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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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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有那么多事要做,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孟慈愤恨道,“莫非你也想随了你娘,出家不理世事?戚小姐战死,太保大人又卧床不起,皇上…也指望不得…薛灿直入阳城已经得了半壁天下,关悬镜,如今朝中能指望的,只有你。”
“我儿淡泊,无心朝野。”凌昭面容坚持,“孟大人是知道的,悬镜要有心青云之上,还用等到今天?”
“盛世无心功名,乱世不惧生死,这才是老夫认识的关悬镜。”孟慈怒挥衣袖,“而不是只会把自己藏住城外,几日都不让人找到。关悬镜,戚太保和皇上要见你。”
——“见我?”关悬镜抬起眼,“半壁江山被人夺去,这会儿想我领兵打仗了?”关悬镜冷笑了声,“烦劳孟大人禀告皇上和戚太保,如今再战,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今日想到我,已经有些晚了。”
“悬镜不会从戎,落得个和他爹一样的下场。”凌昭目露怨恨挡在儿子身前。
“不是从戎打仗。”孟慈悲声长叹,“是去…和薛灿讲和。”
——“讲和!?”关悬镜母子诧异同声。
孟慈点头,“今日的大周,国库所剩无几,军粮无处筹措,连御刃坊铸造的兵器都不堪一击…要和姜人血战,就算死撑到底,国家要重新崛起也几无可能。皇上和朝臣商议,既然薛灿得了阳城,不如就和他划阳城而治,各占一半天下…”
“戚太保答应了?”关悬镜蹙眉。
“太保大人病了多日,连早朝都无力支撑,他听说了皇上的意思,心里不痛快又能怎样?自己女儿都战死沙场,两个儿子又是毫无用处…皇上告诉老夫,不必理会戚太保和薛灿的杀女私仇,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大周所剩的江山,划阳城而治,保皇上帝位,守大周半壁。”
“真是可笑。”关悬镜嘲弄道,“只剩半壁,皇上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帝位?看来朝中臣子眼下也就想保住自己全家安好。周国七年前灭姜,如今却要和姜人讲和,共享天下?孟大人,我关悬镜都替皇上和诸位大人觉得羞耻。”
孟慈冷看关悬镜对自己的鄙夷,低幽道:“太保府里,你拔剑指着所有心有动摇的大人,你说,谁要是弃了降姜之心,你就会第一个杀了他们。关悬镜,你想以死殉国,但不代表人人都要和你一起,求和,是周国最好的出路。”
“如此败国君上,我真怀疑是不是值得我为之去死。”关悬镜回看母亲,凌昭眼眶湿润,关悬镜仰头自问,“我爹当年,就是为国枉死。”
孟慈看着这对孤儿寡母,顿了顿又道,“姜土早已经一片荒芜,薛灿要称帝治国,紫金府剩下的底子也远不足以支撑,薛灿后头还有的受,周土富饶,只要我们督促皇上励精图治,最多三五年,一样可以再吞并姜人。求和只是权宜之计,悬镜,你要顾全大局。”
——“孟大人和皇上觉得薛灿一定会答应议和?”
孟慈灰色的眼睛微微动着,“谁想一直打下去?薛灿复国不也就是为了继承太子虔的帝位么?悬镜睿智聪敏,你和薛灿又是旧识…所以老夫才觉得你是说动薛灿最好的人选。悬镜…?”
见关悬镜似乎没有答应的意思,孟慈又转身看向一言不发的凌昭,“关夫人青灯念佛,慈悲为怀,要真能和薛灿谈和,周人也能少流许多血…”
“一切都由悬镜自己决定。”凌昭面无表情,“他要回绝,我也帮不了大人。”
孟慈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关悬镜,他看着关悬镜长大,许多年过去,这位少卿的眼神从未变过,虽然孟慈也没有把握关悬镜一定会答应,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国难当头,关悬镜绝不会置身事外。
孟慈离开许久,关悬镜仍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似在犹豫,又好像,在想着什么。
关悬镜蓦然转身,收起案桌上还铺着的兽图,急急就要出门。
“悬镜!”凌昭唤道,“你真要去找薛灿讲和?你要不想去,也没人逼的了你。”
“我有疑团没解。”关悬镜黑目亮了亮,“蝶星摇光…娘,我要去见一个人。”
第140章 醍醐顶
“悬镜!”凌昭唤道; “你真要去找薛灿讲和?你要不想去,也没人逼的了你。”
“我有疑团没解。”关悬镜黑目亮了亮,“蝶星摇光…娘,我要去见一个人。”
“见谁?”凌昭不知道自己随口提及的蝶星摇光给了儿子什么启示; “不是薛灿?莫非是…鬼手女?”
凌昭又好气又好笑; “你心心念念的鬼手女已经是薛灿的枕边人,见她; 不就是去见薛灿么?”
关悬镜也没工夫和娘亲解释,走出几步又猛的顿住步子; 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渣; 摇头道:“娘; 我现在的样子…如何?”
凌昭恼道:“胡子拉渣,一脸菜色…娘看着你长到这么大; 哪里见过你这副邋遢模样。”
关悬镜举起袖子,才一闻就皱起了眉头; “娘快帮我烧水准备,我要沐浴更衣。”
凌昭忽的拉住关悬镜的手腕,“悬镜; 娘问你; 要薛灿真的兵临鹰都城下; 你会怎么做?以死殉国?娘舍不得你死。”
关悬镜潇洒拂袖,澄定笑道:“我这会儿还惦记着沐浴更衣,娘觉得…我是要打算赴死的模样么?”
——“你有办法?”
关悬镜耳边响起九华坡里,谢君桓问自己的话——薛灿起事有几分把握。
他告诉谢君桓; 要自己死了,姜人入主指日可待,但要是他关悬镜还活着,孰胜孰负,就还难说。
九华坡里,薛少安换走鸠酒救下自己,那是天意让自己做薛灿的绊脚石,有他关悬镜活着的一天,薛灿能不能直入鹰都…真的不好说。
子夜时分,关悬镜一番沐浴已经变了模样,他黑发高高束起,下巴的胡渣也清理干净,露出俊逸非凡的脸孔,那张脸虽然消瘦,但却给他多了几分凌厉之感,他换上干净的少卿官服,腰系襟带英气十足。他把七幅兽图放进随身不离的雕花盒里,盒子打开时,凌昭看见了里头自己的一束黑发,还有…一方带着黛粉香味的白帕。
凌昭拾起那方白帕,“这就是栎姑娘赠你的?”
关悬镜轻轻点头,从娘亲手里缓缓抽出白帕,爱惜叠好放回。凌昭注视着儿子的动作,“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让我家悬镜魂牵梦萦的栎姑娘。”
关悬镜把雕花盒塞回怀里,走出门直奔自己心爱的白蹄乌,翻身干练跃上,“有些日子不能来看娘,您自己保重。”
凌昭还没来得及应声,白蹄马嘶鸣一声已经驰骋进深沉的暗夜里。
——“娘放心,悬镜不会殉国,儿子还要回来陪着您呐…”
太保府
睡得昏沉的戚太保得知关悬镜入夜求见,赶忙让下人帮着换上官服,又束起金冠竭力保持着昔日的威严,他想支撑着自己走去见关悬镜,但没走几步就踉跄扶墙,一旁老奴赶忙搀住他跌跌撞撞的身躯,走到亮灯的书房前,戚太保一把推开老奴,顿了顿混沌的心神,推开屋门大步走进。
几日不见,戚少銮看的又像老了十岁,他胡须由斑白变作枯白,他奋力支撑的弱躯犹如现在风雨飘摇的大周,看似仍然矗立,但不过是强弩之末,稍稍触碰就会倒地不起。
“悬镜。”戚少銮缓缓坐在楠木椅上,“见你这副打扮…一定是孟慈已经去找了你,你,就要去和薛灿议和?”
“我知道议和不是您的意思。”关悬镜看着这位几欲油尽灯枯的老人,也是有些心酸,“大人一向主战不主和,但…眼下皇上和其他臣子只想保住剩下的半壁江山,皇上心意已决,就算我不肯去见薛灿,皇上也会派其他使臣。”
戚少銮眉骨凸起,涣散的凹目凝起灼灼光泽,他振开一品太保的官服,犹如一只垂垂的秃鹰。
——“回想二十年前,老夫铮铮铁骨,凭一人之力教养出十万铁骑,大周铁骑所到之处,尽划做我广阔周土,最得意时,足足连绵万里,难以计量。老夫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事事都要问过老夫的意思,老夫不点头,他连一个奏折都不敢去批复。”
戚少銮忆起往昔峥嵘,枯槁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色,“老夫与皇上和满朝文武说,老夫会助皇上雄霸天下,做成千古一帝。老夫没有食言,十万铁骑杀入姜国,苦战三年终于拿下。”
戚少銮忽然拉住关悬镜的袖子,瞪着他笃定的双眼,哑声吼道:“悬镜,老夫明明已经得到姜国,为什么…却又并未达到老夫所想,皇上优柔,周国疲软,为什么…明明得胜,却又好像败了…为什么…老夫想不通!”
“开疆辟土,却不用心治国,如何雄霸天下,做成千古一帝?”关悬镜身姿傲立,目光烁烁,“您让周人视姜人如蝼蚁,可以随意残杀虐待,姜人深藏怨念,早想起事报仇;周国上下以胜者王者自居,自认天下已无可以抗衡的敌手,狂妄不可一世,安乐侯如此,宋太傅也是,太保大人您…更是…”
——“关悬镜!”戚少銮嘶吼一声,一口浓痰顶在喉中,剧喘了好一阵才艰难吐出,“你想死!”
关悬镜面无惧色,他沉着看着气急败坏的戚太保,轻声又道:“伐姜原本就是个错误,得了姜土残杀姜人,就是一错再错,您到现在都还只想着杀人…”
“姜人顽抗,杀我无数铁骑,还杀了你爹!”戚少銮吼叫着,“不遭血洗,如何对得起我大周战死的军士,关悬镜,你妇人之仁不求上进,你又怎么对得起被薛灿杀害的关易!薛灿杀我蝶衣,杀你父亲,你一定要杀了薛灿,杀了所有的姜人…杀了他们!”
“周国已经到了求和的境地,答不答应还要看薛灿的脸色。”关悬镜平静道,“那您觉得,又该怎么做?”
“老夫已经想好。”戚少銮急促喘着气,好不容易少许平复,示意关悬镜走近些。
“求和?薛灿野心勃勃,他不会答应的。”戚少銮奸险一笑,“天牢里还关押着好几百姜奴,等薛灿到了鹰都城下,老夫就拿那些姜奴顶在城外,薛灿敢入一步,老夫就让人剐下姜奴一块肉,入两步,那就剐下两块…他要不顾及同胞死活,等他进城时,城外就是他同胞血淋淋的血肉白骨…老夫要让薛灿的复国之路步步血腥,让那些追随他的姜人周人认清薛灿的嘴脸,他为了自己的帝位,是可以无视旁人剐肉之痛的。他们效忠的主上,冷血让人发指,哈哈哈哈…”
戚少銮仰头尖笑,“心战,薛灿不是就喜欢动人心智么?那老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这最后一战,助他直上青云!”
关悬镜苍然闭目,叹息道:“要薛灿真到了鹰都城下,周国就到了亡国边缘,这时候再残杀数百姜奴,意义何在?”
“老夫就是要让他们不痛快!”戚少銮疯狂挥舞着手掌,“他杀我蝶衣,老夫就杀尽城中姜奴,既然不能手刃薛灿为蝶衣报仇,老夫就用姜奴的血,来祭奠我最心爱的女儿。”
——“若是…”关悬镜审视着戚少銮因癫狂而扭曲的脸,“薛灿答应议和…您又会怎么做?”
“答应…”戚少銮喃喃自语,好像陷入了深思,“那老夫就会穷尽毕生之力,找到雍华宝藏,再教导出一支无坚不摧的铁骑,有朝一日再灭姜国,杀了薛灿。”
戚少銮蹒跚起身,双手重重按住关悬镜的肩,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颤声道:“悬镜,你要帮我。朝中无人可用,老夫能用的只有你,你要帮我,帮蝶衣…”
关悬镜拨开戚少銮的手,戚少銮怔住又道:“悬镜,老夫看你长大,待你如同半子…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雍华宝藏,你看出多少?你自小聪明过人,假以时日,肯定会找到宝藏助我大周…悬镜?”
——老夫会穷尽毕生之力,找到雍华宝藏,再教导处一支无坚不摧的铁骑…
“我也想帮大人。”关悬镜扶着戚少銮坐在椅上,挥开少卿官服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戚少銮低吼问着,“去和薛灿议和?”
“去帮大人,帮我大周。”关悬镜没有回头,黛蓝色的官服融进漆黑的夜色,戚少銮揉着浑浊的老目,不过一瞬,就已经看不清关悬镜究竟往哪里去了。
鹰都深巷小宅里,杨牧已经憋了好几日,这不能随便出去就算了,那神秘人也几天不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别是把小杨牧忘在了这里。
杨牧手脚又没被捆住,几次也想偷跑出去,但才走出院子就又死撑着退了回去,杨牧不傻,关悬镜有多少斤两他也领教过,要真是自己被关悬镜逮住,倒悬在鹰都外挡住小侯爷的大军…杨牧当然是不怕死的,可也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别人。
小侯爷对自己那么好,是一定不忍心看着自己有事,还有大小姐,她都说了,不要三年就会和自己一起,要是自己非要作死…那可就是活该了。
杨牧心中抑郁,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索性拔出短剑在院里舞起,几十招使完,大汗淋漓神清气爽,一壶凉茶下肚,居然生出几分畅快来。
宅门咯吱推开,黑衣人迈进,斗笠下的眼睛注视着放下短剑的杨牧,唇角微微扬着流露出一份满意来。
“我以为,你会耐不住性子,等我回来你早就不见踪影。”杨越打量着浑身汗湿的杨牧,“舞剑解闷,倒是个好办法。能三天没有出门,你比我估计的还要有耐心。”
第141章 促膝谈
“我以为; 你会耐不住性子,等我回来你早就不见踪影。”杨越打量着浑身汗湿的杨牧,“舞剑解闷,倒是个好办法。能三天没有出门; 你比我估计的还要有耐心。”
“我又不傻。”杨牧擦了把汗; 忽然领悟到什么,指着杨越喊道; “我知道了,你这几天都在门口堵着我呢; 我要真闯出去; 你准给我揪回来; 是不是?”
杨越垂目暗笑,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把手里拎着的酒菜放下,“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你故意考验我呐。”杨牧吃了几天干粮也有些馋; 闻着肉香急急打开荷叶包,深嗅着美滋滋道:“红焖山鸡,蒸鹿肉…还有一壶酒?”杨牧喜上眉梢; “你还不承认你认得我?这些都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说说; 咱俩以前到底是怎么认得的?莫非,当年你也在我哥哥麾下?又或者,你是小侯爷的人?”
杨牧说着夹起鸡腿大口咬下,吮/吸着浓稠的汤汁摇头晃脑。
杨越没有动筷; “姜人都喜欢野味,并非是对着你的口味,杨小爷想多了。”
“薛灿已经得了阳城。”杨越笃定举筷,却是把上好的鹿肉夹进杨牧的碗里,“听说,皇上召关悬镜做使臣,直奔阳城去和薛灿议和,就是这几日的事。”
“啊!”杨牧囫囵咽下嘴里的吃食,“又是关悬镜那厮,他最会使诈,他去找小侯爷,准没好事。不行,我得去阳城,护着小侯爷他们。”
“薛灿身边不缺能护着他的人。”杨越声音低缓,有着让杨牧无力对抗的威严,“你既然能沉下心思留在这里三天,看来…后面的事,你也许能帮得上我。”
“就说你是试我呢。”杨牧来了精神,“说说,让我帮你什么?是刺杀那狗皇帝,还是戚太保?”
“只会打打杀杀,是难成大事的。”杨越话语严肃,“我问你,你是想一辈子冲锋陷阵剑上染血,还是想真正帮上你效忠的小侯爷,为他分忧解难,治国安邦?”
“我?”杨牧挠头,冲杨越摊开手道,“小侯爷也督促过我读书习字,可我这双手就握的住剑。”
杨越看着杨牧手心的茧子,摇头道:“顽性不改,连小侯爷都管不住你?杨牧,大周气数已尽,薛灿是一定不会答应议和的,立国指日可待,后面就是如何治国安邦,你不会替薛灿打一辈子仗的。薛灿不派你为将,不让你做先锋杀敌,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杨牧认真脸,道:“我知道,他怕刀剑无眼,我要是受伤,又或者我死了…他会伤心难过,他老说他欠我哥哥一条命,他答应过我哥哥会好好照顾我。”
斗笠掩住了杨越有些触动的脸,杨越稳住心绪,低沉又道:“你只说对了其一,还有就是,他不想你只做一个猛将,他想你能洞察全局,磨练心性,你家小侯爷想你可以做他的左膀右臂,他日可以助他治理天下。”
“我只会使剑。”杨牧有些沮丧,“一纸檄文而已,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你错了。”杨越低笑着道,“一路关卡重重,你能在官兵眼皮子底下传遍檄文,没有智谋如何能做成?你有胆识,你也够聪明。”
“真的?”杨牧还甚少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居然还夸得煞有其事,杨牧来的精神,欢喜又道,“还有么?”
“吃菜,别凉了。”杨越爱怜着道,“还有?你怜悯姜奴,但最终没有冒险行事,说明你并非莽撞无脑的蠢人,你听得进劝说,也知道利害轻重,便是孺子可教。我离开三天,你就老实待着,证明你已经足够沉稳,可堪大任。”
“哈哈。”杨牧大笑,“连小侯爷都没这么夸过我,你倒是说话讨喜。说了我半天好话,赶紧说说你要我做什么?”
杨越给自己倒了杯酒,不紧不慢悠然喝下,“殇帝想议和,朝中大臣也个个贪生怕死,但要薛灿不想,就只有耗战到底,直到鹰都城破。真到了兵临城下那天,殇帝也许会拱手献出玉玺以求一条活路,但有一个人,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拖住薛灿的步子。血染鹰都也在所不惜。”
“你说关悬镜?不是不是。”杨牧摇头,“关悬镜再惹人嫌,却是个君子,苟且小事他做不出,你说的,是戚太保?”
杨越赞许的看了眼杨牧,继续道:“戚太保乖张跋扈,女儿又死在姜人手里,就算薛灿命定天下,他也绝不会让薛灿的帝王之路走得顺畅。我猜,戚太保会做两件事。”
——“快说快说。”
“一,他会下令焚烧周国所有法典册录,一切可以助薛灿治国的东西,他都会一件不留,只会留给薛灿一个最烂的摊子;二,天牢里还有好几百姜奴关着,薛灿攻城时,这些姜奴一定会被押往城外,用他们的血迎接他们的少主…”
“禽兽,不是人!”杨牧狠摔筷子,“敢拦我家小侯爷的,我杨牧第一个废了他。”
“才夸你呐?”杨越故意不住摇头。
杨牧噌的捡起筷子,赶忙夹起块鹿肉大口吃着,“是我火气大,你说,我听着。”
“这第一件事,不用你我费心。”杨越指节轻弹桌面,看着吃得欢实的杨牧,眼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家小侯爷志在天下,他已经通过紫金府安置在鹰都的暗卫细作,悄悄搜罗拓下各府衙册录典籍,杨牧,你没有跟错主上,薛灿他的志向不止是报仇复国而已,他要做千古一帝,有安乐天下子民的鸿鹄大志。”
杨牧抬眼看着杨越,他可以感受到这人说话时流露出的激动,黑衣客始终避开自己的问题,他虽然还是没有告诉杨牧他到底时何人,但每当他说到薛灿和姜人的时候,他努力想把情绪藏得更深,但他好像对杨牧卸下了防备,这让他痛快说话时,会不自觉的把内心的兴奋期盼泄露少许。
就像是现在,黑衣人的声音都高了些,摊在桌上的手背,青筋一下下动着,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忽的看着杨牧,“杨牧,你明白么?”
杨牧点了点头,问道:“小侯爷暗地里做的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难道是…这些事你也在给小侯爷筹办,才发现…”
杨越没有顺着杨牧的话,他喝下一口酒水,继续又道:“你和我要做的,就是第二件事,也是你挂在心头的那件。”
——“姜奴?”杨牧来了精神,“你要带我去救他们?”
“你也不想薛灿眼睁睁看着那些老弱妇孺,被戚太保一个个杀死在鹰都外吧。”斗笠下的杨越,眸中闪出怒火,“这事我自有打算,到了时候,我要你和我一起。”
杨牧欢喜击掌,“杨小爷我窝在这里憋屈,早想大干一场了。”话说到一半,杨牧忽的收住,沉下气息装作老成模样,“不不不,什么大干一场,只会打打杀杀就是莽夫一个,我杨牧不做莽夫,我要做…有勇有谋的豪杰,就像是…”杨牧注视着黑衣人看不见的脸,“像你一样。”
——“不要像我。”杨越颔首摇头,“你有更过人的天赋本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杨越站起身,杨牧看着他往屋里走去的背影,他的身姿应该是英武的,但为什么要严实包裹在宽大的黑色袍子里…他的脸…杨牧想到了被灼伤脸的薛莹,薛莹灼伤半边脸颊,自此就戴着乌金面具示人,莫非这个人…他的脸更加惨烈,惨烈到没有一分可以示人。
会是什么样的灾祸,让他变成这样。
子夜时分,杨牧仰卧在偏屋的床褥上,大眼望着天花板,怎么也合不上眼。自己给小侯爷飞鸽传书,问到黑衣人的身份,杨牧有一种感觉,小侯爷一定认识这个人…但回信里,薛灿却没有告诉杨牧他最想知道的事。
薛灿信里让自己不要追问黑衣人到底是谁,只说等他到了鹰都,一定会亲自拜会此人…
他们人人都记得,就是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杨牧捶打着自己的脑门,一咕噜翻起身,连罩衣都没披,裹着中衣就悄悄摸出寝屋,暗夜里,他屏息提气,朝着黑衣人的住处缓缓走去。
杨牧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黑衣人的屋里传来,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摇曳的烛火在幽暗里发着艰难的微光,映出黑衣人模糊的身影。
看来黑衣人是在沐浴?杨牧脸一红,自己也是犯了糊涂,没事偷看人家洗澡做什么?还是个…男人。杨牧扭头要走,想了想又停下步子,他眼前划过黑衣人手上的灼疤…还有他时刻被严实包裹的身体…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杨牧低缓吸气,他真的太好奇这个多次帮到自己的人,不光是帮自己,他还可以为小侯爷做那么多事…杨牧一定要知道,他到底是谁。
杨牧一步步走近,他渐渐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味道,好像是药材的气息——他受伤了么?
杨牧疾步闪进,贴着黑衣人的窗沿,小心的抬起头朝里看去。
杨牧是厉害的练家子,杨越更是其中好手,换做平时,杨牧的伎俩哪里逃得过杨越的警觉,但今夜,水声掩盖了杨牧轻幽的脚步,药汤的浸泡让杨越卸下所有苦撑的坚韧,他沉下身体,让每一处疤痕受着药汤的抚慰,缓解着日复一日的折磨。
宅子里住着的是自己的亲弟弟,杨越欣慰的闭上眼,自己七年生不如死的苦痛,杨越从没觉得这么值得。
杨牧捅开窗户纸,他忽然有些害怕,如一个要犯错的孩子,杨牧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但为什么这一次…心会跳的如此厉害。
昏暗的烛火让杨牧只可以恍惚看见少许,黑衣人背对着窗户卧在浴盆里,药汤气息浓郁,差点熏晕杨牧。杨牧知道府里的侯爷也常常用浓烈的药汤浸泡治病,他有顽疾,动不动就病得要死…这个黑衣人,也得了重病么?
杨牧越来越觉得害怕,他怕黑衣人和病弱的侯爷一样,会不会有一天就忽然死了…紫金府已经没有麒麟参可以续命,黑衣人若是真的会死,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明明也就才认识他没几天,怎么就那么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再一次…杨牧心跳顿住,脑中闪过的思绪让他僵在了窗下…难道,自己失去过一次。
第142章 宿醉醒
自己明明也就才认识他没几天; 怎么就那么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再一次…杨牧心跳顿住,脑中闪过的思绪让他僵在了窗下…难道,自己失去过一次。
杨越撑起身,拿起手边的药膏; 抹在自己满身的疮疤上; 药膏烈性,才触上就会生出火烧般的灼痛; 灼痛蔓延开来,让这个坚强的男子眉心紧蹙; 额头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 滚落在热腾腾的药汤里。
药膏是庄子涂用重金搜罗的火烧秘药; 这些年,要不是有庄子涂挥金救治; 以他所受的重伤,早已经死在姜都; 就算暂时不死,周身的烧伤也会慢慢腐烂,直至痛苦死去。
早几年; 庄子涂带着自己访遍天下名医; 花费无数终于稳下了他的伤势; 命救下,但灼疤却会永远留在自己的身上,犹如一个无脸的怪物,再也没法示人。
庄子涂说; 他的生活也就是浑噩度日,无事可做,既然救下一人,就当是给自己找件事打发光景,他也想知道,一个浑身烧伤的人,可以恢复到如何。
秘医试探问道:“要治这无脸人,花费不下千金。”
杨越暗叹,千金…谁会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掏出千金,千金,又从哪里去得?
谁知道庄子涂面不改色,千金如何?万金也无所谓,治好这个人,我还要大事交由他去做。
杨越抬起臂膀,日子一天天过去,千金所求也卓有成效,疤痕虽然还在,但总算没有当年的触目惊心,但要恢复如初,怕是需要一生的光景。
杨牧看见了杨越抬起的臂膀,虽然烛火昏暗看不大清楚,但杨牧还是看到了他臂膀上蔓延的灼疤,杨越给自己摸上浓稠的药膏,因刺痛不住的发着抖,一下一下,晃荡出身下的药汤…
杨牧背过身靠在冰冷的墙面,缓慢的滑下沉重的身体,呆呆坐在地上。
——满身的灼伤…小侯爷告诉自己,哥哥是为了就他,为了所有人可以平安逃走,哥哥留在了宗庙,被安乐侯…活活烧死…
哥哥,是被烧死的…杨牧忽觉腮帮一热,他怔怔用手摸去,满手都是湿漉漉的泪水,怎么忽然就哭了呢…
杨牧把头深埋进膝盖,耸动着肩膀发出隐忍的抽泣声。哥哥…黑衣人,会不会就是没死的哥哥。
杨牧抬起头时,黑衣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他披着宽大严实的寝衣,用黑巾裹住了脸庞,只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他没有责怪杨牧的莽撞无礼,他深深注视着这个流泪的少年,朝他递出手。
杨牧握住那只满是疤痕却坚实无比的手,一个用力站起身,他蓦地伸手想扯下黑衣人裹面的黑巾,杨越没有闪躲,他昂立着身体,杨越知道弟弟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就算他看见自己无法辨认的脸,也想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杨牧触到了黑巾,他迟疑了片刻,指肚滑落垂下,“总有一天,我都会想起来。”杨牧背过身冲回自己屋里。
杨越拉下黑巾,任夜风刮着自己沧桑不堪的脸,刚毅的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
阳城,栎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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