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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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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这么近,这倒是和关内的人家不一样。
高清辉和谢先生见了面,便出了秦阁,去见谢太太了。
见他走了,霍江便问道:“谢太太身体还好吗?”
从高清辉的谈话中,他能听出谢太太显然身子不好,高家隔三差五就要送药材过来。
谢先生叹了口气,道:“拙荆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到了冬天便犯了。”
谢先生虽然没有明说谢太太是什么病,但是从他的话里看来应是畏寒之症,关外的春夏短暂,冬天又长又冷,显然不适合养病。
霍江便道:“若是在关内若许会好些吧。”
谢先生苦笑:“听闻越是往南,冬天便越短,闽粤之地四季如春,可惜拙荆受我所累,没有这个福份了,只能在这苦寒之地苦苦煎熬。”
霍江抬起头来,忽然发现谢先生眼中隐隐有泪光,他连忙把眼睛移开,假装没有看到。
莫非谢家常居关外,并非是因为谢先生有腿疾,难道还有隐情?
只是这样想了想,霍江便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这是人家的私事,而他只是过客,打听别人家中的秘辛不是君子所为。
或许是因为他的话,或许是别的原因,今天的谢先生看上去精神不振,脸上病容更重,他抱歉地对霍江道:“我有些疲惫,你也回去休息吧,若是觉得烦闷,可以拿几本书去看。”
霍江对谢先生这里的藏书兴趣不大,虽然大多都是古籍,但是并没有霍江感兴趣的,不过他还是拿了一本游记回去。
可能是这些日子他表现良好,谢家对他放松了许多,就连福伯也不再跟着他,他可以在回住处的路上,轻松地观看庄子里的景色。
现在还是上午,他回去也没有什么事,便想绕远一点儿,到上次路过的那片梅林走走。
昨晚又下过雪,梅花傲雪的美景,在关内虽然也能看到,却远不及这里。
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若是能够遇到谢婵就好了。
他很担心谢婵还会因为上次的事而责怪他。
尽管他只见过谢婵三次,却不知为何,就像早就认识她了,或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前生缘?
他不想让谢婵对他有一丝半点儿的不悦,即使离开这里以后便再也不能相见,他也想留给谢婵一个好印像。
想到这里,他忽然很是惆怅。与谢先生接触久了,他现在觉得,如果他向谢先生请辞,谢先生可能也不会加害他,会放他轻松离去。是了,如果他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见到谢婵了呢?
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便走进了梅林。谢家的这片梅林应该有些年头,里面大多数的梅树看上去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比他暂住的小院子里的还要虬劲,株株老梅形态各异,有一株甚至还被烧去了半边,但是却依然花繁蕊密,想来谢家有懂行的花匠来打理。
想到花匠,霍江便想起那些哑巴奴仆,他顿觉厌恶,连带着对眼前花树的兴趣也少了几分。
“表哥,你找我有事吗?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霍江一怔,是谢红琳?
他本能地把身子藏到两株紧紧相连的老梅后面,从缝隙中望过去,只见两个人影正分花拂柳地走过来。
“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吗?”说话的是高清辉。
霍江皱起眉头,这两人虽是表兄妹,可是毕竟不是亲生的,年轻男女也不知避嫌,孤男寡女居然跑到这里私会。
他有些后悔来这片梅林了,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走出去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他藏在这里,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高清辉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动辄就要拿活人当箭耙子的人,即使长得人模狗样,也难掩杀人不眨眼的本质。
谢红琳的声音再次响起:“谁说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就是说了一句想学做袜子了,我娘便来了兴致,又是教我剪又是教我缝,唉,然后还要嫌弃我笨,这两天我都被她老人家拘在屋里做袜子,如果不是你来了,我都不能出来走走。表哥,你看你看,我现在是不是长得像只袜子了?”
“哈哈哈”,高清辉仰天大笑,边笑还伸手揉揉谢红琳的头发,忽然又咦了一声,问道,“这阵子你总是戴着的那支红珊瑚簪子呢?”
“啊啊啊,臭表哥,你还笑,不许笑嘛,人家这些日子可倒霉了,那支簪子找不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对了,那还是你给我带来的呢,不关小燕她们的事,她们手脚都很干净,做事了仔细,你不许怪她们,要怪就怪我吧,但凡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一定是我丢三落四弄没了。”
“你啊,总要替那些下人说话,小傻瓜,明明是一门心思对别人好,可是却又总是对人凶巴巴的,你也和阿婵学一学,她可比你有心计多了。”高清辉虽然像是在数落,可是声音里却透着宠溺,倒好像这不是他的表妹,而是亲妹妹一样。
谢红琳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才没有呢,我什么时候对人凶巴巴了?没有,没有。”
第三二零章 未知
“那我问你,那个姓霍的是怎么回事?你把他留下给表姑夫解闷也就罢了,可我今天听福伯说,他是有功名的,而且已是举人。既然已是举人,那就是吃皇俸的,是官府的人,若是他一直留在这里倒了罢了,可若放他走了,便是大患。”
高清辉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起来,花树后的霍江吓了一跳,身子颤了颤,正好碰上一枝梅枝,簌簌地落下几片花瓣,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这时有一阵风刮过,梅枝沙沙做响,掩去了方才的声音。
高清辉脱下身上的银狐斗篷,给谢红琳扔在肩上,谢红琳拒绝:“我又不是婵表姐,哪有那么娇气,我不冷,你还是自己穿上吧。”
高清辉叹口气道:“你总是不知爱惜身子,我听表姑夫说过,你的身子随了表姑母,也是畏寒的,你可不要大意,听话,快些穿上。”
谢红琳嘻嘻一笑,不再拒绝,把那件长及脚踝的斗篷裹在身上,对高清辉道:“表哥,我不知道读书人的事情,是不是要很会读书的人才能考取举人啊?”
高清辉点点头,道:“是啊,要先县试之后是府试,然后才是乡试,乡试通过以后便是举人,有了举人的功名,便能进京考会试,会试通过的人,就有机会参加殿试,皇帝选出前三甲,余下的再列出名次,能成为两榜进士的,每科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谢红琳吐吐舌头:“要做官岂不是很难?”
高清辉道:“是啊,很难。”
谢红琳笑道:“那让我爹和霍江说说,就别让他继续去考官了,留在庄子里好了。”
她话语轻松,就好像她说的只是一件小事,如果养只小狗养只兔子那样的小事,而不是断人前程。
躲在树后的霍江几乎要昏厥过去,谢红琳居然会这样想,她知不知道他们全家的希望与将来,都寄托在他能不能考上进士上面,她知不知道这世上像她这样衣食不缺,又远离尘世的人,只是凤毛鳞角,芸芸众生,如同蝼蚁,每日都要为生计奔波,对于读书人而言,读书便是生计,是要为之奋斗一生,乃至后世子孙的生计!
“琳儿,这种话不许乱讲,这姓霍的不知底细,又怎可贸然留在庄子里,况且他已有举人的功名,就像是爬山之人,已经爬过大半,让他放弃前程,他怎会心甘?再说,就如我所讲,他已经有了皇俸,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但凡是走仕途之路的人,都要离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也不要打交道。”
高清辉的声音又恢复了方才的凛冽,树后的霍江一时竟然忘了谢红琳的幼稚任性,他的注意力都被高清辉所吸引,他忽然感觉到毛骨悚然,高清辉的想法不但和谢红琳不同,而且和谢先生也不同。
他甚至感到了杀意。
他有一个预感,即使谢先生答应放他离去,高清辉肯定也不会轻轻易易就让他离开。
“表哥,你说什么呢,我知道高家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虽然你们不说,可我也能猜到,我们家以前或许也是做这个的,可这不能成为我们不和霍江打交道的原因,他只是举人而已,又不是正式做官的,再说,我们两家早就不亲自去做那些买卖了,就算官府找过来,也没有理由抓我们,何况,他们也找不过来。”
谢红琳的声音很大,凶巴巴的,霍江觉得她似乎要和高清辉吵起来了。
高清辉见她生气了,连忙笑道:“你啊,明年也要及笄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等你长大一些,或许表姑夫会告诉你,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了,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别人能做的事,我们不能做,你知道吗?”
谢红琳扁扁小嘴,有些委屈,可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娘身子不好,我爹想让人把她送到南边去,可她说什么都不肯去,她说她这辈子都要留在我爹身边,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表哥,我们不能进关的,是不是?”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扬起谢红琳脑后的秀发,她戴上斗篷的风帽,从霍江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雪白的狐毛在阳光下泛起点点银光。
霍江便想起了江南的小桥流水和西湖的潋滟波光。
也不知是有什么事,谢家不能进关,高家看来也是。可是谢婵却能够听懂小杭州的话,而且谢婵的口音也与谢红琳不一样,虽然讲的都是官话,可是谢婵的官话里带着几分江南口音,尤其是那说话的口气,也和关外的女子不一样,不但和关外女子不同,和北方女子也有区别。
虽然放眼看去是谢红琳的背影,可是霍江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谢婵,是了,谢婵的一举一动,分明就是江南大家闺秀的作派。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婵一个清风明月般的江南女子,是如何来到冰雪连天的关外的?
他听到高清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琳儿,你不要胡思乱想,等到你及笄以后,便是大人了,到时表姑夫就会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告诉你,我就是十五岁及冠的那一天才知道的,这也是我们两家的规矩,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去想,能开心就开心,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好不好?”
高清辉的语气温柔,单是只听声音,让人很难把他和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联系起来,霍江也不知道高清辉是如何做到的,明明是长在土匪窝里,却把自己打造得光鲜亮丽,如同浊世中翩翩佳公子。好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高清辉是什么货色,否则若是现在才认识,他可能会误把魔头当成好人也说不定呢。
只是不知道这高谢两家都有些什么过往,居然连子孙也不知道,要到长大成人才能告诉。
不过霍江很快也就想通了,十有八、九,这高谢两家是朝廷通辑已久的江洋大盗。
第三二一章 为敌
虽然看不到谢红琳的脸,但是霍江能够感觉到她很不高兴,只是这个小姑娘似乎很容易哄,高清辉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竹丝编的小鸟,她便立刻又开心起来。
她转过身来,霍江看到她把那只竹丝小鸟高高举到阳光下,眯起一只眼睛,阳光透过竹丝小鸟的缝隙洒下来,细细碎碎,照在她的脸上,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抹上几道光影,光彩夺目。
霍江连忙把眼睛移开,谢红琳长得虽美,可是和谢婵相比,一个是金器,一个是玉器,金有价,而玉无价。
“表哥,这真是用竹子编的啊,竹子还能拆成这么细的竹丝啊,真想看看真正的竹子是什么样的。”谢红琳拿着那只小鸟爱不释手。
这种竹丝编的小鸟虽然做工考究,可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霍江就在小摊子上看到过,匠人半炷香的功夫就能编出一只,也只卖二十文钱。
没想到,这位养尊处优的谢大小姐,看到一个小孩子的玩艺就能这么开心,也真是孤陋寡闻。
“下次有人进关,我让他们带一根来给你看看,只可惜竹子在关外种不活。”高清辉笑着说道。
“嗯,表哥,你可要记得啊,不要忘了。”谢红琳歪着脑袋,很认真地对高清辉说道。
“好好好,忘不了,对了,阿婵绣的竹子也挺漂亮,你没有见过吗?”高清辉问道。
“没有啊,阿婵会绣竹子吗?她平时画的花样子,都是花花草草,我没有见她绣过竹子,表哥,你怎么知道的?”谢红琳好奇地问道。
“啊……是吗?那我可能是记错了,应该是别人绣的,不是她。我们出来的时间久了,表姑母要打发人出来找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高清辉说道。
“好啊。”谢红琳已经完全忘记方才的事,她拿着那只小鸟,兴高采烈地跟在高清辉身边,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梅林。
看着她的背影,霍江摇了摇头,也不知谢先生和谢太太是如何教养的女儿,全无大家闺秀应有的雅致纤柔,也是,谢家和高家一样,以前都是做无本买卖的,也就是土匪,如今虽然金盆洗手,可是也难和真正的书香门第相提并论。
想到谢婵不但是谢家的表姑娘,而且还是养女的身份,霍江便从心底叹息,他还记得在高家遇到谢婵时,一堆穿金戴银衣履光鲜的少女之中,只有她衣饰素淡,身上的衣裳一看就不是新的,她在谢家的日子过得显然也并不好。
霍江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事。
谢家是什么人,高家是什么人,这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误入此处的过客,他有他的世界,而他的世界和这里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所交集。
至于高清辉和谢红琳,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他和他们就像是两条河流,各自按照属于自己的河道前行,离开这里之后,便永不会交汇。
只有谢婵,如果一条柔弱无依的藤蔓,谢家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她的养母又已不在人世,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流落到关外来的,更不知道她在关内还有没有亲人,如果她还有亲人在世就好了。
想到这里,霍江萌发出一个想法,他要在临走之前见见谢婵,他可以帮她给关内的亲人带封信,说不定她的亲人们并不知道她的养母已经去世了,收到她的信以后,会来关外接她回去呢。
霍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他只是帮人带信而已,又不是对谢婵有非份之想,这是君子所为,无可厚非。
那天的午膳比平时更加丰盛,居然还有一道葱烧鹿筋,应是高清辉带来的。没有听说关外有养鹿的,只是这种漫天风雪的天气里,还能猎到鹿吗?
既然不用去陪谢先生聊天,霍江整个下午都在看书,看的就是从秦阁带回的那本游记。
这本书是本朝人写的,记录的是西北风土人情,霍江发现书中有多处地方,都被做个了标记,显然是书的主人对这几处记录的风物情有独钟。
霍江便也来了兴趣,读书人大多有这种癖好,喜欢在旧书里找寻前面主人的踪迹,霍江也是如此。
很快,他便发现,有标记的几处,描述的都是在陕西的见闻,有的是细致入微,有的则一带而过,但是却都用狼毫笔做了标记,显然是极为喜欢了。
霍江猛然想起秦阁门前那个只写着一个“秦”字的匾额。
对啊,初时他还以为此间主人姓秦,后来也便没有深究。现在看来,此秦非姓氏之秦,而是秦地之秦。
陕西古时便是秦地。
莫非这谢家是陕西人?
可是这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霍江觉得自己一定是太闲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不能懈怠下去,另外,等到高清辉走了,他要找个机会向谢先生请辞,这种是非之地,还是早早远离才好。
霍江合上书本,自己研墨,思索着要写一篇制艺,无论何时何地,功课不能丢下。
关外的白天特别短,此时天已擦黑,有哑仆进来,在院子里挂上气死风灯,又有两名哑妇提了食盒进来,霍江便问道:“高家公子还在庄子里吗?”
他试过几次了,这些哑巴远比福伯容易接近,只要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们都会回答。比如他曾问过庄子里可有贮着初雪,哑巴们都是有问必答,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回答他。
果然,其中一名仆妇笑着点头,意思是说高清辉还在庄子里。
霍江心里有些烦燥,可能是曾在雪域山庄待过几天的原因,他对高清辉有一种本能的敌意。
可是这个人太强大了,他无法,也不敢与之为敌。
再说,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而高清辉只是个土匪而已。
霍江在心里劝慰着自己,味如嚼腊般吃过晚饭。
仆妇们收拾了碗筷出去,他也重又坐回书案前,酝酿着那篇制艺。
这时小院里传来声音,像是有人来了。
霍江皱眉,这就是身为“囚犯”的好处,只要是这庄子里的人,不论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来。
第三二二章 冰上
来人是小燕,就是谢红琳的那个丫鬟,上次便是她从雪域山庄带着霍江来到这里的。
小燕一反那天的态度,她很恭敬,对霍江说道:“老爷常说霍公子博古通今,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想来霍公子定然画得一手好画,我家小姐让奴婢过来,向公子求一幅画,小画便可。”
霍江皱眉,谢红琳来向他求画?谢红琳懂画吗?
想起谢红琳时而生气,时而又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的性子,霍江打从心眼里不喜欢,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十四五岁的人了,却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在下才疏学浅,于书画只通皮毛而矣,不敢在谢小姐面前卖弄,以免贻笑大方。”霍江婉言拒绝。
小燕却笑着说道:“霍公子过歉了,再说,我家小姐也只是求一幅小画。霍公子是从关内来的,想来一定见过竹子,今天小姐新得了一件竹子做的小玩意儿,非常喜欢,就想请霍公子给她画一幅竹子图,在我们关外,没有几个人见过竹子,小姐也没有见过,她想绣方帕子,想用公子的画做绣样子,还请霍公子不必介怀,只要画一幅便好。”
原来如此。
在保定府时,堂妹也曾请他做画,也是说要根据他的画,改画成绣花样子的。
如今他还要住在谢家,虽然对谢红琳没有好感,可他也不想得罪她,毕竟谢红琳是谢先生膝下唯一的女儿,得罪了谢红琳,他就真的不能离开关外了。
他接过小燕带来的画纸,随手便在画纸上画了几根翠竹。
他从七八岁时,便开始学画竹子,竹子并不难画,他画过无数次,因此他没有思忖,熟练地画好了。
小燕又惊又喜,喜的是霍江很好说话,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惊的则是霍江下笔如有神助,居然提笔就能画出一幅竹图。
小燕如获至宝似的捧了那幅画回去交差,霍江也松了一口气,他的画技一般,在读书人中他也只是中等水准,并不出彩。但是对于刚才画的这幅竹子,霍江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是熟能生巧。
他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若是让他画别的,他或许还不能画得这么像样。
次日清晨,福伯亲自过来,告诉他不必去秦阁了。
他猜想谢先生要么是病了,要么是像昨天那样,担心谢太太的身子,心情还没有平复。
霍江也不在意,既然无事,那还不如出去走走。
他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子,却又不知应该去哪里。
那片梅林虽好,可是因为昨天在那里偷听到高清辉和谢红琳的对话,他想一想,便觉得自己偷偷摸摸藏身树后,实是有些丢人,他便不想再去那里。
他想起庄子里有个水塘,上次看到时,水塘里结了冰,远远看去,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茫。
他沿着洒着一层薄雪的小径找到了那片水塘。
以庄子的地势,这里是不可能会有水塘的,因此,这片水塘十有八、九是后来挖掘的。
这两天夜里都会下雪,此时清晨,庄子各处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池塘的冰面上有厚厚的一层积雪。
再走近几步,他便看到有个人站在冰面上,正在一步步地向着池塘中心走去。
霍江一时忘了这里是关外,冰面冻得结实之极,关外的小孩子平日里就是在冰面上打闹嬉戏。他的脑袋嗡的一声,这个人是要自尽吗?
对于一个在北直隶长大的少年人,从小到大,每天冬天,父母和乳娘就会叮嘱他,千万不要到冰上去玩,说不定哪处地方冰结得薄了,一脚踩上去便就掉进冰窟窿。
于是他大声地喊道:“回来,不要过去!”
这时他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个女子,穿着鹦哥绿的斗篷,即使是罩在宽大的斗篷里,也能看到她娉娉婷婷的倩影。
这一刻,霍江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跳漏了一拍,他怔在那里,身体像是已经飘了起来。
这是谢婵,是谢婵!
此时,霍江只有一个念头,谢婵是要自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泳,竟然向着前面的倩影跑了过去。
他跑得很快,快到忽视了这是在冰面上,也只跑了几步,脚下一滑,他便不由自主向前滑了过去,正在这时,前面的人听到他的喊声转过身来,他大吃一惊,可是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以他难以想像的速度和冲力,一下子便把原本在冰面上就站立不稳的谢婵撞倒,而他自己也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待到他爬起来时,才发现谢婵被他压在了身下。
隔着厚厚的冬衣,他也能感觉到身下的柔软。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一时呆住,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半起半坐着,一动不动。
直到身下传来娇吟声,他才惊呼一声,跳了起来,这才想起谢婵是被他撞倒的,说不定会被伤到。
果然,谢婵摔在冰上还没有爬起来,霍江鼓足勇气,把手藏在衣袖里,把谢婵搀扶起来。
可是冰面太滑,他扶谢婵的时候,谢婵滑了一下,两人又险些摔倒,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抱住了谢婵。
只不过就是轻轻一抱,他便把手松开了,谢婵扯住他的衣裳,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铜钱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谢婵的刘海上,鼻梁上,还有一片就掉到她的樱唇上面。
霍江很想很想为她拭落这些雪花,他强自忍住,后退一步,谢婵的手从他的衣裳上滑落,他看到漫天飞雪中,谢婵的一张略显苍白的俏脸上,浮出两抹娇红。
他的脸也是滚烫滚烫的,他还是第一次和女子这般亲近,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却足以让他心潮澎湃。
这些年来,霍家家境日渐殷实,家中使奴唤婢,可是父亲并没有像其他大户人家一样,给他早早地安排通房,在他身边服侍的都是小厮,而像这一次,他出门游历,父亲甚至没让小厮跟着,就是想让他锻练意志。
第三二三章 两女
霍江还记得那天他的手足无措,他更记得谢婵的嫣然巧笑:“自从大雪封路,庄子里便没有吃过鱼了,舅母一向喜欢喝鱼汤,我想起古人有凿冰献鱼之说,便想来水塘看看,能不能凿开冰面,钓条鱼来给舅母补补身子。没想到让霍公子误会了。”
直到现在,霍江仍然记得他当时的感动,除了感动,还有对谢婵的怜惜。
谢婵口中的舅母就是谢红琳的母亲,谢太太身体不好,做为女儿的谢红琳却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谢婵在替她尽孝。
除了谢婵懂事孝道以外,想来她在谢家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否则这凿冰取鱼的事情,吩咐下人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她这个表小姐亲力亲为。
“谢姑娘,你在关内还有亲人吗?等我回去的时候,可以替你给他们带封信。”霍江说出早就想说的话。
谢婵曲膝向霍江施了一礼,声音苦涩:“小时候我被人拐卖,辗转到关外,承蒙养母怜惜把我抚养长大,对我而言,谢家便是我的亲人,而我……早已不记得自己本来姓甚名谁。”
那时的霍江只有十几岁,虽然比很多同龄少年都要持重冷静,可是却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到谢婵的话,他只觉心中似有一根绷紧的弦,被猛的拽起又弹开,揪得他一阵心痛。
“我看你带些江南口音,想来你应是江南人氏,等我回到江南,便托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十几年前,有哪个大户人家丢了女儿,说不定他们一直在找你呢。”霍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他能够为她做到的。
谢婵举止端庄,即使不是出自江南的世家大族,也是书香门第的姑娘,这样的人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冰天雪地,寄人篱下的。
谢婵眼中眸光闪动,在当时的霍江看来,这是希望的光辉,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怀疑过谢婵身世的真假,他也一直坚信谢婵如她自己所说,懵懂无知时便被拐卖,早已忘记了自己家乡何处。
谢婵笑得悲苦,却又娇弱得如同风中的柳丝,她含着眼泪,对霍江摇摇头:“霍公子还是不必了,我感念公子美意,可若是被舅父和舅母知道我还想着亲生父母,他们一定会生气的,到那时我的日子就更难了,我怕……”
“不不不,你不要怕,等我找到你的家人,会悄悄安排让他们来关外与你相认,我曾在无锡游学,因此有几个同窗都是也自江南的名门世家,我写信过去,让他们帮忙查找,一定能找到的,你还年轻,要有信心。”霍江很激动,眼前的谢婵就是一朵彷徨无助的菟丝花,需要有人来帮助她,扶持她,给她依靠,给她希望.
谢婵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落下来,她无声地哭泣,霍江手慌脚乱,想递方帕子给她,可是掏掏衣袖,才想起他一个男人哪会随身带着帕子.
谢婵自己掏出帕子,拭去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霍江道:“我只是一时感怀身世,让霍公子见笑了。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琳儿的命就很好,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等到再过两三年,嫁给高家表哥,做了雪域山庄的少奶奶,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我,只盼着舅父和舅母能够念在去世的养母,不要把我随随便便嫁个土匪,哪怕只是小门小户的庄稼汉,我也心满意足。”
说到这里,谢婵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她可能是不想让霍江看到她的窘态,用帕子捂着脸,一步三滑地踏冰跑去。
霍江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谢家又怎会把谢婵嫁给小门小户的庄稼汉?正像谢婵所说,他们很可能会找个有势力的土匪头子,把谢婵嫁过去,既可以拉拢人心,又能落个积德行善抚养孤女的好名声。
不行,不可以这样,谢婵这么好的女子,不可能沦落到这份田地。
霍江一天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他要尽快回去,托江南的同窗,为谢婵找到她的亲人,恢复谢婵应有的身份,让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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