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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小娘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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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挑出一点儿药膏,雪梨捋起袖子,将药小心地涂在伤处。薄薄的一层涂过去,舒适的清凉感随着指尖的移动蔓延开来,伤略重的地方也只是有清浅的微刺感,算不上不适。
  指挥使说:“你这伤,应该明天就好了。”
  ……这么管用?!
  雪梨惊喜了一瞬,继而立刻想到那日一同受罚的女官们。
  女官们伤得比她们重,太医院能给宫女用的药又太少、太一般,好几人这些日子一直发着烧,她们私底下都担心这么熬下去会把命熬没了。
  可是,听指挥使刚才的话,这药似是价值不菲的样子。雪梨想救人,但又觉得自己跟指挥使并不怎么熟,不好开口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指挥使看她低着头,小脸上时晴时阴地变了半晌也不说话,皱皱眉头:“怎么了?”
  雪梨一滞,抬起头,犹犹豫豫:“大人,您能……帮帮尚食局的姐姐们么?她们伤得好重,有的连饭都吃不下,会出人命的……”
  “你想要这药?”指挥使听出她的意思,挑明了问道。
  雪梨连忙点头,他却又说:“不行。”
  她的面色难免一垮。
  指挥使看着她这蔫耷耷的样子想了想,气息微沉:“这药你拿回尚食局没法解释。不如我跟太医院打个招呼,让他们光明正大的送些好药去?”
  “可以这样?!”雪梨大喜过望。
  指挥使笃然点头:“嗯,可以。”
  “多谢大人!”她道谢的声音顿时变得很欢快,起身端端正正地施了个万福,满脸的感激溢于言表。
  雪梨将另一只胳膊也上完药后,二人才一并离开这放药的地方。
  在药霜覆盖下,胳膊上感觉舒服了,二人间的气氛似乎也随之轻松下来。
  回到前院后,指挥使一回头,蓦见这小姑娘满脸笑意,睇了她一会儿,道:“你可是来找卫忱的?”
  雪梨微滞,很是反应了一下:她差点忘了……今日来还有正事呢!
  先是被他的一脸沉郁噎了回去,又被上药的事打了个岔。他若不问,她就忘干净了!
  “不是……”她大窘摇头,迅速将那荷包摸了出来,双手捧着,笑吟吟道,“是来向大人道谢的!听卫大人说,那几个贡梨是大人给奴婢的,如果没有那个……奴婢大概是要去别的地方了!”
  “你做的?”指挥使短一笑,将荷包接过去看了看,见她连连点头,又道,“那菜也是特意为我备的?”
  “嗯!”雪梨应得干脆。
  却未听指挥使再多说什么。他好像有点不自在似的……迅速转过头去,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两步,对她道:“你该回尚食局去了,我也还有事。”
  。
  当日晚上,邹尚食被太医院带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两名太医带着十位医女一同来的,每个医女捧着一只盒子、每只盒子里放着六个药罐。说是给前些日子受了罚的宫女的,一人一罐,有奇效……
  单看那药瓶做得讲究,尚食也知“有奇效”,旁敲侧击地追问了许久送药的由来原委,那两位太医却只是雷打不动的一句话:“应该的、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啊?之前怎么不“应该”啊?
  雪梨眼看着这送得大方的药,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翻来覆去地对指挥使说了好多好多遍感谢,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奇效”袭来之后,过了四五天,女官们伤势痊愈。而后听闻陛下的疹子全然无碍,已各自休息了许久的众人可算能继续干活了。
  转眼到了大雪节气。
  在这“自此而雪盛也”的一天,当真下了一场大雪。宫中四处银装素裹,屋内多添了炭炉,各宫也多爱在叫膳时多要道合口的汤或羹了。
  “丽妃娘娘今天要了桃胶炖银耳,你们来做。”崔婉叫过雪梨和子娴。桃胶刚接到手里,二人相视一望,一同默默地看向白霁。
  ——白霁的去留还没着落呢,哭了好几场,每回都得雪梨扯着鬼脸逗她开心。她们有心帮一帮她,原也也想帮帮蒋玉瑶,可奈何蒋玉瑶一见二人便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好说话都难。
  崔婉蹙起眉头,目光在三人间一扫,低喝:“别胡闹!”
  “这道我们都会做啊,姐姐您给阿霁个机会嘛……”子娴乞求道,雪梨也接口说:“我们带着她一同做也可以。”
  “她不晋到长使,我不能擅自让她料理丽妃娘娘的膳点。”崔婉沉了口气,又告诫道,“你们两个也老实点,别觉得晋了位就高枕无忧了。这时候出了岔子,照样换旁人顶了你们。”
  这话一出,二人就都不敢再为白霁说话了。乖乖地一福身,老老实实做事。
  桃胶是桃树上泌出的胶汁,结得很硬,颜色像琥珀。这东西用前总要拿清水泡个五六个时辰才会变软可用,因不知什么时候会有嫔妃点膳要用,尚食局每日都泡新的备好。
  好在不是什么多昂贵的东西,泡好了若用不上,扔了也就扔了。
  子娴取了适量的桃胶来。泡发的桃胶色泽清澈,在指间捻着捏碎,而后放在旁边备用。
  银耳则是现泡,雪梨自己动手给嫔妃做这些时总是很紧张,一动不动地紧盯了半个时辰,而后取出、剪碎,入锅慢炖。
  银耳炖上一刻后,放桃胶与冰糖,再煮一刻。
  小火下桃胶与熬得半融的银耳形成了盈盈的一汪,尚未全化的桃胶是浅褐色的、银耳是半透明的小片,蕴在那一汪里,随晃微颤,桃香轻轻。
  盛入无其他点缀的白瓷碗中,那点浅褐被衬得鲜明,瞧着晶莹诱人。
  这样盛了两碗,一碗装入食盒中等着丽妃那边来传膳,另一碗呈给崔婉,请她先尝。
  崔婉正忙着做一道面点,见她们端来,还是先腾出手来品尝,她也怕刚晋位的小宫女出岔子。
  持匙舀起略吹了吹,瓷匙送进口中,崔婉抿唇一品,蓦地别过头去,眉头紧皱。
  “……姐姐?!”子娴先行一惊,急问,“怎么了?!”
  崔婉摆摆手,勉强将那一口咽下去,喝问二人:“你们放了多少糖?!”
  雪梨微惊。
  初觉是自己记错了丽妃喜好,仔细想了想,丽妃确是喜甜、素来要十分糖,便如实答道:“八小块冰糖。”
  “这是八小块冰糖?”崔婉没好气地将碗往她面前一放,“你自己尝!”
  雪梨心里七上八下地、大气都不敢出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忍不住想往后缩地……尝了一口。
  好甜!!!
  甜得她脑子都蒙住了,心里直被齁得不舒服。感觉嗓子里腻呼呼的,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咽下去,连忙解释:“我不知道!加糖后我尝过味道的,不知为什么会这么甜……”
  冰糖而已,八小块不该这么齁甜。
  崔婉眉心一跳,又问二人:“熬的时候是谁看着的?离开过没有?”
  “是我看着的……”苏子娴小声应道,眼底满是惶恐,“我、我就在取冰糖的时候离开了一小会儿,那时雪梨帮薛女史切菜去了,我觉得就那么一小会儿便没叫她……”
  她说了个大概,抬眼觑觑崔婉,委屈道:“但谁会无缘无故多事来放糖……!”
  “去重新泡银耳来,我马上重做。”崔婉说着,将手底下原在做的面点交给了身边的选侍,又狠一瞪二人,“回去把这桃胶炖银耳地做法抄上一百遍。至于是谁干的,自己想想得罪了什么人!”
  雪梨和子娴面面相觑,此时却没时间多去琢磨被谁捅刀,赶紧准备银耳去了。
  等知道是谁,非得好好找她算账不可!抄一百遍啊!又是一夜睡不成了!
  ?

☆、第16章 生辰

?  桃胶刚落入锅中,宜兰宫的人就来传膳了。崔婉面色微白,仍耐着性子有条不紊地做着,雪梨和子娴好言好语地央来传膳的宦官稍等一会儿,又塞了不少银子过去。
  不得不求他在丽妃面前帮着把这事敷衍过去。若不然,只消得他在丽妃跟前说一句到尚食局时膳点还没备好,她们就又是大错一件。
  二人连同崔婉都紧张了一下午,到了傍晚见仍无事才放下心来。
  提心吊胆之后自然格外累,雪梨一门心思只想回到房里闷头大睡,可一推开房门,苏子娴撸袖子就朝蒋玉瑶杀了过去:“你怎么能这样!”
  苏子娴尖声一喊震得雪梨耳鸣,抬眸一定睛赶紧拉她:“子娴!”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苏子娴已经抬手要打蒋玉瑶了。蒋玉瑶也不示弱,同样挽了袖子上前就要“迎战”。
  白霁在旁边目瞪口呆得反应不过来,雪梨吓坏了,不及多思上前就横在了二人之间,一手推一个:“别打……别打!”
  脑子都懵住了,除了拉架之外暂且想不到别的,连原因什么的都没工夫多琢磨。
  右边,苏子娴杏目圆睁:“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够狠的你!”
  左边,蒋玉瑶不甘示弱:“你说什么糊涂话!脑子被锅砸了吧!”
  雪梨两只耳朵都被喊声震得发麻,终于察觉到自己决计应付不来,连忙求救:“阿霁帮我!”
  白霁可算回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拉蒋玉瑶,雪梨得以“专注”地去挡子娴,一个劝一个地费了半天力气,可算让她们俩各自做到自己的榻上,离得远远的。
  还好没把女官们招来!
  蒋玉瑶余怒未消,伸手一抄榻边小几上的杯子狠摔在地,碎瓷飞溅。
  白霁忙劝:“玉瑶、玉瑶你别生气……”
  苏子娴听得瓷响猛一击案,当即就要起身再上前,被雪梨用尽力气按了回去:“你别动!”
  “你就是傻!”苏子娴狠狠剜了雪梨一眼,怒骂。
  雪梨被骂得一脸迷茫,为了不搓火就先忍了,承认道:“我傻我傻!”
  “……”苏子娴瞬间没脾气了。
  四个小姑娘在房里很是尴尬了一阵子,白霁和雪梨大眼瞪小眼,子娴和玉瑶谁也不理谁,直到晚上睡觉。
  白霁和蒋玉瑶睡了,雪梨和子娴抄菜谱一百遍……
  雪梨强打精神地抄着,直抄得眼晕,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接触那道桃胶炖银耳了。
  抬眸看看,苏子娴还在时不时地抬头狠瞪已然熟睡的蒋玉瑶。
  雪梨眨眨眼,伸脚在案下一踢她,动着口型:“你干什么呀?”
  “她……”苏子娴初吐一字就噎声,望望蒋玉瑶,从案上拿了张白纸过来,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雪梨。
  雪梨接过来一看:冰糖肯定是她添的!
  ……啊?
  雪梨惊讶地看了苏子娴一会儿,在那句话下面写道:不会吧?同屋四年,我觉得她不会往死里害我们。
  递给苏子娴,便见她看后冷笑,再递回来后下面又多了一句话:有什么稀奇?表姐说,宫女之间互相捅刀的事可多了!
  雪梨看得怔了一瞬,不知该说什么,咧着嘴朝子娴吐了吐舌头,子娴则又瞪蒋玉瑶一眼,而后一齐继续闷头抄写。
  一百遍桃胶炖银耳的做法,一直抄到晨光熹微。
  还好只是道点心,如是松鼠桂鱼之类的主菜菜谱……她们就要疯了。
  凉水洗洗脸,准备去当值。
  这日恰好四人排在一起当值,一同往膳间去的路上,雪梨和白霁十分默契地走在了中间,把蒋玉瑶和苏子娴硬生生隔开,免得一会儿再闹出什么不痛快。
  到了膳间,发现今天似乎稍显忙些。心下细细盘算一遍:大雪刚过、冬至未到,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喜事。
  于是开始从上往下数是不是哪个嫔妃生辰。
  “是不是乔宣仪生辰?”白霁不确定道。
  其余三人一想,好像还真是。看来这是乔宣仪晚上要设个小宴了,不过既未提前知会她们,便是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
  各自去取围裙净手准备干活,雪梨心下忍不住呢喃了一句,今天也是自己的生辰。
  也就这么念叨了一句而已,反正从进宫开始就再也没有庆过生辰,平日也没人特意会提,好像谁都不在意她们也是有生辰的,所以几年下来,她也不在乎庆不庆生了。
  反倒是刻意跟自己强调了一句:今天才算十二岁!嗯!
  这个事让雪梨觉得很亏!
  宫里爱算虚岁,过了年关就算长了一岁。
  对三四月、五六月,甚至七八月过生辰的宫女们来说都还好啊,虚几个月而已啊。可是她的生辰在十一月啊!一虚就虚了将近一年啊!
  怎么想都觉得平白无故被算老了,不高兴!
  所以,这个月雪梨可以开开心心、心安理得地跟自己说:“我十二岁了!”
  然后,下个月过了年关,就又要满心不服地对自己道:“我才没有十三岁……”
  一边执拗地纠结着这个,一边手下刀落飞快。
  今日齐充仪的膳单里有道鲜虾香芹粥,崔婉吩咐负责者粥的常侍带着她一同做。雪梨切好芹菜又去备虾,小半钵新鲜的大虾剥皮去虾头,又一一地挑虾线。
  挑虾线这事雪梨总做不熟,不知道年长的姐姐们是怎么轻轻一刮就把虾线完整挑出、弄得又干净又漂亮的。
  她照猫画虎地学了很多次还是总会半截断掉。今日又是这般,那常侍拿了两只一看就瞧出不对来了,自然要说她:“你进宫几年了,挑个虾线还弄得这么难看?”
  雪梨闷声道了句“姐姐恕罪”,常侍续斥道:“也就是做这粥要切虾段,若是用整虾的菜剥成这样,你小心着!”
  她说完端着呈虾肉的小碗就转身走了,雪梨在原地滞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涌了好一阵委屈。
  她们这些小宫女先前能接触的用虾的菜又不多……
  真是的……
  先是做桃胶炖银耳被捣乱、再是抄了一夜菜谱未眠,现下又挨一顿好骂,这生辰的日子好怄气。
  原地缓了一会儿,转过头去还得安心做分内的事。
  淘净的米已和香菇一起先一步煮在锅中,眼下揭开锅盖,香菇浓郁的鲜香和大米的淡香一起喷面而来。
  芹菜丁加进去,已煮开花的米粒间添了碧玉般的块块浅绿。一小勺盐加进去,雪梨取了干净的瓷匙舀了一点儿来尝味。
  好像有点淡。
  于是又加小半勺盐,换一把干净的瓷匙再尝,这回可以了。
  她在调味上算是灵巧的。有的宫女总摸不清“七分糖”、“八分盐”之类的喜好意味着怎样的甜咸度,她总能摸个八九不离十。是以那常侍将鲜虾翻炒后来尝了味也很是满意,夸了她两句,又温言嘱咐她好好练练去虾线之类的小事,日后必定不差。
  雪梨的心情就好了些。
  到了中午,从积蓄里拿了一钱银子出来给自己点了一道点心两道酥糖,心情就更好了。
  宫里嘛!不能指望别人哄自己,还不能指望自己把自己哄得开开心心的么!
  雪梨心满意足地吃着酥糖,待得苏子娴和白霁忙完就拉着她们一起吃,很快就又是什么心事都没有的样子了。
  回房小睡两刻工夫,就要开始下午的忙碌了。
  刚晋到恭使位的这批人被叫去跟着闵司膳学做糖醋鲤鱼。这些较有难度的主菜她们都是近来才正式开始学,一人面前放着一条鲤鱼,鲤鱼已由打杂的小宫女们收拾妥当,干干净净地躺在案板上,被她们笨手笨脚地摆弄。
  有小宦官在膳间门口探头探脑,站得靠前的宫女们走神看过去,闵司膳注意到也随着看过去,那小宦官就缩了。
  待得闵司膳详细说完步骤后嘱咐众人慢慢做,自己离开膳间去忙别的之后,那小宦官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绕道雪梨身后,在她肩头点了点:“阮姑娘?”
  雪梨正全神贯注地给葱姜蒜爆香呢,听音下意识地一抬手,锅铲差点挥那小宦官一脸油。
  她半转过身,打量片刻回想起上次卫忱送梨似乎也是他传的话,有点好奇:“什么事?”
  那小宦官四下瞧了瞧,压音说:“姑娘出来一下。”
  雪梨点点头,熄了灶火放下锅铲随他出去。走出膳间外又行了三五丈远他才停了脚,四下看看确定无人,从袖中取了只盒子出来:“有位大人让小的把这个转交给姑娘。”
  他说完短短一顿,很快又点头哈腰地续言:“跑腿的赏钱那位大人给过了,不让姑娘费心。”
  “……”雪梨接过他递过来的狭长盒子,暂未打开。想了想,轻快地大方道,“明日你来找我,我拿份糖给你!”
  她不想太心安理得地不道谢,而且这小宦官比她还小几岁呢,分几块糖图个开心也好!
  “多谢姑娘。”小宦官眉开眼笑,朝她端正一揖,一溜烟似的就跑没影了。
  雪梨托着手里两掌长的盒子掂了掂,不沉。
  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挑开搭扣,甫一揭开盖子,微微金光在眼前一亮。
  呀……
  是支钗子,通体金质,簪头上五朵白玉片制的小花攒了一团,细软的黄色花蕊栩栩如生,竟也是金丝的。
  是梨花?
  她还没见过这么精巧的簪子,捧着盒子讶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盒子一侧有张叠得窄窄的纸笺。
  ?

☆、第17章 拜访

?  雪梨将纸笺取出、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笔力苍劲却又书得流畅温缓:贺金钗之年。
  左侧的落款是同样的字迹,一个她没听过的名字:言承淮。
  这晚雪梨辗转反侧许久都睡不着。
  簪子就放在枕下,连同那张纸笺一起盛在盒子里。她几次放回去,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拿出来看看。
  黑漆漆的屋里只留了一盏烛台,透进床帐来的光火更是微乎其微,却仍把这金钗照得十分好看。
  白玉花瓣薄得半透,温温润润的,娇俏可爱。
  十二岁,金钗之年……
  雪梨手指轻抚着细细金蕊发了会儿呆,再次把钗子收回盒中掖进枕下,心里纠结死了。
  她虽然没见过“言承淮”这名字,但也不难猜到是谁——她见过的位高权重的男人太少了,少到只有那一干御令卫。御令卫里又只同两个人的交集比较多,一个是卫忱,另一个就是指挥使。
  原来他叫言承淮啊……
  “言”这个姓好少见。
  雪梨望着旁边杏色的床帐,悠悠地吁了口气,手不由自主地再度去摸那只盒子,刚一触及就咬牙停手,死命忍住没再拿出来看。
  不行!再看下去真要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了!
  这东西做得太巧太漂亮,她发自肺腑、真心实意地喜欢,却是越想越觉得不能收。
  自己和指挥使不过几面之缘而已,哪能收这么贵重的贺礼?何况她还听指挥使说过几句烦心事,他在官场里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要费心,要送礼的地方肯定不少吧?
  嗯,这个礼她不能收!
  想清楚轻重,雪梨很心疼地决定把这唯一的生辰贺礼退回去。正好明日是十一月十一,逢一的日子指挥使在那小院……
  她明天就去退!免得时间越久越舍不得!
  伸手一拽,雪梨把头闷进被子里,努力睡觉。
  。
  翌日又是白天当值。
  清晨起来,帮崔婉一同料理午膳时的几样菜,小睡后被叫去带着新入宫的小宫女学规矩。
  这事对雪梨和子娴来说比自己被罚抄菜谱还痛苦。这些小宫女进宫也有三个多月了,按女官们素来的规矩,如今再抽查基本的规矩,答不上来就活该被打手心打到肿;顶着水碗站不足半个时辰,就该自觉到墙底下顶着碗跪一个时辰。
  可是雪梨和子娴谁也狠不下这个心,查出几个不过硬的,都只是拿“过了年就是挑三十二人晋中使的时候,你想不想晋位了?”来唬人,好像没什么用……
  好在来应付这群小丫头的不止她们两个,还有个岳汀贤。岳汀贤平素学得好,女官们都很喜欢她,她在这些小宫女面前似乎威信也更高些,二人就把求助的目光投了过去。
  “……”岳汀贤僵了僵,把方才连宫女品秩都背错了的那个叫了出来,板起脸冷言冷语,“到现在还连这个都记不住,来尚食局之前,尚仪局是怎么教你的?伸手!”
  那小丫头被她喝得大气都不敢出,泪汪汪地伸了双手。雪梨和子娴在旁边屏息盯着:你真下得了手?
  岳汀贤暗自磨磨牙,手里的板子狠狠一落,直接放在那小丫头手心里:“找带你的女史姐姐领罚去!”
  ……哎?
  这主意……真聪明!
  她们下不了手,女史们下得了啊。而且推给负责她的女史又不算错,兴许还让女史们觉得是她们三个怕出错不敢擅自做主谨慎而为呢!
  雪梨和子娴望着岳汀贤,一脸佩服,默默把这招记下了。就算不能次次都推给女史,也还有典记典侍选侍常侍嘛!
  。
  如此一直忙到酉时末刻。
  冬天天黑得早,三人踏出房门才发现天都快黑透了。
  苏子娴去尚仪局找表姐有事,匆匆忙忙地走了,雪梨也急着去还指挥使钗子,却被岳汀贤一把拉住:“雪梨你等等。”
  “嗯?”雪梨回过脸,岳汀贤拉着她的手跑到安静些的地方,道:“子娴走得太急,但你跟她说说吧……别和玉瑶那么针尖对麦芒的了,玉瑶现在一肚子火。”
  “啊?”刚经了添冰糖的事,现在又听岳汀贤一提,雪梨浑身紧张,立刻追问,“出什么事了?”
  “她可能想跟女官们说你们的不是。”岳汀贤压音道,“今天上午她在闵司膳房外敲门,司膳女官问她有什么事,我听到她说了一句不想跟你们同住了……后来正好尚食女官请司膳们去议事,也就没听到细说。”
  苏子娴要动手的时候雪梨还拉架来着,现在这么一听,连她都想跟蒋玉瑶打一架了!
  干什么啊……又不是她们拦着不让她晋位,她竟去女官们面前告她们的黑状?
  雪梨重重一舒气,谢过岳汀贤的提醒,二人相互道别后,她就朝着那小院去了。
  这个时辰算很晚了,雪梨一路走得急,赶到院门口时也仍拿不准现在还有没有人在。
  试着叩了叩门,而后小等了一会儿又叩了叩,院门开了。
  不似上回见到开门的是指挥使时的慌张,这回,雪梨抬眼一看,稳稳地福了下去:“言大人。”
  指挥使短一怔,遂让开门请她进去。雪梨跨过门槛,目光定在他拉门环的手上:“大人受伤了?!”
  天虽然都黑了,但廊下悬着的宫灯照明足够。指挥使右手上显然沾着不少血,左手还拿着一块白练。
  “方才练剑,不小心划伤了。”指挥使如常的口吻,走回石案边拿起方才取出的药。药粉倒在白练上,他熟练地将白练在右手伤处一缠,再绕到手背处打结的时候却“熟练”不起来了。
  白练好像不太够长,而且左手确实不怎么会打结……
  雪梨抬头望着他,他一声不吭地自己跟那白练较了半天劲,眉头越蹙越紧也还是系不上。
  终于看不下去了:“我来!”
  指挥使微愣,略有犹豫后,将手递给了她。
  就算不提小宫女本来就心灵手巧,她一双手也必然比他一只左手灵快。很快就系好一个漂亮的结,雪梨满意一笑。
  “多谢。”指挥使道了声谢,雪梨看看石案上沾着的血迹:“大人流了好多血,不去请太医来看看么?”
  指挥使轻喟摇头:“不了,小事。”
  他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雪梨注意到案上已空的酒盏,皱皱眉头:“大人又独自喝闷酒?总这样会闷坏的……”
  指挥使眸光微凛,她声音辄止。
  可是又觉得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
  指挥使抬眼睇视着她,有几分探寻的目光停了许久,俄而轻一笑:“你管得倒真多。”
  “啊?”雪梨一懵,认真回思,确定自己只“管”了那么一句而已。
  指挥使仍笑看着她,缓缓摇头:“连我的至亲都不会说这种话。”
  他的笑音有点自嘲,雪梨觉得心头被击得一颤,他低下眼帘,好似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下去:“母亲只在意弟弟,好像我不是她儿子一样。”
  指挥使伸手又拿酒壶倒酒:“弟弟近来住在我家中,生了点小病,她便写信斥了我好几次——上回也是这样。可后来我病了一场,她的信里就半点担忧都没有了,只怪我自己不当心。”
  雪梨哑住,心里忍不住胡猜指挥使这是遇上了继母,还是他自己是庶出摊上了个小心眼的嫡母……
  可能的复杂家庭关系猜了好几个,越想越觉得好可怜。原还腹诽他这般对她抱怨家事多少不合适,现下反愿意倾听一番了。
  他一定是心里压了太多这种事,才忍不住要找人说的!
  指挥使把那杯酒饮下去,又清冷一笑:“这还罢了,可她还非要弄得连我手下的人都知道。”
  “卫大人他们不会在意的……”雪梨干巴巴地开解道。
  指挥使神色微凌:“可是我在意。”
  她一怔。
  他投过来的目光中全是茫然疑惑,叹息沉重:“我想不明白,我这个长子就这么让她看不上眼?一文不值到……连在外人面前顾一顾我的面子都不值得么?”
  “怎么会,您是指挥使……”雪梨想开解他,又不知该怎么说。见他再度执壶斟酒,未及多想便伸手一拦,“大人!”
  欲哭无泪,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心底念叨了好多遍“指挥使大人好可怜”,可又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李白说了,‘举杯消愁愁更愁’!”雪梨努力引经据典,见他看过来,道,“大人若实在不开心,我告诉大人怎么办!”
  指挥使满脸不信的蹙眉,雪梨一本正经:“真的!哄自己开心最容易了,不一定非要喝酒!”
  ?

☆、第18章 开解

?  指挥使露出几分好奇,很捧场地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雪梨抬头望望天色:“大人是不是该出宫了?”
  “不急。”指挥使一哂,“御令卫随时出入皇宫。”
  雪梨愉快一笑,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对他说:“那大人等等我!一会儿回来!”
  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好大的食盒。
  食盒沉甸甸的,她拎着都费劲。指挥使连忙接了一把,放在石案上,不解地问她:“干什么?”
  雪梨笑嘻嘻地揭开盖子,第一层,五只小碟子:芝麻酥糖、花生酥糖、杏仁酥糖、蜜桃果脯、去核蜜枣。
  这一层完整地拿下来搁到一边,露出第二层,四只略大点的碟子:虾仁滑蛋、肉末酸豆角、宫保鸡丁,还有片好的冰糖肘子。
  再拿开,第三层是三碟子薄饼,一白一绿一紫,另还有一碟酱。雪梨依次点过三碟饼:“小麦面、绿豆面、紫米面。”
  最底一层,是一小钵适合冬日驱寒的清炖羊肉汤。
  指挥使看着这摆了一桌子的吃的,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她的意思。
  他疑惑地看过去,雪梨水眸含笑:“吃些好吃的心情就好啦!尤其是凉面、春饼这些要自己动一动手的,特别管用!”
  特别管用……
  指挥使的神色十分挣扎。
  这换心情的方法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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