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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途-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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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也要交代一下弟兄们,所以晚了一点,我有一事想问问大人。”
“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在营门处翻身上马,缓缓并驾而行,“有什么事问我?”李维正微微笑道。
“大人还记得斩断菊池秀二手腕的那个独臂人吗?”
“当然记得!”李维正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查到他的下落了?”
那个独臂人自从挫杀了菊池秀儿的威风后便再也没有露面,罗广才尤其对他有兴趣,动用了锦衣卫的资源去查找他的下落,但却没有一点线索,事后他细细品味了当时的情形,他忽然发现似乎李维正是知道这个人的,所以才并不在意他的离去。
“线索是没有,我是认为此人若能在广东一事上帮助我们,大人无疑得一臂也。”罗广才这是在试探李维正,否则有三百锦衣卫精锐南下,还会看重一个独臂武夫。
李维正却明白其心意,他淡淡一笑道:“你就放心吧!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会出来的,而且很快就会现身了。”
……
李维正回到府中,只见管家李福正向妻子阎婶叮嘱什么,李福后天就要出发去北平了,阎婶因要留下来照顾紫童暂时不能跟去,见少爷回来,李福连忙给妻子说了两句,便迎上来笑道:“少爷,人都已经到了,在客堂等着呢!”
这次李福去北平开药店共带了六百两黄金,资金是很充裕的,关键是人,李福和另一个从临淮县来的老家人为主导,其次就是李维正昨晚从诏狱救出的两个名医,他们在大明的官籍中已经死亡,也将隐姓埋名跟李福去北平度过余生,另外,还有李福刚来京城谋生的大女儿和女婿一家,女婿姓孙,目前是个小商人,曾在凤阳一家药材铺里干过几年,走南闯北,为人极为活络,他将负责药材的采办,女儿则在店里打杂,一共是六个人,此时都已经等候在客堂里了。
见李维正走进来,几个人一起站了起来,两个医士对望一眼,一起走上前给李维正跪下,含泪道:“大人救命之恩,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李维正连忙将他俩扶起来,见他们身体都十分瘦弱,便关切地问道:“两位若身体虚弱,可缓几日,养好了身子再走。”
两名医士皆摇了摇头,一人道:“我们现在已是草木皆兵,只想早点离开京城,远走他乡,平平静静地度过余生,身子虽然弱一点,但坐马车无妨。”
“那你们家人呢?知道你们没有死吗?”李维正又问道。
“现在还没有,怕他们走露风声,暂时不敢说,等过一两年,再悄悄写信告诉他们。”
李维正笑了笑,命大家坐下,对他们道:“我之所以想去北平开一家药材铺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北方一些名贵的药材,比如辽东的人参等等,与南方的价格差异很大,这中间存在着很大的商利,我便存了念头,有机会我要开一家药铺,专营南北药材,但医药不分家,开药铺也须行医,所以两位医士将来就是我们药店的门面,药铺的名字叫做‘正仁堂’,以后就拜托给你们六人了,我绝不会亏待你们,药店起来后,我会把三成的份子分给你们。”
众人情绪激动,皆表示会尽心做事,早日打出‘正仁堂’的名气来,李维正见他们士气高昂,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让倩倩取来太子给他那支千年人参,交给李福笑道:“药铺要有镇店之宝,这支三千年的人参就作为‘正仁堂’的镇店之宝,我交给你了。”
李福接过盒子,郑重地说道:“少爷请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辜负少爷的希望。”
有了千年人参打底气,房间里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众人都对未来充满憧憬,连两个身体虚弱的医士也变得兴奋起来,围在千年人参前啧啧称赞。
这时,李维正便对大家笑道:“大家都去好好歇息吧!后天就正式出发,阿福叔请留下,我再给你交代几句话。”
众人都散了,房间里只剩下李福一人,李维正将门关上,这才对他低声道:“阿福叔,此去北平开药铺,你就是掌柜兼二东主,药铺打出名声后,重点要放在北平和辽东一带,替我多认识一些地方名流,也要多开拓官场中的脉路,不用着急,慢慢地来,积少成多,也不用刻意去做,免得被人怀疑,只要平时多加留意就是了。”
李福这才明白少爷开药铺的深意,他说呢!怎么会莫名其妙去北平开什么药铺,他点了点头道:“少爷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替你将北平和辽东两地的情况摸透。”
……
安排完店铺之事,李维正又来到了紫童的房间里,两个医士早上已经给紫童会诊,她前两天出现的先兆流产是因为他父亲的责打动了胎气,再加上她心情焦虑,以至于出现了危机,而现在她气脉平稳,也就是胎儿保住了,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卧床静养,再用饮食调补,静养半个月后,身体当能慢慢复原。
房间里,倩倩正在陪紫童说话,李维正走进来见她俩有说有笑,心中异常欣慰,便笑道:“我就不明白,女人在一起怎么会有这么多话,难道就不怕话题讲尽吗?”
叶紫童笑道:“这没关系,话题讲尽了再从头开始,换个花样,比如以前是讲衣服的袖子,我们就换讲衣服的领子,以前是讲如何种花,现在又讲如何用花布置房间,总归不是三碗豆腐、豆腐三碗那么简单。”
倩倩见李维正进来,便起身笑道:“我去看看午饭做好没有。”
她脚步轻快地出去了,并顺手带上了门,李维正坐在紫童身旁,握着她的手微微笑道:“依你的性格,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真是难为你了。”
叶紫童也笑道:“若是别的事,我肯定连半个时辰也躺不住,早就下床了,可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别说只须再躺半个月,就是让我躺一年,我也保证能坚持下来。”
李维正暗暗叹了一口气,歉然道:“我本该在你身边陪你,可明天我就要走了,真是对不起!”
叶紫童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似水般的柔情,她轻轻摇了摇头,温柔地道:“我昨晚已经说过了,虽然我没有福气能被你明媒正娶,不能象别的女子那样风风光光地穿喜服、坐轿子进门,但我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你给了我一个归宿,给了我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让我能在平静与喜悦中等待孩子的降临,大郎,我已经得到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你还有什么对不起我呢?”
她拉过李维正的手,让他轻轻在自己已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抚摸,“你感觉到没有,孩子的心在跳了。”
李维正掀开了她的小衣,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细细地聆听,慢慢地他笑了起来,“我听见了,很微弱,但很有节奏,就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给孩子想个名字吧!”叶紫童有一种预感,自己生下孩子的时候,大郎不一定能赶得回来,广东可是那么遥远的地方。
“嗯!让我想想。”李维正闭眼沉思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笑道:“俗话说一叶知秋,若是男孩就叫李叶,若是女孩就叫李知秋,你觉得如何?”
叶紫童将名字念了两遍,便笑道:“我希望是个女孩,我喜欢知秋这个名字。”
“大郎!”叶紫童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道:“你还是去一趟我家里,向妹妹道别一下,即使见不着面,也可以让她心安,毕竟你们的婚约尚在,而且我父亲现在正好不在家里。”
李维正却摇了摇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暂时没有这个心情。”
“大郎!”叶紫童轻轻推了他一把,有些撒娇地说:“你就算为了我,去一趟嘛!告诉我娘,我的情况很好,再告诉妹妹,以后没事也多来陪陪我。”
“好吧!我就去给丈母娘报个平安。”李维正站起身笑道:“不知你娘会不会用棍子把我打出来,我得穿身盔甲去。”
“看你怎么说话。”叶紫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娘一向都老实胆小,她哪里敢惹你这个锦衣卫千户。”
“好!好!好!是为夫说错话了,向你赔罪,我这就去买些上好礼物,看望丈母娘去。”李维正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转身便出门去了。
……
李维正没有穿盔甲,倒是换了一身青衫长袍,头戴方巾,扮作一个斯文读书人的模样,虽然他今生五第不中,但前世却是本科毕业,算得上是一个举人了,手里拎着顾记糕饼店的上好细点和几块上等绸缎,他站在门口等了半天,终于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他躬身施礼道:“李公子请跟我来,我家夫人有请。”
他虽然自觉斯文,但别人可没有这种感觉,一路进府,不时有家丁情不自禁地拾起一块砖头,警惕地望着他,锦衣卫的头子居然来了,不过叶天明严禁大小姐的消息传出去,很多家人都以为叶紫童回了老家,却不知道这位锦衣卫头子可就他们的姑爷。
管家带他来到客房,又让人给他上了一杯茶,便去禀报夫人了,李维正将礼物放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等待接见,片刻,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叶夫人满脸紧张地走了进来。
李维正连忙上前深深施礼,“大郎给伯母见礼!”
叶夫人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大郎,让我怎么说你呢,你先坐下吧!”
叶夫人和李维正的母亲都是苏州木渎人,关系极好,她一直就很喜欢李维正,把叶苏童许配给他,最早也是她的想法,她一直就希望李维正能早点和苏童成婚,不料这个从小听话乖巧侄子却把她的大女儿拐走了,还和丈夫翻了脸,这让她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叶夫人也坐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问道:“紫童现在怎么样了?”
“回伯母话,紫童身体已经渐渐好转,只是必须卧床静养,今天就是她叫我过来,请伯母放心。”
“那你准备娶她吗?”这也是叶夫人极为关心的事情,女儿已经怀孕,若李大郎翻脸不肯娶她,女儿这一辈子的名声可就毁了,他心中十分紧张,生怕李维正说出抱歉的话来。
李维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便道:“虽然我们没有举行什么仪式,但紫童已经是我妻子了。”
这句话使叶夫人担忧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两个年轻人虽然做了傻事,好在没有出现悲剧,还算是个满意的结局,至于丈夫那边,自己再慢慢劝他吧!
叶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有些感慨地说道:“你这孩子,若你娘知道你做了这么荒唐的事,她非打你不可,不过好在你能负起责任,却又让人感到欣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叶老太太颤巍巍的笑声,“我的长孙女婿来了吗?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只见叶苏童扶着老太太慢慢走了过来,叶夫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持,又悄悄埋怨女儿,“你来做什么?”
“是我让她来的,我人老走不动路,难道扶我一把都不行吗?”老太太对儿媳妇显然有些不满,她见苏童要走,便叫住了她,“你干嘛要走,李大郎现在又不是外人了,还不快给大哥见礼!”
叶苏童无奈,只得红着脸上前行了一礼,低低声道:“李大哥!”
“这就对了,要叫李大哥,他是我的长孙女婿,却是你的大哥,你明白吗?”
叶夫人见老太太似乎还有把苏童给李维正的意思,她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老爷已经明确说了,苏童绝不可能再嫁给李维正,先拖一两年,再找个机会把婚退了,她本人也是这个想法,哪能两个女儿都给一个人,可老太太还有这心思,这可怎么向她解释。
这时,李维正却跪下给老太太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孙女婿祝老祖母健康长寿!”
在叶家的长辈中李维正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老人,洞察世事,能体谅晚辈的苦衷,老太太见他给自己叩头,脸上的核桃纹都笑开花了,她连忙道:“你的丈人丈母不承认你,可我承认你,我就不喜欢什么都拿功名说事,那种八股文读出来的都是书呆子,什么叫出息,年纪轻轻就被皇上亲封为千户,这才叫出息,大丈夫喜欢的女人就要去抢过来,那晚听说你把大童童从他父亲手中抢走,很好,我很喜欢!”
“娘!大郎带来好消息,紫童的身子渐渐好了。”叶夫人见老太太越说越离谱,连忙上前打断她的话,又对李维正笑道:“大郎,你说是不是这样?”
李维正连忙道:“正是这样,不过明天我要去广东出差,恐怕至少要半年时间,紫童一个人在家中孤独,我今天来也是想请苏童常去陪陪她。”
叶苏童吓了一跳,李大哥怎么要出差半年,不等她说话,老太太便一迭声道:“去!当然要去!要依着我的意思,索性就把大童童接回来,大郎要去广东,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住在那里怎么行?”
叶夫人又叹了口气,委婉地说道:“娘,我当然也想让紫童回来,可是总要和天明商量一下。”
老太太忽然眼睛一瞪,怒道:“你还说,上次不就是因为你多嘴,大童童才险些出大事,你还不知悔改,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
叶夫人在晚辈面前被训,脸胀得通红,她不敢顶嘴,只得低头道:“是!娘教训得对。”
李维正见长辈之间意见似乎有些不合,便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走,得回去收拾。”
叶夫人也希望他离开了,忙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就不留你了,尽量早一点回来。”
李维正又向老太太告别,最后对叶苏童微微欠身,留下一个笑容,他刚走了几步,却听老太太一顿拐杖令道:“小童童,去送送你的李大哥。”
……
叶苏童默默地送李维正出来,两人一路无话,离门口还有十几步远,叶苏童垂着螓首忽然低声道:“李大哥,上次汉阳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李维正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笑道:“上次汉阳我不辞而别,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叶苏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低低叹了一口气道:“李大哥,我就不送你了。”
“那我先走了。”李维正向她一抱拳,转身边走。
“李大哥!”叶苏童忽然叫住了他,李维正回头笑道:“叶小姐还有事吗?”
叶苏童终于鼓足勇气,深情地望着他,徐徐说道:“官场凶险,李大哥要多多保重。”
李维正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你也要保重自己,要开心一点,多去陪陪姐姐。”
说完,他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叶苏童望着他器宇轩昂的背影远去,一颗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出来……
卷四 锦衣千里 第一百一十章 夜遇黑船
从京城去广东可分陆路和水路,虽然大明王朝对官道和驿站的修建十分重视,以保证人员和信息畅通,但这仅仅只限于中原和江南等经济发达地区,广东地处岭南,山高林密、交通闭塞,和中原地区联系不便,从陆路走约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行路十分艰难,所以许多商人和官员会选择海路南下,但在明初正是大明禁海之时,除了军船和漕运官船外,朝廷不准片木下海,所有去广东的商人和探亲访友的民众只能走陆路曲折南下。
李维正率领的锦衣卫却不一样,他们选择的是海路,七月中旬,李维正率三百名锦衣卫先从陆路赶到了宁波府,再从宁波府上船,乘坐运粮的官船前往广东。
八月上旬,船队抵达了零仃洋口的海面上,三桅船在大海的波涛中劈波斩浪前行,蔚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天尽头堆积着山一般的白云,几只海鸥在船顶盘旋,发出尖利的叫声,李维正上船二十几天,除在福州府的沿海靠岸补充淡水外,便一直在船上生活,海面的壮丽景色早已经看腻了,也习惯的大船的颠簸,每日都是在枯燥无聊中渡过。
此刻,李维正站在船头,眺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陆地,他知道,数百年后,那片土地将载满中华民族的屈辱和血泪,那片土地就是后世的香港,但此时,却是缈无人烟的荒岛,大明禁海令下已经没有渔民生存的土壤,也正因为如此,荒岛也成了走私者的天堂。
“大人,此番广东之行,恐怕我们锦衣卫要大动杀戮了。”罗广才从后面慢慢走了上来,眼中带着一丝期盼地道:“广东已有户部侍郎在巡视,皇上却又派我们出来,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要我们用最强硬的手段对付这帮贪官污吏,真令人期待啊!”
李维正瞥了他一眼便笑道:“看来你对贪官污吏是恨之入骨,这是为何?”
“大人也是出身底层小吏,怎么也这也看不透?”罗广才摇了摇头,异常严肃地说道:“很多人都同情中下层官员收入微薄,以为他们小打小闹只是为了养家糊口,都抱有同情之心,殊不知人贪了一钱就想再贪一银,贪了一银又想再贪一金,一名贪知府会带动十名贪知县,一名贪知县又会带动百名贪小吏,上梁不正下梁效之,最后上上下下全部烂透,苦的都是老百姓,更可怕是一旦纵容后,这种贪墨很快就会形成一种风气、形成规则、形成一窝窝同利之鼠,那时再想来反贪反腐,无异于痴人说梦,只会愈演愈烈,无事不拿、无官不贪,我们大明早晚就会毁在这上面,所以我的观点就是发现一起就痛杀一起,绝不姑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走一人。”
“可是我大明官员收入低微,这又是铁的事实,他们还要养活幕僚,若让他们不贪,岂不是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去?这又该怎么办呢?”李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人人都觉得大明官员俸禄低微,其实我认为并不少,正一品官员的俸禄一年一千石左右,可这是米,需要用二千六百石的稻谷加工,这可是九百亩稻田的产量,需要多少农民、多少耕牛,一亩地只取三升三合的税赋,这又需要多少土地的税粮来养活,再说一个知县年俸九十石,也需要七十多亩地、五个农民专门为之生产,这个俸禄着实不低了。”
说到这里,罗广才轻轻叹了一声,他望着渺茫的大海,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千百个思绪向他涌来,使他无法平静,他的情绪越说越激动。
“至于大人说的养幕僚,其实他们只要勤于政事,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幕僚,说是一大家子人,也无非是父母妻儿,宅子可住后衙,穿不过匹布,吃不过斗米,俸禄哪里不够用?关键是他们想要纳妾,想用丫鬟、下人,想买美宅广田,想着给儿孙置办家产,这样一来,那点俸禄当然不够,可是权力是让他们为民做事,不是给他们谋取富贵,想要富贵就别当官,做商贾买卖去,没有人会拦他们。”
李维正听他观念激进,颇有点后世无产者的味道,可让官员恪守清贫,人人都做海瑞么?朱元璋设计的俸禄只是按一家五口来算,他当然觉得富裕,可事实上总不能让知县夫人整天像老妈子一样去买菜做饭吧!官员家的人口普遍多,俸禄不够用也是事实;可若说俸禄太少,罗广才的帐也算得明白,一个官员需要多少农民养活,所以这其中的关键是明朝的财政收入太少了,负担不起官员更高的俸禄,而朱元璋一心靠土地收财政,大明的财政不窘迫才怪,对比一下,宋朝的税收又何其之多。
李维正也没有和他争辩,只摇了摇头,一笑了之。
这时来甲板上透气的锦衣卫渐渐地多了起来, 忽然,一名校尉指着远方的海面喊道:“快看,是走私船!”
众人都跑船舷边,向远方看去,只见碧空下一艘中型货船正向东疾驶,企图避开他们,若是官船或军船都会悬挂大明的旗帜,可这艘船什么也没有,显然就是传说中的走私船了。
李维正也开始兴奋起来,这是他一路前来看到的第一艘民用货船,尽管是走私,但意义却非同小可,在他们身上保存了汉民族海外贸易的最后一点香火,遥想当年唐宋时大小港口数百个,万船云集,海外贸易之兴盛,以商利济农,国乃繁荣,可今天,朱元璋以防倭寇为借口而不准民间寸板下海,又用严法峻刑惩处偷偷出海的商人和渔民,一经抓获,当场枭首,甚至走私来的藩物也不许买卖,发现即销毁。
残酷的海禁政策以致‘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而倭寇依旧猖獗,这其实是朱元璋的小农思想做祟,他想恢复一种鸡犬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简单农业社会,连国内商贸都迟迟不肯解禁,更不用说海外贸易了,不容置疑,海禁确实是朱元璋执政的一大失误,相比宋的繁荣和财政宽裕,明朝后期灭亡,也和它终其一朝的财政窘迫无不关系,而这就是种因于明初的重农抑商政策。
走私船越行越远,渐渐地脱离了船队的视野。
……
傍晚时分,运粮船队靠近了珠江口的第一个县新安县,在新安县以南三十里的海面上向东北方向疾行,这时,负责押运本次粮食的宁波观海卫指挥使跑来对李维正道:“千户大人,新安县马上就到了,大人要在此上岸的话,就要收拾东西了。”
按照计划,李维正的锦衣卫并不是在广州上岸,而是在新安县上岸,休整两天后,再秘密赶赴广东各地,尽管李维正接到的密令是调查南海卫的走私白银案件,但他却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将此案作为暗线,明线还是要调查地方官员贪污赈灾粮一事,而且还得做出声势来。
当夜幕悄悄降临在海面上时,有锦衣卫乘坐的三艘大船缓缓靠岸了,在一个小小的驳岸上,三百名锦衣卫和他们的马匹、行李纷纷上了岸,使原本冷清的海岸顿时热闹起来,三艘大船卸载完锦衣卫后,便又调头继续向北而去。
这个驳岸是建在一个叫屯门的小岛上,为南海卫巡逻官船的补给而专门修建,十天半月也难得有一艘船靠岸,所以只有两个守岛的老民夫住在一间孤零零的小石屋里,小岛上原本有个渔村,禁海后大半渔民都逃到南洋或安南谋生去了,其余的渔民则被迁徙到了内地,整个小岛皆渺无人烟。
锦衣卫的到来惊动了两个守岛的民夫,他们出来查看情况,黑夜中却看见了数百全副武装的男子,吓得他俩嘶声狂喊,落荒而逃,“倭寇!倭寇杀来了。”
众锦衣卫啼笑皆非,立刻冲上去一队人将两人抓了回来,两人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大爷饶我一命!”
李维正也懒得解释,冷冷问道:“我问你们,这里经常有倭寇来吗?”
两人慢慢醒过味来,来人说的是京城官话,不可能是倭寇,他们惊魂稍定,便学着官话答道:“回禀老爷,倭寇几乎每年都要来一两趟,但今年至今未来,我们就以为……”
“以为我们是倭寇,对吧!”李维正微微一笑,又问道:“新安县有多少人口?离这里有多远?”
“新安县城里只有几百户人家,离这里约五里,沿着海边向北走便可看到,这一带很荒凉,老百姓无以为生,大多去广州附近种田去了。”
“好吧!你们二人前面带路,去县城,我自有赏赐。”
也不管他们两人愿不愿意,两个校尉将他们揪上了马,众锦衣卫休息了片刻,便缓缓向县城方向而去,新安县附近的海岸线破碎曲折,礁石林立,有许多小的港湾,很容易藏匿船只,众人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左边是悬崖峭壁,沉沉的夜中海风呼啸,耳边只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巨石,看不见一户人家,约行了三里多路,朦胧的夜色中已经隐隐看见了城墙的轮廓,众人不由加快了速度。
忽然,一名校尉低声喊道:“快看,是船!”
众人随他的手指向下望去,果然见一道水湾里停泊着一艘大船,似乎就是白天看到的那一艘,就在众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船上时,一名带路的民夫忽然撒腿向悬崖边跑去,隐隐听他叽里呱啦大喊,手拼命挥舞,似乎是在报信,没跑出三十步,一支箭疾射而来,正中他的小腿,他一声惨叫,翻滚在地,立刻跑上去几名锦衣卫将他按住,抓了回来。
不用说李维正便猜到了,这个民夫必然是和这艘走私船有关系,他对一名百户道:“给我审问他们二人,问出所有口供!”
在锦衣卫面前,他们哪里能挺得过,只片刻便连祖宗八代的事情都交代了,百户审问完便上前禀报道:“回禀大人,新安县的百姓家家都有人参与走私,并与此为生,这艘船只是其中一艘,船上大约有五十余人,刚从安南回来,给城中的家人送米,他们两个看岛人也都有亲戚参与走私。”
这时,所有的锦衣卫都向李维正看来,等待他的决定,李维正沉思了片刻便道:“我们可以去船上看看,但记住,如果对方不反抗就不要伤人,问清情况再说。”
校尉们轰然答应,立刻下去了两百余人,剩下的人在上面看马,锦衣卫校尉个个武艺高强,虽然悬崖陡峭,但他们还是飞快地从悬崖上寻路攀了下去,只用了一刻钟时间,二百余人都攀下了悬崖,摸索着跑到了船边,李维正也慢慢下去了,他快速来到船边,只见这艘船长约二十余丈,高五丈,桅杆巨大,帆布都放了下来,船下面装有踏板,故无风时也能离开小港湾。
此时大船上很安静,似乎船员们都回县城了,船舷边看不见一个人,“上!”李维正一声命令,锦衣卫立刻取出攀城爪抛了上去,数十名校尉像猿猴一般轻盈而上,片刻便爬上了大船,随即丢下来几副绳梯,就在这时,船上传来了惊恐的叫喊声,紧接着是重重的殴打声,喊声嘎然而止。
待校尉们几乎都上去了,李维正这才不慌不忙地沿着绳梯爬了上去,他跃过船舷,只见锦衣卫们个个拔刀在手,围成了一个大圈,甲板上跪着十几人,都是从船舱中抓来的船员,他们个个面色恐惧,浑身发抖,被官兵抓住,他们都将必死无疑。
为首是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长着一张宽脸膛,鼻子奇大无比,一双豹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他盯着李维正走过来,立刻大声喊道:“我就是船主,这艘船是我的,走私也是我一人所为,与这些船员无关,要杀要剐,就对我一人动手就是了。”
李维正听他口音似北方人,而且声音雄壮,没有半点惧怕,他笑了笑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听你口音不像是广东人。”
李维正温和的口气激起了汉子求生的希望,他立刻答道:“小人叫陈万里,山东登州人,从小随父辈在海上长大,大明海禁,断了大家的生路,我迫不得已,只好下海到南洋贸易为生,我是这艘船的船主,愿接受大人任何处罚,只求大人能放过我的手下。”
“你这艘船里装了什么货?”李维正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回禀大人,船里装着从安南贩运来的八百石稻米,今年广东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风灾,听说米价暴涨,一石米可以卖到十两银子,我们就想赌这一把。”
“你们这八百石大米进价多少?”
陈万里低下头,不敢说话,半晌才低声道:“大人,安南一石米只要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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