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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锁娇-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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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驿馆,她晚饭吃得很少,梳洗之后躺在床上,也还是像个失了智的木头人一般。
  侧身在摇曳的烛火下,李知尧从背后拥着她,与她说了很多话,向她认错,向她保证,对她发毒誓,用他能给出来的最卑微诚恳的姿态求她原谅,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失去理智。
  朝雾静静地躺着,静静地听他说话。听完了,她终于有了些反应,在他怀里翻过身子,姿势从背对他变成直接面对他。
  看她如此,李知尧顿时有些欣喜,眼神面色和动作都温柔,抬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继续慢声道:“以后我再也不凶你了,回去便娶你过门,只要我有的,都会给你。”
  朝雾掀起长长的睫毛看他,低声问:“真的吗?”
  李知尧点点头,“嗯。”
  朝雾看着他,眼神从呆滞无力慢慢变得有了些亮色,轻启嘴唇,“我想要你的命,也可以吗?”
  而这句话一问完,李知尧猛地便瞪大了眼睛。他稳了下呼吸,落下目光去看,只见朝雾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白刃剪刀,正插在他胸口,深到快没至根部。
  朝雾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杀他,不给李知尧反应时间,握着剪刀一把又拔了出来,带出一束鲜血,染红衣布。怕这一刀刺不死她,她直接便下手刺第二刀。
  但李知尧并不是文弱之人,反应极快地一把捏住了朝雾的手腕,没让她把第二刀刺下去。捏着她让她动不得,自己则屏气出声:“寂影……”
  寂影冲进来的时候,朝雾已经被李知尧锁在了怀里。看到满床的血,他稍作推断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便过去拉了朝雾下床,把她两条胳膊反锁在身后绑起来。
  再看李知尧气息已虚,胸口鲜血直流,忙又吩咐外面的人,“请大夫!”
  朝雾手脚都被绳索绑住了,坐在炕床上只是笑,一下重过一下的笑法。
  李知尧躺平在床上软了身子,听着她的笑声,眼皮越来越重,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寂影整个人都绷紧了,想尽了办法帮他止血,在大夫过来的时候再交给大夫。
  等大夫把血止住的时候,李知尧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寂影手心冰凉,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摇摇头,神色严峻,“若不是稍偏了些位置,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但即便是偏了些位置,这伤得也实在过于凶险。伤口深,失血过多,醒不醒得来全看造化,只怕是……”
  寂影脸上的表情绷紧到了极致,“一定要醒。”
  大夫略有些惊慌,连忙道:“只能尽力,却实在是不敢保证。”
  寂影理智尚存,调整了片刻呼吸,“劳烦您了。”
  大夫暗暗松了口气,避开寂影的眼神连忙出去,有种从虎口逃生了的感觉。
  大夫出去后,房里只剩下李知尧寂影和朝雾。李知尧躺在床上完全失去了意识,脸色唇色俱是变得苍白。朝雾坐在炕床上,时不时还会笑一声,好像很是痛快。
  寂影转头看向她,捏紧了手指没有出声。
  朝雾并不躲避他的目光,直接迎上,笑得娇俏地问他:“看什么?喜欢我吗?还是要杀了我?”


第75章 
  朝雾藏了那把剪刀在袖子里,本来是准备自杀的,她已经不想再撑着一口气受折磨了。哪知李知尧又追了上来,且又是一出变脸大戏,用她最恶心的方式说爱她,来求她原谅。
  既如此,同归于尽岂不更好?
  朝雾料想好了,动手杀了李知尧,自己再痛快地闭眼给他陪葬。虽然第二刀没刺下去,现在李知尧也已经命在旦夕,她等着寂影抽剑刺死她。
  然寂影却没有动手,听了朝雾的轻浮之言,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去床前脚榻上坐下来,胳膊搭在膝盖上,目光如冰地盯着朝雾看。
  朝雾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己效忠的主子都被她伤成这样快死了,他居然还能按捺住不对她出手。不过她也懒得揣测多问,见寂影没有动作,便闭上眼睛歇着去了。
  李知尧受了如此重伤,能不能醒都是个问题。听那大夫的语气,醒过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于是寂影一直坐在脚榻上守着,夜间也是半睡半醒。
  朝雾被绑着歇在炕床上,虽手脚动不得,却睡得意外踏实。这也是她赶路这么多天以来,睡得唯一一场踏实觉。仿佛是了了所有心事,余下只剩安心等死。
  早上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身上盖了一条软薄的毯子。
  朝雾坐起身子醒了醒盹,刚清醒一些,寂影端了一碟包子来了屋里。他走到炕床边,把包子放到炕几上,问朝雾:“吃不吃?”
  朝雾抬头看他,“当然吃,我还想亲眼看着他死呢。”
  寂影与她对视片刻,在她眼底只看到了阴狠。他无法感同身受她所经历的一切,不知道她是怎么被一步步逼至如此的,他只问:“你就这么恨他?”
  朝雾懒得回答这种废话,落下目光来,看着眼前的包子道:“你是解开我手上的绳子让我自己吃,还是你打算喂我吃?”
  寂影默站片刻,上去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又转身去床前脚榻上坐下来。
  朝雾吃完了包子,转头对寂影说:“我想梳洗一下。”
  她以为寂影不会理她,自己也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然寂影却起了身,到她面前端起空碟子,到门边开门递出去,对外面的人说:“打水来。”
  吩咐下去没多会,就有人把水打来了。
  朝雾细致地洗漱了一番,仍在炕床上歪着。她的脚还被绑着,但手被解绑后就没再绑上。然不管绑不绑,她都没有其他什么心思了,只想亲眼看着李知尧咽气,再等着寂影杀了她。
  这样等了几日,李知尧却迟迟不咽气。当然,他也没有醒过来。
  大夫每日都往这房里来好几趟,时时刻刻关注着李知尧的身体情况,尽力尽力医治他。寂影则寸步不离守在他床前,没事便帮他捏捏胳膊手腿。
  寂影尝试过让朝雾跟李知尧说话,想着便是骂他也好。但朝雾知道,这是在刺激李知尧醒过来,所以她一个字都不吐,只在心里盼着李知尧快点死。
  有些话寂影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便只说了一半,“王爷也已经派人去把顺哥儿接回京城了,他是真的在乎你们母子两个,不过是气昏了头。他从没对哪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过,也从没对哪个女人像对你这么好过,你为何不能尝试接受他?”
  朝雾冷笑出声,好像听了多滑稽可笑的事情一样,笑完了看着寂影道:“接受他?他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我都不觉得解恨,你让我接受他?把顺儿接回来又怎么样,打两巴掌给颗枣儿我就该感恩戴德了?你怎么知道,他明天又不会再把顺儿扔去喂狗喂狼?他李知尧就是个畜生,是没有人性的。顺儿我不要了,命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只想等着看他死……”
  寂影看朝雾已经彻底陷在了仇恨里,也就不指望她了。他自己话不多没有办法,便找来了废话多到让人想摔杯子的卷舌,叫他每天来对着李知尧说话。
  卷舌不负寂影所托,话一说起来就没完。
  但他说得很有激情也只是在前两日,后来天数一多,舌头都说软说麻了,见李知尧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便不自觉开始气馁,觉得不会再有奇迹了。
  实在没了信心,卷舌便在寂影面前,小声小气说了句:“老大,看这情形,咱们是不是该散伙了?这都多少天了,饿也饿……”
  被寂影一瞪,卷舌下面的话没说出来,给咽回去了。
  然后卷舌没再敢胡说八道,继续抽空就来跟李知尧讲话,给他说书说故事。李知尧不知道都听没听到这些,朝雾倒是全听到了,但一个字都不往耳朵里入。
  卷舌又说了两天,没把李知尧说醒过来,却等来了京城那边传来的一个坏消息。
  那时寂影正在给李知尧强喂糖水,刚喂下小半碗,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求见。于是他把糖水交给了卷舌,吩咐卷舌好好喂,自己出去见了那敲门的人。
  人是从京城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过来的,见了寂影稍行了礼就说:“最近任务太过散碎,我们的人过于分散,王府暗中守卫薄弱,侍卫用处不大,您和王爷又不在府上,导致……”
  寂影看来人说话吞吞吐吐,只好接一句:“说。”
  报消息的人低下头,吸口气道:“太后娘娘被人救出去了,已经回到了寿康宫。”
  寂影本来以为是顺哥儿那边出事了,没想到出的事却比这还要大。赵太后被软禁了快有半年之久,现在逃出了晋王府,他们晋王府的麻烦可就更大了。
  转头看看李知尧还在客房里躺着不省人事,这会儿赵太后又回到了宫里,寂影忍不住在心里想——莫不真是天要亡他们,他们注定难逃这一劫?
  而不管是不是真的要亡,他能做的事都不多,眼下只能尽职尽责保护李知尧的安全,再祈祷他快点醒过来。
  如果他的命没了,一切就都没了。
  得了这样极坏的消息,寂影绷着脸回到房里,一把拉开床边的卷舌,自己坐到床沿上,沉着声音对李知尧说:“王爷,太后娘娘回宫了。”
  李知尧仍然躺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与这个世界脱开了所有关联。
  ***
  此时的京城,楼骁已经成功把赵太后护送回寿康宫修养数日了。赵太后这半年瘦削了很多,眼窝和两边脸蛋都有些凹了下去。因为不见天日,精神也十分不好。
  她回到寿康宫便是修养,别的暂时并未多管。
  这近半年的时间,楼骁专心募人训练,费心劳力一心把组织再养起来,也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叫他得了这么个绝佳的机会,把赵太后从晋王府救了出去。
  他此次的救人行动都在暗中,和李知尧秘密软禁赵太后一样,并未在京城引起任何骚动,只在晋王府流了血。
  总之在朝臣那里,太后娘娘就是抱恙在身,赵太后刚好可以继这个名头再多修养一些日子。
  楼骁上次伏击李知尧失败,这次成功把赵太后从晋王府救出来,便算是将功补过了。
  把赵太后这个靠山给再次推到了她原来的位置上,楼骁这也才稍松了口气,放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然后去找赵太后允了个假,说是回去看看他的妻儿。
  赵太后现在拿楼骁当心腹,对他更有些感激之情,哪有不允的,只让他快去快回。为了笼络他,走前还赏了他好多稀贵的衣褂头面首饰,让他带给他妻子。
  那个女人么,跟着晋王便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眼下不跟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她现在要用楼骁。
  楼骁谢过赵太后,带着她给的赏赐,只身回去找朝雾。
  他此时信心满满意气满面,想好了要回去告诉朝雾,他迟早一天会杀掉李知尧,迟早一天会让他像孙子一样跪在他脚边,让他再也威胁不到他们的生活。
  总有一天,他们也可以像其他夫妻一样,不用再东躲西藏,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没有担惊受怕,也绝对不会再有。
  他满怀憧憬和期望地回去,把马打得飞快,却并没见到他想见到的人。不过刚进了那处世外之地,便见那一小片地方,早没了他走时的温馨田园小景。
  木屋被火烧了,只留下断墙残木。
  屋外的菜园子被踩踏毁尽,篱笆院墙东倒西歪,院子里还有被刀斩掉了脑袋的母鸡。鸡血早干了,母鸡的尸身也早僵透了,羽毛却还泛着光泽。
  楼骁一遍遍地猛闭眼,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幻觉,然而一切就这样在他眼前抹不掉。他大声叫“心儿”、“顺儿”,又叫“春景”、“秋若”,空茫茫的一片山,回应他的只有回声。
  他当时为了确保没有人能找到朝雾,连驾马车带朝雾逃跑那人,都不知道她们住在这里。朝雾是自己背了包裹,带着春景秋若和顺哥儿,按他的地图找的地方,走得脚底都出血了。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地方,所以楼骁一直很放心,从没担心过朝雾会被李知尧找到。他埋头搞自己的暗组织,一搞就是近半年的时间。
  也是为了彻底隐藏朝雾的行踪,他没有安排人看着朝雾,怕知道的人多,总有一天会把这个世外地点泄露出去。以至于朝雾出事,他那边连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脑子瞬间胀得要炸,楼骁抬起手按住,又觉胸口也像在被无数把刀子生捅。
  脑子炸开般地疼过之后,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近来李知尧不在王府,手下暗组织人员分散,王府暗中守卫薄弱,全是因为他把精力放去了别的事情上。
  而这个事情如今也不用多做推断,就是因为他找到了朝雾和顺哥儿。
  楼骁得来的情报不够完整,一心只想着要把赵太后救出晋王府,其他没有去多想。当然他也完全没想到,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是朝雾和顺哥儿给他制造出来的。
  想到这里,楼骁浑身力气一空,晃着身子往后退两步,呼吸早乱了。
  空了力气再想片刻,他没再多做逗留,连忙转身走了。
  匆匆出深山,马不停蹄地回到京城。
  而回到京城后也只能先等着,他派出去细查李知尧具体行踪的人,未有有用的消息报回来。同时暗中盯着晋王府的人,也没有什么发现可报。
  之前李知尧心思没分散的时候,楼骁的人根本没办法监视晋王府,也根本摸不到李知尧的行踪。现在晋王府等同于一个空壳,没剩几个有用的人,监视起来自然方便多了。
  这样等了几日,楼骁手下的人没查到李知尧的行踪,但晋王府那边有了动静,探了消息的人回来说:“从北边回来一批人,带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回了晋王府。”
  楼骁敛目凝思片刻,起身去找赵太后。


第76章 
  以赵太后的身份地位和权势,她可以轻松地做到很多事情,尤其在李知尧这个最能左右她的人不在京城的情况下。
  譬如,她可以做主把楼骁的儿子从晋王府带出来,还给楼骁。
  赵太后以前派人到柳州查朝雾的时候,得到的信息便是——朝雾与楼骁本是恩爱夫妻,已怀有身孕,却被晋王强抢,后在晋王的私宅里生下了楼骁的孩子。
  在赵太后的意识里,顺哥儿一直都是楼骁的儿子,楼骁是被李知尧夺妻夺子了。
  朝雾没在赵太后面前否认过这一点,楼骁也从来没在她面前否认过。所以直至如今,赵太后还是这么认为的。
  李知尧不在,这于她而言是个举手之劳,她也就帮了楼骁了。
  楼骁沉浸在没保护好朝雾和顺哥儿的懊悔中,现在能补救的,自然是能保一个是一个。
  在赵太后的帮助下,他顺利把顺哥儿接到了自己身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心定下来些许后,继续让手下的人查探李知尧的行踪,试图找到朝雾,再想办法把朝雾也护到自己身边。
  顺哥儿本来不喜欢楼骁,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排斥,不想让他亲近他娘亲。但经过这一遭波折坎坷后,小娃娃的胆子已经快被吓破了,也差点把肠子都哭断了。
  此番再见着楼骁,只如见了亲人一般,直伏在楼骁怀里哭,一边哭着说“要娘亲”,一边还在自责,“顺儿再也不吃糖葫芦了,王爷是坏人……”
  楼骁哄了他很久才把他哄得平静下来,不再怕得像只窝在角落里的软毛小奶狗。楼骁从来都知道李知尧毫无人性,却从没想过,他居然连顺哥儿这点大的孩子都伤。
  而这件事也更加坚定了楼骁的决心——他绝不会再躲,他要去争取一切所能争取的,和李知尧做正面斗争。
  这个世界,只有拥有权力,才能不被人当个猪狗一样随意践踏摆布。
  ***
  李知尧昏迷了十多天,因为无法进食,每天就靠喝糖水和药汁儿续命。又因为他受伤位置极为凶险,伤口稍有不甚再度崩裂喷血的话,那便是必死无疑,所以也并不能随意移动。
  寂影和他手下的大批主力在这个荒僻的驿馆中守着他,压着心中烦躁郁闷,日日盼他醒来。
  李知尧也算是个命格极硬之人,年少之时便随朝中武将出征,参与过大小无数战役,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受过各式各样的伤,尽数都挺过来了。
  这一回是他离死神最近的一次,最终也挺住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卷舌正坐在床前的脚榻上给他说书,一副要死不活的语气。卷舌说话时快时慢,听起来十分聒噪,李知尧非常不喜欢。
  于是他用尽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闭嘴……”
  卷舌神情耷拉着,隐隐约约听到了“闭嘴”两个字。但因为声音太弱太虚,他没太听清,还以为朝雾说的呢,便朝朝雾看了一眼。
  看到朝雾脸上的神色时,他才意识到了什么,忙看向李知尧。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他激动坏了,忙从脚榻上跳了起来,喜得无可不可叫唤道:“王爷王爷,您真的醒了?!”
  李知尧微微蹙一下眉,仍是有气无力的一句:“闭嘴……”
  卷舌这次是真的听清了,忙把嘴唇抿上,转身到门边打开门,对外头的人小声说:“叫老大,王爷他醒了。”
  此时朝雾正坐在炕床上盯着李知尧,脸上已经绷得不再有一丝表情。她一直以为他必定熬不过这一劫,什么人在床上昏迷十几日,一口饭都不吃,只靠糖水药汁儿,还能活下来?
  与李知尧投过来的眼神碰上,朝雾霎时间便泄了所有的气,脑子里只还剩李知尧以前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连老天爷都不帮你。
  就那么一瞬,她浑身上下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也没有了任何情绪和怨怒,只慢慢靠去了身后的引枕上,目光随着坐姿自然上移,最后落在房梁上。
  盯着房梁看了一会,朝雾不自禁地笑一下,是最为苦涩的笑法。
  李知尧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侧着头,眼皮微耷,目光虚软无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朝雾。
  卷舌到门口说完话就回来了,问李知尧:“王爷,您饿不饿?想吃什么?喝不喝水?”
  李知尧不说话,因为没有力气,他把通身的那一点的力气,全用在了眼神上。
  与此同时,寂影正在外面接收京城快马加鞭传来的新消息。这一回的消息于他们而言,又是个坏消息,那便是赵太后做主,亲自下懿旨让顺哥儿跟了他亲爹楼骁。
  寂影听完消息后,就得知李知尧醒了的事。人醒了事情就会有转机,寂影看到了希望,立马便来了李知尧房里,面色紧张中隐着欣喜,在他床前耐心地伺候他吃喝。
  他本来想把京城发生的事都告诉李知尧知道的,但看他身体实在虚弱,连说话眨眼都费劲,心底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不说。
  这会儿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虽知道顺哥儿是李知尧的亲儿子,但同时也知道,现如今知晓此事的人也只有他和李知尧。在大多“知情人”眼里,顺哥儿现在是楼骁的儿子。
  赵太后回宫的事已成定局,顺哥儿在楼骁那里暂时不会有事,便让李知尧先安心养伤吧,他这样想。
  李知尧此时也确实什么都管不了,有心无力,把身体养好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他胸口的伤口要完全愈合,得需要不短时间。
  为了让李知尧安心养伤,寂影给朝雾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让她和李知尧分开。倒不是担心她再伤到李知尧,让她得手了第一次,就不可能再让她得手第二次。
  只不过,不想让她影响李知尧的情绪罢了。
  在李知尧的伤口有明显的愈合迹象,并且他的体力慢慢恢复了许多以后,寂影便跟他说了京城的事。一便是赵太后被救出了晋王府回了宫里,二便是顺哥儿被楼骁带走了。
  李知尧听完后,心里想到的东西和寂影差不多,所以也并没有急慌。他让寂影封住口,把顺哥儿的真实身世这个秘密保守住,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
  寂影点了头,却还是多问了一句:“夫人呢?让她知道么?”
  李知尧早想过这个问题了,直接摇摇头,“暂时也别让她知道,她恨我入骨,我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承受不住再走了极端,直接连顺儿也放弃。”
  寂影告诉他,“她在动手杀您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
  李知尧当然知道,而从前过往这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想再提了。他心狠手辣地活了小半辈子,从没有哪一时刻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不是个东西。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他希望一切可以重来,自己从没做过那么多伤害朝雾的事。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什么都不能重来。
  李知尧没多与寂影再多说什么,所有的情绪都放在心里自己消化,然后便是安心养伤。眼下只有等他的伤口再愈合一些,彻底没有崩开的风险,才能启程回京。
  而就在他养伤再奔波回京的这段时间内,京城又发生了许多事。
  赵太后给禁军统领吕问提了职,明升暗降,把禁军统领的位置给了楼骁。楼骁不再只是她暗养的护卫杀手总指挥,也终于握住了实权,有了“楼大将军”的称号。
  虽然朝中对此事有异议的大臣颇多,甚至集群上书劝谏,但赵太后态度坚决,力排众议,难得我行我素强硬了这么一回,硬是让楼骁站在了这个位置上。
  赵太后和李知尧不一样,她自从摄政后,就一心想树立个勤勉知礼大度贤明的形象,想得到所有人的称道认可,所以平常执政处事,都是广纳良言,很少独断专行。
  唯有这一次,硬气独断了些。
  除了让楼骁统管了皇城禁军,之后她还以南方边境动乱为由,在李知尧尚未回京的情况下,硬借了他军中的大部分士兵。再安排吕问领军,前往南境平乱。
  这些事自然都一件件传到了李知尧耳朵里,他在回京城的马车上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寂影坐在他对面,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突然说了句:“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听得这话,李知尧猛睁开眼睛,眸底漆黑地盯着寂影。
  被李知尧这样盯视,寂影不敢再多言,恭敬地道了句“属下告退”,打开马车门帘下车走了。


第77章 
  因为李知尧的身体受不了长时奔波,此时行队正在停下休息。寂影下马车后,李知尧落下目光又放松了表情,眼底的暗色慢慢褪开,带上了点虚色。
  在马车里刚静心片刻,忽隐约听到朝雾的声音。他眸光往车窗上瞥过去,微倾身抬手打起马车窗帘,便见不远处的马车上,朝雾正叠胳膊趴在窗口。
  这一幕看在他眼里,朝雾便如那纯真烂漫的少女无二,眼底有光,面庞白亮,笑意暖人。只不过她摆出这副美好的模样,却不是对他,而是对卷舌。
  她开心地看着卷舌说:“你会的东西真多,都从哪儿学来的?也会说书,还会编故事,总是能说出一些惊人之语,偏偏还会磨刀打架。”
  卷舌被她夸得都快飞起来了,却还装着稳重。他别的不敢称道,确实直觉敏锐,想象力有时候很惊人。要不,他也不能查出她就是厘家大姑娘啊。
  不过对于朝雾真实身份这件事,卷舌听了寂影的吩咐,并没有对任何人再说过。即便是对朝雾,他也没提过这个事。干他们这行的,第一就是伸身手要好,第二就是嘴巴得严。
  卷舌接朝雾的话说:“哪里哪里,都是些雕虫小技。”
  朝雾却是很有兴趣的样子,看着他继续问:“你还会什么?口技会不会?”
  说到这个,卷舌眼睛一亮,忙道:“夫人您别说,我还真会!”
  朝雾眼睛也更亮了,“那你表演一些给我瞧瞧,就那个……遥闻深巷中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呓语。既而儿醒,大啼。夫亦醒。妇抚儿乳,儿含乳啼,妇拍而呜之……①”
  卷舌听她说得太快了,忙叫她停住,“我记不住,一句一句来。”
  朝雾配合地点点头,“遥闻深巷中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呓语。巷子里有狗叫,有妇人在打哈欠,她相公在说嘟哝说梦话。”
  卷舌又要耍宝了,像模像样地清了下嗓子。
  做好准备后,他用手罩在嘴巴周围,发出狗吠声,回音隐隐,真如在夜间的巷子里一般。他继而又学女子打哈欠之声,再学男子嘟嘟哝哝砸吧嘴,把场景极生动地还原了出来。
  朝雾只觉太有意思了,越发感兴趣起来,念着词儿让卷舌继续表演下去。
  李知尧在这边打着马车窗帘,一直看着朝雾和卷舌说话。他看得到听得到,别人自然也看得到听得到。别人都觉好玩,还有一起加入闲聊的,只有寂影暗暗观察了李知尧。
  他是所有人里最了解李知尧的,在马车边站着听了一会后,他对李知尧说:“卷舌就是话多爱逗乐子,没什么其他心思,我去叫他安静点。”
  李知尧没有放下马车窗帘,也没有让寂影过去,只道:“随他。”
  寂影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留了步子。
  李知尧知道朝雾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是从她知道顺哥儿被楼骁带走后。大约是彻底放下了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一件事,彻底安心了,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所以从那之后,她突然就变得没心没肺了起来,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鬓边簪花,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儿,瞧着是最恣意洒脱自由自在的模样。
  她对楼骁的信任,让李知尧妒嫉胸闷,但他早已经生不起怒火,他知道自己活该。
  现在看朝雾用那样美好可爱的模样和卷舌说话,他心里也同样烧着嫉妒之火,可是他已然也不敢再出手破坏,哪怕是寂影过去说句扫兴的话。
  他亲手摧毁过她多少绝望之中获得的微弱希望之光,又毁掉过多少她身处苦难之中艰难得来的一点幸福甜蜜,他比谁都清楚。
  所有犯过的错都不能再重犯,他要为自己对她所做过的一切赎罪。
  ***
  京城皇宫,正德殿。
  楼骁在赵太后面前禀报,“还是没有查到晋王的行踪。”
  赵太后面色无波,端起手边的茶杯,捏起杯盖儿拨了拨浮沫。拨完了却没往嘴边送,而是盖好杯盖儿又放下了,开口道:“能神不知鬼不觉斩草除根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倒也无妨。”
  楼骁替赵太后办事,最主要的任务便是除掉李知尧。之前他休养整顿自己的组织,得了机会把赵太后从晋王府救了出来,之后就派人在查李知尧的行踪。
  查李知尧的行踪自然只有一个目的,查到后摸清底细,最好能在他身处外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到时候随便把杀人罪名栽给恶匪之类的人,朝廷再杀掉恶匪,就可以圆满了结。
  后来他回了趟小木屋,得知朝雾和顺哥儿被李知尧抓走了,便又多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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