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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矜贵-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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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你来找朕究竟有什么事?”

    巫马信的出声像是终于让皇后回了神似的,她强忍着泪水看向巫马信,浑身都细微地颤抖起来,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也仍旧算得上是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是臣妾管教无方才让真儿犯下大错,臣妾身为六宫之首,难辞其咎,所以臣妾请求皇上收回臣妾掌管六宫之权。”

    “母后不可,”一直沉默的巫马胤文终于说话了,因为巫马胤真之事处罚皇后自然是情理之中,可若是剥夺皇后该有的权利就太过分了,虽说这么一来,本就协理六宫的薛贵妃就更加有机可乘,但其中不稳定的因素就更多,譬如淳嫔就是一大变数,更何况皇上不可能同意皇后的话,因此还不如让他先卖个乖。

    巫马胤文的劝阻在意料之中,只听他缓缓说道:“二弟做出这种事情也是我身为兄长没有做好表率的缘故,母后万万不可如此说。而且此事与三弟确实是没有任何关系,他与傅三小姐无意,若非情非得已,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傅远山不可能把傅弦玉下药的事情到处宣传,唯一可能透露这一点的知情人巫马胤真刚刚才转醒,巫马胤文为何如此肯定此事与巫马胤真无关?

    对于巫马信的这几个孩子,傅远山并不了解,但他却认为大抵所有的皇子都差不多,表面上和和气气罢了,真到了这种时候,不踩一脚都是兄弟情深,譬如前太子往日对巫马信不也是推心置腹,关键时刻又如何呢?

    然而听巫马胤文的意思,竟是处处在维护巫马胤真,甚至不惜得罪傅远山,这可就有待考量了。

    巫马信瞬间听出了其中的问题,他一皱眉,直接问道:“你如何知道此事与他完全无关?”

    ……

    顾之延已经被方世隐搬回了密道,等安排好了路线直接送出金陵,傅弦歌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无法入眠,傅远山这样的一个人,大逆不道起来还真是惊世骇俗,为了傅弦玉,他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迫害皇嗣,这一次他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已经不关心傅弦玉是被禁足还是怎样了,反正不论她做出什么事,也不会有更严厉的处罚,傅弦歌只是悲哀地发现她每次想要对付傅弦玉的时候都会牵扯到傅远山,他怎么就能把她保护得那么好呢,不惜任何代价么?

    傅弦歌没来由地想起那天她问莫折言的问题,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其实答案却已经很明显了,这世上再没有比傅远山更合格的父亲,只可惜不是她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端倪

    十几年前,傅远山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时候,也曾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的人物,而如今退居刑部尚书,已经有太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个看上去温润爽朗的男人曾经也是叱咤沙场满身杀伐的大将军。

    次日,巫马胤真与傅弦玉一事彻底爆发,傅远山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罪名板上钉钉,又是如今整治污吏的当口,御史台不遗余力地将傅远山当做了如今最大最恶的毒瘤,一道道奏折几乎要翻出花来送到了皇上面前,恨不得把傅家几代的阴私都挖出来,甚至连当年傅远山与巫马信闹矛盾的那点小龃龉都被旧事重提,好像当年屁大点的孩子就已经满脑子想着弑君篡位似的……

    傅远山回来的时候脸上没有显露什么别的情绪,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清冷了许多,他在祁阳殿中呆了一夜,匆匆上了早朝听了一通朝中大臣的弹劾攻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下了朝却连刑部的点卯都没去就回了傅府。挥手让人关了大门,谢绝一切拜访,把所有探视的目光隔绝在朱红色的大门外。

    “父亲,您还好吗?”

    傅弦歌站在他面前,虽然是关心,却并未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好像并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傅远山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你觉得皇家生活如何?”

    巫马胤真一事之中,傅弦歌顶多算是顺水推舟,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中都还有一个巫马胤文做遮掩,短短一天之内,别说查不出来她,即便是查出来了,又能怎样?

    这种时候,巫马胤文应该是已经行动了,傅弦歌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如何重要么?左右已经在其中了。”

    “你虽然是入了皇家玉碟的郡主,可却也算不上真正……”

    “父亲,”傅弦歌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嘴角忍不住带上一丝笑来,分不清楚是什么情绪:“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傅远山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旋即又苦笑一声,有些自嘲般说道:“她……你母亲其实并不愿意你掺杂到这些事情中来,我们原本只是想着即便是出了事也能护着你,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傅弦歌一听就知道巫马胤文把那珠花的事情捅了上去,面上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傅远山,既不询问也不附和,看不出究竟知不知道巫马胤真原本的打算。

    面前站着的少女脸色平静如水,态度谦和得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同样也没有半点的亲近可言,傅远山突然觉得她真的是和向小葵一点都不像了,只见傅弦歌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无知稚子,凭什么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享受着所有人的保护呢?这世间一切总是等价的,幼年所受的庇护总有一日要还回去,如今这不是来了么?”

    她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冷静冷血地把她自己一脚踹进权利漩涡之中,一切就好像仅仅只是等价交换一样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值得怨怼。

    傅远山看着这样的傅弦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当那些自以为是的劝慰开解、提点关心,忽然有一天变成了别人冷眼下可以供拆解解刨的物事后,忽然就变得冰冷无趣了起来,提起来就好像是等着哗众取宠的笑话一般,没意思……

    “既然你都知道,那……没事了,出去吧。”

    “……”

    傅弦歌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略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傅远山却突然喊住了她,傅弦歌一回头,却见傅远山一手撑着额头看不清面容,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傅远山才说道:“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但不要拿自己去冒险。”

    见傅弦歌不说话,他又像是描补什么似的说道:“我、皇上或许都能护着你呢,试一试吧,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傅远山与巫马信正值壮年,地位稳固,朝堂清明,没有多少机会是从何而来?

    傅弦歌的手握紧了一点,“嗯”了一声这才走出房间,将傅远山的视线斩断在房门之上。

    “姑娘,老爷找你去做什么?不会是昨天的事……”

    “没有,”看见清和焦急的面容,傅弦歌随意说了一声,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指挥下人打扫院子的苏嬷嬷,面带笑容地走了过去,“嬷嬷。”

    “郡主。”如今傅弦歌行动举止之间无不雍容华贵,衣裳料子都是按照郡主的品级来定做的,比起以前的随意多了许多雍容之色。

    苏嬷嬷不由得欣慰地笑了笑,恭敬地给傅弦歌行了礼,这才问道:“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瞧嬷嬷说的,我没事就不能与嬷嬷说些话了?这些日子嬷嬷忙着郡主府的事情太过操劳了,这些小事就不要过问了,交给清和就好。”说着傅弦歌便不容拒绝似的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交到了清和手上,带着苏嬷嬷走进了屋子。

    傅弦歌可以说是苏嬷嬷一手带大的,因此苏嬷嬷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傅弦歌的异常,然而还不等她疑惑,傅弦歌就说话了:“明日是腊八节,照理说我也应该进宫一趟的,嬷嬷不如陪我回去一趟可好,也算是让嬷嬷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四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倏地劈在了苏嬷嬷身上,她浑浊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竟像是有利光射出来一般看向傅弦歌,在触及傅弦歌含笑的目光时却湮灭了下来,闷声说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咦,嬷嬷不想见见宫中的故人么?即便是从我出生算起,嬷嬷离宫也已经有十四年了吧。”傅弦歌带着一些疑惑的表情却让索寞彻底明白过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苏嬷嬷只不过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妪,即使从来没做过什么重活,却依旧是一天天衰老了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傅弦歌会一直这样恭恭敬敬地对待她,给她找些个清闲的职位让她养老,她甚至愿意在她挨不住岁月磨炼的时候为她摔火盆守孝……然而那终究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傅弦歌一厢情愿地这么计划着,可实际上人家哪里需要呢?不论是傅远山还是苏嬷嬷,她以为她所得到的长辈怜惜其实都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郡主想问什么?”

    苏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苍老的脸上神情近乎冷漠,她甚至向后一步拉开了和傅弦歌之间的距离,保持着可悲可笑的主仆距离。

    她就是这样没有任何触动,哪怕是维护了十几年的秘密被猛地戳穿也不解释,连承认的步骤都省了,就显得格外冷漠,傅弦歌笑了一下,用手背遮住了眼睛:“嬷嬷还真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苏嬷嬷

    苏嬷嬷神色无波地低着头,没看到也不在意傅弦歌所露出的是什么样的笑,只是说道:“郡主什么时候知道的?”

    “嬷嬷,”傅弦歌把手放下来,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冷静,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苏嬷嬷,转身走到了椅子上坐着,平静地说道:“嬷嬷是宫中的人,规矩自然是极好的,不知我是都可以选择并不回答嬷嬷的问题?”

    “是奴婢僭越了,郡主是主子,本就不该由奴婢来发问。”

    苏嬷嬷态度良好,微垂着脑袋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妪,站在那里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一点存在感,却将油盐不进四个字诠释的十分到位,让傅弦歌都觉得头疼。

    她一偏头,将话题引开了:“今日我与父亲谈过了,他告诉我三皇子原本是想要染指我,阴差阳错之下才叫傅弦玉当了替死鬼,嬷嬷知道么?”

    在听见“染指”这两个字的时候苏嬷嬷浑身都震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傅弦歌,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震怒与荒唐,颤抖着嘴唇似乎就要说话,然而那情绪闪现得太快,苏嬷嬷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猛地低下头去,又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起来:“三殿下也是皇室中人,行事虽然荒谬了些,却也有祖宗宗法的,奴婢不敢妄谈。”

    “嬷嬷认为这是小事?”傅弦歌嘴角明显挂上了一丝嘲讽,眉头皱了起,沉默了片刻又“呵”地一声笑开来:“嬷嬷啊,我既然已经知道你来自宫中,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一个宫中老人,为何会千里迢迢到越州教养我一个傅家私生女呢?”

    ……

    清和从小就是傅弦歌的贴身丫鬟,她母亲也是越州庄子上的管事嬷嬷,幼年的傅弦歌就是在两位嬷嬷的教导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傅弦歌也就不再如同以前那样依赖苏嬷嬷,像现在这样与她长谈这许久已经是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清和游刃有余地指挥这院子里的洒扫丫鬟,不由得回忆起在越州的时候来,她一个小丫头,其实日子过得像是大小姐似的,整日除了疯玩也没有别的事情,而自从来到金陵,却步步惊心,不知不觉却已经快过年了。

    “准备一下,我要出府。”

    傅弦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苏嬷嬷就在她身后不近不远地缀着,低着头看不出什么异常,清和也没多想,应了一声便小跑下去吩咐人备车,傅弦歌这时才说道:“嬷嬷,这郡主府中虽然算不得真正的天潢贵胄,但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也能保您安享晚年,可若是在那重重宫闱之中,即便是我也自身难保,您若是执意要去,我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直到此时,苏嬷嬷才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傅弦歌的眼睛,难得地笑了一下,与记忆中标准的笑意却并不相同,一时间叫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听见苏嬷嬷说道:“既然郡主已经知道一切了,还是早日回来吧,奴婢先去给您探探路,更何况奴婢当初去越州,就说过等郡主知道一切就回去,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也该是去复命的时候了。”

    “……”

    有一句话叫“医不自医卦不算己”,傅弦歌想为人处世大多也是如此,越是亲近之人越是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尤其当她认识到这世间之事大多不是非黑即白后,人心这种东西便重重叠叠更加难以揣摩起来。

    “郡主,车备好了。”

    就在气氛一片沉默时,清和突然出现,总算是打破了两人这微妙的平衡。

    傅弦歌收回视线,转身向外走去,苏嬷嬷就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离,直到她的身影离开视线,这才动了动浑浊的眼珠,迈着并不显得蹒跚的步子缓缓向复照院的方向走去,也……该是时候了。

    “主子,你去顾府真不换个身份?”

    方世隐心比天大地坐在马车里,还不忘对傅弦歌的决定表示怀疑,对于顾家昨日送来的信中究竟说了什么十分好奇。

    如今顾之延还在千川阁放着,等天色暗下来就直接送出金陵,傅弦歌对顾家也算是仁至义尽,早就已经交代了方世隐亲自一路护送,如今莫折言不在身边,傅弦歌这等于是撤掉了自己最后的一道防御就为了让顾之延一路上更加安全一些。

    傅弦歌瞥了一眼无聊至极的方世隐,反问道:“今日千川公子拜访了傅府,明日顾公子便不见了,你这是想让朝廷把千川阁抄了?”

    “可就你与顾家的关系,即便你不去不照样会引起怀疑?”

    “时间谁不知道千川公子唯利是图,共享福可以,同患难却是绝不可能的,咱们千川阁奉公守法,无凭无据,即便是官府也奈何不了我的。”

    傅弦歌并不是第一次自贬,但方世隐每次听到这种话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然而傅弦歌脸上无知无觉,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错,方世隐只能沉默下来,片刻后才说道:“那沐阳郡主又以什么身份去拜访顾府?”

    “我们不必进去。”

    方世隐还想再问些什么,傅弦歌却拿起手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方世隐只能闭嘴,忍受着满肚子的疑问难受得死去活来。

    马车在宽阔的大街上缓缓行驶,因为快到年关的关系,街上多了许多小贩,吆喝叫卖声连成一片,十分热闹,傅弦歌命马车停在街口,这才慢慢走下来。

    她身边也没带别的人,衣着也不过是中等偏上,乍一看只不过是一个稍稍有些富贵的小姑娘罢了,谁能想到这个人会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沐阳郡主呢?

    从巷口进去便是顾府后门,傅弦歌却没再迈步,她在旁边随意找了一处小食摊,点了一碗酸汤挂面便坐在油腻的长凳上等着她的食物端上来。

    顾府的地段自然是好的,四周的大街都热闹得很,即便是溢出小食摊在这种时候生意也意外地好,今日天气虽然有些冷,甚至有些零星地飘起了雪花,食客来来往往在搭在街边的灶台旁倒是也不是泰国难以忍受,交谈说话间总有那么一两个话题会飘到顾家头上。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下毒

    千川阁毕竟不是间谍情报机构,充其量就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场罢了,因为其庞大的商业路线而网罗了各方的消息,因此千川阁所谓的打探消息不过是综合各方说法,剔除废话与真实性不高的谣言,加以糅合,最终呈现到傅弦歌面前——就像是傅弦歌现在所做的一样。

    临近年关,该忙的都忙完了,大家又更多的经历来指点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傅弦歌并不意外从中听到关于巫马胤真的消息。

    其中有一个版本是这样的:傅弦玉与巫马胤真情根深种,奈何千川公子横刀夺爱,二人情之所至,因此在郡主府内做了那等苟且之事,于是惹得傅远山大怒,怒斥巫马胤真,此事闹到御前,最终结果是傅远山停职查办,巫马胤真禁足罚俸,另择良辰吉日为巫马胤真与傅弦玉二人举办婚礼。

    一听就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类似于“千川公子横刀夺爱”之类的无稽之谈不知是如何传的如此有鼻子有眼的,就好似他与傅弦玉之间的谣言全是他捏造的,后来一直置之不理也是欲擒故纵似的。

    然而事实证明,或许谣言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有所争议才能甚嚣尘上,若是全都倒向一边反倒是不日便会被遗忘,傅弦玉这昏招出的到真是与她性子极为匹配。

    与之相比,顾蓁蓁顶撞顾大人被禁足,顾之延要去麓山书院之类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了,即便是顾家的这些老邻居们,对此自然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罢了,傅弦歌却从这些小消息中判断出了一些别的事情。

    昨日顾启的密信之中并未说明顾家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说顾家灾祸将至,只盼能留得一丝血脉,托付她送顾之延离开,为他另造一个身份,希望他余生与金陵再无关系。

    按理说顾家家系庞大,原本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托付给傅弦歌,但是如果顾家当真是大难临头,那顾之延所离开的路线也并非不可能暴露,但若是一个与顾家没多大关系的莫折千川却不会有人过于怀疑,更何况千川阁本就是做生意的,流通于大晟朝的商道四通八达,这种时候未必就比顾家差了。

    但这也恰恰说明了顾家此事遇到的麻烦绝对不小,顾启什么都没说,反倒是让人心里更加没底,不是过命的交情一般人不会同意,可谁让傅弦歌欠了顾启一个人情呢?

    顾家被禁足或者回娘家探亲之类的这些人想必都是已经被送走了,可远不止顾启说的只留下顾家一个血脉啊……他大概是想广撒网,这么没躲过还有那个呢……

    她有些头疼地揉揉脑袋,面前的酸汤挂面已经摆了上来,热气腾腾的叫人看着便有食欲,傅弦歌却并没有尝一口的意思,她如今满脑子都在想顾家究竟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奸淫掳掠了,按说即便是这种事情也不值得顾家如临大敌,总不会是谋反吧……

    傅弦歌笑了一下,一抬头看见了方世隐——她可不指望从流言蜚语中得到真实的消息,自然还是要让方世隐进去查探。

    方世隐看了傅弦歌一眼,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银针递到她手上,然后才皱着眉头说道:“顾家一点风声都没有,比外面还安静,连谈都没谈。”

    别的人不说,单是以顾蓁蓁在府中受宠的程度,她被禁足那绝对算得上顾家的大事,然而阖府却没有一个议论的人,这可不是说明顾家家风严谨的时候。

    傅弦歌没接方世隐的银针,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却又听见方世隐说道:“说来也奇怪,关子瑾居然到了顾家,但是也只是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虽说关玉燕算得上关子瑾的姑姑,但是上门做客也没这么来去匆匆的。”

    说着方世隐就想要把傅弦歌面前的面往自己这边扒拉,傅弦歌却伸手挡住了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方世隐疑惑地看向她,眼神变幻了片刻便自若地将手转向桌上的水壶,端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将另一只手指尖的银针收了回去,继续说道:“他离开以后,那个什么……任……就是京畿卫的那个副统领,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别的官员吧,我不认识,看阵势不小,一起就来了,他带的人有点多,直接把顾府围了起来,我怕再停留下去便不好离开,就没继续呆着,先回来了。”

    京畿副蔚任柏林……

    听到这个人的时候傅弦歌的脸色明显变得十分难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撑桌子想要站起来,却不小心将一碗酸汤挂面扫到了地上,“咔嚓”一声汤汁四溅,方世隐一惊,却动作极快地拉了一把傅弦歌,总算是没让她被滚烫的汤水烫到,零星的油点子却还是沾到了她洁净光滑的裙角。

    “你……”

    傅弦歌并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以为傅弦歌是想到了什么,担心地开口,却被匆匆赶过来的小摊老板打断了。

    “唉哟客官您没事吧,这汤水滚烫得很这怎么得了,这污了姑娘您的一群我这……这如何是好,唉这……”

    “无妨的,”傅弦歌倒是好脾气地摆了摆手,笑道:“我也是听说老板您家的吃食不错,这才巴巴地过来,没想到没有这个口福,还打碎了老板的碗,是我的不是才对。”

    说着便要掏银子赔那老板银钱,别人怎么肯要?傅弦歌这种穿着的在这种路边小摊本就是百年不遇一个,他这种小百姓自然是惹不起的,因此只是一个劲儿地赔不是,最后是傅弦歌直接将银子塞到了那老板手上这才罢休。

    面摊老板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虽然尽量将自己收拾得干净了,但却还是因为在灶台前做活的缘故手上有不少油,他拿着手里抵得上他一个月收入的银子,手足无措地看着傅弦歌,却又不敢把沾了一手油的银子又塞回傅弦歌手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弦歌却已经带着方世隐走了,那老板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冲傅弦歌喊道:“姑娘若是有机会再来,便不需再带银钱了,或者我送到姑娘府上也行。”

    大街之上大喊大叫显然并不符合傅弦歌的性子,因此她便遥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直接带着方世隐转了个弯离开了此处。

    “你刚才……”

    “不是,”傅弦歌知道方世隐想问什么,可顾家一事本就应当是在她意料之中,如今不过是比想象之中要快,还不至于让傅弦歌惊慌至此,但此刻她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没看方世隐疑惑的神色,沉重地说道:“那碗汤有毒。”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倾塌

    “下……”江吟惊讶地看向傅弦歌,却见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微垂着眼眸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下毒的人就在附近,别看,我不知道是谁,回去之后让交代千川阁的人来查,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傅弦歌是真正在无数暗杀之下活下来的人,即使面对投毒这种事情也能条理清晰,江吟却紧紧皱起了眉,今日如果对方是选择直接动手,他却不在傅弦歌身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等莫折言回来他要怎么交代?

    然而看傅弦歌神色凝重却并不是为了自身安危,现在还有什么事比抓住暗中投毒之人更加重要?

    “那老板……”

    “他是无辜的,别惊动无辜之人。”傅弦歌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方世隐,“等回到千川阁,下毒之人恐怕早就已经离开,但是今日我身边只带着你,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就意味着方世隐要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傅弦歌,以防对方还有别的暗杀手段,但是如果现在回到郡主府,或许是一个安全的办法,只是看傅弦歌如今的表现,明显她另有打算,而这就意味着,没有人能及时通知千川阁行动,也就是任由下毒之人离开!

    方世隐张了张嘴,还是还是什么都没说,傅弦歌看了她一眼,这才点点头,再次迈开步子走进了一家成衣店。

    刚遭遇暗杀,还有顾家之事悬而未决,傅弦歌竟然还有心情逛街,方世隐不解地跟在傅弦歌身后,看她熟稔地说什么不小心沾染了油污,想要直接买一件成衣之类的话,随后便由小二引进了里面,方世隐这才明白傅弦歌会选择这里的原因。

    傅家后门的巷子没多少人,巷口的吃食小摊倒是不少,而这家成衣店的位置却正巧在顾家的斜对面,因为隔着一条街的缘故,虽然从顾府并不能直接看到这里,但从成衣店的二楼却能直接看见顾府一角。

    傅弦歌一下子选了几十件样式迥异却并不繁杂的衣物,由侍女一件件捧着送进了二楼的试衣间,方世隐却一跃而上坐在了屋脊上,他身为千川公子的侍卫,直接出现在傅弦歌身边毕竟是不妥,更何况以现在的位置他可以更加清晰地看见四周所有的动静,即便是屋子里混进了什么别的人,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试衣间并不大,但却也绝对不小了,用屏风分隔了里外房间,外面放着一面一人高的铜镜,桌子上一次放着几十个托盘,上面正是傅弦歌飞速选出来的衣物,旁边站着两个小侍女等着吩咐,傅弦歌却没让人服侍,只是自己拿了衣服进去,慢慢悠悠地穿好一件才出来一次,随后再次选一件,如此反复。

    方世隐也做了傅弦歌几年的暗卫,最开始时还在为傅弦歌的身份而惊诧——即便是皇帝,也遭遇不了这么多的暗杀!然而即便是如此,方世隐却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感到沉重。

    傅弦歌并不是第一次遭到暗杀了,但是在方世隐的保护下却从未出过什么问题,而如今,却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傅弦歌下毒,偏偏他还没有任何办法,不知道敌人是谁,甚至没有办法调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这种憋屈的感觉,方世隐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

    他第一次收敛了自己全部的不经意,警觉地观察着所有的风吹草动,却被顾府一隅之中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高门大户外院向来是有护院家丁的,方世隐方才进去才躲过几波,而如今顾府内的家丁奴仆却全都集中了起来,排着队向一个方向走去,还有几个官兵模样的人跟在后面看管,方世隐明白,这是要问话。

    他并不知道顾启给傅弦歌的密信之上写了什么,看见京畿卫竟敢直接带人闯进顾府就已经十分惊讶,片刻过后却出现了更多的官兵,仅从方世隐能看见的角度就能看见那些侍卫肆无忌惮地冲进外院的下人房搜查,然后一件件地东西——哪怕不值一文也都全都被搬了出来,如同蝗虫过境,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方世隐忽然明白过来,这并不是搜查,而是抄家!

    抄家灭族,向来相通相连,顾启是开朝元老,第一首辅,嫡系旁支枝繁叶茂,在朝中早就盘踞屹立成一股庞大的势力,究竟是什么罪名能让这样一个家族没有一点风声地被抄家?

    方世隐倏地想起东山之上的异常,直觉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不同寻常的联系,下一个念头便是思索千川阁在东山之上的势力是否已经撤得干干净净,应该……不会有事吧?

    能让朝廷雷厉风行地对顾家出手,这个罪名绝对不小,若真是通敌叛国的大罪,那么无论千川阁在东山一事上是否无辜,朝廷也绝对不会放过千川阁!

    越想方世隐越觉得糟心,正觉得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忽然听见下面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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