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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飞-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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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低的咳嗽着,桑榆倒了一杯水,可水到了嗓子边上却不敢咽下。他是真的用了狠劲,所以喉珠损伤严重,怕是这两日都得难受着。

    硬生生吞下一口水,算是润了润喉。

    这嗓子,连呼吸都会疼。

    屋子里没人,四周也安静得很。

    瞧这时辰应该快到酉时了,很快就会天黑。如今这晋王府怕是待不得了,所以……她如今只能、只能搏一搏,看能不能离开晋王府。

    在李朔这儿,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李朔留着她,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外头没什么人,两个看守都没有。桑榆心下生疑,这是怎么了?这李朔玩什么花样?难不成是故意要放她走,然后让人跟着她,借此来找到月娘他们,将大家伙都一网打尽?

    桑榆小心翼翼的走在回廊里,风过帷幔,撩起鬓间青丝。她未挽发,青丝及腰随风飘散。

    穿过梅园,就能离开这儿。

    谁知李朔就站在梅园里,负手而立,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跑。

    桑榆想从一侧绕开他,可这地方就这么大,怎么都不可能绕开他的视线。他堵了她的生路,她只能另辟蹊径,只好去后院翻墙了。

    可是墙那么高,她怎么爬得上去?拿块石头垫着,也是够不着墙头。

    看样子,真的是绝了她的路。

    站在墙下苦笑,桑榆想着这一次还真的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重新回到梅林处,桑榆一袭青衣,面上是无所畏惧的冷漠。已经到了这一步,害怕也没什么用,他若想杀她也不必等到现在,方才就可以掐死她。

    “爷是想留着我千刀万剐?”秋冬季节,太阳下山早,这一折腾天都已经暗了下来。桑榆环顾四周,“到时候把我埋在这梅树下,做花肥吗?”

    李朔幽幽然转过身来,凝眸看着她。

    昏暗中,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微表情变化。

    说话的时候,喉珠颤动,声带扯得生疼。方才那一句话,已经费了她好大气力,如今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不管我承不承认,你在心里已经认定……”她艰难的说着话,音色沙哑至极,“已经认定我是前朝之人,是细作。晋王殿下杀人无数,双手染满了鲜血,想来也不差我这一个!”

    语罢,她冷笑两声,合上了双眼等着他动手。

    下一刻,他疾步走来,突然将她抱在怀里。

    桑榆愣在当场。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这一抱可把桑榆给抱愣住了,脑袋有些发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朔这是玩什么花样?

    可他抱着不肯撒手,死死的把她摁在自己的怀里,容不得她挣扎,容不得她拒绝。

    她干脆也不反抗了,任由他抱着,胳膊轻轻的垂落两旁,就当自己是个木桩子。

    “爷的小榆儿。”他低低的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口吻,“终是没想到,原还能回来。”

    她愣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粗粝的指腹轻柔的抚过她紧蹙的眉头,李朔笑得有些酸涩,“胡王……说了一件事。”

    桑榆凝眸看他。

    “他说,这世上除了文昌帝与其皇后之外,还有一人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喊过他的名字。为此,她被文昌帝罚跪在太庙里。可这丫头是个心性刚烈之人,愣是三天三夜不出来。”说这话的时候,李朔目不转睛的看她。

    可桑榆的心却在颤抖,胡王说的……是她!

    前朝公主傅云华,那个心比天高的女子。

    那一次还是父皇与皇伯伯急急忙忙去把她给接出来的,从那以后,父皇便再也不敢罚她去太庙。后来傅云华觉得实在无趣,渐渐的便也不去找皇伯伯的麻烦,这傅厉良三个字就不再喊了。

    “最后,还是文昌帝和胡王亲自去把人给接出来的,听说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愣是不吃不喝的倔得跟驴一样。临了自己还扛不住,死活让文昌帝背出来。”说到这儿,李朔无奈的干笑了两声。

    桑榆答不上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李朔说是胡王所言,桑榆也是相信的,毕竟知道这些事的,在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一声长叹,李朔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惊得桑榆快速圈住了他的脖颈,这一次真的是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

    当时把她推出去给胡王是他,如今讨好的还是他。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他把她放在软榻上,她勉力撑起身子,极是防备的退到软榻一角。她真的不想再靠近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他不会明白石室内的他,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那时候的她,内心有多恐惧,却还要拼命的伪装坚强是怎样的绝望。

    她一心求生存,可到最后才发现所有的努力,都不及他一句杀无赦。

    是的,他一句话,她就得死。

    不管,她曾经尝试过怎样的努力。

    李朔上前,左右手支撑在她两侧,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抱里。

    桑榆越发缩紧了身子,脖颈处的疼痛犹在,她还如何面对他?低眉不去看他,把自己当成鸵鸟,埋在自己的沙堆里,就当自己死了。

    温暖的唇,轻啄着她糯软的唇瓣,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一下又一下重复着,动作很是温柔。

    这倒像是在讨好,可她还值得他费这样的心思吗?

    不是要杀了她吗?

    “钝刀子杀人,好玩吗?”她沙哑着嗓音问。

    他审视着她,“以后都不会了。”

    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杀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还要不要问?做谁的棋子,不都是一样的吗?沐桑榆虽然是罗刹门的少主,可她连罗刹门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就连月娘他们,也只是棋子,只知上头有人,却从不知上头是谁。

    罗刹门从逍遥门分裂出来之后,到底是谁在执掌?

    她不愿再信他,眼睛里的警惕逐渐变成了一种漠然。

    那种淡漠与疏离让他忽然有些慌了神,伸手扣住了她的双肩,语气都变得急促起来,“不管你是谁,留在我的身边,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还是不说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是傲雪吗?”他问。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盯着他,瞳仁微微收缩。

    他如何知道……然而……

    李朔显得有些局促,“我知你不愿再信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晋王府内,随你出入,我会护你周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带你走。”

    走?

    能走去哪儿?

    他欺身而上,她没有挣扎。

    是谁用毕生天真,逐渐印证现实的残忍。

    延辛站在院子里,瞧了瞧漆黑的夜色,冬天的夜可真冷。

    接下来连着数日,李朔都在梅苑陪着桑榆,桑榆的嗓子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她再也不会笑。

    卓君御在晋王府进进出出好几日了,始终找不到桑榆和李朔,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不过大梁使团已经快到京城,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允了使团的上折,派特使迎他们入城就是。卓君御想着,都到了这个时候,李朔总不能再带着桑榆躲起来吧?

    皇帝圣旨临门,李朔自然不会躲。

    桑榆一袭青衣,青丝束发,头顶玉冠。

    虽然算不得容貌出众,但如此装束,反倒透着几分英气,颇见飒爽英姿。

    接了圣旨,送走了袁成,李朔握紧了手中的圣旨,回眸望着一言不发的桑榆,“彼时你就跟在我的左右,我在哪你就在哪。”

    “是!”她变得很沉默。

    李朔定定的望着她,“我给你的那个令牌呢?还在吗?”

    她从腰间取出了令牌,有些狐疑的望着他。

    李朔收回了令牌,“以后……就不必带着了,爷是你的令牌。”

    桑榆望着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嘴角却是难掩的苦笑。她伸出手,将李朔手中的令牌取了回来,“这令牌只有在我身上,王爷才能放心,不是吗?”

    她垂眸,指尖轻轻拂过上头如血般的殷红珠翠。

    “那我现在,想要收回。”他攥紧了五指。

    “还是留着吧!”桑榆将令牌放回腰间,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无悲无喜,“我怕有一日,爷会后悔,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受。”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转身回了房间,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房门合上。

    延辛上前,“爷为何不解释?侧妃怕是误会了。”

    “解释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朔绷紧了身子,“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总以为大家都在逢场作戏,没想到……是她在看我一个人的笑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梁使团如今,宫里头便开始忙碌起来,李朔得入宫伴驾,还得与礼部等朝中大臣一道与使团进行交涉,确定相关的议和协议条约。

    李朔倒是想把桑榆带在身边,可惜桑榆并不领情,不愿进宫。

    她不愿进宫,他知其心意,便也没有勉强。

    “姐姐,王爷已经走了。”夕阳进门。

    桑榆点点头,“你看着家里,若有什么事随机应变,替我挡一挡。”她一袭青衣,干净利落。

    “姐姐要去百花楼吗?”夕阳问。

    桑榆回头看她,“以后再告诉你,暂时先别问。”

    夕阳抿唇,“只要是姐姐的事,夕阳义不容辞。”

    “好!”桑榆从后门离开。

    外头下着小雨,她撑着伞走在长街上。沿着街面绕了一圈,确信身后没有人跟着,她这才快速闪入了一条小巷。身后,有人快速跟上。

    月娘落在桑榆身边,“跟我走!”

    桑榆颔首,随着她一道越过高墙,消失在追踪者的视线里。

    墙头,桑榆眯了眯眼眸,这些人看上去并不像是晋王府的人。

    “走!”月娘带着桑榆进了月满西楼,快速合上自己的房间门,“方才跟着少主的可是晋王府的人?”

    “不像!”桑榆眸色微沉,“你没看到他们脸部的肌肤和脖子、耳朵乃至手背上的全然不同?黝黑至极,看着格外粗糙。”

    月娘倒真的没有细看,“这有什么讲究吗?”

    “京城里的护卫,就算是集体暴晒,也不可能晒出这样的粗糙。”桑榆苦笑,“约莫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月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京城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难怪少主要让百花楼那边调查,是否有可疑人进入京城。原来少主,早有所察?”

    “有李朔跟着我,他们便不敢出现,可见他们对晋王府还是很忌惮的。可晋王府铜墙铁壁,他们不敢轻易下手,难得今儿我落了单。”桑榆深吸一口气,“对了,残叶的消息收到了吗?”

    “是!”月娘颔首,“残叶说,少主在问有关于蛊毒的事情,不知少主为何突然问及这些?”

    “你对蛊毒了解多少?可知有一种蛊毒能开出曼陀罗花来?”桑榆问,她很想知道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月娘起身,细想之下才道,“我倒是听过这样的蛊毒,但从未见过。昔年我游历在外,听得有人提及西域奇毒,说有一种叫沙漠玫瑰的,配上七虫七花加以炼制,得曼陀罗相佐,能得媚骨之毒。”

    桑榆骇然瞪大眼眸,“媚骨之毒?”

    “听说这种毒一旦进入了身子,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拔除。”月娘轻叹,“等到花开全身,就会成为下毒之人的傀儡,此后生死都捏在别人的手里,成为他人的利刃。”

    “可有解药?”桑榆只觉得心中寸寸冰凉。

    月娘摇头,“没有,听说这沙漠玫瑰甚是难得,所以此毒不常见。”顿了顿,月娘狐疑的望着桑榆,“少主何以问及这些?”

    桑榆垂眸,笑得有些艰涩,徐徐褪下衣衫一角,露出了背上的花纹,“可认得这是什么吗?”

    “这是……”月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少主你?”

    深吸一口气,慢慢悠悠的穿好衣裳,桑榆微白的脸上挂着酸涩的笑靥,“好看吗?”

    “卑职无能!”月娘扑通跪地,“未能保护好少主,请少主责罚!”

    “生死有命,我谁也不怨。”桑榆将月娘搀起,“既然是无药可解,那我也不必多做无用功,在我还没有丧失理智之前,把该做的都做了。”

    月娘噙着泪,“此事,卑职一定转告主上,主上见多识广,一定能想到法子。”

    “好。”有一线生机也好,只是她不会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不过她会在成为别人的傀儡之前,把事儿都办完,然后……

    她傅云华此生,绝不会变成他人的傀儡。

    这是父皇教给她的,属于一朝公主的傲气。

    她可以夹缝里求生存,但决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月娘,帮我通知各部,就说我准备撤离。”桑榆坐了回去,端起案上的杯盏喝了一杯。酒入愁肠,真是干烈刺激。

    “少主要走?”月娘一怔,“可咱们没有收到主上的撤离命令,若是撤离京城,万一主上怪罪下来……”

    桑榆将血珠子放在案上,“这个分量够不够?”

    月娘眉心微蹙,俄而点点头,“够。”

    “大梁使团刚刚入京,京城内外防守严格,是断不能轻举妄动的,要走也得等到大梁使团离开之后。往外传送的消息,也都搁一搁。”桑榆嗅着杯中酒,“京城里头,让他们去动吧!”

    “少主是说,方才跟着你的那些人?”月娘回过神来。

    “我怀疑这批人跟我在利州衙门遇见的黑衣人,是一伙的。他们的上面是个女人,我当时有所接触,所以很肯定。”桑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仔细留意从外头来的,神秘女子。”

    月娘笑了笑,“若说这女子嘛……咱们看人可是一等一的准,只要走过这街面,咱都能认得出来。”

    “不要太自信。”桑榆望着她,“那女子武功很高,如今的局面,低估敌人就是在自掘坟墓。”

    “卑职明白!”月娘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卑职斗胆,敢问少主,你这毒是从何而来?”

    桑榆也不说不清楚这毒是从哪儿来的,此去利州路过太多地方,平城,利州城,又或者是温泉山庄?至少百花楼是不太可能的,她们估计都不知道媚骨之毒是什么。

    “这毒,还有其他什么厉害之处,或者对下毒之人有什么要求吗?”桑榆问。

    月娘想了想,“这毒虽然厉害,可听说此毒把人炼成了傀儡有违天道,会折寿。不过折寿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许是凑巧又或者……卑职知道的,也仅此而已了。”

    桑榆苦笑,“那就这样吧!此事替我瞒着,免得引起慌乱。”

    “是!”月娘行礼。

第二百九十九章

    “益阳城有什么消息?”桑榆问。

    “慕容德派人去了南域,也不知是什么用意。”月娘不解,“这西域南域北疆,不是戈壁就是荒漠,实在不懂他此举意欲何为。”

    桑榆垂眸,李朔早前在石室内说过,大漠里有个夜映之国,也不知具体位置在哪里。慕容德去南域,不是去找寻大燕的宝藏就是去找鬼狼大军的。

    没有信物,找到鬼狼大军也没用。

    所以慕容德,一定是让人去找宝藏的。

    这份图纸,如今到底在谁的手里?

    若是在慕容德的手里,李勋不会毫无动静;也不可能在李朔的手里,否则李朔就不会捏着胡王迟迟不杀。雍王与太后,更不可能。

    雍王那性子,如果知道有这份图纸,早就掘地三尺了。

    这批宝藏,知道的人肯定不多。

    也难怪为了保全慕容家的荣耀与富贵,慕容玉儿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她死。原是怕她知道太多有关于这批宝藏的秘密,到时候慕容德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她慕容玉儿的丽嫔之位也就保不住了。

    “这事儿告诉主上了吗?”桑榆问。

    月娘颔首,“已经上报。”

    “那就好!”桑榆起身,“我不能出来太久,先回去了。”

    临走前,桑榆又问了一句,“对了,前朝皇室还有多少人存活着?”

    月娘想了想,“卑职可以列个清单给少主。”

    “要快!”桑榆很想知道,温泉山庄里住着的,到底是她的什么人。面相有点熟悉,但她很确定不曾见过。身上还有病,病得不轻还会咬人,真的很是怪异。

    她轻轻拂过当初被咬的位置,心下生疑。

    大燕皇室,到底有多少秘密?

    桑榆撑着伞,从月满西楼的后门离开。细雨绵绵,透着凉薄寒意,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只觉得满心孤独。曾经前呼后拥,如今……这条路要自己一个人走。

    人与人之间,只剩下了利用。

    她忽然想起了李朔的那句话,他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带她走。

    走?

    舍得下这天家富贵的,往往是女子。男儿江山,何曾有人真的放下过?

    历经国破家亡,她已不信这些。

    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里头传来清晰的咳嗽声,这声音……有些耳熟。

    眉心微蹙,她站在街边的廊檐下,望着渐行渐远的青布马车,微微冷了眉心。

    百花楼里,花娘已经在等着,“侧妃!”

    “我只是来要答案的。”桑榆收了伞。

    花娘颔首,“人已经找到了,统共三个女子,早前是住客栈,后来进了雍王府。”

    眉心微挑,桑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雍王?”

    “是!”花娘点点头,“咱们不敢再靠近,只能在外头守着,只见着进去没见着出来,所以……”

    “我明白了。”桑榆面色微沉,“你们小心着,莫要打草惊蛇,此事我会禀报晋王处置。大梁使团已至,不可轻举妄动。”

    花娘行礼,“全凭侧妃吩咐。”

    深吸一口气,桑榆转身就走。

    三个女子,进了雍王府。

    这雍王还真是猪脑子,什么人都敢往里头收。若不是太后一直护着,估计都不知死了多少回。

    蠢货!

    蓦地,桑榆顿住脚步,这雍王李珩脑子不好使,可他身边还有个聪慧的尹若雅,想来也不敢贸贸然的把旁的女子往自己府中接。

    桑榆凝眉,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猫腻。

    也不知为何,桑榆觉得有些心慌,那女子惯来蒙面,可眼睛……

    桑榆是从晋王府的后门回去的,谁知刚进去便觉得有些异样。夕阳不在后门守着,难道是在屋子里?可这后院一路走来,似乎也没什么人。

    心下咯噔一声,桑榆握紧了手中的伞。

    回廊尽处,李朔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出去的时候身边也不带个人,不怕遇见什么事吗?”

    桑榆怔了怔,刚要上前行礼却被他一把搀住,“你是我妻,这是自己家里,不必行礼。”

    “多谢王爷。”桑榆环顾四周,“爷不是入宫去,跟大梁使团商议合约吗?”

    “不放心,就回来了。”李朔牵起她冰凉的手,裹在掌心里暖着,“手这样凉,出去的时候多穿点。”

    桑榆愣住,蹙眉看着他。

    他怎么就不问,她去哪了?

    他牵着她回了屋子,夕阳在屋内备好了火盆,行了礼便悄悄退下,始终没敢吭声。

    延辛合上房门,冲着夕阳使了个眼色,领着她离开了院子。

    “眼下京城里戒备森严,但也不排除有些残党余孽蠢蠢欲动。”李朔把她摁在软榻上,伸手便去脱她的鞋袜。

    惊得桑榆当下绷直了身子,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外头下着雨,鞋袜都湿了。”李朔不容分说,将她冰凉的小脚揣进了怀里暖着。

    冰凉的脚丫子,贴着他胸膛的肌肤,一下子暖透了。

    桑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这人喜怒无常,变化得未免太快了,教她实在不敢靠近。她想收回脚,面上有些发烫,“爷,这不太好,这不符规矩。”

    “爷自己乐意,谁都管不着。”李朔捂着她的双脚,“脚暖了,身上才会暖。暖一暖,心也就不冷了。小榆儿,爷想好好疼你。”

    她凝眸看他,没有吭声。

    良久,桑榆轻叹一声,“王爷,我不是苏娴。”

    “我知道。”他也跟着轻叹,仿佛不懂的人——是她!

    不过他是对的,脚暖了,身上也就不冷了。

    他拥着她坐在软榻上,如同哄着孩子般抱着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爷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桑榆眉心微蹙,“什么故事?”这李朔不去宫里陪王伴驾,与大梁使团磋商协议,却在这里要与她讲个故事,还真是……奇怪得很!

    “有一孩童,幼时自命不凡,长大后仍是不改执拗的性子。生逢乱世,他莽撞的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境。”李朔微微到来,“遭逢追杀之际,无意之中遇见了命中贵人,得贵人相助。”

    “彼时年幼,不知这回眸一笑的珍贵。”

第三百章

    桑榆自是听不懂李朔在说什么,权当是个故事。

    李朔伸手揽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免她寒凉,“你许是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听不懂便罢。你可以当我是没话找话,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搁在心里不说出来……”

    “爷,你到底怎么了?”桑榆问,“往日,你从不会说这些。”

    在他的脸上,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无措。

    是的,无措!

    就好像一个愣头青,一个毛头小子,遇见了心仪的姑娘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于是,只能语无伦次自顾自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话。

    “今夕非同往日。”李朔吻上她的眉心,“小榆儿,这一次,我绝不教你再等。”

    “此前,很多人说我像苏娴。可后来,爷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桑榆定定的望着她,“谁是傲雪?”

    李朔苦笑,一脸的无奈与微凉。

    伸手抚上桑榆的容脸,他笑得有些艰涩,“傲雪枝头嫣红色,不堕风霜为哪般?”

    她还是不懂,虽然她很怀疑李朔说的那些事,可能跟自己有关,跟傅云华有关。可她遍寻记忆,不管是傅云华的记忆,还是沐桑榆的记忆,都没有傲雪此人。

    “爷,到底在说什么?”桑榆低低的问。

    他松了手,她便从他膝上下来。

    李朔将最初的那一块玉佩递给她,桑榆眉心微皱,这不是他们结缘的玉佩吗?夕颜花纹,粗糙而简单的纹路,丝毫不像是李朔这样身份之人,该佩戴的。

    可他一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彼时桑榆便想着,这玉佩的背后怕是有什么故事。

    如今瞧着,倒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这东西……”桑榆抿唇。

    当日的山洞疯狂,是他们的开始,也是命中注定的一劫。

    有些人不管几番生死,都会回到身边。

    李朔将玉佩塞进了桑榆的手里,“这东西是一个女子送的,本王从未见过那么不把人当回事的小丫头。地上捡的也说是自己的,然后随意送给他人。”

    “送便送吧,还非得编着谎说什么传世之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把人都当成傻子来骗。不过是个最廉价的石头片,非要说是羊脂白玉做的,硬生生诓了我一只叫花鸡。”

    桑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这石头片,诓了你一只叫花鸡?谁家的姑娘这样厉害,连堂堂晋王殿下都吃了大亏?”

    “彼时,我还不是晋王。”他凝眸看她。

    桑榆“哦”了一声,瞧着掌心里的玉佩,“这东西瞧着质地粗糙,雕功简单,怎么看都不像是王爷的贴身之物,原来真不是爷自个的。”

    蓦地,桑榆心神一震,瞬间僵在当场。

    李朔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桑榆捏紧了手心里的玉佩,她找遍了沐桑榆的记忆,始终没有任何关于这块玉佩的记忆。联想起李朔之前带她去见胡王,然后……然后回来心性大变,她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这东西……”桑榆将玉佩递出去,“既然是那女子欠下的债,爷便好生收着,来日……来日方便讨债。”

    “这话,爷爱听。”他握住她的手,玉佩就在两个人的掌心紧贴着,“这笔账,爷得好好的算一算。”

    她屏息看他,脑子里有些乱。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的拽着不放。

    不过,这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在她十四岁那年,悄悄溜出宫去玩。彼时少不更事,看多了梨园里的话本子,想着学那些英雄豪杰浪迹江湖行走天下。谁知后来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不知怎的就回到了宫里,脑袋上还多了一个血口子。

    她记得当时母后哭得厉害,父皇怒斥太医无能,说是若不能让公主恢复原样,就诛九族。

    许是撞着了脑袋,她当时忘记了很多事,虽然此后断断续续的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也不算完整。父皇和母后坚决不许宫里人再提这件事,她本就心大,所以也没有追究。

    后来,她遇见了李勋。

    只一眼,她便觉得很是熟悉,竟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她当时还在想,那便是一见钟情!

    手心濡湿,桑榆呼吸微促,李朔说的那个小丫头,该不会是她吧?

    可这世上哪有这样凑巧的事?

    她真的,不记得李朔。

    “爷是觉得,我是傲雪?”桑榆面色发白。

    可她明明是傅云华,怎么会是傲雪呢?

    “是谁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李朔含笑看她,眼睛里淌着流光,璀璨而夺目,“我想与你重新开始。”

    “我们之前,结束过吗?”她问。

    他苦笑,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无奈与凄凉。

    “你真的不进宫了?”桑榆问。

    “你在赶我走?”他问。

    桑榆急忙摇头,“不是,只不过你不去,雍王那头怕是要抢了先机的。若是能促成两国议和,到时候名垂青史更得民心。”

    “那你呢?”他问。

    桑榆一愣,“我?”

    “你也会名垂青史吗?”李朔一本正经的问。

    桑榆蹙眉,“自古以来除了妖妃祸国,女子很少……”

    “那我何须名垂青史?”他一脸的嫌弃,“百花楼那边可有消息?”

    她去月满西楼自然是悄悄的,去百花楼倒没那么多顾忌,所以李朔知道也不稀奇。看在他恰当好处转移话题的份上,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话题,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还不如说正事比较自然。

    “回京的时候,我便怀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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