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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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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苏姀感觉自己额上开始流汗,她此前总是将眼前此人想的太过高深,可是此番听他讲自己的身世讲出来,她忽然觉得他这样放浪形骸的模样也并非是不正常,谢无咎看着她眼底的深思并不说话,待她面色恢复正常之后才一笑道,“苏苏你是不是打算带我回沈府?”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了窗外一眼,“马车在外面等着——”
  谢无咎立时笑起来,沈苏姀又道,“你回宫。”
  谢无咎面上笑意一滞,看着转身走出门的沈苏姀立刻鬼哭狼嚎起来,“苏苏,我把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怎能如此绝情,苏苏,苏苏,苏苏——”
  ·
  她是不一样的,所有的事情她都亲身经历,亲人部署的惨死,家族名望的破灭,仇敌如日中天的富贵荣华,还有她所经历的生命一点点被抽走的恨怒与绝望,五年之后,她的仇人任然已傲世之姿毅力在大秦的功名利禄之上,他们无意于赦免,而她亦不会留情。
  沈苏姀早晨醒来之时只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听香词一说才知道昨个夜里下了雨,她这是着了凉,由此便没有再进宫去,用完早餐便乖乖待在书房之中抄写佛经,一个一个的簪花小楷整齐又雅致的排布在丝绢之上,这是她为太后准备的寿辰礼物,先写再绣,再加上她的香,最后做成一方安神枕,不用想也能知道太后此番会收多少奇珍之物,沈苏姀不用和他们比这些,只求个无功无错便可——
  香词站在一旁侍墨伺候,轻而缓的话语好似带着禅意,“十年之前谢氏的案子轰动一时,全族老少包括还不足月的小婴孩也没有逃开这劫难,据说是全部都行刑了,却不知道有没有被半途替换掉的,那位谢无咎出自一个无名小城,两年之前入朝为官,在朝中一直还算本分,因为善于施财,结交到了不少权贵,此番得这副相之位便是靠的上下打点。”
  香词说完便静静站在一旁磨墨,沈苏姀不动声色的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才将那丝绢拿起来朝绣架而去,香词一边给她帮忙布置绣线一边又道,“北边没有什么动静,五殿下被关的事情那边还不甚清楚,窦阀的家臣正在忙着整军,十万大军,声威赫赫。”
  “窦准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可是窦昕却连日的往府外跑,所见之人一时查不出身份,却一定是为了五殿下忙碌。”微微一顿,香词又道,“此番五殿下的罪名坐实,刘琦绝对不会改口,只不知窦阀想出了什么法子——”
  “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沈苏姀淡淡道出一句,香词便也默不作声起来,主仆静默无声的忙着自己手边的东西,闲适又悠然,沈苏姀掩唇清咳了两声,望了望窗外雨过天晴的湛蓝之色悠悠一叹,这样的日子在她的生命之中只会越来越少了。
  再进宫已经是五日之后,此时距离太后的寿宴还有三日时间,到寿康宫的时候陆氏并未在宫中,原是被贵妃请去亲自看那行宴之处去了,沈苏姀便准备先去看嬴策,刚走到偏殿之外时却听到里头传来的谈话声。
  “谁让你抄经替本殿下祈祷,你一边写一边在心里诅咒本殿下呢吧!”
  嬴策略有两分无力却仍是非常刺耳的话传来,沈苏姀不由得眉头一挑,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股子脾性,本以为澹台珑又要炸毛,沈苏姀却听到了一道平静的声音。
  “澹台珑是真心替殿下祈祷,殿下相不相信都可以。”
  “那一日,我也不是要故意杀了殿下,最后那一刺只是……出自本能而已。”
  沈苏姀听着澹台珑的话略略挑了挑眉,不知怎地她还是决定先退出去,刚走出两步便听到嬴策的声音,“额,你这样本殿下真是不习惯啊……”
  沈苏姀甫一出门就遇上路嬷嬷,路嬷嬷似乎是专门来找她的,一见她便是眸光一亮,“沈姑娘,太后娘娘在太液池边上呢,让奴婢带您过去瞧瞧!”
  沈苏姀自然乐意前往,走在半路遇见给嬴策送药的笙娘,笙娘对着她们福了一福,沈苏姀借此提起个话头问路嬷嬷,“德妃的病可好些了?”
  说到此路嬷嬷便是一阵苦笑,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对着沈苏姀道,“太后送过去的药她根本不喝,听说这几日倒是真病了的,可惜,太后的药又没毒,却全被她拿去浇花儿了,太后知道这事之后气的不轻,依旧让笙娘每天送药过去,这不,德妃就是不低头。”
  沈苏姀大概能明白了,德妃不低头的缘故大抵是因为昭武帝不低头,看来五殿下在太后寿宴之前是很难出来了,她心中一定,随着路嬷嬷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太液池边。
  水色映天光,做为宫中最大的内湖,周边的景致自然也是绝佳,目之所及是连绵的厅阁回廊,全都是临水而建,依花傍水已是快意至极,若是到了晚上再点起斑斓宫灯,可想而知那时的湖景自然会更叫人惊艳。
  陆氏正和西岐茹站在临湖的走廊上,二人身后站着多人,嬴纵、嬴珞、嬴胥皆在,出自之外还有宁家兄妹,沈苏姀的到来引得诸人侧目,她面色如常的至陆氏身边行的一礼,陆氏将她拉至近前,“听说是着了凉,现在可好了?”
  沈苏姀点点头,“本就不是大病,已是好了。”
  众人不知早前在说什么,她一来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西岐茹上下打量她一瞬,“生了一场病到愈发叫人瞧着娇艳许多,瞧着势头,再过两年必定不得了。”
  沈苏姀闻言只害羞的笑笑,垂眸不语。
  众人见此都只当她是女儿家不好意思,不由得又说起别的,多是陆氏和西岐茹在说,宁微倾时而捧场,其他几人大都只是笑听着,场面倒也不算冷清,沈苏姀扶着陆氏的手顺着回廊往那地势最高的地方去,贵妃西岐茹一边在旁解释,“想着母后是爱水的,便干脆整个宴会都设在湖边,前面的万寿亭乃是新建的,到时候您只需坐在那处,一抬眼便能看到整个湖景,这湖上到时候会有些小表演,母后到时候便知道。”
  瞧着还留有悬念,陆氏不由得一笑,“定是华阳想出来的主意,那丫头看着是个文静的,心理却最有稀奇的想法!”
  西岐茹一笑,“还是太后了解华阳!”
  几人顺着那回廊便到了万寿亭,亭子远高于湖面,面积足以坐下十多人,底下的几处面积更大的亭子沿湖回绕其下,众星捧月一般,陆氏刚站在亭子入口边往下看了一眼太液湖唇角就生出满意的笑容来,好似一面巨大的镜子落于连绵帝阙间,天光云影尽数倒映期间,实在是在宫中难得的景致,若是到了夜间……
  陆氏虽然没说话可是面上的笑容早就表明了一切,她不自觉的朝更好的观景位置走去,那亭子的围栏高悬在外,稍稍往那围栏上一靠便是更开阔朗然的风景,陆氏微微一叹带着沈苏姀往那最靠前的位置走去,亭子几乎悬在湖面之上,水声灵动湖风微凉,随风而来的还有萦绕鼻端的桂花香味,真真比在那金碧辉煌的殿阁之中行宴要好得多!
  “贵妃费心了。”
  陆氏转过身来,“哀家很喜欢这里,想来三日之后此处的景致必定更为动人。”
  西岐茹见陆氏喜欢她自己自然也觉得满意,看了看陆氏身上不算厚实的衣裳道,“母后,湖上风大,您出来一会子了,该回去喝药了!”
  陆氏也响起来自己还要喝药,不由点点头。
  沈苏姀也觉得此处景致十分不错,便扶着陆氏朝亭中走来,然而刚走了一小步便觉得有些不对,脚下的木板竟然发出一声诡异的脆响,眉头一皱,沈苏姀心头骤然浮起一抹不详的预感,然而她尚未想清楚这脆响来自何处,接下来的变故却已快到沈苏姀有些反应不过来!
  本来整齐坚实的木地板在连声的“咔咔”脆响之中整个断裂,连带着高悬在外的围栏一起掉落,沈苏姀被那失重感击倒之前只记得将陆氏狠命的往一边推了一把,在木地板彻底断裂之前陆氏被推倒在了贵妃的身上,陆氏获救,可她自己正是因为这一使力将她自己反推了出去!离得最近的嬴珞本想将沈苏姀拉住,却只能与她随风舞起的衣袍一滑而过而过,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木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沈苏姀纤细的身量一晃不见,就那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被这变故惊得呆了住,电光火石之间,唯有那道一直未发一言的墨色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随着追着沈苏姀的身影坠了下去……

☆、077 你今日在梦中唤了本王的名字!

  “丫头!”
  “王爷!”
  见那墨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追着沈苏姀的身影坠了下去,岸上众人一时间都慌了神,西岐茹和陆氏此刻都跌滚在地,陆氏眼看着二人齐齐坠湖只觉的眼前一黑,西岐茹面色煞白的盯着缺口之处,一时间都怔了神,嬴珞和宁微倾面色大变的将二人扶起,一时间都不敢再站在这高悬着的亭子里,待将二人扶出亭子沿着阶梯而下,宁天流和嬴胥已经跃身而下到了湖边,然而此刻湖面上茫茫一片平静,嬴纵和沈苏姀人呢?
  “贵妃!这就是你为哀家修的亭子!”
  陆氏此番被嬴珞扶着已经缓过了劲儿,眼看着湖面上不见自己爱孙和沈苏姀的身影又气又怒,再加上适才那一下的惊吓,此刻面色煞人的白,西岐茹也是满眸担忧,闻言眸色狠狠一沉,深吸口气平复了心境,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有口难言,却也没有立刻低头认错,只双手紧攥的注视着湖面之上,一颗心跳如擂鼓!
  “七王爷可别有什么事!”
  宁微倾扶着西岐茹喃喃一句,西岐茹眸光一定,“阿纵不会有事!”
  一句话深重而肯定,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信任,亦是她此刻的期望,陆氏最初的怒火过去,此时闻言扫了一眼西岐茹来,她到底是经历颇多的人,心思玲珑虽然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却到底不是迂腐笨拙的寻常老人,看了一眼西岐茹虽然担心却没有惊慌畏怕的面色,她眼底的怒气褪去大半,却愈发的深沉起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镜子一般的湖面,远处的侍卫守在那边频频朝这边望过来,然后几位主子没有下令,便也没有敢径自过来,湖风吹过,平静的湖面上生出浅浅褶皱,某一刻,一道墨色的身影从那波澜之中“砰”的一声破水而出,众人俱是松口气,下一瞬便见嬴纵浑身湿透的抱着沈苏姀落在了湖边。
  宁天流和嬴胥赶忙走过去,只看到嬴纵怀中面色煞白的沈苏姀正紧闭着双眸,浑身发着抖,西岐茹虽未走近却也知道大抵是沈苏姀不好,赶忙眉头一簇,“先去栖霞宫!”
  栖霞宫距离此处比寿康宫近些,嬴纵闻言眸色微沉的点点头,也不等众人一起过去,内息一提便抱着沈苏姀从湖边掠起,一路飞檐走壁朝栖霞宫去了,西岐茹叫来栖霞宫的侍卫长付昀让他守着那亭子,而后跟着众人一路往栖霞宫去!
  “王爷要我装到何时?”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沈苏姀一睁眸便对上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那里头蕴着雷霆之怒,叫人一看便生出畏怕之心,他素来威慑赫赫冷酷迫人,可无论喜怒,他的情绪绝对不会轻易外露,看着他此刻的眸色,沈苏姀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当做自己真是掉进湖中而晕了过去,心头略微泛起疑惑,是什么人要陷害贵妃呢?
  沈苏姀乖乖垂眸再不说话,嬴纵垂眸扫了她一眼,御风而行不多时便落在了栖霞宫院中,宫中侍卫本有一惊,却在看到是嬴纵之时放下心来,嬴纵带着沈苏姀直接往偏殿而去,身后之人见他浑身湿透手上还抱着一人不由得满面惊骇的跟在了嬴纵身后。
  “去为沈姑娘找干净衣裳来。”
  嬴纵一声令下,身后宫女赶忙转身就走,容冽和容飒不知从哪里出现,此刻都跟在了嬴纵身后,嬴纵眸光半狭的冷冷开口,“去天寰宫守着,看看最先去报信的是谁。”
  容冽应声而去,容飒跟在嬴纵身后到了偏殿门口,嬴纵抱着沈苏姀直入内室将她放了下来,沈苏姀此刻浑身湿透,算不得厚的衣裳紧紧地裹在了身上,衣摆上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秋日的天气早就带上了秋凉,沈苏姀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冷的,嬴纵上下扫了她一眼,眉头一簇转身走了出去。
  沈苏姀以为他就此走掉,挑了挑眉看着自己这身湿衣裳不知如何是好,正打算是不是要走出去喊个宫人嬴纵却又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两件墨色的长袍,往床榻之上一扔,“先换上躺着,皇祖母他们稍后便至——”
  嬴纵墨色深沉,一双风雷涌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见她竟然就那么站着不动几乎快到发火的边缘,沈苏姀扬了扬眉,“王爷是要站在这里看我换衣裳?”
  嬴纵即将爆发的怒意就这么的被压制了住,他唇角诡异的一沉,豁然转身朝外头走去,见他走出了内室沈苏姀才开始换衣裳,一边宽衣解带一边想今日之事,没有人能想到那亭子会有这样打的隐患,正如没有人想到今天贵妃会请太后过去看看,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今日之行,那三日之后从那里掉下去的会是谁呢,那亭子里到时候必定是坐着太后、皇帝和各位娘娘,那一处位置是最好的观景之地,无论是谁站上去不出片刻便要发生意外,无论是谁发生意外,做为此番寿宴的准备者,最终要受难的都还是贵妃!
  那么是谁要陷害贵妃呢?
  西岐茹在宫中虽然不像申屠婉那般万事不管不顾,却从来都懂得分寸,更从未听说她在宫中与人结怨,不过在这宫里,不正是这种藏着掖着的阴诡才更为可怕吗?那么是为了什么呢,三日后的寿宴,不仅是后宫诸人,更有百官亲眷,在那样多的人面前出事故,那个人是想要了她的位份还是她的性命?亦或是,为了对付他?
  一个罪妃的儿子只怕一辈子都和皇位无缘了。
  可能性实在是很多,沈苏姀并没有一个十分有把握的结果,相信不仅是她,嬴纵和西岐茹只怕都不知道那幕后黑手是谁,沈苏姀眉头一皱,依嬴纵之言躺在了床上。
  不消片刻,急乱的脚步声便出现在殿门之外,陆氏当先走了进来,踏进殿门看着沈苏姀躺在床上面上一片煞白呼吸就是一重,沈苏姀见她们进来要起身行礼,陆氏赶忙一把将她按了住,“快躺下快躺下,你刚刚生病才好,那湖水多凉啊,哀家已经吩咐让笙娘过来给你瞧瞧,你什么都别想先在这里躺着,等先喝了药再说。”
  陆氏对沈苏姀的紧张众人都看在眼里,身后宁微倾和嬴珞等人的目光却落在另一处,沈苏姀的湿衣服整齐的搭在衣架之上,此刻她湿发半散在枕上,身上却是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墨色袍子,因为领口太大的缘故,她穿着那衣服,却感觉好似被一块布包裹着似得将脖子以下捂得严严实实,可正是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谁都看的出来,那件袍子是嬴纵的,不仅是其他人,就连沈苏姀自己都觉得不对劲,那衣服上沾着他的味道,是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清冷龙涎香味,特别当那衣服丝滑的质地紧贴着她身体每一处之时,想到他也曾穿过这件袍子,她心底就莫名的生出两分怪异之感。
  “太后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刚刚那会儿是被吓晕了。”
  太后将那墨色的锦被严实的盖在她身上,只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来,她为了安抚陆氏便微微笑着,左颊上的梨涡好似沁了水,看的人心里湿漉漉的,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也盈盈闪着光,自然无邪,楚楚动人的紧。
  她陈墨一般的眼珠儿忽然滴溜儿一转,看向旁边的西岐茹,轻咳两声道,“贵妃娘娘素来行事周全,此番亭子定然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娘娘要多派个人瞧瞧别处。”
  她分明是一副天真模样,可那话里却又好似含着别的意思,在场之人都非常人,心中早就将今日之事过了许多遍,却只有她这般意味不明的说明今日之事不是贵妃主使而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西岐茹还没来得及应声沈苏姀又看向了陆氏,“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且先回寿康宫吧,苏姀无碍,稍后去寿康宫看您,您还要喝药呢!”
  陆氏抬手往她额上一触,也不知是她心理作用还是怎地,似乎觉得她有些发烫,看着这张懂事又温暖的面容,陆氏心底满是叹息,刚才的那一推救了她的性命!
  若是换了旁人可做的出来?
  “不许起来,就在这里躺着,喝了药一定要睡一觉,好歹去去身上的寒意,三日之后便是哀家寿辰,你莫不是想和策儿一样拖着一身病体来哀家的寿宴?”
  沈苏姀想着自己要在这里躺一天就浑身不自在,见她那略带纠结的表情西岐茹也笑起来,“好好躺着吧,好让母后安心,恩?”
  沈苏姀闻言只好点点头,陆氏满意的笑了,西岐茹便劝着陆氏先回宫喝药,陆氏拗不过诸人,再加上寿康宫还有嬴策在养伤,陆氏便先由西岐茹陪着走了,嬴珞和嬴胥跟在她们之后,宁家兄妹则是留在了栖霞宫中。
  走出殿门的西岐茹眸色微暗的垂眸,“母后,今日之事乃是臣妾失察,请母后恕罪。”
  陆氏转头看她一眼,颇为无奈的一叹,“今日之事确是你失察!竟然容的别个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来,幸而今日不是哀家的寿辰,否则今日你连请罪的机会都没有,阿茹,这宫中的女人啊,说什么姐妹和睦都是假的,你若没有别人心狠,就只能被别人踩下去,这么多年,哀家以为你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西岐茹唇角泛上两分苦笑,陆氏却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个位子最是不好做,多少人都盯着你呢,今日之事自有哀家在,你不必忧心。”
  微微一顿,她转头看了看眼前面色沉静眼睫微垂的女子,曾经容色风华的人眼角竟然也已经爬上了皱纹,这宫中的岁月,看似不经意之间溜走,却最是让人容易变老,她自己是如此,眼前之人也是如此,“阿茹,这宫中的女子没有谁可以永远无欲无求,就算你真的没有,别人也会以为你有,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小七考量一二。”
  或许是刚才倒地之时西岐茹紧攥着陆氏手臂的力量打动了陆氏,她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话,见西岐茹面上似有所悟,陆氏笑着拍了拍西岐茹的手,“不必送了,好好照看沈丫头,哀家这一辈子从来都是自己算计自己拼,到老了却让个小姑娘救。”
  陆氏话语之中带着淡淡的玩笑之感,西岐茹却万分慎重的点了点头,看着陆氏带着宫人一路走远,她拢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一紧,抬睫一看,没有一丝云气的天空湛蓝澄澈,连绵起伏的帝阙巍峨恢弘,她抿了抿唇,转身朝嬴纵住着的偏殿而去。
  宁家兄妹留在外室,西岐茹进去的时候二人赶忙朝她行礼,她对他们摆摆手,“本宫去看看阿纵,你们随意些——”
  从左厢而入朝书房而去,嬴纵果然正站在窗前,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身后的下人捧着袍子站了许久,却因为他没有反应而不敢出声,他的眸光凉凉的落在墙上,那墙上挂着他的裂天剑,西岐茹抬手将那袍子拿在手中,挥退下人披在了他肩上。
  “当心着凉。”
  嬴纵回过神来,眼底的沉暗之色在看到西岐茹之时骤然一散,他排开双手由着西岐茹为她穿上外袍,西岐茹默了默,“你不必担忧,今日之事有太后在,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母妃。”
  嬴纵话语一顿忽然握住了西岐茹的手,抬睫看进她眼底,顿了一顿,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西岐茹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摇头一笑,“与母妃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嬴纵垂眸勾唇,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
  西岐茹唇角微扬也不说什么,拿起一边的锦帕为他擦湿着的头发,母子二人默默无言却自有温情脉脉,某一刻,西岐茹的手忽然一顿,“阿纵,母妃知你想要什么。”
  嬴纵微微一怔,西岐茹将他的墨发束起,轻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想着母妃。”
  嬴纵垂眸并未言语什么,西岐茹淡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去看看沈姑娘,小丫头早前生病今日又说了水,只怕不甚好过。”西岐茹本要转身而走,可步子刚一踏出又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嬴纵语气略带促狭,“阿纵,你是不是喜欢沈姑娘?”
  室中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嬴纵听见这话下意识抿了抿唇,末了,他摇摇头。
  西岐茹露出了然的表情,眼底的兴味却未消,转身出了书房。
  内室之中早有宫女前来照看沈苏姀,她的头发已干,大抵真是那湖水太凉,此刻身上多少有些泛冷,见西岐茹过来她不由得满是抱歉,“真是麻烦娘娘了,娘娘不必顾及与苏姀,太后的寿宴应当还有很多要忙的。”
  西岐茹不由细致打量眼前之人,见她眸色澄明不由一笑,“怎么是麻烦呢,今日的事故说到底还是我监察不力,照顾你自然是应该的,等母后那边的大夫来了我便走。”
  沈苏姀只好点点头,西岐茹一笑帮她掖好被角,“今天被吓到了吧?”
  沈苏姀迟疑一瞬点点头,虽然心底不情愿,却还是轻缓道,“幸而七王爷出手相救。”
  西岐茹一笑,眼睫微垂落下一抹阴影,好似有什么忧心的事情一般,沈苏姀下意识出口相问,“娘娘在担心今日之事?”
  西岐茹摇了摇头,“我有些担心阿纵,他的身子……”
  话至一半便不再说,沈苏姀心头一跳,正欲再问,可室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下一刻笙娘的身影便走了进来,沈苏姀只得咽下口边之话,笙娘行礼之后西岐茹便不再多留,又吩咐了几个下人在外面守着才带着人离开。
  笙娘坐在床前为沈苏姀把脉,沈苏姀扫了一眼屋里守着的两人,“待会笙娘要为苏姀行针,麻烦两位回避一下。”
  那宫女二人一听便明白,当下福身一礼走了出去。
  沈苏姀看向笙娘,“栖云宫的花儿浇的可好?”
  ·
  “是德妃宫里的人先去报的信?”
  书房之中,宁家兄妹已经蔚然落座,嬴纵依旧是一身慑人之势站在窗前,闻言点了点头,宁天流扶额一瞬,“窦阀是想做什么?即便是动了手脚也不能为五殿下脱困,皇上看到他们如此不安分,只怕更不会放人了。”
  宁微倾眸光微深的落在嬴纵肩头,听到这话回过神来,想了一想眸光一定,“我倒觉得今日之事不一定是德妃的主意,那幕后之人的算计必定是在三日之后,今日只是个意外而已,既然计谋未成且提前曝光也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为什么还要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去报信呢,德妃的行事素来嚣张跋扈风风火火,没有大利绝不出手,此番她竟会为了这等事前去报信到叫人有些惊讶,按道理来说这几日她应该安分些,任何的小动作都会让她在皇上那里更为负面,只会让她更不得心而已。”
  宁家世子风流无双少年英武世人皆知,宁家郡主宁微倾的才名同样也名满君临,这位聪慧过人的郡主虽然是女儿身,却小小年纪便入住宁阀议事堂,手下握有宁家军三分之一精锐不说,听闻连宁隐也时常与其谈论时政,可想而知其人在朝堂暗涌与人心谋算上的高明。
  嬴纵听到宁微倾之语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微微颔首,“郡主说的不错,前去报信的那宫人并非德妃指使,据说……是经过太液湖的时候看到了沈苏姀落水的那一幕。”
  宁微倾闻言眼底亮色更甚,看着嬴纵道,“所以是这宫中有人想要一石二鸟?拉贵妃娘娘下马的同时还不忘给德妃雪上加霜,在这宫中的会是谁……”
  嬴纵复又转过身去,触目便是连绵铺陈一直到苍穹尽头的飞檐斗拱,比起朔风雪寒的西境,这宫里的刀光剑影好似更为森寒,他眸色渐渐深沉,分明只是站在那里,却瞬间生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气势,微微一顿,他复又沉沉开了口。
  “不必等了罢。”
  宁天流和宁微倾一愣,相视一眼眼底皆有两分不确定。
  嬴纵的语气却更为低沉而肃杀,“不必去探究谁才是幕后黑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话音落定,宁天流却并没有立时应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一瞬才开了口,“王爷是因为今日贵妃娘娘之事所以着急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如今的大秦,若是窦阀当下倒下,朝中势必唯王爷军权最大,王爷不可一枝独秀,这样会引起上面的猜忌和对手群起而攻!”
  嬴纵沉肃的背影半分不动,宁天流颇有些着急,略微压低了声音道,“你素来明白这些道理,今日怎生将忍不住,朝上刚刚才有人提出立储之事王爷就开始大展拳脚,这样岂不是要招人非议?万望王爷三思而行,从长计议。”
  宁天流所言句句在理,他能想到的嬴纵怎么会想不到,嬴纵闻言并没有立时应声,默了良久他才重新开口,“若本王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护持不好,又有什么资格从长计议?本王再不想日后追悔莫及。”
  宁天流被嬴纵这两句话说的微怔片刻,那一个“再”字更是让宁微倾眼瞳微缩,默然片刻,宁天流到底还是妥协,略微深长的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我什么时候没有照你说的做,真是劝了也白劝,打算如何做?”
  宁微倾并非是嬴纵的谋士,也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计划,听到二人似乎要说些机密之事,不由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沈姑娘。”
  话音落定她便走了出去,从书房出去经过外室进内室,刚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有说话之声,沈苏姀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郑重,“届时窦家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那窦家军三字宁微倾心头一动,眉心一簇正想听那为何沈苏姀会说道窦家军,却随机听她话音一顿随即便是一声轻喝,“谁在外面!”
  宁微倾唇角微扬走了进去,看到沈苏姀躺在那墨色床帏之下时面上的笑意到底微微一僵,“苏姀,我来看看你,觉得好些了吗?”
  宁微倾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正在一旁收拾药箱准备离开的笙娘,笙娘先放下手中东西对这宁微倾行的一礼,而后便将药箱拿在手中看向了沈苏姀,“沈姑娘喝了药稍微休息片刻便可以起床了,回家之后按照奴婢的方子继续用药两日便可痊愈,奴婢还要回寿康宫为太后和八殿下熬药,就先告退了。”
  沈苏姀点点头,“多谢笙娘。”
  笙娘一福就朝外走去,宁微倾笑笑,“这位笙娘很得太后喜爱。”
  沈苏姀点点头,“笙娘医术高明,听说她以前为太后治过病。”
  宁微倾看着沈苏姀的眼神让沈苏姀略有些不舒服,欲言又止,眼底更带着疑惑,沈苏姀心知刚才的话定然被她听到了一半句,她面色泰然的看着宁微倾,“七王爷和宁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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