圆那丫头去哪儿了?”
纪晴桐道:“她这几日老往府外跑,我问她出去做什么,她说你知晓的,我也就没有多问。”
直到晚饭前,圆圆终是回来了,一副垂头耷脑的模样,看得纪晴桐惊疑不定,不知她在外头到底遭遇了何事。
长安倒是老神在在,打发她先去吃饭,饭后才将她召进自己房里说话。
“爷,我被那婆子身边的小厮勾着去赌坊输了八十多两银子,打了欠条还按了手印。”圆圆站在长安面前,垂着圆脸脚尖碾着地面道。
“还有呢?”长安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椅子上,突然觉着搭在扶手上的双手有点闲,考虑是不是应该去买串佛珠没事撸几下。
“奴婢还与他私定了终身。”圆圆小声道。
长安四平八稳:“还有呢?”
“奴婢还跟他说了很多关于爷的事。”
“还有呢?”
“然后奴婢用二十两银子买通了一名赌妓勾着他输了三百多两银子。”圆圆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笑容灿烂。
“就知道你这丫头憋着一肚子坏水呢。”长安笑道。
圆圆又噘嘴不依道:“爷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害奴婢一个人演得好生无趣。”
长安眉一挑,道:“待会儿你可去纪姑娘面前再演一遍,保准让你演得尽兴。”
圆圆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那我可不忍,纪姑娘多好的人呢。”
“过来,坐下。”长安朝旁边的凳子抬了抬下颌,待圆圆过来坐下了,这才问:“你勾着他输了这么多银子,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还没想好,反正我就知道他是丞相府里的家生子,父母兄妹都在丞相府里当差呢。要不爷你给我出个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圆圆偏着头看长安,眼神既单纯又狡黠。
“死丫头,鬼精鬼精的。这几天你暂时不要再出去了。对了,私定终身又是怎么回事?”长安问。
圆圆嗤笑,道:“那人啊,瘦猴一般,就一张脸长得还算俊俏,打量着我一胖丫头没见过世面呢,请我吃了几回点心就说喜欢我。我心比爷软,看旁人这般卖力演出,不忍心不配合。”
长安手撑着额头笑得双肩直抖,道:“你这丫头到底是哪来的宝啊,爷怎么就这般稀罕你呢?”
圆圆立刻正色道:“爷若真的稀罕奴婢,就帮奴婢把从纪姑娘那儿借的二十两银子给还了吧。哦,还有爷答应的丰乐楼的席面什么时候兑现?”
“明天,咱们也不去丰乐楼了,爷带你去德胜楼,那是自己家,你敞开了吃,不要钱。”长安思量着这德胜楼交给李展打理也有一段时日了,该是时候去看一看他的经营状况了。
第481章 再宰肥羊
长安说话算话,第二天下值后没在府中用饭,带着圆圆袁冬等人去了德胜楼。
天刚擦黑,可是德胜楼前已是人来车往热闹非凡,还离着十几丈远呢,就隐约听到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
长安暗忖:看来李展这厮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么。
一行进了门,原先负责迎客的面目可憎的龟公也换成了娇美的姑娘和俊俏的少年。
长安一看那少年,就知李展这厮恐怕还在这楼里发展了一些新业务。
她让袁冬带圆圆去吃饭,问那少年:“李展呢?”
那少年是新人,没见过长安,见她一来就找自家大掌柜,还直呼其名,心中顿时有些拿捏不定他的目的,支吾道:“掌柜的他……他……”
“今日来了贵客办席,李掌柜正在玉兰轩招待客人。”一道女声忽然插了进来。
长安扭头一看,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艳丽女子正站在不远处,见她看来,便向她行了一礼,面上表情羞怯又感激:“鹿韭见过安大人。”
以长安的记性,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德胜楼赌钱时怕她输太多而冒着风险提醒她的女子,当即扬起笑面,道:“是你啊,最近过得可好?”
鹿韭见长安不但记得她,还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心中更觉感动。要知道她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连家人都是将她们推入火坑的帮凶,她们又何尝体会过旁人真心实意的关怀?
一时间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又行了一礼,道:“多亏安大人关照,奴现在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李掌柜提拔她做了楼中不大不小的一个管事,她已经不需要靠出卖身体来挣钱了。
“过得好便好,这玉兰轩在哪儿?你带我过去。”长安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相反,她觉得自己的心肠比之一般人还算硬的,毕竟不是救世主,世间那许多可怜人,即便她整日同情她们,又能改变什么?
鹿韭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收敛好情绪引着长安往一楼的右侧走去,口中道:“安公公这边请。”
沿着走廊两人来到倒数第二间包厢,长安抬头一看,门边挂着一方精致的小木牌,上书“玉兰轩”三个字,字旁还画着一支纯白优雅的玉兰。
鹿韭刚要上去替她敲门,长安抬手制止了她,她听到了包厢里传来的声音。
“……说啊,是不是捞了个掌柜当就抖起来了?啊?赵公子让你斟杯酒都不肯,你牛什么牛啊?忘了自己是条丧家之犬了?”说话这人的声音很陌生,应当是长安原先不认识的人。还有轻微的拍打声夹杂在这充满了挑衅侮辱的说话声中,似是说话之人一边说还一边动手打着什么。
“我又没说不给你们倒酒,这不酒没了吗?你们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李展的声音听着还算忍耐,但也已到了崩溃边缘了。
“哟,你们听听啊,这不情不愿的,到底是找了靠山底气足啊……”
里头单方面挑衅还在继续,长安却没兴趣继续偷听了,她对鹿韭做了个手势,鹿韭跟着她退到稍远处,她附耳,对鹿韭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鹿韭点点头,对她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长安来到玉兰轩门口,没有丝毫迟疑地一把推开门。
一桌子七八个人都坐着,李展手中托着个酒壶站在桌旁,还有一名长脸吊梢眼的公子站在他旁边,正拍打李展后脑勺的手一时之间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这一桌子非富即贵,都没想到会有人敢直接推他们的门,故而门一响,众人都带着丝不满扭头看来。
见是长安,坐在主位上的赵合一下便尴尬了。
他在长安眼中虽是又蠢又没用,但身为丞相之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这身份当他们这些纨绔的头儿绰绰有余。
“哟,听前头说楼里来了贵客,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赵公子你啊!”长安仿佛没看出赵合的尴尬与李展那边的情况,兀自笑着走进门,很自然地走到赵合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桌上诸位公子基本上都没正面见过长安,即便有那远远瞧见过的,此刻长安日常打扮,与她做太监打扮时大有不同,是故在场的除了赵合与李展之外,竟没人知道这个突然闯进来的清秀少年到底是谁。
赵合带人为难李展被长安抓了个正着,即便长安一副根本不知道刚才这里面发生了何事的模样,但做贼到底是会心虚,他起身干笑道:“我就……带朋友到这里吃顿饭。”他原本没想来的,可禁不住这帮狐朋狗友一再怂恿,加之想到这德胜楼原先是他舅在打理,如今居然落到了他们一向看不上眼的李展手中,脑中一热便来了。
“哦,原来在座都是赵公子的朋友啊,那就是一家人了,来来来,都别拘束,今晚上大家在德胜楼的一切食宿开销都算在我身上。李展,下去吩咐一声,最好的酒最好的菜,还有最漂亮的姑娘,都给我带过来,今儿我要与赵公子还有各位朋友不醉不归。”长安一副主人的气势大包大揽。
李展答应着下去了。
因着有姑娘要来,桌旁便又添了许多凳子。长安挨着赵合坐下,扫了眼四周,笑道:“赵公子,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李展见她这番言行知道她并未生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人便又活跃起来,道:“自然要介绍的。诸位,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内卫司指挥使长安。安公公的大名,诸位应该不陌生吧?”
满桌公子一听这个看上去苍白羸弱的清秀少年居然就是长安,倒是有一大半人目光直接从探究变成了警惕。
长安毫无架子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心中暗忖:原来我在外头的名声已经这么不好了吗?
她没想错,她在外头的名声的确不好,不管是她借王咎的案子敲诈官员,还是后来的郭兴良案和珍馐馆的事,都让盛京的上流社会了解了她的狠和没有原则,横行霸道却总有歪理能站住脚,上面还有人给撑腰,实在是再棘手不过的人物。包括这德胜楼的易主,看上去似乎是濮章鹏管理不善收容了逃犯所致,但最后这楼落入了长安手中,那易主的真正原因不免又让人遐思了。
而这些能跟赵合混在一起的人,自然都是各家不务正业到处惹事的祖宗,少不得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在外头避着些长安这个太监,省得自己作死还连累家人。
赵合自然看得出同伴眼中对长安的忌惮,但他并不觉得把自己的朋友和长安放一起相处有什么不妥,他还很得意:你瞧,你们这般害怕忌惮的得势太监,我跟他称兄道弟呢。非但称兄道弟,他还答应把逆首赢烨那个倾国倾城的老婆搞来给我睡一次,简直堪称人生第五喜!
介绍过长安之后,他又把在场几位朋友一一介绍给长安。
长安一边听一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些人在朝为官的父兄,差不多就是丞相的铁杆拥趸了,待慕容泓准备向赵枢动手时,她就拿这些人开刀!
这些人初见长安,心中又存着忌惮,一时之间自然不敢胡乱开口说话,是待赵合一一介绍完毕,席上竟一时静默。
长安浑然不觉冷场的尴尬,兀自笑盈盈地问赵合:“你别忽悠我,前一阵不是还被家里的小妖精缠得都没空去我府上么?今日怎么有空在此宴客?说吧,到底何事?”
何事?没事。不过就是他这帮狐朋狗友看不得李展那个本来被他们踩到泥里的腌臜一朝得势人模狗样罢了。
赵合那些朋友听问,都在长安看不见的角度向赵合猛打眼色。
赵合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天后宫里举办蹴鞠大赛,陛下跟我说要同时举办个募捐大会,也就是当天前往含章宫鞠场观看比赛的人都得捐点银子出来用以加固横龙江堤岸。我这不是担心他们分不清轻重到时候丢了家里人的脸面么,所以干脆请他们出来吃顿饭,提醒一下他们。没想到安公公这般大方,倒是省了我一顿席面的银子。”
长安笑道:“这般泽被万民功在社稷的大好事,我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
正说着呢,李展带着姑娘和酒菜来了。席上众人包括长安在内,一人分得一个姑娘作陪,李展又在一旁亲自给诸人斟酒。
长安搂着身边的粉头有意无意地揩了点油,又说了两个带荤的笑话逗得小姑娘面如红霞。原本对她有所忌惮的那些人一看,嘿,这太监分明跟他们一个德性嘛,有何可惧?再加上身边的姑娘调笑助兴,包厢里的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
李展不厌其烦地转着圈给他们斟酒,旁人每杯都斟满,长安就开头喝了几杯酒,之后酒杯一直空空如也。每次李展过来给她斟酒,得了他吩咐的姑娘总是以各种手势巧妙地遮挡住旁人目光,李展不过做个倒酒的样子,姑娘便将空酒杯递到长安嘴边伺候她“一饮而尽”,还不忘娇滴滴地夸一句“大人真是海量!”
赵合那伙人都是些酒色之徒,年纪虽轻,身子却早已给女人淘澄空了,酒量又会好到哪儿去?长安让李展去取的又是入口甘醇后劲十足的烈酒,是故不过几圈下来,一桌人除了长安都差不多要趴了。于是长安搂着姑娘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道:“走,三楼玩去!”
“三楼,三楼就三楼,本公子逢赌必赢,今日让你们瞧个厉害。”
“屁个逢赌必赢吧,你赢那两回,不过是谪仙楼那小表子被别人抢去了,你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
“死一边去,你才情场……嗝,情场失意呢!”
……
长安走在最前头,听着后面那群肥羊大着舌头叽叽歪歪,眼睛里漫过一丝笑意。
接下来过程自不必说,赵合一伙人在三楼输得底裤都差点脱下来不说,每个人还都欠了德胜楼赌坊少则两三千两,多则七八千两的赌债。长安着人将那帮子赌了没一会儿就醉得东倒西歪的公子哥儿们一个个拿大拇指在欠条上按了手印,然后下楼去叫他们的随行小厮把自家烂醉如泥的少爷抬回去。
陪酒陪赌的姑娘包括替她传话给李展的鹿韭每个人都得了二十两赏银,一个个高兴得都要蹦起来,要知道这笔钱可抵她们接大半个月的客呢。
长安虽说只开头喝了几杯酒,可她身体虚,这会儿酒劲上来难免也有些头重脚轻。她将那本夹着欠条的账簿往李展胸口一拍,扶着额头道:“下次这帮子人若再来寻事,就让他们把赌债先清了。”
李展见长安就像当初这帮人黑他一样黑了这帮人一把,心中别提多痛快了,同时又有些羞愧,嗫嚅道:“安公公,我……”
长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废话,只道:“别放不下你那点子尊严了,只要能把人带沟里去,陪酒陪笑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没听过啊?还是说你最近为着纪家那小子守身如玉,连屈伸的能耐都没有了?”说着还从扶额的手掌底下瞄了他裆部一眼。
李展见长安这时候了还不忘打趣他,一时也是哭笑不得,道:“安公公,我瞧着你也不胜酒力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急,净房在哪儿?”长安站起身问。
李展忙道:“我领你过去。”
长安女子身份,去净房又怎肯让李展领路,万一这厮变态偷看她小解怎么办?于是道:“不必,你自去处理你的事情,告诉我在哪儿便好。”
李展便告诉她在后院某处某处。
长安去后院解了个手,又去厨房要了点水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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