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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小娘子-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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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梨心说合着我就是个给你垫底解闷的啊!你还是赶紧嫁人去吧!
  当天晚上,皇帝没来六格院。雪梨在打算更衣歇息之前到院门口扫了一眼,看见紫宸殿寝殿那边还灯火通明着,估摸着他可能今晚是睡不了了。
  “子时的时候若陛下还没睡,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去吧。连着蜜饯果脯一起,陛下明白的。”雪梨望着那边的灯火,一边吩咐豆沙一边撇嘴。
  他肯定心情挺不好的。雪梨叹口气,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自己早些时候做的安排,一边心虚一边觉得应该是没错的。
  他不打算去见太后,她便只能跟他一心,那就不能让他的孩子绕过他去见太后。让各处都盯死了应该就没事了,她及时能知情就能去问问他的意思,总好过长乐宫强行带阿沅去见了再给他添堵。
  “啊……”雪梨捂嘴扯了个打哈欠转身回屋。
  房里,阿杳阿沅都可高兴啦!
  打从娘怀孕,原本还偶尔会睡在紫宸殿的父皇就会每天都过来,弄得他们都好几个月没跟娘一起睡过了!
  一提这个阿杳就生气!前阵子有一回都半夜了,父皇还没过来,她又正好做噩梦醒了,就跑过来蹭到娘这里一起睡——结果到了后半夜!父皇来了!二话不说抱起她就把她送回屋去了!
  还笑容满面地哄她说阿杳你乖啊,你娘怀着孕呢你不能踹她。
  阿杳很不服气!她现在睡觉乖着呢,才不会踹到娘!
  是以这会儿,听说父皇今晚不过来的阿杳趴在榻上愉快地划拉着手脚,像只小青蛙似的。阿沅看了一会儿之后,一头栽倒和姐姐一起趴着划拉,雪梨坐在妆台前一边让蜜枣给她梳头一边从镜子里看他们,看得直笑:“快别闹了,玩兴奋了一会儿睡不着。”
  “知道啦!”阿杳答应之后就翻过身来乖乖躺着了,阿沅就没这么乖了,继续趴在榻上折腾。有时还踢踢腿,烦得在榻底下卧着想睡的鱼香睡不着。
  雪梨从镜子里一瞪阿沅但暂且没管,待得一头青丝都梳顺了,才凶巴巴地走到榻边,一巴掌拍在阿沅扭动的小屁股上:“不听话!不让你在娘屋里睡了哦!”
  阿沅含着手指看着她咯咯笑,她仍板着脸瞪着。瞪了一会儿之后阿沅脸上的笑意滞了,她正心里一颤怕他哭,他一翻身从榻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额头:“不生气,不生气哦!”
  雪梨:“……”天啊这明摆着是跟陛下学的!
  她心里一片凄然,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提醒陛下一声——日后打情骂俏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了!
  阿杳现下已经大些了还好,阿沅可正是喜欢模仿大人做事的时候!
  陛下,您的雄才大略阴谋阳谋您儿子暂没学着,怎么调戏姑娘他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啊!
  。
  长乐宫里,又熬了好几日的谢晗感到身心俱疲。
  
  在过去的数年里,他总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却从没有哪次像如今这样让他痛苦过。
  这两日,母后清醒的时候稍微多了些。有时是连贯的两三个时辰,有时则是断断续续的。但每一次,她都会看着他说:“去请你皇兄来,还有阿测和阿沅,哀家要见他们。”
  是以几日来,阿测见了太后好多次,后来索性跟他一起住在了这里。但皇兄……他真的劝不动,更别提皇长子。
  他自己走不开,但他差人去过六格院的。丁香和张康都去过,回来只说六格院那边盯得很紧,阮娘子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过来,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晗心里直蹿火,却又不能去跟雪梨发脾气,只好硬生生忍着。而从昨晚开始,母后着人备笔墨纸砚了。
  她手上已没有什么力气了,却又不肯让他帮着写。他只好退得远远地看着,私底下禁不住哭了好几回。
  ——这太痛苦了,母后显然已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写东西时身子都不能坐正,她又不让旁人在身边留着,就歪歪斜斜地倚在榻上写。
  她写上几个字便要歇上好一会儿。有时候,写着写着眼皮便坠下来,却又强撑着睁开来继续。谢晗看到母亲每次提笔蘸墨时眉头都蹙得极紧,眉心里蕴满了病痛带来的苦痛,可她还是在继续写着……
  谢晗猜想,那是写给皇兄的东西。皇兄不肯过来,她就只好这样写给他了。
  他拦不住,拦不住任何一方的一意孤行。被夹在中间,就像是一支撑在巨石与地面间的树杈,每一瞬都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压死。
  此番又过了好久,太后搁下笔,睡过去了。
  谢晗赶紧上前把她刚写的东西收拾好,以免她一会儿犯着病醒来信手撕了还要重写。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好几页纸都湿着,张惶地抬头一看,才注意到母亲脸上挂着泪痕。
  他心里一阵慌乱,一边避着不看内容,一边手上迅速翻着。终于找到了写着称呼的那一页,右侧最初的四个字是:吾儿阿昭。
  果然是给皇兄的。
  谢晗心中一阵酸涩,将这几页纸折齐了收进袖中,决定再往紫宸殿去一回。
  他踏出寝殿,正在侧殿里歇着的阿测跑过来,伸手要他抱:“父王。”
  “……阿测。”谢晗轻一喟,没有抱他,只蹲下身子跟他说,“你乖乖在这儿等着,父王去找你皇伯伯一趟。”
  “好。”阿测点点头应下,谢晗又站起身继续往外走。
  天已经黑了,但仍能看出是阴天。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若努力去看,则能看出色泽淡淡的灰暗云团。
  不知是不是这些天都是这样灰着,谢晗已经很久没心思在意这个了。他一路走得浑浑噩噩,宫人们显也都知道他近来心情不佳,避让行礼时连声音都很小。
  他走到紫宸殿的时候,殿里的灯火还亮着,可门口的宦官却告诉他说:“陛下已歇息了。”
  “滚。”谢晗扫了他一眼便提步进了殿门,自有宫人还想上前挡他,只与他冷若寒冰的目光一触便不得不退下了。
  陛下本也没说要强将七殿下拦住,只是他们看陛下近来多有不快才在这里挡七殿下的。但若真惹恼了七殿下,对他们也绝无好处。
  谢晗迈进内殿殿门,驻足看去:“皇兄。”
  皇帝搁下笔,一喟。谢晗将手里的东西呈了过去:“这是……这是母后写给皇兄的,似是还没写完。我看她睡了,就先拿过来给皇兄看看。”
  皇帝没说话,将那几页纸笺接过,心中自然明白七弟心里的焦灼。
  七弟和他到底是不一样的。七弟纵使这几年也常和太后较劲,但之前终究还有数年的母子情分。可他……
  他也不知自己该说有还是没有。只是现下身在皇位上,他自知不去见太后为好。他不能让旁人觉得他还念着与太后的情分,若不然,曲家难免从中读出些许希望,到时候他们再做些什么斡旋安排,此事便更加麻烦了。
  一壁在心中盘算着轻重,他一壁读起了母后写的东西。
  竟是亲自向他道歉了。
  信中的内容有些乱,许多地方前言不搭后语,似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的。从他出生开始一句句往下写着,有些是他知道的,亦有许多是他不知道的。
  有一段的笔触犹犹豫豫,说的是二十五年前后宫中的种种斗争。在最后,母亲到底承认了,因为那阵子的事情,她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没能把他当儿子看。
  他仍是不太懂母后的这种想法,母后说那时的日子太难了,后来境况好转之后,她便觉得所有和那时有关的人和事、物皆是不堪的。
  那时与她斗的嫔妃被她收拾掉了、嫔妃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她收拾掉了,连她自己身边亲近的宫人都直接换了一批……但只有他,他是皇长子,她不能对他做任何事情。
  所以她把他塞给了当时的太后。
  谢昭读得心里五味杂陈,之后再读到表示愧疚的部分,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母后说,打从病了、疯了之后,许多事情反倒看得更清楚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的这些刻薄狠毒,是她错了。
  ——这般认错的情况,在数年前,谢昭还是想象过的。
  那时他想的是,自己有一天可以足够强大、足够好,让她不得不承认更看重七弟是她错了。可时至今日,他心里竟已连半丝半毫的波澜都起不来。
  她承不承认是她错了,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她是否认可他是个好皇帝,于他而言也不重要了。
  他将尚未读完的信放在桌上,看向谢晗:“你回去吧。”
  “皇兄!”谢晗眉头紧锁,到了嘴边的劝语在扫见他的淡漠时又狠狠咽下,改口只说,“皇兄能不能让皇长子……”
  “不能。”皇帝平淡地睇着他,静了会儿道,“阿沅已经睡了,别扰他。”
  谢晗一阵沉默后长揖告退,谢昭自顾自地又坐了须臾,也起身往外走。
  。
  天确实已很晚了,六格院里安安静静的。目光穿过月门能看到两旁的侧院里还有灯亮着,想是有宫人还没睡,但正院这里,已经一片漆黑了。
  正值夜的豆沙和杏仁见过礼后即刻要掌灯,皇帝抬手制止了,低声吩咐她们点个小烛台放进屋里便好,而后先行走了进去。
  正值阴天,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直至烛台送进来,他才借着光亮走到榻边,低头一瞧,母子三人都在榻上。
  阿杳睡在当中,雪梨则只在榻边睡着窄窄一条,阿沅……阿沅滚到阿杳脚下去了,和阿杳睡得脚对脚,头则在床榻那边。
  这小子忒不老实了。
  他哑笑着想把他抱起来放正,刚一伸手,广袖一撩倒把雪梨蹭醒了。
  雪梨睁睁眼,光线太暗,她愣是看了半天才看出面前确实有人:“陛下?”
  她把阿杳往里推了推,自己也往里躺了些。皇帝便得以躺到她身边,一语不发地揽住她,过了会儿,才察觉到她好像在屏息。
  “怎么了?”他轻声问她。
  她明眸望着他:“陛下怎么了?”
  黑暗中,他静静的一声叹。
  他也说不出现下究竟是怎样的心绪,似乎并不在意太后的病情,又似乎有那么点难言的哀伤。总之……就是心里有一些发空,像是有要紧的一块正行将离去。
  她忽地伸手推了推他,他一怔。
  “走……我们去南厢。”她打着哈欠,手一撑他的胸口坐起来,压音又说,“我陪陛下待一会儿,别吵着孩子们睡觉。”
  他点点头,二人就一同下了榻。
  雪梨挺着肚子拿着烛台还小碎步跑得挺利索,谢昭低头一看急了:“穿上鞋!”
  “没几步路!”她说着已迈过门槛穿过堂屋,再一迈就到那边的厢房了。
  他沉着脸跟着她进去的时候,她已翻到榻上去盘坐着,抱着枕头笑嘻嘻地望着他。
  这小模样……
  谢昭站在榻前抱臂冷睇着她,想再就她不穿鞋就跑的事说她两句,她先一步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坐嘛官人,奴家错了行不行?”
  谢昭额上青筋暴起!
  方才的沉郁还在心头未散,又被她这样子弄得难免想笑。他这心绪复杂的,都快复杂成过年时刚出锅的排叉了。
  她还接着拽他:“坐嘛坐嘛,有什么不高兴的跟我说……你饿不饿?饿了我给你做吃的去!今晚我自己做了个酸菜肉丝米线,清爽味美!”
  南屋的一扇窗并未关紧,她娇滴滴的声音一直飘出去。
  窗外的墙根下,豆沙听得直打了个寒噤,然后就笑,低低打趣说:“真够腻歪的!”
  她被拨到阮娘子身边的时候,阮娘子还只是个御膳房的宫女呢。这几年下来,豆沙清晰地感觉出雪梨越来越能拿住事,只不过一到陛下跟前吧……就这样!
  豆沙听着里头的动静笑了阮娘子好一会儿,末了觉得自己得进屋守着皇子帝姬去——看样子阮娘子今晚是要这么跟陛下赖着了,那边小孩子得有人看着,不然滚下去摔着就糟了。
  她走了两步,却见一同当值的杏仁没动。
  “……杏仁?杏仁!”她连唤了两声,杏仁才回过神来,望一望眼前半开的窗,扭过头来跟她进屋。
  ?

☆、第160章 生死

?  十月末,皇帝的二十六岁生辰刚过两日,长乐宫中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哀伤。
  皇太后曲氏昏迷着,她睁不开眼,但也能隐约听见御医说的话。
  御医叹着气说,此番大抵是不行了,现下只是用参汤再提一口气。
  身边有几许哭声,有宫女宦官的,还有谢晗的。
  长长地缓了几口气后,皇太后勉强挣了眼:“阿晗……”
  “母后。”谢晗赶忙上前,跪到榻边静听吩咐。
  皇太后复缓了缓气:“你皇兄……”
  “已差人去紫宸殿回话了!”谢晗眼中泪如雨下。他的心突突跳着,每一次都击出许多不安:差人去紫宸殿回话了是不假,但皇兄会不会来,他不知道。
  皇太后一声长叹,阖上双眼,心底说不出的自嘲。
  谢昭,她的长子,她也不知还能不能把他看做“儿子”。不过……罢了,纵是不能,也是她自己一手酿成的。
  她已经为这个愧悔许久了。最初时,她满心的希望,觉得这一切都还能挽回,时至今日,终于不得不放弃了。
  仔细想来,那时满心的希望,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知子莫如娘。她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到底还是了解他的。他早已是大齐的皇帝,他的一举一动,皆是以大局考虑的。
  屈指算来,这也是她逼的。
  他曾经也是天真满面——如同他的儿子谢沅一样,眼底清澈、笑意无邪地在她榻上爬着。但那时,是她……是她自己对他满心的厌恶,连多看他一眼也不肯,太后有意让他们母子亲近,她却每次都只留他一刻,便立即让人把他送回去。
  转眼间,过了二十多年了。她细细回想自己有多少日子是真的把这个儿子当儿子看的……竟然想不出什么。
  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视他为眼中刺。尤其是在谢晗出生以后,她总觉得只有谢晗才是她的儿子。偏生先帝器重长子,她无数次地为此切齿,觉得谢昭如是夭折了就好了。
  那么穷凶极恶的想法……现下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她好像真的忘了,那也是她生出来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实在是伤他太久了。
  那些御令卫的死她都是知道的。她明明知道那些都是他的亲信,也知道下这般狠手的是自己的兄长。她这个当太后的,明明一句话就能把兄长拦下来——只要让兄长知道她这个妹妹也是站在皇帝那边的,就够了。可她没有,她冷眼旁观了许多年,甚至在听说他们死状的时候有过快意……
  她觉得,那时她一定是疯了。
  “殿下。”张康疾步入了殿,在谢晗耳畔禀话,“圣驾已至殿外,但……”
  他小心地看了看太后,将声音压得更低:“陛下似没有进来的意思。”
  “我去请……”谢晗说着就要起身出去,衣袖忽被一拽。
  他愕然回头,是皇太后紧紧攥着他。
  “算了。”皇太后一声轻笑,心底正涌现的想法与现下的情况撞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已,“不必去了,他顾虑多,逼他无用。”
  “母后……”谢晗抹了把眼泪,却听得身后一阵惊问圣安的声音。
  他猛回过头,寝殿门口的一道珠帘外,兄长的身影清晰可见。
  “皇兄。”谢晗心下一喜,“皇兄请快进来,母后她……”
  他的话突然停了,那身影纹丝不动的样子让他惧意又生。
  榻上,皇太后眼底一片黯淡。
  他到底是不肯进来的。到了外殿,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连长乐宫的门都没进,指责他不孝。
  ——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清楚他的心思,也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皇太后无声地喟叹,慢慢地将头转向墙壁。
  皇帝站在帘外长久的沉默。
  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实在太狠,可他实在不能容忍自己迈过这道门槛。
  因为她而死的人,太多了。
  一个又一个御令卫死在曲家豢养的刺客手里,他至今都记得那个被刺瞎双目后仍撑着赶回北镇抚司禀事、而后自尽身亡的御令卫……
  正值英年、一身武艺,如不是满心的绝望,他断不会这样死去的。
  是曲家,是曲家让他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亮。谢昭清楚,他们绝不是没本事杀了他,而是故意让他这样生不如死的回来,然后再死给他看。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还有陆勇……
  御令卫中,除了卫忱,便是陆勇和他最亲近了。陆勇成婚在当时还是个大事,谢昭虽未能去,但也备了厚礼。
  后来他听卫忱说:“得亏陛下没去,喝瘫了几十号人。我直接让他们在陆府醒酒了,不然让外人知道御令卫千户以上的官员现下都大醉着还了得?正好趁这时闹事!”
  那时的种种玩笑历历在目,然而那么快,陆勇夫妇皆命丧黄泉。
  他记得的,自己在何皎面前许诺会照顾好阿杳,还许诺说,要把杀陆勇的罪魁祸首挫骨扬灰。
  那罪魁祸首,纵使说不上是母后,也必定是舅舅,而母后至少是知情的。
  谢昭心绪翻覆地想着,脚狠狠定在门槛外。
  “皇兄!”谢晗有些急了。他就在榻边,能分明地感觉到母亲每一声呼吸都比上一声更弱。
  “皇兄您进来啊!”谢晗怒喊道。
  皇帝足下未移,眼皮稍抬看向榻上的人,被弟弟的喊声激得想叫一声母后,却每每这心思一起,就有数张已离世许久的面孔在眼前划着,隔在他们之间。
  心,到底不是一日便冷下来的。已经太久了,他当真迈不过去!
  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良久,终闻殿中宫女一叠声的:“太后?太后!”
  “母后!”谢晗的声音也灌入耳中,皇帝的目光无力地挪了挪,看到母后攥着七弟衣袖的手松开了。
  “母后……”他紧抿的薄唇终于松开,“儿子不孝。”
  殿内殿外哭声一片,皇帝缄默不言地驻足良久后转身离开。
  陈冀江半步不敢远离地紧紧跟着,听到陛下虚弱无力地吩咐:“着礼部料理入葬事宜,即起百日国丧,宫中与各亲王府守孝三年,孙辈守孝一年,旁系守孝五个月。”
  “诺。”陈冀江赶忙应下,递了个眼色让徐世水上前跟着,自己亲自传话去了。
  旨传出去后还得让御前先把孝都穿上,这个头必须是他们来领、后宫和宫外的在跟上。
  。
  六格院,雪梨一听到丧钟敲响,立刻就让上上下下都披麻戴孝了。
  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白色或者微黄的粗麻孝衣穿在外面,里面的襦裙则换成素色便可,料子倒可以舒服些。
  颜色艳丽的绣纹、珠钗皆是不能用的,雪梨便索性穿了一身从上襦衣领到齐胸裙裙角都只是白色的,给阿杳的那一身倒是裙头上还有点浅蓝色的小绣花。
  阿杳还挺开心,照着镜子觉得自己一身白很好看,雪梨赶紧跟她说:“奶奶去世了,父皇很伤心哦,你别在你父皇面前蹦蹦跳跳的,知道吗?”
  “嗯,我知道!”阿杳认真点点头,转身又把同样的话叮嘱了弟弟一遍。姐弟俩一起出了房门一瞧,才发现院子里每个人都穿得白白的。
  阿沅想,父皇一定是特别伤心的,不然他才不会管旁人穿什么呢!
  虽则叮嘱完了孩子,但傍晚皇帝来时,雪梨还是蕴着微笑迎出去的——这大半日宫里一定上上下下都是哭丧着脸的,她还是让他看个笑脸为好。再说,她和太后之前的不快他也比谁都清楚,这会儿让她装大恸作悲伤……太假啦!
  她本身也只是有点唏嘘而已,给他看真实的一面就是了,做戏什么的她本来也不拿手。
  到了院中,她屈膝一福,皇帝伸手一挡便揽着她往屋里走。
  雪梨抬头看看,见他黑着张脸疲惫分明,落座后便倚到了他肩头:“陛下节哀。”
  他点点头,短怔了一会儿才看向她,道:“惠妃借着为太后祈福的由头,正式请旨出宫修行了。”
  “……啊?”雪梨一愣,谢昭这才想起来先前惠妃提要出宫的事的时候,他正烦心事多,忘了跟她说了。
  他简练地解释了几句之后,雪梨就傻眼了:“那……”
  她这儿酝酿着该为太后离世的事安慰安慰他呢,结果他冷不丁地扔出这么个大消息,她一下就把太后给忘了……
  满脑子都是:“陛下您您您这意思……是要我管后宫啊?!”
  不然这时候跟她提这个干什么?!
  “……”谢昭被她舌头打结的反应搞得有点想笑,抬手摸摸她的额头以示安慰,“不急。守孝时我不能大婚立后,所以……”
  “呼!”雪梨重重的舒气声不能更明显。
  这样好这样好,守孝三年呢!起码还能轻松三年,三年后怎么着……那再说吧!
  谢昭眉心一跳,看她为这个高兴就很想收拾她——他可是把这个看做守孝时最无奈的事来着,见她这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真是……
  他啧啧嘴,续言说:“所以立后只好晚些,但许多事你可以先担着。太后的梓宫停在长乐宫,近日内外命妇都要去哭灵,你以儿媳的身份守着去?”
  雪梨脑中一懵浑身颤抖!
  虽然这是个问句吧,可他这么说了,哪由得她说不去?心乱跳着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抚着肚子望着他,眼中雾气萦绕。羽睫扑簌簌地眨了几下后就沾上了泪水,她艰难地咬着下唇,一脸的可怜:“陛下我……”
  我肚子都这么大了!守灵实在好难!
  谢昭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原有心想把她欺负哭,这么一瞧又不忍心了。
  “好了好了。”他揽着她拍拍肩,“不去啊,哪儿都不去。你好好地在这儿安胎就是,别的事跟你没关系。”
  这还差不多……
  雪梨就势伏到他怀里抽抽搭搭,少顷心里还真有点小难过了。大抵是被太后去世后宫中上下的气氛带的,外加孕中多思。
  打这之后的日子里总会弥漫点小悲戚。不过,皇帝到六格院的时候反倒多了,据说是因为国丧期有些不要紧的政务就要延后,朝臣们自觉留出大把的时间让他去“追思”,所以他反倒难得清闲。
  但是他倒也真是还有点难过就是了,笑的时候挺少。偏这会儿雪梨逗他笑也不合适,就陪着他一起安安静静的,体会寒冬的一点一滴。
  在最初的二十七日里,一切红色都是禁止的,连批奏章的朱批都要改成蓝批,于是他新给阿杳写的几张字帖也都是蓝色的。
  阿杳写着不顺手,这天一看父皇又在给她写字帖,立刻跑到榻边找雪梨求助,声音压得低低的:“娘!能不能……能不能先别让父皇给我写字帖了?蓝色的拿黑笔描,写久了就看不出颜色不同、也不知自己写得好不好了,而且眼睛痛!”
  雪梨感受着耳边轻轻微微的热气,看她说完之后就赖在自己肩头一脸期待自是不想让她失望。抬眸瞧了瞧正在认真写字帖的皇帝,雪梨向阿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了榻一步步走到皇帝身后。
  双手往他肩上一搭,势力均匀:“陛下歇歇嘛!”
  谢昭:“……”她近来好像酷爱用这娇娇软软的口气说话,总能让他浑身一酥。
  他搁下笔抓住她正给他捏肩的手,笑着把她拉过来按坐到膝上,一睃阿杳:“我听见了。”
  雪梨和阿杳:“……”
  谢昭用一副“你居然为了帮她不惜用美人计来勾引我”的复杂目光睇了她半天,睇得她只好赔笑:“我觉得阿杳的话也对……”
  “嘁。”皇帝微一翻眼皮,信手摸上她的小腹,附耳听了听动静,舒气,“罢了,都歇歇,出去走走。”
  他近来心里确实压得很。但仔细想想,他原是习惯于自己闷着情绪的,近几年是被她惯得“娇气”了。
  现下心情不佳时若看不到她,他就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觉得什么都好、什么难题都能过去。
  。
  雪梨连带阿杳和阿沅的生辰,都是在百日国丧里过的,一切从简,只在六格院里小贺了一下。
  阿沅生日过去不足半个月的深夜,雪梨要生了!
  谢昭在她身边来着,二人相拥而眠,睡着睡着他手一挪,觉得褥子湿了一大片。
  头一个反应是阿沅尿床了,再一回神想起来:不对!今天阿沅没睡这儿!
  谢昭一下就清醒了,惊坐起身叫人进来,彼时雪梨还睡得正实在,听得一阵混乱嫌吵就将被子一拽捂住了头。
  皇帝慌慌张张穿好鞋后站起身回头一看也是傻了:你个呆梨,你羊水都破了知道吗?!
  他也懒得把她叫醒跟她解释,叫了几个力气大的宫女宦官进来直接把人抬去备在南院的产房。这么一折腾,雪梨可算清醒了,后背刚落到那边的榻上就问:“我……我要生了?!”
  话音未落,腹间一阵搐痛传来,算是答了她这问题。
  谢昭攥着她的手:“没事,御医和产婆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冷静极了,平日里见他这样,她就是再慌也能静下来。这会儿却是更加害怕。
  她握着他不放:“会不会死?有没有、有没有可能不是双生胎,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的话就不会那么累了!
  这几个月来雪梨都在努力不去想怀双生胎的事,她真的一想就害怕啊!
  谢昭看看她的肚子,却没法蒙她说“也有可能不是双生”——肚子大得太明显了!比怀阿沅那会儿大多了!他这会儿糊弄她有什么用?一会儿不还得知道……
  是以御医和产婆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榻上一派十分纠结的场景。
  阮娘子躺在榻上,借着一阵比一阵明显的痛感一个劲地问:“有可能只是一个吧?双生子哪有那么好怀上!”
  陛下坐在榻边闷着头一声不吭,倒是一会儿摸摸阮娘子的手、一会儿摸摸阮娘子的额头,也不知是安慰呢还是擦汗呢。
  几人傻愣了一会儿,赶紧上前去把陛下请走。
  皇帝一起身,雪梨就急了:“陛陛……陛下您别走!”
  她鼻子一酸都要哭出来了。上回生阿沅那是知道他已经去上朝了来不了,她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不在而觉得委屈。
  可这回、这回他都来了!竟不打算陪着她熬过这最痛苦的几个时辰吗?!
  她不肯松手,旁边的产婆急了:“娘子您别闹!陛下在这儿坐着我们没地方帮您接生!”
  ……哦。
  是因为这个吗???
  雪梨一脸呆滞地松开皇帝,几人一上前立刻把他隔在了一道人墙外。
  陈冀江刚到陛下身边,原想禀一句“产房血气重,陛下请出去等吧”来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皇帝隔着前面的人跟阮娘子说:“梨子你别怕、别怕!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害怕就喊便是了。”
  陈冀江一听,把话咽了。
  产房血气重不重那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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