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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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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安静的厉害,孟南柯深沉的话语都入了沈苏姀的耳,她听得清楚,却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只是因他那话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子难言的酸楚。
“你不必露出这幅表情,我早前也指责过她,可到了如今却是有些后悔,往事不可变,现在说这些都没意思了,无论如何,她已经按照我们大家的期望做了,我们谁都不能再苛责她,废了昭武帝又离开了大秦,苏阀之仇便已有了断,哪怕她再回去和嬴纵团聚我亦无话好说,至于你,你若连她这最后一点念想都阻止,那好,我这里有一种药名叫‘忘机’,你喂她吃下,她便能将嬴纵彻彻底底忘了,这药对人并无损伤,只是她不仅会忘记嬴纵,还会忘记苏阀,连她自己姓甚名谁也忘记,不过也无妨,她本就是你苏阀的傀儡不是吗?!”
室内有两人,一人是孟南柯,另一人却是多日将养着的苏瑾,苏瑾路上得知昭武帝未死便几次求死,一心只想要了昭武帝的性命,后来被凌霄以迷药迷倒才作罢,沈苏姀听得出她的声音,却不知她怎地在这里,孟南柯的语气并不好,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他为人素来温和极少会说这样重的话,沈苏姀心知他是为了她好,心中不由更为叹然。
沈苏姀意识朦胧之间本以为孟南柯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却不想他只是停留了几息的功夫又道,“说起来我真是可怜她,只因姓了苏便要遭这些罪,从生到死竟也不曾为自己活过一遭,算起来你比她好,至少从前在苏府之中你有那么十多年的好日子可过,真是叫人诧异她那时候小小年纪是怎么抗下那刀口舔血的日子,从前她心中只有复仇,后来有了嬴纵,眼下大仇已报,又生生断了和嬴纵的关联,她那颗心恐怕已经没了旁的念想,照她这样日日咳血下去,估摸着也就只有半年好活了,这最后半年,也算得上是一段安生日子,你若是不和凌霄走,那这半年便留在浮屠送她一程吧,你陪着她,她死的也舒服些。”
沈苏姀听着这话只得苦笑,这一句一句的带着刺儿岂不是他故意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言语,话音落定,便听到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来是孟南柯甩袖而出了,沈苏姀心中不由有些担心,这会子苏瑾都未说话,莫不是被孟南柯言语气着了?
“哎……”
心中正有些担忧,却听到一声轻叹,不消片刻,又有一道温度落在了额头之上,轻轻柔柔的绢帕来回游曳,似乎是在为自己拭汗,沈苏姀心头一软,挣扎一瞬想要开口说话,却不想挣得心口一疼,还未出声人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夜凉如水,沈苏姀再睁开眸子的时候一转头便看到了外头黑沉沉的夜色,内室之中亮着昏灯,寂静一片并无旁人,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清醒,可看着外面泼墨一般的夜色却有些发怔,她并没有忘记白日里詹氏所言,詹氏说她是仍是处子之相,可她分明已经嬴纵……
眼底闪过两分疑窦,沈苏姀脑海之中忽然回忆起了那仅有的两次情形,想到此心头便是一悸,心中却更为酸楚,沈苏姀深吸口气,忽然想到了大婚之前的时日,哪怕嬴纵口口声声说他们已有了夫妻之实,可他却从不轻易碰她,甚至连她的主动都不买账,若她和他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若他用了旁的法子撩拨她,若他只是哄她……
沈苏姀心头一疼,再度闭上了眸子。
他对她的欲望她看的清楚分明,可他为何哄她呢?
想来想去,沈苏姀只想到了一个可能,说已有了夫妻之实不过是想安了她的心,又并未真的碰她却是因为怜惜她,性子再霸道,却还是想等有了夫妻的名分再说。
沈苏姀只觉自己的心脏一阵阵猛缩,疼的她呼吸都有些发紧,不由自主便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来……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香词刚走进来便看到沈苏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眉头紧皱,面上汗意盈盈,容色更是青白的吓人,或许是疼痛难忍,锦被之下的身子僵直的轻颤,像一尾濒死的鱼,香词面色大变,转头便朝外室喊,“孟先生!孟先生!您快进来看看!主子不好了!”
话音落下,一道脚步声当即响了起来,不出片刻床边又多了一人,沈苏姀缓了一瞬,睁开眼便瞧见孟南柯站在床边看着她,见她睁眸也不言语,抬手便搭在了她的腕子上,沈苏姀眸光还有两分迷蒙,孟南柯和香词只以为她意识还是不清便未同她说话,却不想沈苏姀看了看她二人却是一笑,“你们不必紧张,我没事。”
“主子,您醒了?”
香词面上一喜,抬手便为她拭汗,孟南柯凝神看她片刻才呼出口气,“是真的醒了,你这丫头也实在吓人,我还以为她怎么了……”
香词皱眉,“主子适才很是难受的样子,先生确定主子无大碍了?”
孟南柯眸色深深的看沈苏姀一眼,“有没有大碍还说不好,你先去把药端来吧。”
香词连忙应一声,转身出去了,沈苏姀动了动躺的发软的身子,对上孟南柯担忧的眸子苦笑起来,“我可不觉得我只能活半年,你那话吓四姐还成,却骗不了我。”
孟南柯眉头一扬便知她是听见早前他说的话了,摇头一叹便在床边矮凳上落座,肃容道,“你若是天天都如今日这般吐血,莫说是半年,便是四个月都难坚持,就算不死,也是个形容枯槁经不起病痛的病秧子,小苏,你为了他……”
似乎想起不当在沈苏姀面前提起嬴纵,孟南柯猛地收了话头,沈苏姀听闻此话苦笑一瞬,而后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叹口气道,“行医之人讲七情内伤,你当明白我有今日并非只是因为嬴纵,师兄,今日多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宽慰我们姐妹。”
孟南柯摇摇头,“可我的宽慰大抵起不到什么作用。”
沈苏姀失笑,“怎么会,我打算至少要再活个把年头,你们都知道了吧,商王因我救驾有功封我做了个上阳郡主,我应下了,好歹是个郡主的位子,我岂能轻易辜负。”
孟南柯被沈苏姀这玩笑般的话说的哭笑不得,沈苏姀便朝外看了看道,“沈君心那小子去了何处?那一夜入宫之时他故意在钱将军面前替我立威,我还没想到会有这个郡主之封,眼下想来,倒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孟南柯眉头微抬,“他心知自己犯了错,早前守了你半日才走的,似乎是前朝出了什么事,估摸着是刘成武的乱子还有后续。”
沈苏姀点点头,眸光忽的悠远,“其实他也没做什么。”
孟南柯闻言便有些疑惑,因为谁也不知道沈君心做了什么就让沈苏姀吐了血,见他不解,沈苏姀便轻飘飘道,“他只是说让我忘了嬴纵……”
眸光一沉,孟南柯当即就要开口,沈苏姀却将手一抬,“你无需劝我想开些,如你所言,我这两辈子没怎么为自己活过,对旁的事我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唯独这一件我愿意纵容自己不放下,你放心,我不会轻贱自己的小命。”
孟南柯无奈,“你……事已至此,我自然信你。”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香词的声音,“主子,苏姑娘来了。”
和孟南柯对视一眼,沈苏姀面容一肃坐直了身子,“快请——”
话音落定,走进内室的只有一人,苏瑾着一身浅碧色交颈宫裙,手上端着一碗黑沉沉的汤药步履徐徐的进了屋子,墨发如瀑,黛眉星眸,褪去了火红色衣裙和明艳的妆容,此刻的苏瑾不是南煜女帝更不是苏娴,沈苏姀看着越走越近的苏瑾,只觉恍惚间又看到了从前辛夷花树下专心作画的四姐姐,她下意识向前倾了倾身子,轻唤一声,“四姐姐。”
苏瑾容色淡淡,闻言只点头并未言语,虽已相认,可两人还未在这般平和的氛围之中说过话,见苏瑾进来,孟南柯便站起身来道,“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二公主。”
沈苏姀点点头孟南柯便走了出去,苏瑾端着药碗在孟南柯坐的矮凳之上落座,而后将药碗吹了吹递到了沈苏姀面前,“喝药吧。”
虽然褪去了妆容裙裳,可眉眼之间的气势却还是清傲迫人,这模样又和从前的苏瑾不同,沈苏姀接过药碗,袅袅的雾气隔在姐妹二人之间,好似一道面纱似得让彼此都掩下了最本真的情绪,唯独沈苏姀的脸依旧惨白渗人,沈苏姀闻着苦苦的药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苏瑾亦没有说话的打算,沈苏姀默然一瞬,只得低头喝药。
刚喝了一口,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正要再喝第二口,苏瑾的手却忽然伸到了沈苏姀眼前,抬眸一看,却见苏瑾掌心躺着几颗乌梅干,沈苏姀一怔,眼眶立时红了,愣了几息方才伸手去拿那乌梅干,将乌梅干含在口中,沈苏姀一时不敢看苏瑾的容色,只深吸口气继续喝药,只是喝着喝着终是忍不住湿了眼角。
苏瑾也觉鼻头发酸,深吸了口气再开口之时语声已是一片清冽好听,“哭什么?”
沈苏姀喝药的动作一顿,捧着药碗怔然不能言,苏瑾看她这模样摇头一叹,“怪倒是日日吐血如此没用,你这性子,在外人面前厉害至极,到了自家人眼前便绷不住了。”
沈苏姀豁然抬眸,便见苏瑾看着她的目光清亮而温和,沈苏姀心头微松,心底的沉闷感散去不少,她心底一直对苏瑾存着愧疚之心,更觉得苏瑾恐怕不会原谅她和嬴纵相恋婚嫁之事,眼下见她心平气和与她说话方才放下了心来。
四目相对,姐妹二人眼底都有几分温情流淌,适才淡淡的疏离冷然散去不少,苏瑾唇角的笑意缓缓扩大,忽然道,“我打算和凌霄去楼兰。”
笑意一滞,沈苏姀猛地做直了身子,断然道,“不可!”
苏瑾眼底闪过两分兴味,“为何?”
沈苏姀面上生出着急,转手便将未喝完的药放在了一旁,看着苏瑾切切道,“楼兰眼下正是大乱之时,你一个弱女子跟着去了又能如何?我早就和凌霄说过,等他坐稳了楼兰少主之位再来接你,眼下浮屠暂算安全,你又何必现在就跟去!”
这话语之中关切明显,苏瑾眼底温暖更甚,看了看沈苏姀着急的模样一笑,问她,“虽然瞧着你现在的模样还有些不习惯,可你当真是我的彧儿,你这着急的样子和从前无二。”
沈苏姀一滞,不知她怎地忽然如此说,稍作停顿,苏瑾忽然又问,“彧儿,你希望我好好活着吗?希望我往后过得好吗?”
沈苏姀想也不想就点头,身子往前一倾一把抓住了苏瑾的手,“四姐姐不过二十有五,还有大把的时光好活,自然要好好活着,嬴渊已被我断了手臂挑断了脚筋,俨然是废人一个,他受了那样的重伤,哪里还能承受住用巫术解金蚕蛊,既然蛊会留在他身上,便会让他受尽折磨,这样岂不是比要了他的性命更好?!”
沈苏姀双眸含着泪光,攥着苏瑾的手更是使上了大力,让一直装作轻松模样的苏瑾也眼眶微红,叹了口气苏瑾方才拍着她的手道,“早前是我过于执拗了,今日听了孟先生几句话我才想明白,彧儿,眼下咱们苏氏只剩下你我二人,虽然嬴渊未死,虽然嬴氏还有族人尚在,可咱们也算报了大仇了对不对?”
这话本就是沈苏姀要说的,却不想被苏瑾说出了口,她怔愣一瞬方才点了点头,却又怕苏瑾又生出别的什么年头,眼底还是一层深深的担忧。
苏瑾一笑,又道,“既然大仇已报,我这几年也不算白白受苦了,我心里一直都被仇恨占着,一度失了本心,若非是凌霄,我要么身首异处要么就恶事做尽不配为苏氏之人,凌霄心中有我,我亦是爱着他的,可我从前总觉得我这副破败残身已不值他那般待我……”
听着这话沈苏姀眸色一暗便要说话,苏瑾却拍了拍她的手阻了她,继续道,“我从前是那般想,眼下已不是了,从前我还想着报了大仇便解脱了自己,眼下也改了想法,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苏阀遭难,却还有你我姐妹二人活在世上,这是上天的恩赐,既然有了这恩赐,我们又岂能辜负天意?我要随凌霄去楼兰并非是一时冲动,因我想把握住他,他待我那样好,在他最难的时候我岂能不陪他同甘共苦?我已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吟诗作画的四小姐了,我去楼兰,定能助他一臂之力!平乱安邦,我也想试试我的彧儿从前做过的事!”
这话若放在从前的苏阀四小姐身上定然说不出,放在瑾妃身上更是不可思议,可眼前这真真实实的苏瑾却说了出来,沈苏姀心中震动,双眸一亮,死气沉沉的面上都生出了微光,唇角几动,却激动的说不出话。
苏瑾见状一笑,又道,“彧儿,我深知你的手段心性,你不当只是浑浑噩噩从今往后因着一份情殇心伤哀默荒废余生的人,连我都不再一心求死,你又怎能叫我失望?我们姐妹二人不妨做个约定,苏阀之事就此揭过,我们都做了各自该做的,剩下的日子都为自己活好不好?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四姐姐……”
沈苏姀喉咙发梗,眼底泪光盈盈,心头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胸肺之间忽然变得充盈而有气力,看着苏瑾面上真诚怜惜的笑意,忍不住扑到了她怀中去,苏瑾笑着拥住她的肩膀,语声前所未有的放松自在,“彧儿,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心中有两块心病,苏阀这一块我已为你解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沈苏姀闻言一怔,从苏瑾怀中退了出来,苏瑾仍然笑看着她,抚了抚她眼角的泪痕道,“早前我还未想通,心胸狭隘自私至极,眼下却有些明白,凌霄之于我好比秦王之于你,秦王与旧事无关,若是秦王再站在我面前,我不会取了他的性命。”
沈苏姀回过神来,眸光却有些飘渺苦涩,“天意所定,我和他并无累世缘分。”
苏瑾笑开来,“天意并非一成不变,有时候人定也能胜天。”
话音落下,见沈苏姀仍有些发怔苏瑾眼底也含了两分心疼,“我知道,你和秦王比我和凌霄要复杂的多,早前我一直拘泥与复仇,从未考虑过凌霄,哪怕是在今日早晨我也没想过要随他去楼兰,可就在今日下午却忽然想通了,从前我的性子墨守成规多些,经历了这许多才有了这样的果决和胆魄,复仇之时我义无返顾,为着凌霄我亦打算义无返顾,彧儿,你既然已决定留在西楚,我便不会阻你,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这做姐姐的如今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也只能叫你知道,除了复仇,我们还有旁的事要做!”
苏瑾的变化不可谓不快,在来西楚的路上还几番求死,今日却是她在开解沈苏姀,如她所言,这一切都是因为沈苏姀,若非孟南柯几言刺激,她或许还是不能释然,而她的这份释然,自然也是为了这个比她更为辛苦的妹妹,沈苏姀心上压着两个人,一个是她这个亲姐姐,另一个便是嬴纵,唯有她这个姐姐释然,沈苏姀对嬴纵的心病才有了好的可能性,不难想象,若是苏瑾一直以死相逼,沈苏姀恐怕会连想一想嬴纵都觉得罪大恶极!而她也想先沈苏姀一步释然,因她明白,眼下没有谁能比她更能给沈苏姀力量!
沈苏姀唇角紧抿的看着苏瑾,面上笑容欣慰,心底更是感叹,她自诩豪气万丈意气飞扬,可到了此刻,却当真比不上苏瑾来得洒脱,念之所至,飞蛾扑火,沈苏姀哪怕被苏瑾之语刺激的心念蠢动,却终究做不到回身去寻嬴纵,他和她之间横着的东西并非一个念头就可以消除,可虽然如此,沈苏姀那颗短短半月就已经森冷荒芜的心终究燃起了一丝火苗。
人定,当真可以胜天吗?
沈苏姀压下心头的意动,只紧紧握住了苏瑾的手,“四姐姐,我真高兴,这么多年没有哪一日比现在更高兴,四姐姐,你今夜留下,我们姐妹二人好好说说话。”
苏瑾摇头叹笑,抚了抚沈苏姀的发顶便点头,“好,我和凌霄不会在西楚多留,我们姐妹二人也没有几日好聚了,今夜我陪你歇下。”
说着话沈苏姀已朝里头移去,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上来。”
相视一笑,沈苏姀将锦被一掀苏瑾便褪了外袍鞋履坐上了床,姐妹二人共用一床锦被,时光一晃仿佛又回到了八年之前,沈苏姀心中其实想问这些年苏瑾如何过来的,可又觉得那些时光对彼此都很残忍,便只提起了幼时之事,夜色渐深,昏灯变暗,姐妹二人越说越发滔滔不绝,鲜衣怒马的年少时光如画般跃入脑海之中……
君临权门荣华盛,谁道当年女姓苏!
------题外话------
纵子就在前方等着我们!大家要保持追文队形坚持住啊!苏家瑾儿是个好姑娘咧!
☆、011 想她!想她!太想她!
大红罗帐四垂,喜烛明灿滴泪,她云霓嫁衣如霞似火静然独坐,唇红肤白,双颊微粉,眉若远黛,眸似点漆,十字回鹊髻上步摇搔头贵胄无双,再配上额间那红艳似血的朱砂莲纹立时将她整张稍显清冷的面孔都点亮,妖娆明艳和她骨子里的出尘韵致相衬,生出惊心动魄的美来,明艳不可方物的人儿忽而勾唇,盈盈唤他,“夫君——”
嬴纵眸光大亮,瞧着那红罗帐下的人一颗心都要化了,一步步的走近,眸色分明万分急切,却又生生压抑徐徐而行,生怕动静太大便会将她吓跑,至她身前三步之地,他克制的停了下来,贪恋的看着那张笑容愉悦的面容,想要伸手触碰,可手刚抬起又被他放下,心中告诫自己,不能,不能,这是个梦,一碰就碎的梦。
明知是梦,却无论如何不愿醒来,摒弃一切神识去做这个梦,只愿就此沉沦,梦里是他的新婚之夜,她还是他的新嫁娘,如同那寻常百姓家的新娘一样等着他归来,嬴纵贪恋的看着身前的人儿,倘若人的目光有力量,那他早已将她揉碎深深融进了骨血之中!
墨蓝色的眼瞳渐渐泛红,因他知道,光这么看着她根本不够,他想抱她想吻她想狠狠的亲近她,他从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然而此刻,他却根本不敢,不敢动,不敢言语,只怕又像早前那一次次的梦境一样稍稍一动一开口就会醒来。
他眸光痴绝,红罗帐下的人儿却半分不觉,笑容仍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愉悦模样,某一刻,仿佛湖面上起了涟漪,那笑容竟开始变得模糊,嬴纵心中大恸,急切的上前一步想将她留住,可等他长臂揽过去,臂弯之中却只有一片虚无,心中哀切而愤怒,耳边却有道气息在迫近,嬴纵身形一震,却只听到她幽幽低语,“嬴纵,我想你……”
豁然睁眸,嬴纵墨蓝色的深瞳之中还有来不及消散的痛意,他怔愣的看着头顶的大红色帐顶,刀削斧刻的面容之上渐渐蕴出冷冽,留不住,哪怕他隐忍至此也未能留住,那一声“夫君”,终归只是梦一场,缓缓转眸,这处内室与秦王寝殿大婚那日的布置一模一样,大红喜烛,合卺酒盏,分明喜庆至极,可此时落在他眼中却是这般凄冷讽刺,他是堂堂的大秦秦王,一场百官朝贺的盛世大婚,却落得如此凄惨的情状,可叹,可悲,可笑!
眼底的痛意被冷意怒意取代,拳头猛地一攥,掌心之中却握着一缕丝滑柔软的绸缎,嬴纵呼吸一紧,转头便看到了身边摆放齐整的火红嫁衣,榴绽百子鸳鸯交颈莲花并蒂,一针一线皆是精美,一丝一缕都是情意,仿佛诉说着嫁娶二人的山盟海誓,可穿它的人却狠心将它丢下了,嫁衣因为保存得当华贵未减,可早已冰冷的好似苍穹城外的昆仑冻雪。
火红的颜色夺目,愈发衬出相思人的凄冷,然而嬴纵心底却有庆幸,只因嫁衣铺排在他身侧,便仿佛她还伴在他身侧,他眼底风云怒卷的冷意一点点消融,目光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了梦中她嫁衣着身的模样,他的拳头上分明蕴着将这嫁衣灰飞烟灭的力量,可末了却只是将那绸缎放开,轻柔的将褶皱抚平,眸光温柔的看了几息,而后便侧身横揽了过去,墨袍着身的高俊男人侧身拥着一袭红艳嫁衣,场面诡异的叫人背脊生寒,却莫名叫人心疼流泪!
时间一点点流逝,嬴纵拥着嫁衣的姿势分毫未变,某一刻,窗外忽有一阵怒吼着的风雪声响起,雪絮随着风势蛮牛一般鼓撞在窗棂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儿,嬴纵微闭着的眸子陡然睁开,看着臂弯之中华贵却无人气儿的衣裳眼底终是忍不住一疼。
外头风雪怒号,寒冷仿佛能透窗而入,嬴纵将眸光转向合欢花纹繁复的帐顶,一颗心忽然一阵阵的紧缩抽疼,脑海之中纷乱的现出千百个画面,画面之中皆是同一人,猛地闭上眸子,脑海之中一道声音盖过风雪盖过天地万物在叫嚣!
想她!想她!太想她!
呼吸一重,嬴纵豁然直身坐了起来,眸光扫过那嫁衣,袖袍一扬便转身下地朝外室走去,越是靠近厅门越是能听到外头迫人的动静,嬴纵面色冷峻,想也未想的便将厅门一把推了开,寒风夹着雪粒子迎面而来,嬴纵大步而出,直朝着马厩而去!
容冽守在厅门之外,看到嬴纵如此动静出门当即大惊,本以为嬴纵会有吩咐,却不想嬴纵二话不说就去了马厩,一声马嘶响彻,容冽尚未反应过来一人一马已经冲入了风雪之中,容冽面色大变,一声“主子”被风雪掩下,待他追出几步,却哪有嬴纵的影子?!
顺着府中的廊道疾奔,但凡有挡在身前的士兵皆被他一鞭子挥开,雪幕纷纷,他几乎看不清眼前去路,赤焰在重鞭之下狂奔,他鎏金的墨袍被寒风卷起,通身都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煞意,身后亮起的灯火他不顾,那不断追上来的士兵他不顾,一个劲儿奔出府门,迎着纷纷大雪径直朝城西驰去,马蹄声疾,带起雪沫一路,不消片刻便奔至了城西门楼之下,嬴纵一个收缰立马,赤焰尚未落蹄他已轻拍马背一个飞身上了城楼!
寒风呼啸,雪絮横飞,卷着他的墨袍墨发狂舞,灰色的城楼早被积雪附着,天地苍茫素白皑皑,唯有他一人仿佛从夜色中走出,带着迫人的冷寒和叫人心疼的孤绝独站这城墙楼头,极目远望,眸若寒星,无人知道他看到西方何处,却只见那风雪愈大,而那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挺拔身姿仿佛化成了雕塑,墨衣落雪,乌发白头!
陆衎御马急急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嬴纵这样一幅仿佛随时都能踏雪归去的模样,挥退了被嬴纵周身气势吓得胆战心惊的城西守卫兵们,他这才脚步放轻的走到了嬴纵身后,低低一叹,语声仍旧温然沉稳,“主子,雪太大了,回去吧。”
话音落下,嬴纵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并无半分动静。
陆衎心知自己所言必定无用,当即也随着嬴纵的目光看向了苍茫的夜色之中,大雪纷扬,苍穹城外的雪原之上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缟白,衬得夜空也有些发灰,他着一身灰袍,站在嬴纵身后无声无息,几乎就要融进雪色之中,默然良久,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北魏那方虽然蠢蠢欲动,可绝不敢轻易主动进攻,有苍圣军足以,而朝中局势不明,主子和天狼军相隔千里,必定会叫人有机可趁,主子哪怕是心系大秦安危抵御北魏,别人却不会以国为重错失良机,君临中的人都在等着主子回去,还望主子尽早做出决断。”
嬴纵冰冷的侧脸并无半分情绪,周围的冷意甚至比这铺天盖地的大雪还来得迫人,陆衎深吸口气,“商王世子发兵并非是想攻秦,眼下大万大军已撤回,浮图城内内乱已平,王妃又得了上阳郡主的称号,这几日必定是安全无虞的,有王翦将军在前,主子不必着急,容飒这几日必定也到了浮屠,等王妃知道主子在等她,必定会回心转意。”
说到此陆衎又是一叹,这个冬月当真是大秦的多事之秋。
冬月初五,西楚浮屠城商王麾下十万大军直逼大秦西北,初六夜子时,大秦皇宫走水,昭武帝遇刺,二更刚至,西楚兵临的消息传入君临,昭武帝与病中大怒,急令漠北苍穹城御之,西楚或许不足为惧,可初七晨,北魏十万军忽至秦魏相交之地,动机不明,却有与西楚有互为勾结之象,若二国谋秦为真,则秦危矣,一时朝野动荡官民惶恐。
谁也没想到,初七夜,刚刚大婚的秦王上折子请战北伐,见秦王出马,举朝皆安,可文武百官都没想到昭武帝竟然未准秦王之请,就在朝内朝外一片不解惶然之时,秦王却于初八晨违抗皇命,公然领着君临城外的十万天狼军向北疾行,同日,身兼洛阳候爵位的秦王妃沈苏姀称病闭府,在夫君秦王出征的半月之间彻底消失在了君临的权贵场上。
昭武帝重病遇刺,可谓是雪上加霜,一时间立储之声纷扬,昭武帝此番一改往日压而不发的作风,当真着内阁门下论起立储人选来,秦王,煜王,忠亲王,连十殿下都在百官考虑之内,可这个时候秦王出征不说,连素来声名远播手段不凡的秦王妃也因病退隐,秦王在立储上的胜算委实大打折扣,可谁又知道,正称病将养的秦王妃根本就不在王府之中呢!
陆衎越想眸色越是叹然,因站的太久更觉浑身发冷膝盖缝儿里发疼,再看向嬴纵笔挺的背影,不由有些担忧起来,正要再劝,却见一直动都未动一下的人忽然扬了扬下颌,周身冷意一收,一副有所决断的成竹在胸模样!
陆衎眸色一亮,“主子想好了?!”
嬴纵闻言并未答话,然而他没有否定便已经是肯定,陆衎呼吸一重,当即靠近嬴纵半步道,“好,那属下马上就去准备车马,天一亮主子便先调五万天狼军同回君临吧!”
嬴纵皱眉,语声有些低寒,“不回君临。”
陆衎心底“咯噔”一声,当即生出不好的预感,“那主子是打算……”
嬴纵墨蓝色的深瞳之中幽光一闪,道,“我亲自去接她!”
------题外话------
多谢小茉莉、阿枝、猪猪、弥生、1875591682姑娘和涵涵滴钻石鲜花!多谢投票子地姑娘们!今儿初七啦,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大家放心,纵子和苏苏就快见面啦!要不要狠狠的狠狠的狠狠的亲近一番咧?!
☆、012 阿姀,我来接你!(精)
“这雪下的也太大了些!”
沈君心身上罩着一件暗色狢子毛领斗篷,一边进紫垣殿正厅一边低咒一声,守在外头的两个侍婢见状便上前服侍,沈君心脱下斗篷扔给这二人径直往左厢暖阁中去,一入暖阁便有一股子馨香伴着暖意扑面而来,抬眸看去,沈苏姀一身素白直衫正坐在窗前的榻上煮茶,沈君心深吸口气,怔怔的站在门口看了沈苏姀几息才笑容一盛朝沈苏姀走去。
“阿姐,还是你这殿中暖和!”
一边说着好听的话一边凑上去,沈苏姀凉凉看他一眼,并不语,沈君心轻咳一声,又看向窗外的雪景,道,“今年的雪下得好大,你看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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