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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归-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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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食指在大楚边境地图上划了一个巨大的圈,“这里有七座城镇,是边境最富裕的地方,丝毫不逊色姑苏。蒋家想从北越借兵,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让北越人在这几个地方十日内为所欲为,我说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萧四爷闻言,抽了一口冷气。
十日,在那个地方为所欲为?
北越人的生性残暴,而那些百姓能活着吗?
不,不能活着也许还是小事,最大的痛苦怕是过的生不如死吧!
北越军人对大楚百姓的仇恨有多深,萧四爷太清楚了。
即使萧玉竹能阻止北越一点时间,却也不是永久。
“萧将军!”周隐竹看着萧四爷,神情严肃而又认真,“明晚我会入京,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也想和父皇好好谈谈!不过,在去之前我得送父皇一份大礼!”
高斯年和萧四爷的目光,都放在了周隐竹的身上。
他们有些好奇,周隐竹会做些什么?
毕竟,这些年来他们还真的没发现周隐竹有什么优异的地方。
然而,也就是翌日天明的时候,京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穆归云在离宫门不远处的地方被人杀害,而同时被锦衣卫发现的还有昏迷在一侧的蒋溪岚。
因为是在宫门附近,所以被不少人看见。
消息像是被人推波助澜了似的,仅仅一上午时间,就传到了京城里的大街小巷。
蒋老太爷在闻言后,气的双眼泛白,若不是在一侧的蒋慎速度快,蒋老太爷怕是要摔倒在地了。
“父亲!”蒋慎扶助蒋老太爷,“您别急,我这就出去打听!”
“糊涂,糊涂,糊涂东西啊!”蒋老太爷咬牙切齿,“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千叮万嘱说了多少次,让溪岚一定要小心!现在向家视我们若眼中钉,一不小心就要出事!你看,现在……这该怎么办?”
“父亲!”蒋慎继续劝,“溪岚还在,她还在啊!”
蒋老太爷狠狠地推开了蒋慎,双眼似冒出怒火,“她在有什么用?她又不是西涧!”
“白家如今大势已去,眼看我们就要成了,只要北越那边给了我们确定的消息后,这大楚的一切便都是我蒋家的了!”蒋老太爷咬牙切齿,“我为了这个时候操心了多少年,忍耐了多久!我连女儿都送出去了,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蒋老太爷越说越生气。
他本以为白从简生病了,眼看就要驾鹤西去,这白家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唯一让他意外的,或许便是刚入府的萧子鱼。
仅仅是那么短短几日,就能镇压住白家内宅和外面的一切。
这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
萧子鱼不过是个弱女子,即使出身将门又能力挽狂澜多久呢?
等他觉得一切离他愈发近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他的确是让蒋溪岚去接近穆归云,可和穆归云也要保持距离!
今儿一早,穆归云明明应该出现在白家或者向府,却怎么会在离皇城不远处的地方被发现尸首?
最蹊跷的是,这个事情现在愈传愈怪异。
有人说,这是报应?
报应?
蒋老太爷捂住头,一时迷茫了。
正文 351:是夜
蒋家也曾默默无名。
蒋老太爷记得自己年幼,曾从偏远的梧洲来京城的时候,被这里的繁华和华丽惊的说不出话来。
人说,寒门出才子,可才子即使有朝一日身居高位,在那些大家族人的眼里,依旧是卑微的。
寒门出身的人,从一开始就被注定好了命运。
他不服。
他偏偏不相信上天赐予的命运。
直到,先帝文泰帝沉迷在向皇后的温柔乡里时,他才发现原来这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过是个愚昧的出凡夫俗子。
英雄又如何?天子又如何?不终究是逃不过美人的石榴裙。
之后他开始逐渐的利用儿女在京城里站稳脚跟,开始培养家族里的少女,让她们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她的女儿蒋西涧,便是其中一员。
年幼的蒋西涧并不比昔日的丹阳公主差,甚至连丹阳公主都曾说,西涧极聪慧。
因为聪明,因为善解人意,因为容貌出众……即使他再疼爱这个女儿,那么她也必须成为铺平家族道路的踏脚石。
蒋家从他的父亲开始,就在筹谋这件事情。只是父亲太不过于谨慎,才会被丹阳公主发现丹药方子的蛛丝马迹。
蒋老太爷记得丹阳公主曾和他说,“世子你可曾相信,这世上终有轮回?”
他看着坐在屏风后丝毫没有露出容貌的少女,心里却露出了几分胆怯,“信的!”
“不,你不信的!”丹阳公主淡淡一笑,“我从前也不信,可后来却愿意相信了。我一直认为,想要得到某种东西不择手段从不是什么坏事,可涉及太多的无辜,便是伤天害理了。世子你要清楚,有些事情该收手的时候,就要收手了!”
当时,他从白府归来,已经惊出一身的冷汗了。
丹阳公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张丹药方子的确在外域消失了。后来,丹阳公主在快要临终的时候,还逼迫他一起让蒋西涧给自己陪葬。
蒋西涧必须死。
如果蒋西涧不死,丹阳公主绝对会要让蒋家付出惨痛的代价。
蒋西涧临终的时候,也曾和他说,“父亲,收手吧!”
她笑的困难,话语里又那么天真,“我夜里总做梦,梦见好多孩子和我说话,他们喊我母亲却又说我恶毒,恨不得啃了我的骨头。我这一生自认为没做什么太大的错事,可是我错就错在,助纣为虐。”
“父亲!”蒋西涧不顾尊卑,握着了蒋老太爷的手,“丹阳公主没有动手,是顾及了我和她昔日的情分,也顾及了大楚的根基。父亲,你别一错再错了!”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愿意听蒋西涧的话,而是认为蒋西涧疯了。
他用了大半辈子筹谋的事情,怎么可能因为两个女人的花言巧语就放弃?
丹阳公主和他的女儿蒋西涧疯了,他可没有疯了。
最让他现在想起来胆寒的事情,他居然在蒋西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从心里感激丹阳公主让他选择逼迫蒋西涧去世。
他最得意的女儿已经成了他的绊脚石。
那么,她就必须死。
对于蒋西涧的死,他从未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都是为了蒋家。
蒋老太爷想到这些,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一身将死的灰败气息,似乎在那一刻呼吸声就会消失,宛若这夜里最后的一抹凉风。
“蒋慎!”蒋老太爷过了许久才开口,“溪岚,不能留了!”
犹如他逼死蒋西涧一样的口气。
蒋慎却皱着眉头,过了许久后回答,“是!”
蒋慎很明白,若是自己有朝一日成为了绊脚石,父亲也会如此对待自己的。
这边是他们的父亲,一个野心勃勃又狠毒的男人。
这一日,没有一个人的心里是安稳的。
连一向喜欢待在暗处的向家,都借着傅老板的名义,开始查万启帝的想法。
然而,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高家的父子却意外的切断了这条连线。
夜色笼罩着大楚的周王朝的宫殿,白日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瓦在此时显得黯淡无光。
连平日里显眼的红漆大门,在漆黑如泼墨的夜里,都显得气死沉沉。
偌大的宫殿,除了匆匆忙忙来往的锦衣卫外,还有一队奇怪的人群。
彼时,万启帝正依在绣着金龙的大迎枕上,听着李德全说着白日里的事情。
“穆道长没了就没了。”万启帝丝毫不心疼穆归云的死,“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李德全倒是意外万启帝的话语。
平日里,穆归云可是万启帝身边最得意的红人,而且万启帝似乎也很愿意听穆归云说话。这会穆归云的死,对万启帝却没有什么打击,像是没有掀起什么风浪似的。
“蒋溪岚?”万启帝想着又笑了笑,“这么多赝品送到朕的眼前,也不怕脏了朕的眼!”
李德全这次再也不敢出声了。
万启帝心里比谁都明白,蒋家人在做什么。
“穆归云和蒋溪岚?呵——”万启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的愈发厉害,“朕倒是没想到这点。”
“陛下!”李德全赶紧跪在地上。
“你想说什么朕知道,朕比谁都清楚啊!”万启帝闭上了眼。
放在墙角的八角宫灯,不知是何时已经熄灭了一盏,这让本来就不明亮的屋内更少了一些光亮,让人觉得寒意渗骨。
“朕小的时候,先帝曾和朕说,有些东西终究会是你的!”万启帝将手放在了眉心处,缓缓的摊平,“他说,并非是因为朕太过于夺目,也并非是朕在皇子里最优秀,而是因为朕有一个好母亲!”
“好母亲啊!”万启帝笑的荒凉。
此时跪在地上的李德全,已经吓的快要晕过去了。
万启帝何时对他说过这些啊,他觉得此时的万启帝大概是受了刺激。
“算什么好母亲?”万启帝声音沧桑,“她的眼里只有向家,口口声声维护的也只有向家,甚至夜里和朕私下说话的时候,也是叮嘱朕。她说,来日朕登基了,一定要护着向家!”
万启帝咬牙切齿,心里的恨意似乎蔓延在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里了。
他恨这样的母亲向氏。
正文 352:活着痛苦
他是向皇后和文泰帝嫡子,出身尊贵。
出生的时候,他便是太子,享到的是无边的荣耀。
他那些年来,也曾无忧无虑过,认为会和其他皇子们兄友弟恭和睦相处。
等他逐渐长大,才发现有着皇室的出生,并不是什么幸事。
欺骗、虚伪、隐瞒,谁都不可以相信,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自己。
“朕也想和丹阳一样,去姑苏游玩!”万启帝声音细微,“朕也曾想看看,江南的烟雨。朕也想认识,那些才华横溢的学子。朕也想和父皇一样……”
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白首不相离。
即使路程疲惫,即使不被人重视,也没有关系。
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他身边,累了可以枕在她的身边,听她的声音便足够了。
他虽然是太子,可他的心从来不大,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安稳的感情和以后。
但是,这于普通人而言的最正常的事情,却是他最不可能得到的。
在他十六的时候,便迎娶了向家的女子。
他想要继承帝位,就得服从父皇的安排。
其实,那会他也曾想和向氏好好的试试。可惜,这个妻子和他的母亲一样,口里说的永远是向家,偏袒的也永远是向家人。
这两个向家的女人,似乎都忘记了,他是她的儿,他是她的妻。
她们心心念念的只有向家,却从未在乎过他的想法。
李德全此时浑身冰冷,他用足了力气才说了一句,“等陛下身子好了,便能出去走走了。如今御花园的花也开了,很是好看!”
“嗯!”万启帝不再言语,似乎陷入了沉思,而是挥手说,“出去吧!”
李德全准备起身的时候,大门从外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他的眼前,而身姿和容貌明明是李德全最过熟悉的,可那份气质却发生了太多的改变。
沧桑?陌生?凛然?
李德全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万启帝也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他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下意识便呵斥,“谁吩咐你回来的?”
少年摘下兜帽,那张俊朗的面容出现在了万启帝的眼前。
“父皇!”
他说,“儿臣想和你说会话!”
万启帝的怒气似乎积攒到了顶点,可过了许久他又疲惫的皱眉,“你想做什么?”
“想阻止父皇做一些事情!”周隐竹比离开京城的时候又消瘦了不少,眉目的沉稳更是多了许多,这样的周隐竹一点也不像是曾那个游手好闲的人。
万启帝似乎在周隐竹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年轻,却又苍老到如同已经身在棺木。
周家的人似乎与身俱来都带着这样的气质,从前是父亲,后来是自己,现在是他的孩子……
万启帝闭上眼,冷笑,“你以为你能阻止?”
简直可笑。
万启帝并不是痴傻的人,他知道到了这个境地其实周隐竹是有准备的,他的反驳就像是个小丑一样。
即使如此,他也是帝王,怎么可能这样轻轻松松的投降?
周隐竹走到万启帝身边,依旧和从前一样行礼,最后坐在床榻一侧的凳子上,“不知道,儿臣想要试试。父皇,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说过话了吧?”
万启帝道,“和你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父皇从前或许从未想到,儿臣会来到这个世上吧!”周隐竹淡淡地说,“即使母妃并非向家人,可外祖和向家走的太近,在父皇的心里,也是罪过吧!”
殿内的烛火闪烁,而刚出门的李德全遇见了候在门外的高斯年。
高斯年的侧脸隐藏在兜帽里,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李德全大惊,想要呼喊出来的时候,却听见高斯年说,“公公还是自保的好!”
这句话就像是浇在烈火上的冰水,瞬间没了气焰。
火焰变成了一团乌黑。
殿外的李德全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而殿内的万启帝自然也知道大逝已去。
他看着周隐竹,“朕当初,应该掐死你!”
他说的镇定,言语里透着冰冷的气息。
“多谢父皇饶恕了儿臣,不过在父皇的眼里,儿臣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吧?”周隐竹眼里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父皇以为儿臣真的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会去世?外祖父一家为什么会离开京城?”
周隐竹继续说,“母妃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和蒋家起冲突。可当年的事情,怎么能怪母妃?蒋贤妃可是想要了儿臣的性命,母妃会那样对她,也是自保。”
“作为一个母亲,想要保住孩子,难道是错?”
万启帝的眉目里带了几分戾气。
这件事情,即使所有人都忘记了,可他不会。
昔日的蒋西涧不能有身孕,所以对一切有身孕的嫔妃,都带了攻击性。
很不幸,周隐竹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位。
“而且,父皇一直都知道,母妃并未和向家有利益关系,她会进宫无非是父皇你来挟持向家的筹码之一。只是,意外有了儿臣!”周隐竹呼吸有些不平稳,“那么父皇你告诉儿臣,你为何一定要了她的性命?还让太后娘娘亲自下手,最后更是把儿臣交给了太后娘娘抚养?”
这是万启帝的恶毒,也是万启帝的报复。
他的母妃当年差点被蒋西涧害死,反抗的时候也只是伤了蒋西涧,结果却被万启帝记恨。
明明他的母妃才是最无辜的女子。
可万启帝,不仅让蒋太后夺走了他母妃的性命,更是让蒋太后亲自抚养他长大。
他们以为年幼的他并不记事,所以才会如此。
等有朝一日他和蒋太后真的有亲情了,才恍然大悟蒋太后是杀他母妃的凶手,这于万启帝而言,是最有意思的报复了吧?
“可惜,儿臣都记得!”周隐竹说,“儿臣记得,也痛苦。但是痛苦也要活着。”
“父皇是不是很失望,你原本以为可以摧毁儿臣,却不想这件事情成为了儿臣这些年活下来的支撑!”
万启帝听着周隐竹络绎不绝的言语,眼里的冷笑始终没有消散去。
过了一会,他才打断周隐竹的话,“朕杀了你的母亲,所以你才要夺走朕的帝位?”
他问的认真,而周隐竹却闻言大笑了起来。
正文 353:夜冷
生在皇室,或许最可笑的便是亲情。
彼此算计着彼此。
当年,周隐竹也曾迷茫过,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万启帝。
那时的他遇见了白从简,遇见了九王爷周由安。
白从简对他说,“活着是为了遇见更好!”
周由安说,“你怎么知道死后的世界,会比现在更好呢?”
一人给了他希望,一人给了他不能后退的绝境。
他走到了现在。
这个世上的一切也并非绝望,也并非是一点亲情也不在存在。
活着也并不是什么折磨!
“儿臣不是父皇!”周隐竹说,“若不是父皇做了如此辜负百姓的事情,儿臣这辈子都不会碰这帝位,太脏了!”
于周隐竹而言,这帝位他从未想过。
昔日,白从简也曾问过他,是否向往这个帝位。
他哈哈大笑,白从简之后也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都一样,对权利并不迷恋,白从简更迷恋的或许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而他,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是身为皇子,享受着平常人不能得到的尊贵,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么他做的事情自然也比常人多一些。
“可笑!”万启帝笑了起来,“你别忘了,你和朕一样,身上都有着周家的血液在骨子里!”
自私、恶毒、刻薄……
“儿臣并不否认这些!”周隐竹微微敛目,“儿臣也认为贪恋权利并不是什么错,这期间难免会伤及无辜。可这个数目,也该控制一下。父皇,你可曾见过边疆如今的样子?”
万启帝没有说话,而周隐竹却长叹了一口气。
这京城里不知多少皇亲贵族不清楚疾苦二字,可边境里的百姓们,却为了一口粮食拼了全力。
周隐竹曾看着那些年幼的孩子在沙场上死去,他们的面目尚且稚嫩,父母亲人也尚在人间。他们会在战场上,其一是为了护住国土,其二也是想给家人安稳的生活,讨一口饭吃。
他从前不理解萧四爷,可当他真的看过两国交战后荒凉的战场后,他算是彻底的明白了白从简的话。
白从简说,“我们做的事情,难免会涉及无辜。可我们做的,也是为了让更多无辜的人,不被涉及!”
“你现在想和朕说的,便是这些吗?”万启帝道,“小人得意?”
周隐竹低头,“儿臣,会送父皇好好离开。”
他这句话,说的极其缓慢,却也等于定了万启帝的生死。
父子相残,宛若世仇。
“还有!”周隐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即使父皇恨透了向家,即使父皇恨透了母妃,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蒋贤妃是死在蒋家的手里吧?”
虽然这个事情,幕后的主使者是丹阳公主,可蒋家那边却丝毫没有反抗,而且还十分愿意配合。
这也是蒋西涧的悲哀。
万启帝瞪圆了双眼,“这话什么意思?”
“父皇你想要的并非长命万岁,无非是以为穆归云这个老妖道能让蒋贤妃复活!”周隐竹冷笑,“你也知道穆归云是蒋家人,你觉得他会帮你吗?”
周隐竹看了看墙角的快要熄灭的宫灯,又说,“父皇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
万启帝的身子微微颤抖,过了一会,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而周隐竹像是没有看见似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殿内的光线极暗,万启帝的眉目藏在这一抹暗色里,更显得颓废。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所以周隐竹的话语不会有欺骗。
他想起了多年前遇见蒋西涧的时候,她正在找丢失的纸鸢。
清晨的御花园内,氤氲着雾气,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他和向氏争吵不休,最后只能气的自己出来走动,并没有带任何随从。
而那时,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清晨的细雨打湿,可身上却不觉得丝毫冰冷,他最冰冷的是内心。他初来的爱情,就这样葬送在他们无止境的争吵当中。
他嫌向氏偏心向家。
向氏嫌他无情,对自己的母家刻薄。
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足以铭记却也没有后果的感情。
这个时候,蒋西涧出现了。
人如其名,她宛若这清晨里最夺目的存在。
他的心,像是露珠从花瓣上滑落,而留下一丝银色的痕迹。
掠过模糊的春景,她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和担忧。
他细看之下,却又觉得温暖至极。
她说,“你的鞋袜都湿了,有没有受寒?”
他至今都难以描绘出,蒋西涧出现的时候给他带来的悸动。
即使很久以后他知道这场所谓的相遇,或许是蒋家筹谋已久。可是他还是无比迷恋躺在蒋西涧的膝上,说着自己的苦恼和不安。而她会伸出双手,缓慢的抚平他额间的细纹,无声的安慰。
万启帝闭上眼,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在他知道这世上能有丹药能复活一个死去的人时,他其实觉得荒唐的。可是,却又想去尝试。
他想要蒋西涧回来。
哪怕,这个女子接近他的时候,也带了某种利用他的心思。可是比起他身边许多的嫔妃,他更在乎蒋西涧。
“丹阳,丹阳啊……”万启帝苦笑,“你真是父皇的好女儿,你真是啊!”
临死之前,还要害死蒋西涧。
之后,还留下了白从简来和他作对。
万启帝觉得疲惫至极,可又觉得不甘心。
殿内不知是何时燃起了香料,阵阵青烟缭绕,让本来暗沉沉的殿内,显得更是模糊。
犹如,他第一次遇见蒋西涧时的日子。
这股气息,万启帝十分的熟悉。
他昔日也曾在白从简来的时候,点燃给白从简闻。
过了一会,墙角的宫内缓缓的熄灭,残留下的最后一丝青烟,也消失在了殿内。
殿外,李德全哆哆嗦嗦的站在周隐竹的身前,跪在地上,“八皇子,我……我都做了!”
他亲自点燃的熏香,是剧毒的东西,会让人残生幻觉,最后死在一场美梦里。
从前,万启帝也曾对白从简用过,可每次白从简都逃过一劫。
如今,这个香料却又用在万启帝身上。
“嗯!”周隐竹抬起头,看着了暗无月光的黑夜。
过了许久,他才说,“真冷啊!”
明明是酷暑,却让他觉得从头到脚,都犹如在冰窟里似的。
冷的让人哆嗦。
正文 354:做什么
高斯年看着身上薄薄的衣衫,没有开口。
在一侧的李德全已经瘫软了身子,不敢言语。
李德全知道,从方才万启帝跟他说从前的事情开始,自己便等于没了性命。
万启帝从不会在外人面前示弱,他看见了万启帝的弱点,那么万启帝便会杀了他。
所以在权衡之后,他才会选择跟随在周隐竹的身边。
这或许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却也是他唯一的选择权。
因为,他护主的结果或许是被高斯年折磨的生不如死。
“八皇子!”李德全哆哆嗦嗦地说,“请您慈悲,留老奴一条性命吧!”
周隐竹没有回答,而是双手握紧搓了搓,似乎这样能有点热度,“我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但是,无论今晚谁要来见父皇,都不允许明白吗?”
李德全立即磕头,“老奴知道了!”
周隐竹看了一眼高斯年说,“走吧!”
两个少年戴好了兜帽,又迅速的下了阶梯,消失在了暗色的夜里。而同时,本来安静的大殿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护卫,连平日里很少露面的高常温,也出现在了人群里。
他们的神情冰冷,宛若藏在黑夜里的恶鬼。
彼时,向老太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这个时候的他,一直觉得闷热难受难以入眠。
过了一会,他起身对外唤了一句,“来人!”
屋外候着的侍从立即推开门走了进来,“老爷,您怎么了?”
“向温回来了吗?”他问。
侍从摇头,“大爷还未曾归来!”
向老太爷皱眉,掀起锦被便起身想要往外走,他脚步匆忙甚至都忘记穿上鞋袜。
“老爷!”侍从有些急了,“你会受寒的!”
向老太爷此时哪里还管这些,他这段日子一直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不在自己意料之中了。然而也在同时,向温从外院走了进来。
跟在向温身后的还有一位少年。
“向伯伯!”少年声音缓慢,“别来无恙?”
即使向老太爷此时的脑海里再混乱,却也听出少年的是谁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笑,“很意外吗?”
怎么可能不意外?明明在边疆镇守的人,却出现在这里。
向老太爷借着廊下的防风灯看清楚了向温的哆嗦的身子,半响后才问了一句,“你来找我做什么?”
“伯伯要在这里和我说话吗?”少年依旧没有动弹。
向老太爷咬牙切齿,自己的他即使赤脚站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却依旧觉得心里似火焰灼烧。
“进来!”他低声说。
少年和向温慢慢的朝着屋内走去,而侍从也被向老太爷唤着离开了。
向家出了两位皇后,宅院自然比普通的皇亲贵族宽敞很多。尤其是向老太爷住的院子,小溪流水、青竹隐隐……即使是夏日的深夜,也感觉不到半分热气。一切似乎都宁静,心绪也会随着院子内的树木而平息。
周隐竹并非是第一次来向家,却是第一次来主院。
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看着赤脚怒目的向老爷子,坦然一笑,“坐吧!”
明明是第一次来,却熟悉的像是来了多次。
向老爷子也顾不得仪态,只是看着周隐竹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我应该问伯伯吧?”周隐竹说,“这些年,虽然父皇一直不喜欢伯伯和向家。我不太明白伯伯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万启帝很不得人心,并不是一个好帝王。
昔日的丹阳公主和九王爷周由安都未曾撼动万启帝的位子,并非是因为万启帝多么的厉害,而是因为先帝文泰帝太过于会筹谋。
之后,万启帝即使在帝位上,也没有做出什么大的政绩。
明明,万启帝那么憎恨向家,甚至打压向家,和向家也起了冲突。虽然现在的后位上的人依旧是向家人,可是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后罢了。
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的木偶。
那么,向家为何还要保万启帝?
“八皇子!”向老太爷声音低沉,“有些东西,你不要妄想!”
“我从未妄想过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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