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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造反的未婚夫-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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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大。”少年微颔首,眸间露出几点笑意,“富可敌国。”
  小姑娘眨了一下眼睛:“我从前听金掌柜说起过,你们卫庄也养人的,费了许多银钱,嗯,他说是许多许多银钱,可以买下好几个祝府的那样多。”
  “因为我们如今不缺银子,就缺出息的、可用的人。庄子里的那些孩子,带了进来,都是连家带口一块养着的,教的费心,教的精细,年年花出去的银钱如流水,莫说是几个祝府,便是连买几个相府都绰绰有余。只是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一定都能用,不能用的那些,日后最多也只能做个丫鬟或是死士。”
  “就像红黛那样吗?”
  “当然不是。”少年语气淡淡,“打从她被送进卫庄的第一日起,像红黛那样的,我就知道,她是教都不用教的。”
  “为何呢?可是她已经极有本事了?”
  “雕一块朽木,白浪费功夫。”
  “。。。。。。”
  宜臻忽然想生闷气。
  “再朽木,也是你送过来的呢。”小姑娘瘪瘪嘴,“卫珩哥哥,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们祝府里的人都太没脑子了,闭目塞听,愚昧自大,所以不需要怎么费精力去对付,有个红黛这样的丫鬟护着我,其实也就够了?”
  卫珩眼角微挑,不言语。
  “好罢。”
  她垂下脑袋,“那我知晓了,难怪每次我与你说府里的事儿,你都不太有兴致听。”
  “其实祝府有不少极机灵的卫庄孩子。”
  他揉了揉眉心,“且整个卫庄最聪明的女孩子,我放在了祝府。只是我觉得,她是哪个,你如今不知道,会比知道要更好。”
  小姑娘咧出两个讨好的梨涡儿:“但是我想知道。”
  “我不会告诉你的。”
  “。。。。。。”
  噢。
  好罢。
  那算了罢。
  宜臻乖巧地闭上嘴。
  “总之,我们经营了十来年,也是前年尾才有了大动作,我与你这样说罢,我们的研发中心与总加工出品地点在越州卫庄,情报总局在京城,情报头子便是金掌柜,最大的兵马武器库在东昌府,内部的控制总枢如今虽然还在越州,但之后会慢慢迁移到京城,外部的支援点在西北,是西突厥的一支,具体是哪一支如今还不能与你说的太细,因为这合作关系不牢靠的很,你只要认为西突厥的都是坏人便行。”
  “之所以把这些事务这样分散着安置在不同的地理位置,是因为我们如今实力还不够,若全集中在一处了,倘若朝廷真的非要与我们争个鱼死网破,结果一定不会极好看。所以如今先这么着,等日后各处渐渐都完善了,再整合起来,到那时,我们什么也不用再怕。”
  。。。。。。
  月光下,街面上静悄悄的,只有夜风拂过砖瓦与枝叶的声响。
  卫珩说的其实很清楚,把整个家底都透露干净了,几乎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刻意的信息模糊。
  且他总是说“我们”,仿佛真的把宜臻也归进了他的党羽之中,这竟然让宜臻不自觉的有些欢喜。
  可是——
  “我听不太明白呢。”
  小姑娘想了许久,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头,“许多都听不太明白。。。。。。但是有些明白。”
  “有些明白就够了。”
  卫珩揉了揉她的脑袋,“许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日后你渐渐听的多了,就能明白透了。”
  “。。。。。。好。”
  祝宜臻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姑娘。
  尽管对着母亲,大姐姐,卫珩的时候,她知晓他们心里疼她,纵容她,不论她做了些什么,都不会真的与她计较,所以总会不那么谨慎多思,不拐弯抹角,想要说的事儿,直白了当地会立即说出口。
  可小兽一般的直觉,还是让她能够下意识地止住某些不该冒出口的话。
  悄悄藏在心里,从不冒冒失失地让人恼。
  就像这会儿子,卫珩说你日后渐渐就能明白透了,小姑娘便点点头,再不刨根问底了。
  她咧开嘴,就如同幼时那样,唇畔两涡旋儿,喜气又乖巧:“好。我如今已经知晓,我卫珩哥哥是极厉害的,往后要如何做,我心里头有了数,便也有了章程了。”
  。。。。。。
  卫珩哥哥。日后是要造反的。
  倘若成功了,就是九五之尊,万民敬仰。
  倘若失败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可不论哪一种结果,都是卫珩哥哥自己的选择。
  是他自己想做的事儿。
  只是她日后想做什么呢?
  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我想游遍山河川流,”
  曙光在天际渐渐铺出来,少女侧着脸,瞧着那隐隐的朝霞。
  她在外边儿呆了许久,又被卫珩揉了好几回脑袋,头上的钗环都已松了,步摇微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想去越州,去黎州,去西北,整个大宣我都想骑着骏马走一走。而后和山昌先生一般,录下许多游记,我还可以画山河图,画长街百姓。”
  “倘若有一天我下了地府转世投了胎,我期望世人记住的,不仅仅是祝四姑娘祝宜臻,也不仅仅是卫珩的未婚妻祝宜臻,而是游记的作者,书画大家祝先生。”
  “卫珩哥哥,你说好不好?”
  静了片刻。
  卫珩说好。
  小姑娘便微微笑了起来。
  这时候的宜臻,从来未想过,这么大的愿望,会以那样荒唐的方式,那么快就实现了。
  。
  今年,因为几省旱涝,圣上特地开恩,将春闱延后了半月。
  从二月上旬延到了二月下旬。
  只是这年代消息传达不便,大多的的举子们依旧照往常进京赶考,十之**元月底便入了京。
  也因了这缘故,这两月,京城的旅店、驿站人满为患,满满当当的都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们。
  除了轩雅居。
  轩雅居虽说是茶楼,占地却大的很,二楼也有不少厢房。
  有些举子晚些到,寻不到可住宿的旅店,家底又富裕些的,瞧中了此处环境好,便说愿意“斥巨资”包上半月的厢房。
  只是通通都被店家拒绝了。
  像宜臻这样的,心里十分清楚,卫珩开这间茶楼,从来都不是奔着赚银两的目的开的。
  可广大的举子们并不知晓。
  一来二去,轩雅居东家竟然传出了一个清高自傲的名声。
  然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名声传出来后,茶楼的生意竟然越发鼎盛起来,许多读书人觉得,这才是视金钱如粪土,这才是气节。
  卫珩有些头疼。
  轩雅居秘密太多,事实上并不适宜太过拥挤的客流量,不然凭借金掌柜的本事,它不会在京城维持了这么多年恰到好处的低调。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刻,因了这莫名其妙的理由,突然出了这状况。
  事实上,京城不开放住宿的茶楼酒楼并不止轩雅居一家,却偏偏只有轩雅居出了这风头,若说没有人在背后使手段,莫说卫珩,便是连金掌柜都不信。
  “只是既然都已做到这份上了,为何不直接动手?如此拐弯抹角掩掩藏藏,实在不是太子的作风。”
  金掌柜摸着胡须,眉头紧皱,“便是直接了当跟他父皇上了奏,难不成皇帝还会不信他不成?”
  卫珩垂下眼眸,翻了一页书,没开口。
  周俟自然不会和宣帝上奏。
  早在越州之时,他一波又一波地派了人来,非要与自己争个鱼死网破时,卫珩心里头就有些明白了。
  ——他母亲的事,就算周俟不是全知道,想必心里也是有些数的。
  皇后早逝,还是难产而亡,太子自打降生起,便被抱到了郦贵妃宫里。
  郦贵妃无子,而前皇后母族势弱,这么些年,他们就算没养出多少母子情份,也早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郦贵妃查出来的事儿,或许一开始还会藏着捏着,但绝无可能永远瞒着太子。
  当时祝亭霜说要好好查查宜臻时,正巧是歪打正着,让太子发现了些端倪。
  他跑去问郦贵妃,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卫珩这个流落在外的民间皇子,他是除也得除,不除也得除。
  好在,母亲去世之前,卫珩行事都低调的很,他手里头的生意和人脉线,牵扯太广,无数人都在出手帮他隐着。
  是以太子和郦贵妃或许能查出一些浮在表面的势力,却绝对摸不准卫珩的命脉和真正实力。
  “别管他了罢。”
  少年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左右只是一些跳梁小丑而已,与他们闹,没意思又费工夫,没必要。”
  “是。”
  “西北那边怎么样了?”
  “阿史那固褚倒是动心了,只不过被他儿子拦住,我估摸着,他们这是有些想坐地起价的意思。”
  “想坐地起价就不要给价了。”卫珩嗤笑一声,“几万斤粮食就换那么几匹马,还真觉得自己亏了不成,多的是突厥人想做这桩生意。你让索白直接去和阿史那合侓谈,他比他这个叔叔,可识时务的多。”
  金掌柜也是一笑:“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对了。”
  少年忽然喊住他,顿了片刻,到底还是把手里把玩着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你派人送到祝府去。”
  “可是公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卫珩打断他,“送去罢。”
  “。。。。。。是。”
  祝府离轩雅居并不远。
  都在京城城门内,骑了马,不用半个时辰便到了。
  可一直是到春闱放榜之后,祝宜臻才收到了卫珩送来的东西。
  竟然是金掌柜亲自送来的。
  “这是何物?”
  “虎符。”
  “什么?”
  宜臻困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一块巴掌大小的横牌。
  却也不是虎形的。
  反而更像一只兔子。
  为何叫虎符?
  而且——
  “卫珩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是兵符。”
  金掌柜叹口气,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情不愿:“若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发生,您升了信号弹,便会有人马赶来,再凭这令牌,您可以任意差遣公子手底下的人。”
  。
  金掌柜说这东西是虎符,其实没错的。
  因为这兔子形状的令牌,本身就是他们的兵符。
  整个卫庄,也就主子手里有那么一块。
  之所以隔了这么许久才给祝姑娘送过来,便是因为,这样一只兵符,不知道牵扯了底下多少人与组织,主子说把兵符给祝姑娘,却不仅仅是只给了她兵符就行。
  还要一一去信和画像,和下头许多人都吩咐妥当了,才好把令牌交到祝姑娘手里。
  不然只凭一只令牌就能差遣卫庄的人,简直也太轻率了些。
  金掌柜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他晓得主子把祝姑娘看的很重,这么些年,他也是一直在旁边瞧着的,除了祝姑娘,主子从来没有在谁身上费过这么多心血和精力。
  只是,把兵符都给了出去,也实在太过离谱荒唐了些。
  哪有一个做大事的,会把手里调兵遣将的权力,分给一个小姑娘?
  最初听到这吩咐的时候,金掌柜都怀疑他主子是不是被下了蛊或是掉包了。
  而且,一个小姑娘,陡然接到这么大一份礼,心底里想必也难安。
  说不准,还会推拒了回来。。。。。。
  “只是这个要如何用呢?”
  突然响起的清脆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金掌柜回过神,就看见眼前的少女举着手里的令牌,略微有些疑惑:“信号弹只有一种,瞧见信号的人,怎么知道要来多少呢?”
  “什么?”
  “我是说,倘若只是需要一两个护卫的小事儿,万一有许多人都瞧见了这信号弹,一齐赶了过来,如何办?”
  宜臻是真的没想明白,“又或者,若是需要千军万马的大事儿,可来的人都以为已经有旁人去了,最终只召来了寥寥数人,又怎么办呢?”
  宜臻能明白这令牌的用处。
  只是这信号弹要如何分别,她方才自己琢磨了好一会儿,却还不是太清楚。
  问这话时,少女神情坦荡,眼睛里头是干净的困惑。
  瞧不见半点不安和受之有愧。
  把金掌柜望的都怔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有些狼狈地回道:“您不用担心,这信号弹的动静并不大,只能让您身边的人瞧见,他们心里自会有数,若是实在把握不准,也会来请示您,而后再通知出去。”
  “我身边的人?”
  “是,不论您去哪儿,便是进了皇宫深院,身边也一直都会有卫庄的人跟着,所以您大可放心。”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了头:“好。”
  其实宜臻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心安理得。
  只是对卫珩给了她这兵符这事儿,她确实没什么太大反应,半点儿推拒的心思也未升起过。
  因为她觉着,卫珩是卫庄的主子,给了她一只兵符,也还是可以调动手底下的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利益损毁。
  与此同时,还保障了她自己的安全。
  这样利己不损人的主意,机灵又惜命的宜臻小崽子向来都是不排斥的。
  大不了,日后能自己解决的事儿,尽量都自己解决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动用这令牌就是了。
  小姑娘心底这样想。
  是以金掌柜一解释完,她便点了头,直接收起令牌,问起旁的事来:“今年春闱晚了几日,我听闻,之后的殿试也设在了三月十五呢。”
  “是。”
  金掌柜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只能掩饰般地捋着胡子,叹着气道,“便是后日了。”
  ——后日便是殿试了。
  所以金掌柜近来才如此焦躁。
  虽说,在这□□四起的乱世,戴这大宣的乌纱帽,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好事儿。
  但说到底,主子如今还在卧薪藏胆的蛰伏期,后日殿试名次排的越靠前,就容易留在京城,做个安稳的翰林京官。
  卫庄如今正在往京城慢慢迁移,主子能留在京城自然是最好最好的,再不济,外放至开德河间府也行。
  可不论如何,总也不能被派到西北黎滇之地罢。
  然而,哪怕是到了此刻,离殿试只剩下两日,他家主子还在京郊外头种地,书是一个字也没再念,考题也丝毫不想押,全然没有其他贡士的上心。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金掌柜愁的眉头都快白了。
  “您不必太忧心。”
  宜臻瞧出了他眼底的焦躁,微微一笑,道,“我入宫赴宴过几回,也随着长辈们觐见过圣上,知晓他是个惜才之人,平时并不爱拘泥于四书之中,所以您放心,卫珩哥哥这般人才,圣上必会看重的。”
  便是卫珩没有这样的人才。
  圣上也要看重的。
  既然卫珩敢参加殿试,就说明他对此事有极大的把握和信心。
  宜臻非常了解他,也非常信他。
  就像之前信他定能考中贡生一般。
  前些日子春闱放榜,祝府里有不少下人都去瞧了,寄春居这边,因为想到要避嫌,动静不好闹得太多,便只派了身手最灵活的小枣去。
  不过一个多时辰,小枣就极欣喜地赶回来,说卫珩正在考中的贡士名单里。
  她话音刚落,院门便被叩相,原是祖母派了丫鬟过来,与她通报这个喜讯,也盼望她晚上能来上房,与长辈姊妹们一道儿,用一顿晚膳。
  宜臻说自己身子昨夜又受了寒,实在不能离床赴宴了,还望祖母体谅。
  这世上,哪有一直把脸伸出去让别人扇巴掌的到底。
  曾经,她们仗着自己家大势大,不知奚落过卫珩多少回,明里暗里给过他多少次难堪。
  而如今,卫珩考中了贡士,祝府却家道中落,在京城渐渐失去了声势,她们便又想捡回这段关系了。
  才没有这样好的事儿呢。
  最起码,在祝宜臻这里,绝对没有。
  “我极不甘心。”
  “你考中的贡士是你考中,你富可敌国也是你赚的银子,没托他们的关系,没受到他们一星儿指甲盖的援助,他们凭什么厚着脸皮坐享其成呢。”
  “我知晓了,定是我往日太好说话了些,所以他们才觉着,我是个百求百应的弥勒佛呢。”
  “真是太让人气恼了。”
  “真是太太太让人气恼了。”
  卫珩殿试那日,宜臻翻来覆去还是有些担心,旁的事儿都做不了,便只能倚着桌案给卫珩写信。
  只是叨叨絮絮的,通篇不见一件正事。
  最后一句,也不知是她赌了气,还是下了决心:“日后,若没有实在实在实在极要紧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想与他们往来了。”
  而当人将这封信送到卫珩手上时,他正好从皇宫大院出来,拒绝了其他士子们的酒宴邀请,上了马车打算回宅院里。
  下属把卷成一团的信递给他时,他展开来,最先瞧见的就是这一句。
  少年勾了勾唇,提起笔,仿佛批阅什么奏折一般,剑眉高扬,大笔挥下三个字:
  做的好。
  。。。。。。
  。
  虽然今年,整个春闱都往后延了半月,但也算进行的有条理。
  殿试的结果,如往年一样,是在三日之后放的榜。
  身为卫珩的未婚妻。身为贡士卫珩的未婚妻,身为拥有一只矛隼的贡士卫珩的未婚妻,宜臻没有成为那个祝府里最早听到消息的人。
  因为当时她正在上房被祖母训。
  为什么被训呢?
  因为祝老太太忽然发现这个孙女儿是装病的了。
  “祝府哪里对你不住?你自己说,你父亲折腾出这么大的事儿,我可有苛待过你们二房一回?五丫头,你自己说说!”
  高椅阔堂,梅香渐淡,衣着华贵的老封君坐在上首,眉目冷肃,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怒意。
  “你倒好,如今竟还装起病来,怎么,给我请个安就这么难受不成?祝府养你到如今,不论血脉亲情,也总有养育之恩,五丫头,你心里头,究竟还有没有点良知和尊长?”
  宜臻跪在蒲团上,垂眸没回答。
  她其实很不喜欢祖母唤她四丫头。因为祖母幼时是在潼川府路长大的,如今仍然没改掉那边的口音,每次喊她五丫头,听起来像糊丫头似的。
  十分的让人膈应。
  前些日子,贡士放榜,卫珩名列前茅,老太太派人请她去上房赴一场家宴。
  说是其他太太姑娘们都到了,就只等她了。
  宜臻觉得十分荒唐。
  从头至尾,竟然没有人事先知会过她一声,临到了了,才匆匆派个小丫鬟过来请她去。
  虽然她那时还未用晚膳,也并不如何困倦,甚至还打算搬了画架到院子里,好好画一幅夜景图。
  可她就是心里头不顺畅,不高兴,不乐意。
  她没有去。说自己病了。
  宜臻知道,祖母定是不会信的。
  但她也从未想过,事情过去好多日,忽然在今天早晨,她还正用着早膳,寄春居忽地就闯进来许多人,领头的是她二姐姐,身后跟着个她不认得的老者。
  后来她才知晓,那是二姐姐特意面圣,向皇上请了旨,为她这个妹妹请来的御医。
  何等的慈姐心肠,何等的关怀备至。
  但一切在那些丫鬟婆子半劝半强迫地拉着她的手腕,让何御医给她诊脉,而后诊出一个“身体康健”的结果时,通通成了笑话。
  宜臻到现在也还清晰记得,那时二姐姐瞧她的眼神,有些失望,有些怜悯:“四妹妹,我给过你许多次机会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宜臻并不是阻止不了御医给她诊脉,也没有柔弱到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那些丫鬟婆子推着走。
  她若真要坚持起来,谁都挡不了她。
  但是她并不想再装了。
  就像卫珩所说的,何必把时间都花费在一群并不值得你花费精力的蠢货身上,何必与他们虚与委蛇,好似就生怕破坏了面上的情分。
  这些人的情分有什么好顾及的?
  直接给银钱,或者打废了打怕了,都比这样耗着来的省心省力。
  卫珩哥哥说,宜臻,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是有思想,有本领的大象,他们只是眼界狭隘,随波逐流的蜉蝣。
  不用与他们费脑子,要是烦了,直接摁死。
  宜臻觉得她卫珩哥哥说的有道理。
  。
  宽大的厅堂,两边都摆满了座椅,姊妹姑嫂们都坐着,丫鬟们都站着。
  唯独祝四姑娘一人跪着。
  甚至若不是表姑娘亲手给她拿了一只蒲团,四姑娘便要直接跪在茶水还未干的冷硬石砖上了。
  “我也奇怪呢。”
  周身都是似嘲非嘲的看戏似的目光,少女忽地弯了唇,抬起头来,望着上首的祝老太太,嗓音极柔和,“祖母,父亲他不是您亲生的孩子吗?”
  祝老太太一窒,手里的茶杯差点摔了出去,茶水渗湿了半只衣袖,她没注意,怒斥道:“五丫头,你晓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你真是越发目无尊长了!”
  语气极严厉,可仔细听,竟然能听出里头的一丝心虚。
  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都把目光放在了“胆大包天”的祝四姑娘身上。
  “我只是在想,自小到大,无论我犯了什么事儿,母亲面上打我骂我,心底里却总是最疼我的那一个,替我兜底,替我善后,还忧心我往后会不会过的不顺心。所以我也一直以为,亲生母亲,大都是这样对自己孩子的,看来,应是我想错了。”
  整个厅堂一片死寂。
  坐在最下首的胆小鬼宜榴已经捂住了嘴,眼睛里头满是震惊。
  五姐姐。。。。。。五姐姐这竟是,在指责祖母不是慈母不成?
  “这寿安堂,我这几月,已跪了许多回了。”
  少女语气和缓,“第一回,是因母亲不想我随去黎州,您非要我去,后来,我拿了惠妃的信,和您做成了这桩交易。”
  “第二回,是因为要搬去寄春居,我特地来和您请示,您说寄春居不好,我便说把竹篱居让给戚妹妹,您才点了头。”
  “第三回,是府里姊妹几个联合起来算计我,逼迫我代替三姐姐嫁给蒲辰,一家子人坐着瞧我跪在堂中,就如同今日一般无二,压着我与二姐姐道歉,压着我应下那桩荒唐的婚事,只是最后,我没应。”
  “这是第四回。”
  宜臻是跪着的。
  但背脊挺直,脖颈修长,目光静静地落在前方,带一点似讽非讽的笑意:“祖母,这么多回,您想一想,有哪一回,我是顺了你们的意的?”
  。。。。。。
  一句一句,平平淡淡,却如同针刀一般,狠狠扎在人的心上。
  血肉模糊,辨不清伤口在何处。
  便是连祝亭霜都彻底怔住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望向前方的祝老太太
  寿安堂这么些年,哪怕是上次四妹妹用钗环在自己身上划出了那么一大长条口子,她都没见祖母情绪这样外露过。
  浑身发颤,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全落在了膝头,神情错愕又震惊,面上满是如梦初醒的失落和震怒。
  “还有卫珩,您觉得,连我都从未让您如愿过,他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就听了祝府,听了您的吩咐?”
  祝老太太手里的茶杯已经跌落到了地上。
  在青石砖上滚落几圈,最终停在二姑娘的脚头。
  祝亭霜正想伸手去拾——
  “老太太。”
  门帘被掀起,露出大丫鬟青烟的脸,她气还未顺,却满面欣喜,“殿试放榜了,二少、二少爷被赐了同进士出身。”
  “你说什么?”
  祝老太太一下站起身。
  “奴婢瞧得真真的,是进了三甲,绝没错儿的。还有卫珩少爷,卫珩少爷更了不得呢,进士及第,圣上亲点了他为探花,外头的人都在问。”
  “。。。。。。”
  “方才,卫公子派人递了帖子来,说是进京这么多日,都不曾来府上拜访过,是他失礼,今日想问问老太太您何时有空闲,他好来和您请个安,也有些要事要与您商议。”
  青烟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整个寿安堂安静的有些可怕。
  她这才发现,厅堂前竟然跪着一个五姑娘。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五姑娘抬起头,视线在她身上一扫,微微弯了唇。
  那笑是极淡的,漫不经心的。
  怜悯的。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实在是无法跟你们保证稳定的更新速度和时间。
  但是我可以保证,一天三千字,一周两万一,一定会写完的!


第48章 
  祝宜榴借着要去池塘喂鱼的缘由,避开三姐走到西园时,果然瞧见了五姐姐。
  少女俯身蹲在一棵桐木下,垂着眸,神情认真,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她湘妃色的裙摆已经沾了不少草屑,祝宜榴从未见过这样的料子,细密棉软,色泽温润,瞧上去又轻软又暖和。
  应是极好极好的料子罢。
  连在二姐姐身上,她都没有瞧见过这样的衣裳呢。
  其实祝宜榴知道,虽然这府里看似最风光的是二姐姐这个郡主,但日子过得最精细的却是五姐姐。
  因她人小,下人们说话并不会刻意避着她,她又天生早熟,这里听几耳朵那里听几耳朵,心里也就模模糊糊有了数。
  更何况——
  “好似只有她是公侯小姐,我们都是伺候她的丫鬟儿似的,不过也就是仗着她外祖家的富贵罢了,日后还不定怎样呢!”
  ——这是三姐最常说的话。
  母亲也说过,二伯娘别的什么没有,偏偏出身极好,九牧林氏历经几朝而不败,世家鼎盛,手里好东西不知几何。
  祝宜榴年纪尚幼,心里头虽不如她三姐那般嫉恨不甘,却也是有些羡慕的。
  整个祝府,大房就二姐姐一个姑娘,被圣上亲封为郡主,时常出入皇宫大院,平日里来往的都是皇子公主们,虽然与她们是一府姊妹,关系却十分生疏。
  二房的大姐姐已经出嫁了,嫁的是侯门嫡子,大姐夫性情温和,公婆也都待她极好,每每回门,好不威风。
  而五姐姐呢,自小就定了婚事,未婚夫门第不显,人却十分有本事,如今年纪轻轻,却已经是进士及第,日后必定有极好的前程。
  三房的三伯父外放至今,还不曾调回京内,膝下几个姑娘也并不在京城长住。
  这样算来,如今整个府里,只有四房的嫡女儿们过的最难堪。
  难怪自退婚一事后,三姐就整日待在房里,阴沉沉的,对娘亲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五姐姐。”
  小姑娘走过去,在桐木边停下,捏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神情瞧上去还有些畏缩。
  方才在寿安堂时,宜臻和祝老太太对峙的景象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印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所以祝宜榴现在,还有些怕这个五姐姐。
  少女听到声音,松开手里的一抔土,微微抬了头。
  瞧见是她,弯弯唇,语气很慢:“小七,是你啊。”
  祝宜榴对上五姐姐的眼眸,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局促地又喊了一声:“五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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