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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嫡-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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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底。马之彦此番虽是皇帝委派,做了参军,可真正到了西北,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粉头小郎君,在那些沙场男儿汉眼里,只怕连个小娘们儿都不如。说白了,马之彦这个参军是捡来的。去了蒙古,只是一个人质的身份,徒有虚名,至于那实权全然被佟如铮架空,就算他马之彦有谋略有抱负,只要佟如铮这个抚远大将军压在那儿,就是提百条千条的策略,也不会被采纳。更何况,他马之彦根本没那个能耐。
    不过,马之彦虽然对此次西征毫无意义,但对于铮哥儿却是有用处的,从前西北一战,马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暗压军情急件,又与北辽勾结,构陷佟如铮,命人策动兵谏,甚至在从西北回京的路上对佟如铮下了暗杀令,逼得佟如铮一路回京,官道走不得,只得从满是荆棘的偏无人烟的山野之路回来,狼狈至此。
    如今有了马之彦,便是佟家对马缙的警醒,让这位不可一世的马相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他马氏的刀快,还是佟家的剑快。一命抵一命,倒还算值得。
    可有句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没想到在马氏与佟氏的这场博弈中,却让默默无闻的四皇子得了个好机会。一道圣旨下来,川陕巡抚蒋锡宁被封为征西副将,随军出征。
    旁人或许不知,如蘅却是很清楚,这蒋锡宁绝非庸碌无能之辈,人人只当蒋锡宁是凭着裙带关系步步高升,毕竟如今在皇帝眼里,除了太子,也只有老四和老九还值得信任,但老九太小,而老四如今越发行事越发稳重,既连着办了几件大事,又是向着太子这一边的,在皇帝心中,早已谋划的极好,待他百年之后,太子继位登基,这老四便可辅佐太子,看得出来,老四当得起这辅佐帝王的一代名相。
    爱屋及乌,皇帝对这不言不语的老四越来越入了眼,前儿在皇子中,只有老三老四受封亲王,除了太子,老三年龄居长,母家也不低,封为礼亲王,情理之中。然而老四排行中不上不下,母家势力更不需提,却是封了豫亲王,满朝皆意外。但这是皇帝之意,老四又办过好差,谁也说不得什么。
    至于这蒋锡宁,前世里并没有其妹嫁给老四为侧妃一说,今世不同,想来只有一个缘故,前世有她嫁给齐祯,有了铮哥儿这般大将,齐祯自然不需用姻亲拉拢蒋锡宁,可这一世却是不同了。
    听闻那蒋氏打进四皇子府的门,便极受宠,这蒋氏又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上下口碑打得好,又是皇帝赐婚,这地位与正妃沈箬华相当,在沈箬华面前也不生事儿,那肚子也争气,如今已然诞有一子。
    与齐祯那么多年夫妻,他心中那把算盘她也能猜得四五分了,前世蒋锡宁是齐祯的一步暗棋,是齐祯一手提拔起来的,凭着在疆场上的勇猛善战,也是了不起的将领,曾经随铮哥儿征战,就是铮哥儿也是满口夸赞,在军中威望也仅次于铮哥儿了。
    看得出来,齐祯这是想将蒋锡宁安插紧西北,拓展自己在军中的势力了。是啊,凡要成夺位之大事者,没有一兵一卒是不行的,一筐那些迂腐言官的笔杆子,到底是比不得那将士的一杆枪。
    皇帝不知是日日缠绵温柔乡,吃丹药吃懵了,还是当真老糊涂了,对这老四竟是百般放心,圣意已下,断没有更改的余地,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压制蒋锡宁的势力,断不能在西北生了根,在这一点上,如蘅是相信铮哥儿的,蒋锡宁再如何有能耐,却是比不过铮哥儿的,这一点,她很肯定。L

☆、一百零八章 出征

(猜猜铮哥儿要带马之彦见谁?)
    出征那日场面极大,放眼大周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一次吧,三品以上官员皆着朝服,肃然等在午门外,抚远大将军佟如铮于立政殿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携大将军敕印出午门,高坐御马之上,诸郡王,公并三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
    那一日高高的城墙下是庞然肃谨的列队,虽非冬日,平日里温温的春风而过,旌旗仍旧猎猎作响,满眼望去是铮铮的将士们,身着银光铠甲,却不闻一丝声息,可见军纪的严整。
    佟如铮高坐马上,铠甲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扫眼而去,多是曾经厮杀疆场的兄弟将士。
    这一刻如蘅从城下男子眼中看不到一丝少年时的粗憨,恍然间如蘅才发觉,二哥与从前不同了,从何时起,已经是铮铮铁骨的男儿汉,不再是那个爱逗弄她,戏谑她的莽撞少年,现在的他是冠勇侯,是抚远大将军,哦,还是大周百姓眼中那个“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战神。
    原来恍然间,二哥的肩膀已经和大哥一般,可以挑起佟氏历经几朝的基业,可以为她们遮风挡雨了。好像是最柔软的地方被揭开,如蘅眸中微微有些热。
    然而仅这一刻,如蘅却将目光定在佟如铮身旁的那人,同样凛然立在战马之上,相比佟如铮却丝毫不落气势,只不过佟如铮是张扬无需任何掩饰的,而他,蒋锡宁却是内敛到不易察觉的。
    至于一旁那个瑟瑟缩缩的人影。却是要被掩在人影中一般,都说秀才遇到兵,可像马之彦这般的庸碌之人,哪有秀才的才能,平日里看的都是莺莺燕燕,花花柳柳,哪里见过这般铁血壮阔的场面。一身看起来合身的戎装下。更显得身板儿单薄,倒果真是京城里时下流行的广袖长衫粉头小郎君。
    如蘅发自内心的轻哧一声,这便是当朝不可一世的马相的嫡长子。幸得只是担着武官的职,过去打个酱油罢了,若真硬给他塞一柄枪,将他丢在战场上。只怕连灰都不剩。
    城下的佟如铮背挺的笔直,握住缰绳严整的巡视了两侧的将士们。就在马蹄停下的那一刻,佟如蘅骤然举起右手的佩剑,随之而来的是男儿汉刚毅的扬声:“出发。”
    那一刻,似乎山河都为之震动。满目的将士们高举旌旗武器高声呐喊,迎着微微的风,让京城明媚的春日染上了从未有过的豪情壮义。
    马蹄踏出的那一刻。佟如铮骤然转头,那时眼前像是一副绝美的画。铮铮的男儿骑在马上,逆光而伫,眼中却是另一番温柔,是的,温柔。
    如蘅顺着佟如铮的目光看去,毫无意外,落在了身旁的二嫂,顾凝湄和怀中那可爱,糯糯如包子的宓姐儿身上。宓姐儿小,自然不知这山河壮阔的气势代表着什么,这些在世人眼中是豪壮,是荣耀,可在此刻的二嫂眼中却是离别。
    是啊,从前西北一战,二嫂可以不顾一切的策马而去,生死相随,可如今却是再也不行了,因为他们还有宓姐儿,还有偌大的冠勇侯府,而她如今不只是从前那个率性的顾凝湄,还是如今侯府的夫人,还是靖国府的**奶。
    她唯今能做的,就是等,但这一等是多久,没有人知道,几个月,一年,两年,抑或是更久。
    此刻的顾凝湄身着火红的披风,一如那夜随佟如铮归来的随性女子,只是从前落下的发髻干干净净的绾了上去,一双美目紧紧定在那一处,眸中微微红着,唇瓣却是毫不掩饰的勾起,那般的张扬,那般的自信。
    一切都无需多说,她是想告诉他,她会等他,因为她相信,她必会凯旋归来。
    如蘅缓缓转眸,落入眼中的是同样笃定的佟如铮,那笑意在光下再明朗不过了,就在这时,佟如铮转眸对上如蘅,似乎是安心一般笑然颌首,如蘅什么也没回,只笑而点头,恍然间看到佟如铮骤然笑咧开了嘴,还未等反应,铮铮男儿便已一拽缰绳,头也不回地迎光而去。
    这一刻陡然生了一丝茫然,如蘅呆呆愣愣的望着万千大军间的那一抹银甲,骤然一股温暖的力道将自己揽进怀中,如蘅身子微微一顿,抬眸毫不意外地对上齐毓温柔的目光。
    “三年之内,大将军必会凯旋归来。”
    温然的声音似是一股柔柔的力道安抚着如蘅的心,如蘅微微一怔,与齐毓凝视了许久,倏然扬起安然的笑意,稳稳的靠在齐毓的怀中,看着远处那渐行渐远的大军。
    是的,铮哥儿会在三年之内归来的,前世里的他不就是声名在外,震的周边蛮夷不敢侵犯么?她又何须担心什么,想到此,如蘅深深往齐毓怀里靠了靠,感受着那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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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年七月,佟如铮的大军抵达蒙古,不同于京城的花街柳巷,飞檐重楼,这里只有漫无边际的草原,辽阔到仿佛极目看去就是天地的尽头,广阔的蓝天,高翱的雄鹰,一切都让人不由生出一股豪情。
    蒙古扎萨克汗看到了大周肃肃整整,列队而来的将士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而当看到那骑在战马上,银铠戎装的男子时,却是如同看到了天神,不止是他,即便是草原上的百姓们,都知道这是奉之为“战神”的抚远大将军,只要有他,就会带来胜利。
    佟如铮礼貌地下了战马,与扎萨克汗寒暄了几句,因着刚至需要整顿一番,因而将接风宴改在了晚上,当佟如铮进了自己的营帐,稍作休息后,便命人寻来了堂堂马相的儿子,如今的参军马之彦。
    当马之彦进账后,看到戎装坐在正中,定定看着自己时,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却是强自挺直了背,看了回去。
    佟如铮什么也没说,只笑了笑,便起身朝过走走,倒是让马之彦暗自忐忑,禁不住往后移了一步,然而佟如铮大步跨了过来,一把拍在马之彦的肩上,马之彦身子一僵,脸色微微有些白。然而此刻的佟如铮,却是大咧咧的笑着。
    “我带你去见个人。”
    马之彦还未做出反应,人已经被佟如铮一扒肩膀,亲若兄弟般走出了营帐。不知道的,定以为这佟家二公子,和太师府的大公子是铁哥们儿。L

☆、一百零九章

当来到一个营帐前,帐外的士兵恭敬地低头唤了一声:“大将军。”
    佟如铮微一颌首,左手半掀了帘口,右手已然拖着马之彦朝里去,原本有些惶然的马之彦刚踏进营帐,只听得身后的帐帘呼然落下,而眼前那抹瘦削的身影,却是让他生生定在那儿,再也动弹不得。
    几步开外的案前立着一个青年,哦,倒不如说看起来比世间女子更惹人怜惜的青年,薄衣青衫,一头鸦青的云发只拿那碧色晶透的玉簪绾起,若雪的肤色平有几分苍白,一双柔润的眸子水色盈盈,杏色薄唇紧紧抿着,原本清瘦若无骨的身子在宽大的衣衫下,犹显得轻颤。
    不得不说,就是佟如铮初见着他,也只当是个柔弱的女子,转过头来睨了眼马之彦,方才还惶惶然,此刻却死死定在那人身上,眸中是不可置信,还带着几分狂喜。
    没想到,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们,这些年都好这口,再转眸看了看眼前的冯伶儿,佟如铮想都不需想,还是他的凝湄好,实在不知道这比小娘子还弱的男子有何好,手无缚鸡之力,不像凝湄,能单枪匹马去西北,更能在军前擂鼓,温柔却不失豪情。
    “咳咳。”
    佟如铮到底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厢的静默,出了声道:“冯兄是我南下寻两江总督姚大人时,在席宴上偶遇的,听冯兄言,与彦兄是熟识,便将他一直安排在京城的庄子住着,因着……”
    佟如铮一抬眼,顿了半晌:“令尊马相的缘故。才拖至今日告诉彦兄。”
    马之彦愣愣的从冯伶儿身上移过目光看向佟如铮,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佟如铮倒不甚在意,只道:“既是好不容易得见一面,那我便不打扰彦兄与冯兄叙旧了。”
    话音一落,还没等马之彦做出反应,佟如铮已然撩袍。大大方方的跨步走出了营帐。只剩下马之彦,与一直让他苦寻无果的冯伶儿相顾无言。
    “阿伶,真的……真的是你?”近乡情更怯。马之彦似是不敢相信的靠近了几步。
    眼前柔弱的人什么也没说,只略点了点头,眼中却是泪意盈盈。
    “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得你了。”
    青年红着眼,哽咽出声。马之彦却再也立不住,三步并作两步扶住眼前人的双手。仔细上下打量着,慌着道:“你可还好?我本想去寻你,父亲却将我关在府中不许出去,若非此次随军出征。只怕我也是出不得的。”
    感觉到手中的人明显身子震了震,渐渐有些颤抖,看到眼前人眼中的恐惧与痛楚。马之彦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攥紧了拳头。红了眼:“是我害的你,父亲太……竟将你送往……”
    感觉到手中的人越发抖得厉害,马之彦也再说不出后话来。
    “不怪阿彦。”
    冯伶儿强撑着身子道:“能得今日,那又算得什么。”
    说着冯伶儿扯出三分笑意,语中却满是哽咽:“幸得总督大人欣赏我的琴技,得知我会唱青衣,才将我从那儿……便留在了总督府的园子里,后来大将军过府拜访,我暗中请求了大将军,带我回京,未想到大将军竟答应了,这才……”
    “果真是他。”
    马之彦愣了半晌,复又将冯伶儿揽入怀中,喃喃道:“以后再也不会了,即使父亲阻挡,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话语虽笃定,马之彦的气势却越发有些微弱,到后面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冯伶儿,轻轻地抚着他的背,糯糯听不到在言语什么。
    相比于马之彦此刻失而复得的激动,此时被揽入怀中,靠在他肩头的冯伶儿却显得犹为沉静,沉静的像一滩水,不起一丝波澜,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丝清冷。
    已经离营帐几步的佟如铮实在是不明白,姑母和蘅儿为什么要他将冯伶儿随军带上,还给马之彦那个瑟瑟缩缩,跟个小娘们儿一样的人安排这一场见面。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何时做起这牵线搭桥的事儿来,更何况这里面,也算不得郎情妾意啊!想着佟如铮挠挠头,转头看了眼走远的营帐,实在是丈二摸不到头脑。
    不过这事儿他虽然摸不出道道,临走前蘅儿悄悄叮嘱他的,他似乎明白一点,如今他还仍记得小娘子不再是从前那双滴溜溜耍鬼机灵的模样,却是从未有过的正经与认真。
    她让他提防蒋锡宁。
    蒋锡宁,怎么说,他倒觉得是条汉子,虽然没打过仗,但许是兵看兵,将看将,他就是能看出这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将来必是大有作为,不像马之彦那个小娘们儿样样的,瞧他虽入了武行,可也不是一般的莽夫粗人,听闻从前做川陕巡抚时,他在地方颇有些政绩,如今升的这般快,能力可见一斑。
    虽然不明白他那鬼机灵的妹妹为什么让他提防着这蒋锡宁,不过必是有缘故的,他倒也不担心什么,军营中能提防什么?自然是兵权他移,抑或是在声望上低人一头。
    不过说句老实话,如今他是主将,兵权自然不担心,要说后者,再说句老实话,这随军的将士中,泰半是他的人,就凭着曾经一起单枪匹马,浴血奋战,冲进辽人的敌营中杀的天昏地暗,早已有了同生共死,马革裹尸的兄弟情义。
    若真有需要提防的,就是那剩下的人,或许他明白蘅儿的意思了,莫让那蒋锡宁在军中积累出自己的势力,到时压他一头。
    想想如今这处境,佟如铮还真是得叹叹气,马之彦这参军虽然扭扭咧咧算不得汉子,充当了他的挡箭牌,但终究是马相的儿子,上一次征北辽,马相既然能与那觉鹰勾结,这次也难保不会。
    再看这副将蒋锡宁,倒是个他欣赏的人,他原本想着豫王是太子这边儿的,倒是个能说能信之人,可被蘅儿这偷偷一嘱咐,他算是明白了。
    这皇宫中勾心斗角太多,只怕在皇位面前连血缘都太轻,看来这位看似一心倒向太子,无心皇位,得皇帝信任,得朝臣赞誉的四皇子,那眼睛也是静静盯着那个位子的。
    不得不说,打仗还是跟他那七分痞赖三分撒泼的师父,杨熲那般一起的好,平日里瞧着是粗莽的小老头儿,可上了战场,那就是一头猛虎,一谈论作战那耷拉的眼皮就挑老高,一双眼睛贼亮,时而闪过的精芒倒把他吓一跳,跟换了个人儿似地。可若是一到两军对阵,战鼓一擂,他又必然是头一个持枪冲出去的,每每瞧着他那跃跃欲试的模样,还真是遇战兴奋的老头儿。
    只是,他却走了,他们再也不能并肩作战了,不过他却明白,师父仍旧老当益壮,却终究是困与时局,他还是那个不怕打仗,就怕无仗可打的那个混劲儿老头儿,可他若再打下去,圣上却是容不得他了。
    回想师父临去的背影,被夕阳拉的老长,那么魁壮的身子,却显得落寞,还记得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仍旧是那粗莽的声音,却头一次添了几分苍凉。
    不知他日,他是否也会走到这一步,不得不退。L

☆、一百一十章 糊涂

圆月初升,中秋夜原是团聚之日,佟如铮却是携着万千将士驻在蒙古那遥远的草原中,而今年宫中的中秋家宴上,犹显的清净冷落,宸华宫败落,如今不过是北宫一个小小的荣嫔,既是去了北宫那等地儿,这家宴自是没资格来的。而育有一双儿女的陆慧妃,不知为何,许是知道扶子上位无望,又惹怒皇帝,为之厌弃,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许久未曾出过宫门半步,只能围着药罐子过活。
    月上枝头,宫中早已拾掇好,大红的宫灯点亮了一座又一座宫殿,穿梭在宫宴,廊下的宫女们皆着的喜庆鲜亮之色,为这佳节平添了喜意。
    举办家宴的乾德宫灯火明亮,此刻殿中已坐满了人,佟皇后身着明黄缂丝纱绣彩云金龙纹吉服褂,配珊瑚节珠间佛头的东珠朝珠,发上戴着点翠嵌宝福寿绵长钿子,端坐其上。
    此刻在佟皇后眼中,旁人只怕都是天边儿的浮云,只有怀中的小人儿才是顶尖儿重要的。佟皇后眼角噙着笑意,小心抱着当今皇帝的嫡孙儿,齐瑾。
    阿瑾乖乖窝在襁褓里,承了好相貌,那嫩嫩的皮肤跟刚破壳儿的鸡蛋一般,笑起来软软糯糯的,像个软香可口的小包子,眉毛弯的像个小月牙儿,一双宝珠般的眼睛提溜滴溜儿转,孩子虽小,却甚喜欢热闹,一瞧着人多,便高兴的直笑,如今正长着牙,一笑,这晶莹的口水就时时挂在嘴边儿。
    佟皇后越瞧着如蘅与齐毓的孩子便越喜欢,阿瑾小却也能从眉目中看出他们的影子来,初抱这孩子时。她还激动地发颤,手中软软的,就像是玻璃瓷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跌碎了。
    因着佟皇后喜欢阿瑾,因而便安排了如蘅坐在了自个儿旁边,反倒如蘅之下,才分出了嫔妃的座儿。
    佟皇后笑着抬眼瞥了坐在身旁的如蘅。指尖轻轻滑过阿瑾的眉毛道:“我掂量着。阿瑾可是又重了不少,还是随着月子生下来的好,先前裹儿刚生下来。小丫头瘦的唬人。”
    如蘅笑着凝了一眼佟皇后的手,佟皇后是打心眼儿里心疼在乎阿瑾,凡是在宫里的,不论是新嫔还是旧妃。哪一个不是金贵的养着自个儿一双手,留上一截儿青葱的指甲。涂了那红如烟霞的丹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更甚者,对于高位的嫔妃们而言,那嵌满珠玉的护甲便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便是论好看,有赤金的,有珐琅的。有掐丝的,有镂刻的。挑花人的眼。
    可自打如蘅生了阿瑾,佟皇后便悄无声息地绞了指甲,再不涂丹蔻,从前那一套套赤金的护甲也都搁在妆盒里蒙了尘,再未取出来过。有了这层原因,六宫的嫔妃也明白了这小世子在佟皇后眼里有多重,但有亲近小世子的,无不是先小心卸了手上的宝饰的。
    “阿瑾打生下来便能吃奶的紧,又是最最闹腾,也不知跟了谁的缘故。”
    如蘅笑着替阿瑾掖了掖襁褓,看向佟皇后:“这孩子长牙就爱咬什么,姑母可小心着些。”
    佟皇后低头逗弄着阿瑾,忽一抬头眯眼笑道:“我瞧阿瑾尽像你了,你虽不是在我身边儿从小长大的,但瞧着那跳脱劲儿也十之有九了,再者。”
    佟皇后又垂头似在同阿瑾笑语:“老二一向沉稳,阿瑾断不会是承了老二的。”
    如蘅一听,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贴过去道:“姑母偏心,只说我的不好。”
    正笑语间,便听得外面高声宣道:“皇上驾到。”
    佟皇后眉眼一抬,起身将阿瑾递到槿言怀中,抚了抚裙袂,这才端然走下去,携着众嫔妃迎接圣驾。
    皇帝亲自扶了佟皇后起身,一同走向上座,如蘅自然而然退到了自己位置上,同和嘉坐在了一起,待一抬头,她才瞧着今日家宴的不同,那老道元翁竟也随皇帝一同来了。
    家宴多是后宫之人,元翁又是修道者,皇帝竟也允了,可见如今这元翁是日渐受宠。宴上的人也惊诧在那儿,这偌大的殿中竟不闻一丝声息。
    皇帝丝毫未觉一般,左手撑在靠椅的扶手上,神情懒懒的,好像一日还未醒,右手微微一抬,话音朦朦的,像是隔着层厚厚的纱,闷得慌:“赐坐,元翁是修道之人,专辟出一桌素斋来。”
    皇帝发话了,那苏培全自是恭恭敬敬应了,元翁一甩袖,两手伏与前,微微垂颌,恭恭敬敬的谢了恩,那宽大的衣袖平平展展的垂在身前。
    皇帝疏懒的点了点他,算是应了,一抬眼,瞧着满屋子莺莺燕燕,映着那明闪闪的宫灯,只觉得晃眼睛,待那迷迷晃晃的眼神儿落在顺贵妃柳氏身上,原本耷拉的眼皮儿稍稍抬了点儿,凝着晦涩的笑意,不知怎的,如今他越发离不开那柳氏了,还是年轻好啊,瞧着那年轻的面孔,花骨朵儿一般的,好像自己个儿也年轻了一般。皇帝嘴角扯起一丝笑意,让人瞧着却怪异的很。
    皇帝懒怠的抬了抬眼皮儿,正对上佟皇后怀里的小家伙儿,窝在那暖暖和和的锦缎襁褓里,软软糯糯的,笑起来,吱溜着晶莹的口水儿,看着灵力的紧,那眼睛提溜滴溜儿的转,一对上自个儿,好像张着嘴要说话一般,好玩的很。
    “这是谁家的?”
    皇帝恹恹的眼皮儿眯了眯,似是来了兴致,嘴角勾着笑意,伸手想去探,然而话音未落,宴上的气氛却尴尬的紧,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佟皇后,佟皇后怀中抱着阿瑾,原本噙在嘴边儿的笑意此刻微微一滞,但不过一瞬,便又勾起笑意欲回。
    谁知皇帝却迷蒙着眼思索了半晌,倏然想起什么一般,嘴角笑意扯得更高了:“朕想起来了,这是老四家的阿玮吧,来,快让朕瞧瞧。”
    不出意外,宴席上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皇帝这是怎么了,这是故意的,还是老糊涂了,小心觑眼过去,佟皇后脸色有些异样,却还算从容的,到底是佟皇后,这要是搁着旁人,只怕早都坐不住了。
    是啊,佟皇后最心疼的皇孙儿,敢情搁皇帝眼里还不如老四府里庶出的孩子,谁还压得住脾气?
    佟皇后嘴角仍是笑意,却有一丝不容察觉的生冷,旁人瞧不出,如蘅却是瞧在了眼里,其实与她而言,倒是无所谓的,打阿瑾生下来,皇帝也都淡淡的,但宫里有佟皇后和齐毓,宫外有靖国府和冠勇侯府,六宫仍旧熟络着,没个怠慢的。
    老四府里的侧妃蒋氏,便是那蒋锡宁的妹妹,一生下这孩子来,皇帝竟亲自赐名,送进老四府里的东西只怕是送进她毓德宫的两倍,原因只一个,这皇孙生辰竟于他这位皇爷爷是同一日,也不知是人云亦云,还是当真,人人都说这阿玮与皇帝眉目间有些相似,皇帝对这皇孙是越瞧越喜欢,恨不能直接接进宫来亲自教养。
    “皇上与臣妾开玩笑了,这是老二和三娘的孩子,阿瑾。”皇后话音带笑,却是透露着几分严肃。
    皇帝笑意一顿,眼神有些迷蒙,眯着眼似是思索了半晌,陡然眼中一亮,定定的再看了阿瑾几眼,过了一刻,神色倏然淡淡的应了一声,慢悠悠道:“哦,原来是阿瑾,朕方才瞧混眼了。”L

☆、一百一十二章 掣肘

月夜至深,宫中家宴已然散了,皇帝自不需说,早已携着顺贵妃回了永和宫,其余一众嫔妃对这也不意外,三三两两搭了伴儿回了宫。
    坤宁宫内,地龙已烧了起来,一入殿中,温暖如春。佟皇后一头云发早已松松散了下来,懒懒靠在软榻上,手肘搭在扶手上,微一探眸,便是安睡着的阿瑾。阿瑾在如蘅怀中安安静静的,呼吸平稳而轻,如蘅替阿瑾轻轻拢了拢襁褓,瞥了眼空荡荡的内室,只有槿言在一旁伺候着。
    “皇上瞧着,如今记性越发不顺当了,听阿毓说,如今在朝堂上议政,下面那些个大臣巴巴儿说了一堆,皇上却搁半晌才恍恍惚惚一抬头,迷迷糊糊问人家刚才说的什么。”
    佟皇后抬眼瞧去,如蘅低垂着头,似是自说自话般,佟皇后闲淡地抿了一口茶,轻轻儿将茶盏放下,唇角微不可觉的一勾,似是感慨般慢悠悠道:“时间晃的快,如今就是我,不服老也不行了的。”
    佟皇后如今不过才三十四,虽非那些个新嫔一般年轻,却也断然算不得老,更何况佟皇后虽忙,却也会忙里偷闲,多年保养下来,瞧着不过刚满三十罢了。
    皇帝却不同了,从前再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如今到底是人到四十二了,都说四十而不惑,五十便该知天命了,如今皇帝显然是朝着知天命的年纪去的。如此,就更该知道自个儿的身子骨,好好将养着,可瞧瞧如今的皇帝,哪里有半点这样的觉悟?
    一边美人相伴。一边是丹石入腹,但凡沾了这两样,古来还没有哪个皇帝是活的长久的。可皇帝不仅如此,四十多的人,却还当自个儿是从前那个年轻一身劲儿的青年君王,每日里夜夜笙歌不说,酒肉更是穿肠过。从前只宠顺贵妃。如今却是一边儿流连于顺贵妃处,一边儿还宠幸了好几个刚入宫的新嫔,新嫔到底年轻。哪里知道轻重,日日缠着皇帝,险些没把政事给耽误了。
    不得不说,从前的皇帝的确是英俊伟岸。不枉为一代风流天子,可若说如今。却是大不比从前了,虽说样貌未有多少变化,但那肚子却是一日越比一日凸起,十日有九日都是懒懒的。耷拉着眼皮都懒得抬,俨然一副挺着大肚腩,恹恹无神的中年男子的皮囊。
    日日莺歌燕舞。不眠不休,酒色这东西原本就能虚耗人的心力。再加上丹石又是虎狼之药,日日里吃下去,一时间的确是能让人精神一奋,恍如壮年,但长久下去,却是实实在在能把人的从里到外掏了个空。
    而皇帝,离那条路已经不远了,可他受了丹药的神仙力,早已沉醉其中,离不开了。
    “皇上是越发不顾及身子了,被那些个新嫔都迷的失了分寸了,至于那些新嫔,到底刚进宫,不懂规矩,哪里像顺贵妃那般知根知底儿,偏生皇上喜欢,咱们不好说,外面朝堂上就更不好说了。”
    佟皇后眼眸微阖,复又缓缓睁开,瞥向如蘅,不紧不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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