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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殇-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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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符合朱慈炤的性子。
丁雪寻沉默看了田三爷一眼,抬步向前。染阿大拦住她道:“令主,恐防有诈!”
丁雪寻却不这样想,朱慈炤还不至于要她的命,顶多是将她掳去,用来威胁植擎天要些钱财。再说,如今的天地会与地位今昔对比的冷血门作对,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对她不利,只会引来植擎天的疯狂报复,这种傻事不是一心反清复明、想光复大业的朱慈炤会干的。
丁雪寻缓步来到朱慈炤面前,染阿大紧跟在身侧,一步也不敢掉以轻心。
丁雪寻在离田三爷二米远站定。田三爷淡淡而笑,将休书递上前。
丁雪寻接过休书还未来得及展开,却见三爷袖中一抹亮光一闪,顿时脑中一轰。
那是匕首的刀光。
以染阿大的身手,或许有救下她,可染阿大被她的身形挡住,根本看不见。她看见了,可是以田三爷的功力,她却躲不开。
经历了多次生死,丁雪寻早就不知害怕为何物,心里没有慌张,而是死死盯着那匕首,瞳孔渐渐放大。
田三爷一直盯着她淡淡而笑,将匕首朝她的胸膛送过来。
丁雪寻的眼睛瞪得老大,就在匕首碰到胸前那一刻,她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推开,匕首没入那人的胸膛。
“花大哥!”丁雪寻从地上爬起扑过来,从将倒地的花夕拾抱在怀中。
田三爷手中带血的匕首掉落在地上,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染阿大惊出一身冷汗,上前将一动不动的田三爷扑倒在地,一双冷沉的眼睛死死盯着田三爷,不敢再掉以轻心。
赤色的鲜血迅速染红花夕拾的衣衫,胸膛的伤口已是一片黑色。
“花大哥,你怎么这么傻?”丁雪寻将花夕拾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哽咽,面色惨白。
“十、十三,你哭起来……真丑!”花夕拾无力笑了笑,虚弱道。
132。求你救救他
“花大哥,你要撑着,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丁雪寻心头难过快要死掉,喉头哽咽着。
“没、没用的。”花夕拾微微笑了笑,想要撑起身子来,却发现往日轻而易举的动作如今只是徒劳,这一撑,鲜血又汹涌而出。花夕拾若无其事的笑意尚挂在脸上,身子却在迅速冷却。
慈炤对十三恨之入骨,那样的力度,连他也承受不了。这一刀决绝而狠厉,明显是想以极快极准的速度结束十三的生命,快得十三连一丝痛苦也不曾有。
再说,就算承受得了又如何?见血封喉,天下剧毒,触到即死!慈炤是怕一刀刺不死十三,连天下难得一见的剧毒都用上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十三立即毙命。
“花大哥!”丁雪寻用手捂着花夕拾胸前汹涌而流的黑血,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一直信任呵护她的花大哥就要惨死在她面前了吗?丁雪寻心中悲痛万分,又是绝望又是无助。
花夕拾飘忽的目光看着满脸痛楚的丁雪寻,心中也是万分难过,脸上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虚弱道:“十三,我是为了慈炤不被植摩天刺杀,才救的你,你不用这么伤心难过的。”
闻言,丁雪寻拼命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花夕拾强忍着疼痛,唇边的笑意又绽开来,笑道:“十三,你说我若有了心爱的女子,就告诉你一声。我一直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了,她、她比你长得俊俏多了,温柔多了……”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花夕拾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
丁雪寻流着泪拼命点头。
“十、十三,不要恨、恨慈炤……”花夕拾紧紧抓住丁雪寻的手,眼里全是恋恋不舍,他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艰难地转头看向一直呆若木鸡的田三爷,轻声呼道:“慈炤……”
田三爷心头狠狠一震,整个人陡然清醒过来,用力格开按住他的染阿大,扑上前抓住花夕拾的手,颤抖着声音道:“夕拾。我在。”
“给十三休、休书……我一生没求过你什么。只、只这一件……”花夕拾的嘴角染满鲜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夕拾,你不能死!”田三爷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抱着花夕拾。悔恨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夕拾,我悔恨不及!”
田三爷心痛如绞。一生唯一的挚友,无论何时何地永远站在他身边的挚友,对他不离不弃,情如手足,亦师亦友,亦兄亦弟,却要惨死在他眼前,而且还是他亲手杀死的他。叫他情何以堪?
到死,夕拾依然念念不忘他的处境,叫雪儿不要恨他!因为夕拾清楚知道,雪儿的恨意会彻底毁掉他。
田三爷伸手抹了一把泪,只感觉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慢慢流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眼前这个女子,也不是自己的生命,更不是父母宗族,不是江山社稷国仇家恨,而是眼前这个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支持着他的挚友。
看着花夕拾的生命在慢慢流走,丁雪寻也是悲痛欲绝,悲泣出声,“花大哥,你一定要撑着!你不能死。”
山脚下,一辆马车在飞快地疾驰。看见熟悉的小径,车里面无表情的男子急切地一跃而起,施展生平最快的轻功掠上山。
已经足足四日没有见过她了。天知道,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想着相见的这一刻。虽然每日两人都在互通信件,可都是他说的多,寻儿说的少,开始两天还好,每日都能候到她的佳音,这两天她干脆一个字也不回了。
植摩天一路上心急如焚,心中害怕寻儿出事了。可若是寻儿出事了,冷阿二等人不可能不通知他,饶是这样想着,一颗心再也淡定不下来,急急处理了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路上换了多少辆马车他都记不清了。
植摩天飞身进了揽月阁,里头空无一人。进了望月轩,里头也无人影。呼唤冷阿二,无人回应。呼唤染阿大,也无人影。
“夫人呢?”植摩天寒着脸问听到声音赶过来的寒玉。
寒玉一怔,“夫人一直在揽月阁。”
植摩天脸色一沉,身子一掠,已经站在冷阿二的屋子里,冷阿二睡得象个死猪一样,还香甜地发出轻微的鼻鼾。
千年醉!
植摩天伸手点了下冷阿二的穴位,冷阿二就醒了过来。
冷阿二一睁开眼就见脸色沉青的掌门站在面前,心中顿时大惊。
“夫人呢?”植摩天的声音冰寒入骨。
夫人?
冷阿二脑中轰一声响,急声道:“掌门速去,夫人去赴约了。”
赴约?植摩天接过冷阿二递过来的纸条,掠了一眼,身子一闪已经不见人影。
“掌门等等属下!”冷阿二顾不得头晕目眩,也急急掠出屋子。
植摩天远远便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丁雪寻,见她还安好,一颗高高提起、慌乱不安的心总算归于原地。
“寻儿?”植摩天身子还未站定,就将她拉入怀中,一颗扑腾乱跳的心总算踏实了。
丁雪寻只觉身子被人一拉,已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抬起泪眼,透过泪雾见植摩天沉着脸,蹙着眉头看着她。
“天,你快救救花大哥,他就要死了。”丁雪寻反握着植摩天的手,满脸悲伤地急声道。
她脸色惨白,悲痛欲绝,整个人虚弱得快要倒下去。看着这样的丁雪寻,植摩天脑中一片空白,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伤心欲绝。
就是他中毒那次,也没见她悲伤成这样。更没有……将他搂得那么紧!
植摩天心头泛起无边的醋意,擦干丁雪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寻儿,你没事就好。我们走!”
“不,你救救花大哥!他是为救我而死。我求你救救他。”丁雪寻脸色惨白,声音哽咽。一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为了救自己惨死在眼前,她就悲伤得象被人在心窝上捅了一刀。
“我凭什么要救他?”植摩天冷冷督了花夕拾一眼,在丁雪寻充满企盼的眸光下,动了动唇终于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
“植摩天,我求求你救他!”丁雪寻苦苦哀求着他。这天下能救花大哥的人,或许只有医术精湛、精通毒性的植摩天。
植摩天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心中不忍见她泪流满面的悲伤样子,干脆寒着脸闭了眼。
“天,我求求你。”丁雪寻不停地哀求着植摩天。可无论丁雪寻如何哀求植摩天,植摩天就是无动于衷。
一边是快要死掉的花大哥,一边是心肠冷硬如铁的植摩天,丁雪寻只觉得心如止水、万念俱灰。
“植摩天,他是为我而死,求你救救他!”丁雪寻跪倒在植摩天面前。
植摩天霍地睁开眼来,一双黑沉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跪倒在面前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何等的骄傲,他完全知道!如今却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男子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
植摩天满脸冰霜,凝结了寒意的眼角微微地眯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上脸上血色全无的女子。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子,她的脸色竟然苍白成这样子。
“植摩天,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成亲吗?只要你救他,我马上与你成亲!”丁雪寻声泪俱下,抱着植摩天的大腿不断地哀求他。
植摩天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冷沉的眸光慢慢凝聚起冰天雪地的寒意。
这两年来,他想方设法哄她、骗她、蒙她、诱她、甚至求她,她都没有答应与他成亲。如今她却跪在他面前,答应与他成亲,却是为了另一个男子。
她把当他是什么人了?
植摩天冷硬的双唇抿得死死的,眸光寒沉,冷冷盯着她。
“十、十三,我好冷!不、不要再……求他!”花夕拾虚弱地道,他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他只想……再看一眼那张明艳的笑颜。
丁雪寻闭上双眼,一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她不再求植摩天,而是扑到花夕拾面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花大哥,你一定要撑着!我一定能找到精通毒性的人来救你。”丁雪寻哽咽道。
这个世上能救花大哥的人就在眼前,可他铁石心肠,有一颗世上没人能及的冷硬心肠。
“十、十三,没用的。你别伤心!你要记住,不要恨、恨慈炤!也不要内疚,我不是为了救你……我不想看到你和慈炤……自相残杀……”花夕拾抬起冰冷的手,想要擦干丁雪寻脸颊上那颗晶莹的泪珠,就在离丁雪寻脸颊几寸处,手猛地坠下。
“答应我……”花夕拾的声音已微不可闻,但丁雪寻看着他的口型,依稀分辩出那三个字。
答应我!
丁雪寻的心猛地抽痛,泪珠滚滚而下。她执起那只坠在地上的大手,将它紧紧握着贴在她的脸上,去擦干那些汹涌而流的泪珠,却怎么也擦不干。
133。争执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花夕拾的情景,他一身白衣,纵马而来,一脸阳光的笑意:“在下花夕拾,姑娘可是高丽国八王府的千金?”
他说,我信你不是细作。没有原因,就是信你。
他无条件信任她,支持她,不求回报地帮助她。
她被福王世子追杀性命倏关时,他一身染血的白衣,一把破烂的折扇,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下她。然后狠狠地拥抱她,再转身决绝离去。她每每想起那个决绝的身影,心中就一阵难过。
为他难过。
她被囚于深宫,眼看着性命不保时,他却孤注一掷,打算救她出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
她一直知道他心里有她,可为了怕她为难,一直没有诉之于口。直到临死,他还将一颗真心埋藏于心底,甚至告诉她,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那个女子长得比她美得多,温柔得多。
他明明赶来是为了救她,却不想她永远活在内疚中,他告诉她,他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救慈炤。
若是为了救朱慈炤,他大可等植摩天出手时再救也不迟,何必早早就将胸膛迎上来?
丁雪寻抱着花夕拾冷却的身子,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田三爷却象入定了一样,一颗泪一点声息也没有了。只是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那只早已冷透的手,死死地握着。似乎要通过那抹冰凉。一遍遍残忍地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
植摩天的眸光依然锁在丁雪寻的身上,看着哀哀欲绝的丁雪寻。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冷着声音吩咐道:“带夫人走。”
“我自己会走。”丁雪寻起了身,淡漠的声音透着无边的清冷。
植摩天注视着她僵直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
丁雪寻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了无生命气息的花夕拾,泪珠再一次滚滚而下。
植摩天过来掺扶她,她猛地抬眼盯向他,一把推开他一路狂奔起来,恨声道:“植摩天。我恨你!”
植摩天心里钝痛。看着那个因悲伤而狂奔的倩影。面无表情地回头督了花夕拾一眼,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一群乌鸦低低地从林子飞过,凄凄地呜叫着。
田三爷一直抱着那个冷透的身子。一动不动。叶痕鼻子一酸,泪水就流了下来。
他错了!
三爷的命为何这么苦,连最后的一个花夕拾,也离三爷而去了。
“三爷,花公子还是入土为安。”叶痕上前,想接过花夕拾。田三爷却抱起花夕拾,拖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消失在丛林中。
叶痕的泪意再一次涌出来,花公子死了,三爷的心也死了。
丁雪寻回到揽月阁。植摩天想要步入门内,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
植摩天的手举在门上,却如何也敲不下去。脑中全是她跪地苦苦哀求他的情景。
为了另一个男子哀求他。
本来,他看见她悲伤欲绝的神情已经微微动容了,可不知怎的,脑中却出现那一日田三爷来冷血门闹事时,她与花夕拾两人在一旁说话的温馨场面。男子怔怔地看着女子,女子满脸娇羞,目光不好意思地看着男子。他顿时狠下心肠,决定不救。
再说,见血封喉,天下剧毒,就算救,也已经太迟了。
却不想,她竟然跪下来求他!为了另一个男子,答应与他成亲。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在她心中,他又算是什么?
在她心中,这两年多来两人的缠绵恩爱,一日千里的情感,又算什么?
她若命令他怒骂他甚至打他,他心中还好过些,至少她将他当成自己人。她却跪下来哀求他,摆明了心中没有他,不把他当成她的男人,同他离心离德。
植摩天闭上双眼,疲惫地倚在墙上,脑中全是丁雪寻悲痛欲绝的脸。
丁雪寻倚在门边,一闭上双眼全是花夕拾冷却的身子,泪珠滚滚如下。
“你可知道,若不是花大哥,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丁雪寻的声音透开门缝传出去。
“我……”植摩天心中也是惊魂未定,一想到可能躺在地上的是他的寻儿,就忍不住想要毁灭一切。可那张悲痛欲绝的脸总在他面前晃荡,他顿时咬牙切齿道,“若是重来一次,我依然不会救他。”
他也有他的骄傲,一想到他的寻儿竟然为了另一个男子不知将他置于何种位置,他同样想毁灭一切,甚至想毁灭这个女人。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杀手就是杀手,你永远都是个冷血动物。”丁雪寻冷冷的声音又传出来。
植摩天心中一怒,满身的寒意迅速散开来。杀手两个字正正截中心中的伤疤,伤了他卑微敏感的自尊心。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可他却十分在乎心爱的女子如何看他。
“我是冷血,我本来就是个杀手,你让我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去救人,岂不是可笑之极?”植摩天冰冷入骨的声音透过门的那一边传过来。
丁雪寻冷笑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可笑。”
“你是什么意思?”植摩天怒道,充满寒意的眸光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门盯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的意思是让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丁雪寻清清冷冷的声音又传出来。
植摩天目光狠狠一缩,森冷的寒意迅速布满全身。
冷阿二、染阿大心中着实为丁雪寻捏一把冷汗,敢这样和掌门叫板的,恐怕普天之下只有眼前这个女子了。可看看掌门脸上那骇人的寒意,也知道她讨不了好。他们静静屏住气息,等待着掌门可怕的怒气暴发。
植摩天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长长舒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不好受。你先行歇息,我稍后再来找你。”植摩天生怕自己做出让他后悔的事来,说完便飞身离去。
冷阿二、染阿大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听到对方的重重松了一口气。
丁雪寻将自己关在揽月阁内,谁也不见,这一天没有再出来。植摩天过来找她,也不肯开门。寒玉送过来的膳食,原封不动送回去。
植摩天原本怒意冲天,可一想到那张悲痛欲绝的脸,所有的怒气全消了。可寻儿真的不想见他,植摩天无奈叹一口气,他想进入揽月阁的办法多的是,只是,既然她不想见他,他不想勉强她。
第二天,丁雪寻依然不吃不喝,不肯见任何人。
植摩天一筹莫展,也陪着她不吃不喝。他透过窗子,看见她清冷的身影,那个原来还算丰腴的身影,不过才短短两日,已经瘦弱憔悴下去。她静静站在窗前,脸上无悲无喜,却有着说不出的悲伤,看着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植摩天静静站立一会儿,飞身离去,唤来寒玉。
敲门声又响起,寒玉道:“夫人,你开开门。”
“端走。我不饿。”丁雪寻淡淡道。
“夫人,花公子已经下葬了。掌门吩咐属下已经准备好马车,就候在外面。”寒玉的声音又响起。
门吱一声开了。
丁雪寻步出揽月阁,果见一辆豪华崭新的马车候在外面。丁雪寻一言不发,直接上了马车,看到马车的桌几上放满各种各样她喜欢的小吃食,不由得低下头,拿在手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马车稳稳地向前驶去。
丁雪寻吃饱后,静静倚在车上闭目养神,熟悉的寒冷气息包围着她,她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心中却觉得十分安详。
植摩天一直跟在车旁,透过珠帘看到她吃了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到了!”为丁雪寻驾车的是冷血门的一流高手,将马车一直开地墓地旁,停稳后才恭敬地道。
丁雪寻下了马车,入目是一片青郁郁的草地,那个孤清的坟头前,已经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
那个瘦削的影子,与那座坟头一样孤寂清冷,一动不动,也不知站了多久。
丁雪寻鼻子一酸,向前迈步走去。
“雪姐姐,你终于来了。”长平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却知道是谁来了。
雪姐姐!长平还叫她雪姐姐。
丁雪寻心中千回百转,站定在坟前,看着那墓牌上写着:花夕拾之墓五个字,脸色渐渐苍白。
丁雪寻忍不住捂着脸,哽咽道:“长平,你要恨,就恨我吧!”
“为了救你,花大哥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我有什么好恨的?”长平苦涩道,“我是恨,我恨的是,他到死也不给我一丝希望,死了也不留给我一点念想。”
“长平,你知道吗?我宁愿他什么念想也不留给我。活在内疚之中,实在太痛苦了。只要一想到他满身鲜血倒在血泊中……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丁雪寻已经泣不成声。
“雪姐姐,我其实很羡慕你很妒忌你。如果他肯为我而死,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子。”长平道。
长平,你不明白的。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你死去,你不会明白如此沉重的一份情,让人如何承载得起。
“……替我去看看花伯父及伯母。”丁雪寻道,她实在无颜再见二老。
134。你不配
长平哀哀道:“我已经去看过他们了。白头人送黑头人,人生最悲痛的事莫过于此。哀莫大于心死,上一次送走月浓,花伯母已经去了半条命,这次又送走花大哥,花伯母或许挺不过这一关了。”
“你说什么?”丁雪寻猛地抬眼看着长平,“月浓她……”
长平抬起眼来看她,脸上是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与月浓交好,花大哥怕你伤心难过,果然没有告诉你。月浓……在城破当日生产,因兵荒马乱找不到稳婆难产而死,一尸三命。”
“她为何不听我的劝告?我告诉过她,要她避走江南远离京城的。”丁雪寻的泪水忍不住再次滚滚而下,想不到可人伶俐的花月浓,竟然离去已经二年多了。
花夕拾瞒得她好苦,正如长平所说,他不想她伤心难过,所以才会告诉她,月浓是两个可爱孩子的幸福母亲。
好一个用心良苦!
丁雪寻悲伤不已,或许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象花夕拾那样无条件对她好的人了。
“告诉你这个,也不知花大哥会不会怪我。”长平涩声道。她瘦削的双肩,苍桑的容颜,在此刻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丁雪寻擦干泪水,凝视着长平:“你过得还好吗?”
或是刻意回避,或是并不愿多谈,长平凉凉地笑了笑,轻声道:“昨日,我听到花大哥的死讯后。就答应多尔滚,与父皇为我选的驸马周世显大婚。”
长平短短的一句话,却历尽了千山万水的苍海桑田。丁雪寻深刻体会到,长平对花夕拾执着的爱。并没有因为凤台选婿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幽远绵长。她怀着一份执着一路走来,走到爱的尽头,却是眼前这座坟墓。所以她听到这个令人伤心的消息时,觉得这份无望的爱应该落幕收场了,就选择了嫁给别人。可是嫁人依然没有使这份爱停止,依然更加冗长。正好应了那句伤情的情诗: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丁雪寻心中叹息,长平与周世显大婚之后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死时还带着五个月的身孕。她虽然在城破之日救了长平。却依然无法改变她悲惨凄凉的命运。
“长平。如果不愿意。又何必勉强自己?”丁雪寻一直对长平有种说不出的情谊,试图说服长平,“你毕竟是一介女子。就算流着大明皇室的血脉,清帝也不会将你如何。”
如果没有清朝的大婚,长平是不是不会在花一样的年龄郁郁而终?
长平苦笑道:“心爱的男子死了,嫁给谁都一样。再说嫁给周世显,也让心还系着大明的子民放弃心里的执念,归顺大清好好生活下去,这也是我这个亡国公主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丁雪寻想想不再劝了,长平或许是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都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要走。作为一个亡国公主。或许这是她的责任及使命。
“雪姐姐,你爱那个人吗?”长平凝视着丁雪寻问道,“你真的不曾爱过三哥吗?”
那个人的名字,她们都没有宣之于口。
丁雪寻望着茫茫的草地,苦笑道:“我对他的爱,不比你对花大哥的少。”
“雪姐姐,我祝福你。”长平叹了口气,真诚地道。
“谢谢你,长平!”丁雪寻劝道,“凡事要想开些,做人开心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多想想快乐的事情,或许日子会好过些。”
长平点点头,一声不吭。
丁雪寻知道,任何安慰的语言,对饱经世变的长平来说,已经失去应有的意义了。除非历史可以重来,否则她悲凉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慰藉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清风呼呼拂过,昔日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此刻却相对无语。
长平恋恋不舍看了坟头一眼,声音苦涩,“花大哥一定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我走了。雪姐姐,你保重!”
“你也一定要保重!”丁雪寻难掩悲伤,或许这一辈子,这次是最后一次见长平了。
长平转过身,飘然离去。
丁雪寻忍不住回身,定定瞧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只一眼便立即转过身来,不忍再看那个瘦弱的背影身后的悲凉苍桑。
丁雪寻静静凝视着坟头,心中默默道:“花大哥,你喜欢这里吗?若你寂寞,我会常常来陪你说话的。”
一阵清风拂过,坟边不知名的小草随风欢快地摇曳起来。
一个布衣男子僵直的身子缓缓步入草地。
倚在一棵大树后的植摩天霍地睁开眼来,冷冷地盯着那个男子,强忍住冲动,不让手中的石子脱手飞出去。
男子浑然未觉周围的危险气息,一步步向坟前走去。
植摩天的唇角不屑地扯了下,不用他出手,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子活得已经行尸走肉,只怕比杀了他还好得多。
这个男子,已经被彻底打倒了,再也伤害不了他的寻儿了。
丁雪寻俯下身子,用颤抖的小手缓缓抚摸着墓碑上的大字:花夕拾之墓。
旁边是一行小字:挚友朱慈炤立。
丁雪寻眸光睹到这行小字,心中顿时大怒,她使尽全力要将这个小墓碑挖出来,可墓碑埋得很深,一时竟然无法拔起。
植摩天的右脚微不可见动了下,又生生忍住走上前来帮忙的冲动。待睹见丁雪寻白嫩的手因用力过度渗出血丝来,心中忍不住一阵绞痛。
站在丁雪寻身后不远处的男子呼吸沉重起来,喉间发出一阵异样的响声,分不清是悲还是泣。
丁雪寻不顾手上渗出的鲜血,使劲拔出墓碑扔到一边去,自己亲手写了一块墓碑埋入地下。
兄长花夕拾之墓。
旁边的一行小字是:舍妹丁雪寻立。
植摩天的目光落在那块染着她的鲜血的墓碑上,目光轻轻掠过“兄长”二字,他知道这一次,真的是他做错了。
“你没资格为花大哥立碑,你不配!”丁雪寻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男子道。
“雪儿……”那男子带着颤意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没有比这更令人残忍的了,他连为夕拾立墓碑的资格也没有。
正如她所说,他不配!
“朱慈炤,我不会原谅你的。”丁雪寻恨声道。
“雪儿,你杀了我吧!”田三爷低低道。
“杀了你?我答应过花大哥不会恨你的,我一定会做到。但我不恨你,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丁雪寻冷冷道,声音哽咽起来,“再说杀了你又如何,花大哥也不会复活。”
田三爷忍不住走上前要扶住她,大手却在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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