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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_斑之-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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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娇忽然有些想哭,可是鬼是不会哭的。
  所以她怎么都哭不出来,在他的梦话里她也恍然到了十六七岁时。
  那时的时光真是叫她终生怀念,刚刚成婚甜情蜜意自不用说。太皇太后和景帝舅舅都在,满宫上下都像小时候那样宠惯着她。
  只是到底破灭了……
  春陀终于回来了,他听清了刘彻的话。
  他哭的比刘彻还厉害,鼻涕眼泪一把。
  “陛下啊,您就忘了吧……”
  春陀这一辈子,还是头次在刘彻跟前说这样僭越的话。
  哪怕,是在睡梦中被魇住的刘彻跟前也是头一次。
  刘彻是咳嗽吐血而醒的,大朵大朵的血花开满了锦被。
  阿娇注意到春陀虽然慌却不惊,看来他这样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的确活不久了。
  “娇娇——”
  刘彻忽然望向她惊喜地喊道,大颗的泪滚落下来。
  “你终于来了……娇娇……”
  他的声音像极了同母亲走丢的小孩,委屈却又含着满满的愉悦。
  他极力想撑坐起来,够着阿娇。
  春陀只觉得背后发凉,都说人死前阳气转弱,阴气大盛会看见从前看不见的东西。
  难道陛下真的见到了陈皇后?
  他不知道也不敢问。
  殿中诡异地沉默下去。
  阿娇的心终于软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许,他真的是爱她的,只是不能只爱她一个。
  她望着日暮途穷的刘彻,终于笑了起来,牵强却又解脱的一笑。
  而后,起身就走。
  她听见他在她身后使出浑身力气大喊“还怨我吗?”
  他说“我”,而不是“朕”。
  她泪目,顿住脚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点头。
  她快步走出宫殿,不敢回头。
  没等走出五祚宫,就听见了“铛铛……”的丧钟声响起。
  紧接着,未央宫、长乐宫都纷纷敲起丧钟。
  刘彻死了。
  这天是后元二年二月丁卯日。
  他活了七十岁,人到七十古来稀,也不亏。
  她边走边想,有灼热的泪从脸庞滑过。
  她没有去理,鬼是不会流泪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九章 彼岸花

  刘彻死了,阿娇终于可以从他身边挣脱去投胎。
  这是她盼了许久的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阿娇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她终于出了封印自行解开的长安城。
  天地间无形中自有一股力量引导着阿娇一路到了鬼门关,她无数次听说的鬼门关。
  她没有丝毫犹疑,穿门而过同四面八方而来的亡魂踏在了黄泉路上。
  原来所谓的黄泉路,并没有奔腾不息的河水,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黄沙和铺天盖地烈火般燃烧着的血红色彼岸花。
  阿娇不禁站住了,痴痴地看向漫无边际开在黄沙中的宛如鲜血浇灌而生的绚烂花海,有花无叶,妖艳中摄人心魄,宛如绝世姬。
  身边的亡魂躲之不及,纷纷窃窃私语说起关于它的面目各异的传说。
  这些传说里,有一条却是一样的,邪恶、妖媚又预兆着生死离别,这是不详之花。
  阿娇却屈身向前折过了一朵开的最好的彼岸花,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响起。
  有鬼小声劝她“那个摘不得的……”
  阿娇信手把它簪在发髻间,微微带着几分清冷的笑道:“为什么?它既是花,便没有什么摘不得。”
  她说完便徐徐而去,一步步竟似是九天玄女临世,风度浑然天成。
  彼岸花龙爪般的花瓣倒披着卷曲开,花蕊像流苏一样垂出花朵。簪在青丝之间,行动间明媚华丽极了。
  她没有停顿径自上了奈何桥,茫茫鬼魂中她发髻间的那抹血红惹眼万分。
  阿娇生前曾为皇后祭天,又何惧这些打量?
  她浑没有在意,反倒出神了。
  因为快到望乡台了,无数排着队的鬼魂都在回首在看一眼今生种种。
  但浮生若梦,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何必还要执念还要放不开?
  阿娇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眼看就要到她了。她只要喝掉孟婆手里的一碗孟婆汤,就能把这辈子的恩怨情仇全忘掉而后了无牵挂地开始新的一生。
  她傻了很久,刘彻也傻了很久。
  其实两个人不合适,谁也说服不了谁,就不应该在一起。
  白白让时光把彼此磨成陌生的模样,他恼她的任性妄为,她也恨他的风流。
  来生还是不要相见的好,她想。
  她用力收住眼中的泪水,倾耳听着周围的喧闹。
  人就是这样的,总爱热闹,总怕冷冷清清地。
  忽然间,她听到了有人说起刘彻。
  “陈兄,你怎么也来了?”
  “别说了,也是倒霉,先帝薨逝临时却要改帝陵。着急忙慌间,一根圆木砸中了我,也真是时运不济。”
  “这是为什么啊?左右现在我们都死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对,也没什么。就是叫把皇后葬到先帝身边去。”
  “我说什么事?这不应该吗?唉,皇后虽然临到头了造反,但到底生育了三女一字,卫氏又劳苦功高。”声音有些感慨,陛下从前英明神武,不想到了晚年简直一团乱。求仙问道,重新方士,逼死太子,最终只能立一个不懂事的皇子为太子。
  被称为陈兄的声音便长长地“咦”了一声,满是不屑。“你这又是听谁说的啊?那都是废后了,怎么能跟陛下一块葬?难道陛下就一个皇后啊?这位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和陛下合葬,享的是元后的待遇。”
  这话一出,一下炸了锅。
  人,天生就有丰富的好奇心,更别说是这样活着的时候万万听不到的皇家秘辛。
  有些人感叹气陛下为什么这么狠心,更多的人却是说起这个临死还被皇帝记在心里的皇后。
  陛下有过三个皇后,两个都变成了废后,自然答案就是被追封的李皇后了。
  想明白了这个,鬼群中啧啧惊叹声又起。
  李皇后,谁不知道?
  听说长的特别漂亮,在世的时候为夫人就差点把卫皇后都顶下去,死了还是被追封为后。
  嫉妒、艳羡、猜忌……
  说什么话的有,这些话里李夫人几乎能赶上祸国殃民的妲己了,也就是陛下雄才大略才没有误国。
  阿娇楞在原地,世界忽然寂静下来,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和滚滚而去的忘川河水也听不见了。
  她终于知道了刘彻死的那天春陀去干什么了。
  迁追封的皇后以元后之礼合葬,而且这个皇后的身份还经不起考究,这样的事也只有跟了刘彻一辈子的春陀能叫他放心。
  她极力忍住的泪水再次磅礴而来,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
  她那个时候已经叫李妙丽了,正怀着髆儿。
  孕吐的什么都吃不下,他心疼的不行,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记得很清楚,她彼时犹还在记恨他废她,所以听了这话不过冷冷一笑道:“别说生孩子代不了,就是百年之后合葬的也不会是我李夫人!而是卫子夫!”
  他的脸一下就白了,火气腾地冒起来。
  她浑然不惧,“怎么?我说错了?巫蛊?还真是好由头,但是我到底做过没有天地可鉴!”
  他望着她的眼神愤怒失望心酸种种混杂在一起,但最后不过化作长长一叹。
  他搂紧她,低声许诺:“天地为证,我死后只有陈阿娇可以元后之礼合葬!”
  她回身看他,他的眸子那样真诚。
  她只觉得喉间又是一阵哽咽,她缓缓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刘彻大喜,搂紧她絮絮叨叨地说些孕期不能动怒的话来。
  她全没有听进去,彼时她正在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信!不要信!这样的甜言蜜语听了,到最后实现不了难过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没想到,没想到……
  他真的还记得,临死之前还叮嘱春陀去办这件事。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哭的无助又绝望,纷纷扰扰中没有鬼发现她哭了。
  谁也没有发现,她发髻间的彼岸花光芒一闪瞬间消失。
  鬼群中还是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李皇后的尊容无限,有自诩风雅之人更是摇头晃脑吟起了刘彻生前思念她所做的诗赋。
  “美连娟以修嫭兮,命樔绝而不长……寖淫敞怳,寂兮无音……思若流波,怛兮在心……呜呼哀哉,想魂灵兮……”
  她泪眼迷蒙间听见了这首浓墨重彩抒写思念之情的诗赋,她惊愕地发现竟然是头次完整地听完。
  从前她总是怀着嘲讽,心想人死之后说这些话给谁听呢?
  但是现在听起来,一字一句敲打在她心上。
  她好像因为偏颇错过了很多,也误会了很多。
  她胡乱拭干眼泪,站起来。疾跑出了鬼群中,逆着乌泱泱而来的亡魂冲出黄泉路,冲出鬼门关。
  她回到了长安城,回到了人间。
  身后传来鬼差们急促的呼喊声,她却浑然不顾。(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章 水乳相溶

  人活着时总怕做亏心事,因为他们相信厉鬼会索命。
  但做了鬼才知道,其实鬼也没什么特别的能力,最多不过能飞能飘而已。
  鬼并不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活着时尚且斗不过,死后又怎么就斗得过呢?
  所以,几十年间她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鬼。
  但是现在,她远远地把鬼差们抛在身后。
  阿娇听有些孤魂野鬼说过,只有执念特别强的鬼才能短时间内拥有神仙都不及的法力。
  她想她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吧,那么她有什么样的执念呢?
  自然是想逆天改命,重活一世,改变结局!
  她一路穿云过雾,终于到了商洛山许负家中。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以相面之术窥知天机而以女子之身活着的许负还活着。
  如果阿娇没有记错,她已经活了一百三十四岁了。
  但是这并不是上天的厚赐而是惩罚,她深爱的夫君已经死去,儿女也已经死去。
  她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求死不能。
  许负似乎料到了她会来,把侍女们打发的远远的,焚香以待。
  阿娇不意外,许负本来就天资聪颖,更何况又修习了这么多年,说是已触摸着了大道也不足为过。
  这是一个很慈祥和蔼的老夫人,只一眼阿娇便断定她会帮她。
  阿娇只用一句话便止住许负的劝说:“情之一字,是何滋味,您也尽知,还请指路。”
  许负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告诉了她办法。
  她说如果只是想再见心中之爱,便跳入忘川河。百世之后,若心志犹坚便可得一世情缘。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你不是你,他不是他。
  要想重新把前世来过,便要饮下百世散发下毒誓愿受两千年折磨才能回到最开始。
  许负说到这里摇头道:“逆天而行,本就是有违天理循环。所以这两千年中您会先入百世炼狱受千年烈火寒冰之苦,继而再百世或为奴为婢,或爹娘双亡鳏寡孤独,受尽这世上所有的苦难。如若您后悔,便会立马灰飞烟灭。就是您能承担下来,一切重来,也会忘记因果而走上同样的轨道。皇后,天命难违!”
  她温和的眸光里满是不忍,这样的眼神像极了最疼阿娇的太皇太后。
  阿娇轻轻摇头,坚决地道:“不!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要试一次!”
  她俯身行大礼跪拜,恳求许负帮她。
  时间不等人,她片刻的神仙之力即将耗尽。
  许负说不清是心软还是羡慕,到底还是起身画符。
  俯仰之间,已经有些视线涣散的许负终于看清她头上的彼岸花,吓了一跳。却是惊喜问道:“您怎么会带出这个花来?”
  阿娇有些不明旁人眼中避之不及的彼岸花为什么会叫许负惊喜,却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许负便多了几分信心,她一面手法分毫不乱地画符一面道:“这彼岸花说来也是一个凄美绝伦的故事,所以它曾有誓言说,但凡能带它出冥界之人,还他一世记忆。但您这样要经百世的,究竟还能复原多少,我也不知道。”
  “那便把这个秘密写下来,如果我能成功,我一定会来找您,取回我的约定。”阿娇莞尔一笑,素手在帛书上写就了“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来提醒以后的自己。
  一道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空,天地间亮的吓人。
  那是地府的人,终于找着了她。
  要来不及了,阿娇没有半分犹豫,疾步上前饮下百世散发下毒誓愿受两千年折磨。
  等地府之人赶到时,她已经化作一道白光直如地府下的三十三层炼狱。
  百世炼狱折磨,就算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人也只受十世。
  她生生熬过了这百世的痛楚,又在人间经历了百世轮回折磨。
  等到第一百世时,便是连地府中人也为之心软不已。
  给了她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只是用先天心脏病来做最后的代价。
  她终于逆天改命,在两千年后回到最初的开始。
  陈阿娇重新变成了陈阿娇,她将要把之前经历过的再来一遍。
  或许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在提醒着她前世的错误,也或许是天地也对她闭上了一只眼睛。
  她重活的这一世,没有骄纵没有人性。她牢牢地占据了刘彻的心,他们终于没有渐行渐远。
  卫子夫的命运被改写,她的命运也被改写!
  但是有些事情永远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命运无情地露出最嘲讽的笑脸。
  昱儿死了,是王太后同武安侯毒死的。
  她愤而出宫,这一世终于翻天覆地,却好似走向了原本期望的反方向。
  阿娇很幸运,她是转世重活之人,本是不可以出长安的。但是命运叫她遇见了张博达遇见了张良。
  而被她怜爱欣赏的彼岸花经历了千百年还在牢牢地记住自己的使命,它用梦境提醒着阿娇过去的一切。
  但到底如许负所预料的那样,太久了,久到连彼岸花也唤醒不了她。
  于是许负和陈皇后最后的一点残魂都以为她不愿意醒来,她想做另外一个陈阿娇,她想经历全新的人生。
  其实,她只是害怕,只是怯懦。
  她害怕失去,害怕重蹈覆辙。
  她就算再无所畏惧,也经不起再一次打击了。
  于是,冥冥中扁鹊的后人来逼她再走一步。
  她终于知道了全部,她终于变成了真正的陈阿娇。
  合二为一,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黎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曙光照亮大地。
  光线毕露间,阿娇起身推开木窗让第一束阳光照到屋里,而后坐到梳妆台前临镜打量着自己。
  镜中人双眸清澈,皮肤光滑白皙。眉眼还是旧时模样,却恍如停在了碧玉年华般。
  她双手有些发颤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这两千年间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回到现在呢?
  真好,真好……
  她喜极而泣,目光却一刻不舍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刘彻,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穿破时光而来,还是再次伤害了你。
  但是我到底是我,哪怕忘记了自己是谁,我也仍然有不可触碰的底线。
  昱儿,就是这个底线所在。
  不管是谁伤害了他,我都要为他复仇。
  一夜沉睡的雪舞终于醒了过来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有些奇怪地问:“主人,怎么这么早啊?您还难受吗?我去给您打水洗漱,今天张博达应该要回来了。”
  因为阿娇突如其来的怪病,请遍了雁门城中的医工也没有见效,张博达就快马去了邻城寻医。
  阿娇回眸一笑,缓缓道:“不用,我大好了。等张博达回来,叫他马上来见我。”
  雪舞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迎着阿娇不容置喙的笑眼她到底只应了声诺。(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一章 见人

  张博达是下午回到的雁门,马后带着一个许以重金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老医工。
  老人家在马上被风卷的胡子眉毛都打成结了,还是张博达扶了一把才从马上顺顺利利地落到地上。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总算脚踩着了实地,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他已经快六十了,要不是还有个老来子要成家,说什么也不受这个罪。
  老人家来不及多歇,就被张博达不由分说地搀扶过往里走“周太公,性命关天,还请您先去看看。”
  周医工拿着十倍的出诊费,难道还能说不好吗?
  一路上了二楼,正碰见廊中等着的雪舞。
  她来回焦躁地转着圈,忽然抬眼看见了他回来有了几分笑意俯身行了一礼。
  张博达忙迎上去,急声问:“你主人怎么样了?”
  雪舞道:“主人已经大好了,叫我再这等着。说是您一回来就去见她,您这便去吧,我来去雇马车送老医工回去。真是辛苦您跑这么一趟,虽然没有出诊钱还是照给。”
  张博达一听好了还要见他,自然等不及雪舞说完便快步往前走去。
  雪舞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老医工说的,她歉意一笑等待着老医工的反应。
  老医工先时一听病家好了心中正不安以为白跑呢,没成想这个杏仁眼的女子说不影响,自然千好万好没有意见。
  于是,雪舞便引着老医工下楼去。
  阿娇住在二楼尽头,张博达沐浴着阳光一路快步而过。
  他轻轻地叩了门,听得一声“进来”才推门而入。
  初夏下午的阳光盛烈灿然映衬着从花盆里将要翻窗而过的粉色蔷薇花上,枝叶的阴影斑驳间阳光点点。
  阿娇正在窗边的书案上写字,神情专注。听得有人进来了也没有抬眼,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博达,坐。”
  这盆蔷薇花哪来的?皇后又是怎么大好的?竟浑然不似病过的人。
  张博达满心不解,直觉得自己不过出去了两天这里便很有些不一样了。
  但看着皇后难得这般认真地捡起毛笔,他便也没有打扰她,顺从地坐下等待。
  他在打量阿娇,阿娇何尝又没有打量他?
  张博达,她在心中呢喃起这个名字。
  谁能想到留侯张良还活着,还有这样一个亲传后人?
  不过,就是亲密如雪舞也想不到不过一夜之间她就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以为自己变成了别人的陈娇,而是真真正正的陈阿娇。
  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是吗?
  她不觉微微一笑,收完最后一笔略微晾了一下便卷起来递向张博达。“师兄,还麻烦你去城外一趟把这个交给李广,叫他来见我。”
  啊?
  皇后说要李广来见她?
  他没有听错吧?
  一个逃宫之后敢见朝中大将?她这是要回宫?那当初要死要活出来为什么?
  张博达狐疑地望向阿娇,要不然眼前的人实实在在确实是皇后,他都忍不住大喝一句何方妖孽了。
  阿娇伸出去的帛书半天没有人来接,又迎着这样见鬼的表情。她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气,“张博达!我没有中邪!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事?”
  那斜斜一瞥和话中常含的轻快揶揄,确实是皇后无疑。
  张博达终于伸手接过,却到底忍不住道:“我可只是一介布衣,要见骁骑将军是那么好见的吗?”
  阿娇瞪了他一眼,“你真要见李广,多的是办法。更何况,你哪是布衣?我可没见过通奇门遁甲的布衣。”
  张博达只得出门而去,心想还叫一声师兄呢。哪有半分师妹的样子?
  一时突然病的人事不知,叫他和雪舞急的不行到处去请医工。现在又使唤他跑腿,也就看他好欺负。
  他微微带着气往外走,忽然想到一进门要问的却被她给打断了便回身道:“你真的好了吧?可别逞强,我王父认真说起来就你这么一个徒弟。”
  阿娇正立在窗前素手抚过一片绿叶,听了这话回眸淡淡笑道:“难道还好的不够明显吗?”
  她身姿苗天,肌肤赛雪却不是惨白,在阳光下微微带着几分红润,显然不是从前病模样了。
  张博达便没有答话,转身就大踏步而去。
  皇后忽然而病,忽然而好。
  他记得扁神医来看时说这是心病,看来倒真没有错。
  现在一好了,就要李广来见她,她真的想回宫吗?
  她的心病十有八九是起于宫中没错,但都出宫这么久了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解开呢?
  张博达翻身上马,长出了一口气。把帛书放进怀中,开始计较起怎么能见到李广。
  他猜的半点没错,阿娇的确是要回宫。
  她要回去,回到她应得的位置上去。
  她要弄清椒房殿的真相,然后复仇。
  哪怕那个人是王太后,她也不会有半分手软。
  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傻,不会把利爪亮给人看。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从前是不屑为,其实又有多难呢?
  她还会在这之后和刘彻生儿育女,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生。
  这盆蔷薇花开的可真好,她对着送完老医工回来的雪舞吩咐道:“拿把剪刀来。”
  而后便在这盆花前饶有兴致地修建花枝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浑然不关心张博达要怎么带李广来见她。
  *****
  胭脂到了汉朝后,比自己想象的还适应的更快。
  它现在正散开了辔头马鞍在悠闲地散着步,啃食着地上的青草。
  对了,它现在已经不叫胭脂了。
  胭脂是匈奴话,匈奴境内住北有一座焉支山。
  山上开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蓝花,匈奴女子把这些花摘下在石钵中反复杵槌制成稠密润滑的红脂膏敷在脸上。
  所以,胭脂又叫焉支。
  它既然成了汉人的马,就不能再以匈奴山脉为名字了。
  主人不知道这些,但还是给它改了名字。
  它现在叫惊电,它对汉话还只是模模糊糊听着音而不懂义。
  但是它想,这一定也饱含了美好的祝愿吧。
  惊电不知道,改名也是一种幸运,因为后面的几十年中匈奴会被赶出河西走廊,匈奴人会凄凉地唱道“邙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那么远的事情它看不见也想不到,它还是专注在当下,认认真真地啃完一块的草再继续下一块地方。
  时不时它会望一眼营帐,今天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年起人。不着盔甲,清瘦文雅,却被引来见主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它身上,天色已经渐晚了。
  主人总会亲自送它回马厩,为它打水梳毛。
  但是今天显见是没空了,惊电被牵回去喝了水吃了些粮食就静听着汉马们聊天。
  它们偶尔会觑着它睡着的空隙说起它,目前为止还没说什么坏话。
  惊电伴着晚风,正要睡着。
  忽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惊电一跃而起,响亮地嘶鸣了一声来打招呼,是主人!
  门被推开,它被上了马鞍辔头牵出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二章 鸿翎急报

  惊电还是第一次踏在汉朝城中,它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熙熙攘攘中的光影世界。
  它即便是匈奴王子的爱马,也算见过大场面的马。
  但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匈奴是游牧民族依水草而居,儿郎们自小就长在马上,还没学会说话倒先会骑马了,是以匈奴人天生的征善战。再加上无城廓宫室牵累,几乎没有防线。
  惊电见惯了匈奴人驰骋沙场的威风和被俘虏回来的弱鸡一样的汉人,哪怕投了汉人的英雄到底还是有几分看不起这绵羊一般的族群。
  但它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创造出眼前这样的繁荣?
  它自小便常听人说汉人城镇富庶,彼时它望着茫茫草原上的万点灯火不以为然。及至到了雁门跟着主人住在军中,也还是星星点点的帐篷中燃气暗黄的灯火来,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光影交织中满是热闹喜气的叫喊声,精致高大的楼宇,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
  惊电只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看了这里没看着那里。
  它像乡下的土包子第一次进城,很有些羞愧。
  但是一想到自己这样的良驹汉人还是鲜见,都瞪大了眼睛。它又昂首挺胸地踱步在青石板上,一阵阵说不清从哪传来的花香只往它鼻翼里钻。
  惊电舒服地长吸了口气,脚步又慢了慢。
  身上的主人却立时就有些不满地“嗯”了一声,它明白这意思。催它快些走,不要慢吞吞了。
  惊电有些不高兴,主人的箭伤贯穿了后背又颠簸拉裂了整整一夜。应该好好休养几天,而不是伤还没有大好就骑马。
  这是要去见谁?
  难道这里还能有汉人的王不成?
  响鼓不用重锤敲,惊电不用李广催促第二声就平稳轻快地跑了起来,尽量把颠簸减到最低。
  而后它听见主人一声含着欣慰的轻叹,只是却又显得有些惆怅。
  主人在担心什么?害怕汉人的王会因为他兵败被俘而发落他吗?
  是不是那个年轻人就是汉王派来的使者?
  惊电一路上想东想西,倒把沿途的新奇抛在了脑后。
  它踏着满地灯光和星光,终于停在了一间客栈外。
  它看见店家殷勤地迎出来却发现是主人后,脸一下都激动的通红,双手直在衣服上来回擦过,才上前为主人引路。
  汉人也很尊重英雄,那就好。
  它微微有些放心下来,跟着年轻人的马一同去了后院。
  李广一步步跟着张博达望里走,步伐有些发飘。
  好在他习武多年,下盘稳的很。等闲人等看不出来,但他此刻心内却不亚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皇后竟然在雁门!
  她怎么能在雁门?怎么可能在雁门?
  这几年宫中对外都称皇后重病,如今却告诉他皇后在雁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只一步步往前走着。
  银白色的月光半透明地从屋檐上从墙垣流水般地渗出来,绿叶泥土的清香萦绕在空气中。
  楼梯间半明半暗,李广在袖中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帛书。
  那的确是皇后的字迹无误,却比之从前的清丽多了几分破帛而出的霸气。
  女子中,能有这样气势的,他只见过太皇太后。
  皇后经历了什么?
  他们终于到了二楼,前面引路的年轻人推开了门。
  屋里点着灯,阿娇正歪在榻上看书。
  她从前也这样,但雪舞还是觉得有些不一样。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想明白这其中的不同。
  皇后从前的随性自在是在规矩礼节里偷懒,而现在她就是规矩就是礼仪。
  阿娇并不知道雪舞在猜度着她的不同,她自自在在地看着《山海经》。
  前世今生,看了很多遍。不说滚瓜乱熟也是了然于心了,但她还是喜欢看。
  百世炼狱又百世流离,终于能回到现在,她很享受现在的静谧。
  李广踏破了安静,他虎虎生风地走进来。
  待一眼看清了榻上悠闲自在的确是皇后无疑,当即便顿首拜下,宏声道:“长生无极,臣李广见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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