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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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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橙眉梢挑起,唇角掬了笑意,道:“岂非你也能偷得一日闲空?”
    皇帝道:“下午要批折子,夜里可以陪你吃晚点心。”他的手半点不闲着,左右蹂躏,悠然自得。青橙一面拍他的手,一面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叫尔绮预备。”皇帝摇头,一本正经道:“朕想吃的,尔绮可预备不了。”青橙知道他下句要说什么,抬起脚抵在他小腹上,整个身子离他远远儿,笑道:“我是说正经的。”皇帝一把抓住她的脚,挠她的脚心,道:“小东西,朕说的都是正经话。。。”两人闹得打滚,又笑又叫,吴书来都不敢叫起了。
    青橙先起身穿戴了,方伺候皇帝,又道:“后殿人多口杂,负责洒扫看门的宫人,多半是行宫的人。我瞧着不太放心,你能不能让吴书来帮着筛选筛选。”皇帝挽着袖口,道:“不必用吴书来,你自己看着处置便可。”青橙屈膝抚平龙袍褶皱,道:“我不知从何入手。”
    皇帝一笑,道:“有什么不好入手的?该打、该骂、该罚、该撵,你由着心意做就是。再有,你总该听过“杀鸡儆猴”罢,有时不必一一查处,挑几个得势的奴才惩处了,效果更好。”他是皇帝,事事皆在运筹帷幄之中,又道:“你放心大胆的做,错了也无妨,别总心软才是。比起朕帮衬你,不如你自己学着处置。”
    他倒说得轻描淡写,可仔细一想,反正有他撑腰,怕什么。
    两人用了早膳,永璋过来请安,皇帝要问他功课,两父子遂在书房里嘀咕。青橙命海安往下传话,让后殿各处掌事齐聚偏厅问话。在三院当差的掌事还好,是常见的,其他几处或廊房上、花草上的宫人,有的都是夜里、凌晨做事,从未在主子跟前露面,便紧张不已。
    第一重院落厨房后门有专司鸡鸭牛羊饲养的庆丰司,隶属内务府,掌事的太监张得贵已有数年未入过紫禁城,每日与太监们侍弄畜生,满身秽气,平素都不怎么出门,就怕撞见主子嫌腌臜。今日突然得了召见,惶恐不已,连忙寻厨房的老兄弟卓德开商议。
    卓德开煮了一壶龙井茶,搭着腿坐在下房院里哼着曲子慢慢品酌。张得贵哈腰道:“卓爷爷好。”卓德开斜开一条眼缝望了望,皮笑肉不笑道:“哎呦,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咱们同辈,又是一起入的行宫,叫我爷爷可是折煞我了。”嘴里说着,心里得意极了。
    张得贵顾不得与他计较,打了个千秋,笑道:“爷爷喝的是什么茶?闻着倒香。”
    卓德开道:“前头厨房里做酥酪,纯主子跟前的掌事姑姑说牛奶的味儿腥膻,便取了些龙井兑在里头,又剩了二两也不要了,赏了我泡茶。”又皱鼻道:“你们庆丰司的宫人,谁身上都是一股骚味儿,难闻。”
    张得贵忙陪笑道:“没得法子,天天侍弄那些畜生,味道怎么洗也洗不掉。”说到纯主子,就接了话头,道:“纯主子到底大方,这样好的龙井随随便便就赏了人。”
    卓德开噗嗤一笑,道:“说你没见识吧,这点子龙井算什么,好玩意儿你还没见过呢。”越说越想显摆一番,又道:“那牛**算贵重吧,咱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多少,可在纯主子那儿,不仅时时供应着,还要做成各种糕点。前头三阿哥爱吃酥酪,厨房里便做了四五十种味儿的,吃不完怎么办?全部都赏了厨房的人。要是在宫里,那些小主啊、贵人啊,想吃都难着呢。”张得贵也是见过世面的,并不觉有什么,见卓德开说得起兴,便只是附和。
    张得贵笑道:“我也听说了,说万岁爷那儿有的东西,纯主子那儿都不会少。还是您有贵气,能在纯主子跟前伺候,也算有头有脸。”
    卓德开听着奉承心里舒坦不已,双手拍着大腿,口沫飞溅道:“那是自然的,万岁爷后宫三千,却只有纯主子能单独侍驾来行宫。”
    张得贵道:“纯主子性子好,底下人都喜欢得紧,更别说万岁爷了。”
    这样的话挑不出毛病,卓德开自要马屁一番,道:“性子好是真的好,从未听说过纯主子训斥宫人,在她跟前当差,只要实诚,错了事也不紧要。”张得贵就等着这一句,心里有了底,脸上也松懈了,笑道:“爷爷好生喝茶,厨房还等着我送老鸭,先去了。”
    卓德开说了半会的话,竟未猜出张得贵是在探听纯主子的习性,见他嚷嚷着要走,懒得管他,便道:“快去吧,别耽搁了事。”
    张得贵又打了个千秋,方退下。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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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一章:求纯主子恕罪(第二更)

往厨房送了两只老鸭,出门时撞见从宫里出来的黄二,张得贵连连点头哈腰,道:“黄爷爷好,可吃过晚膳了?”黄二望了他一眼,想了半会方大笑道:“你是庆丰司的张公公罢,瞧我这记性,事儿太忙了,见谅见谅。 ”
    张得贵笑道:“您贵人多忘事,无碍的。”
    黄二问:“鸭子送来了?”
    张得贵笑道:“给帮厨的公公了,活蹦乱跳,又肥又壮!”
    黄二转身欲走,道:“纯主子要喝老鸭粥下火,我怕他们拔毛不干净,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能放心,就不留您闲话了。”黄二如此说,还算客气的,张得贵忙道:“是我打搅了,您忙您的,不必管我。”
    沿着宫廊,穿过花园,入后门,转过一条甬道,到了庆丰司前院中,有小太监迎上前恭谨道:“张爷爷,可用过午膳了?”张得贵往小太监脑门上一拍,道:“我是去吃午膳的吗?哪里能有现成吃的?”小太监苦着脸道:“我给您留了一盘子馒头,还有半碟酱菜,您赶紧趁热去吃,刚才纯主子跟前的宫人来过,让您用了膳就去三院偏厅呢。”
    张得贵早就知道此事,也不讶异,回屋吃了馒头,又叫人打了井水,幸而天热,就着那凉水囫囵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禽鸟纹蟒袍,往发辫上抹了桂花油,梳得一丝不乱,方穿了长筒靴子出门。到了后殿,又撞见了卓德开,两人虽相熟,却不敢多说话,缄默而走。
    三院廊房守着数位太监,皆有品阶,面容严谨不勾言笑,每来一人,都要先经盘问,才令小太监领入偏厅。张得贵和卓德开都是头一回进三院,只见庭院深阔,游廊上有数名宫人垂立,穿戴妆扮皆整洁利落。正厅门口站着十余名太监,戴着一色的红顶官帽,随便一个都是总管级别,他们神情默默,行动处悄无声息。屋里隐约传出一两声说笑,张得贵不敢细听,低头弓腰,随那领路的小太监疾步往偏厅去。
    还未面见纯主子,张得贵已被这架势唬的出了一身细汗。
    至一处花厅廊外,小太监止步,道:“两位公公请稍候。”张得贵、卓德开齐齐打了千秋,道:“有劳公公了。”小太监心里偷偷乐道:“没见识的。。。”脚下却退了半步,并不受礼,道:“两位公公客气了,我的品级低,真是折煞我了。”张得贵、卓德开相互望了一眼,都觉不好意思,不再多话,提步进了花厅。
    厅中已经站了数位掌事太监、掌事嬷嬷,有些是随扈的,有些原本就是行宫当差的。大家都认识,至少是脸熟,但谁也不敢说话,顶多打打手势,使个眼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墙上高高挂着一座西洋自鸣钟,咔嚓咔嚓的走着,谁也不敢抬眼看。
    外头忽的有人喊:“海安姑姑来了。”
    张得贵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淡绿纺绸宫裙的女子款款而至,她面含微笑,立在门口屈了屈膝,道:“让各位久等了,六阿哥吵着让纯主子抱,纯主子闹不过,就耽搁了一会子,各位请坐下先喝口茶罢。”
    众人忙道:“谢海安姑姑。”
    海安笑道:“你们当中大多比我资历老,比我当差久,不必喊我姑姑,叫海安便可。”众人齐道:“海安姑姑客气了。”海安笑了笑,也是无法,便不再理会。尔绮领着人上茶,用的是今年湖广总督新贡的上等碧螺春,远远儿就闻见了茶香。
    卓德开贪茶,腆着脸要了两碗,尔绮也不计较,反将茶壶中放在了卓德开身侧的案几上,笑道:“若是还不够,只管开口。”
    尔绮常常出入厨房,卓德开识得她,只是不敢像平素那般亲厚,疏远了半分,客气道:“尔绮姑姑泡茶的手艺可属上乘,不愧是纯主子身边伺候的红人。”
    奉承的话尔绮听得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放在心上。
    过了两刻钟,方有人传:“纯主子往花厅来了。”张得贵浑身一颤,脚掌像踩在了棉花里,沾不了地,紧张得发抖。又过了半刻钟,才听见橐橐靴声,知道纯主子已经到了宫廊,众人纷纷起坐跪下,一有人进屋,就高喊:“奴才给纯主子请安。”
    青橙扶着海安,从中间直接走至宝座前,落了坐,才温声道:“都起来吧。”
    张得贵暗地里数了数随从的宫人,往少的说也有十二三个,那么多人,除了靴子踏步的声音,竟然连呼吸也听不见,不由往额上抹了把汗。他起了身,低着头弓着腰,静静听着上头吩咐。海安道:“你们将自己的品阶、名字、当差的禇司仔细禀告一遍。”
    按着站立的次序一一道来,轮到张得贵,他往前走了半步,牟足了劲扬声道:“奴才张得贵,六品宫殿监正侍,在庆丰司当差。”说完又往后退了半步,依旧站回列中。短短三句话,小半步,竟比捉一天的羊腿子还累得慌,脚也软了,手也冒汗了,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躺着歇着,先死命儿喘两口气再说。
    待所有人都禀告完了,海安道:“好像少了一位公公。”话音才落,就有人在门外抖着声音道:“奴才在此。”又硬着头皮进屋,跪在中央道:“求纯主子恕罪。”
    张得贵偷偷抬眼觎了纯主子一眼,只觉肤白凝透,比厨房的冻豆腐还要嫩上三分。她穿得随意,并未着朝袍,一条浅鹅黄的长袍子,连旗头也没戴,绾着斜髻,簪着一支金镶宝珠金凤流苏钗,脸上始终柔和,瞧不出是否施了胭脂。
    即便如此,她的眉心不过蹙了蹙,那跪地之人已是魂飞胆裂。
    青橙道:“为何迟了?”那太监道:“奴才是二院专司扫洒的掌事,适才看天象,怕是要有雨,就盯着宫人将摆在外头的花盆搬至廊下,便耽搁了。”
    厅中寂静,看青橙不说话,其他人越发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张得贵脑门上的汗沿着鬓角流到脸上,再钻入脖颈里,整个衣领都湿透了,却动也不敢一动。
    半响,青橙才不咸不淡道:“是搬花盆紧要,还是受主子召见紧要?今儿为着搬花盆可以迟了我召见,明儿是不是为了搬花盆,耽误旁的什么?”二院住着永璋和六阿哥,连倒洗脚水的丫头青橙都预备着亲自面见,更别说有机会日日在二院指手画脚的掌事公公。
    那太监额头碰地,他本想落个尽职守责的好名头,万万没想到会因着迟到而受训斥,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求饶道:“奴才。。。奴才知罪,请。。。请纯主子责罚。”
    青橙道:“罚是肯定要罚的,不然还有什么规矩!”又望了海安一眼,道:“蔑视主子是什么罪?”海安想了想,大约知道青橙的意思,便道:“处以杖刑三十。”青橙想了想,到底心有不忍,遂道:“看你做的事情也不算错事,便免你一半的刑罚,自己去领十五杖罢。”
    那太监是雍正朝时就被遣入行宫的老人,平素没得主子在时,仗着自己的资历,趾高气扬惯了,忽而受罚,犹是如鲠在喉,失了极大的面子。张得贵暗暗道了声:“该。”一个专司扫洒的掌事宫人,就敢常常在庆丰司指手画脚,还时常讨要鸡蛋鸭蛋,却不许他记账,实在可恶。另一面,又揣摩着主子的心思,唯唯诺诺。
    青橙缓缓道:“你们有的是我从翊坤宫带来的,有的是行宫的老人,有了品阶就该好好儿珍惜,切不可高傲放肆。今儿有人叫我等了,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明儿若有人为着旁的什么,不安心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我绝不姑息!”她还说了什么,张得贵一个字也没听进,应该说,每个字都听见了,像爆竹似的在耳边噼里啪啦的炸开,合起来却没听懂。
    但终归是一条,要谨守本分,心无旁骛的做好主子吩咐的事。
    训完了话,张得贵以为要散了,毕竟皇帝还在寝屋里呢,纯主子不能耽搁太久。不料,海安笑道:“主子说你们辛苦操劳也不容易,要好好犒劳犒劳大家。”说着,往花窗外扬了扬脸,便有四名太监抬了两只黑漆大箱子进屋。
    开了箱子,里头是各色缎子,有宁绸、江绸、川绸、织锦缎、闪缎。。。五颜六色,光彩照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青橙浅笑道:“从宫里出来得急,带的东西并不多,这两箱缎子都是底下大臣们进贡给皇上的,皇上又赏了我,如今我又赏了你们。”这样好的东西,竟然随随便便就取了两箱子赏底下人,阖宫妃嫔,除了皇后,就只纯主子一人有此实力。
    张得贵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纯主子大方,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份得缎子。忧的是,他不过是庆丰司的掌事,平素不怎么往后殿侍候,更别说到主子们跟前,以后有什么好处也轮不到自己了。思来想去,便重重叹了口气。
    说:
    大家可骂死我。。。

  ☆、第一八二章:皇帝吃醋了

皇帝在书房瞧永璋写字,见青橙进屋,面露疲乏,遂问:“如何?”青橙随手取了髻上金钗,递与海安,疲乏道:“总要端着架子,累得慌。 ”
    头上没戴朱钗,瞬间觉得脑子都要清醒许多。皇帝抿唇一笑,道:“皇后才叫端着架子,你这。。。”顿了顿,寻不到合适的词,道:“顶多算召见。”
    青橙行至永璋身后,看着他一撇一捺的写字,道:“永璋的字,比以前长进多了。”
    皇帝挑眉,得意道:“也不瞧瞧是谁教的,自然要长进!”说罢,牵着青橙往外厅,从炕几上取了一份折子,递与青橙看,道:“六阿哥的名字,你自己挑罢。”青橙打开缀着云纹锻布裹的明黄奏折,上面写着四个字——“珹、琪、瑢、琰”。
    青橙轻轻按着顺序念了一遍,抬头问:“你觉得哪个字好?”
    皇帝道:“都差不多。”名字不名字,他懒得上心,只要青橙喜欢就好。青橙默默凝思片刻,道:“就永瑢罢,瑢字听着悦耳。”皇帝点头,道:“就听你的。”他朝门外喊道:“吴书来。”吴书来垂首进屋,单膝下跪请了安,方问:“万岁爷有何吩咐?”皇帝道:“让内务府造册,四阿哥取名永珹,五阿哥取名永琪,六阿哥取名永瑢,再写封折子递与太后。”
    他倒省事,按着内务府拟的顺序,给三个儿子取了名。
    吴书来应了是,没有半句多话便躬身而退。日落西山,花窗上的斜影越来越薄,越来越薄,终于黯淡无光。廊下燃起宫灯,照染成橘红的晕团,在夏风里微微荡漾。青橙照着皇帝、永璋、永瑢爱吃的膳食备了晚点心,吃着吃着,永璋却忽的一口吐了满地。
    在御前失仪,若在宫里,算是大罪。
    永璋唬得慌了神,顾不得漱口,连忙跪下道:“皇阿玛恕罪。”青橙焦急道:“永璋,你怎么啦?”皇帝道:“皇阿玛不生气,你起来吧。”海安亲自进屋收拾,青橙将永璋抱到旁处,看他小脸儿惨白,掌心往他额上捂了捂,道:“该是发烧了。”
    皇帝略懂岐黄之术,替永璋诊了脉,让青橙替他解开脖颈下的扣子,问:“永璋,实话跟皇阿玛说,你哪里不舒服?”永璋带着哭音道:“头有些疼,肚子也疼。”皇帝安慰青橙,道:“只是热感而已,别太担心。”
    吴书来领着随扈的太医进屋,细细一番望闻问切,与皇帝禀明了病情,才开了药方。尔绮取了炉子放在庭院,亲自盯着熬药。青橙抱不动永璋,皇帝亲自背了永璋回了二院,亦命嬷嬷不许让六阿哥靠近,免得病症传染了。
    永璋难受,小脑袋耷拉在皇帝背上,道:“皇阿玛,我会不会死啊?”
    皇帝愣了愣,当年二阿哥永琏,最先也是因着伤寒。青橙眼圈儿急红了,道:“说什么鬼话,永璋一定会长命百岁。”皇帝也斥道:“小小年纪,从哪里听得死不死的?”永璋嗓子眼都哑了,粗着喉咙道:“桂嬷嬷总是说,如果我不好好睡觉就会得病,得了病就会死。”
    他年纪小小,但也知道“死”字的意思。
    青橙火冒三丈,她素来沉稳,甚少发脾气。听了永璋的话,却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一处,往下吩咐道:“打今儿起,不许桂嬷嬷在永璋跟前伺候。”
    桂嬷嬷早已面如土灰,永璋顽皮,有时夜里不肯睡,才随口拿两句话哄着永璋,谁想到竟会被捅出来!她跪在地上磕头,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青橙拿了药亲自喂永璋吃了,永璋在皇帝面前绝不敢淘气,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胆汁还苦的药汤,他也一口气喝完。青橙担心永璋,朝皇帝道:“你先回去,我等永璋睡着了再走。”皇帝确实还有许多折子要批,便未说什么,只令太医候在廊房防备。
    永璋睡得不安稳,时而在梦里啼哭。青橙脱了鞋,半倚在床榻上,将永璋抱在怀里。到了半夜,他总算睡着了,青橙惦念皇帝,想要起身,可袍子被永璋紧紧拽住,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道:“额娘别走。”青橙的心碎的七零八落,柔声道:“额娘不走。”
    皇帝批完折子,又等了青橙许久,终于移驾寻了来。
    她半睡半醒,看见皇帝,便打起精神道:“你先去睡,我在这陪永璋。”皇帝望了永璋一眼,手掌探了探额头,道:“已经降温了,你晚点心也没用多少,饿不饿?”青橙摇头,想要坐起身,可永璋一只手紧紧的环住她的腰,她怕扰醒他,便轻声朝皇帝道:“已经晚了,你赶紧回去睡,没得几个时辰又该起了。”
    皇帝受了冷落,往榻上一坐,撒气道:“你不回去,朕就不走。”
    青橙逗得一笑,拍了拍身侧空处,道:“要不你睡这儿?”皇帝横了她一眼,道:“那怎么成,朕是九五之尊,还要和儿子挤着睡不成?”
    不是和儿子挤着睡,是和儿子抢夫人罢。
    僵持了两刻钟,青橙到底放心不下永璋,皇帝只得讪讪独自回了三院。天刚刚蒙亮,永璋转醒,青橙喂了他吃完药,他又睡了。青橙几乎一宿未怎么闭眼,海安上前道:“皇上已经在用早膳了,主子不如一同用了,再好好歇息。这儿有奴婢瞧着,不会有事。”永璋的烧已经退了,青橙落了心,便起身穿戴,正欲趿鞋,可往榻板寻了许久,一只鞋竟不见了。
    海安看见被子里露出一截锻绿色,小心掀开一瞧,竟是永璋紧紧的将青橙的鞋拽在手里,他是多么害怕醒来时见不到额娘啊。
    青橙心里一软,眼眶便热了。
    皇帝用完早膳,以为青橙该回来了,便故意磨蹭着等了一会。可等到天大亮了,还不见青橙身影。他沉下脸,有些愠怒。吴书来站在门口候驾,不敢说话,更不敢催促,偷偷觎了几次皇帝脸色,越发连动也不敢动了。
    永璋早上一睁开眼就看见青橙,先弯着眉眼笑起来,拱着小屁股道:“额娘,你陪我睡了一个晚上吗?”青橙抚了抚他的额头,已经完全退烧了,笑道:“是啊。”永璋双手环住青橙脖颈,亲昵道:“我的好额娘。”青橙抱了他半会,才问:“饿了吗?咱们起床吃膳好不好?嘴巴苦不苦,想不想吃酥酪?”
    海安在旁侧提醒,道:“主子,太医说这两天最好不要让三阿哥吃酥酪、牛奶,喝粥最好。”青橙嗯了一声,抱着永璋起床,道:“你要赶快好起来,才能吃好东西。”永璋点点头,又低声问:“额娘,我今儿能不去颐志堂读书吗?”
    青橙拿了阿哥袍子替他换上,道:“今儿可以不去上学,但你要答应额娘好好吃药。”
    永璋顿时满脸笑容,道:“好,成交!”
    照料好永璋,青橙回三院用了早膳,便换衣上榻补觉。一直睡到午时才起身穿衣,又看着永璋乖乖吃了晚膳,才叫尔绮煮了金银花水给六阿哥沐浴。忙完所有的事,天已经黑了,漫天星子如随手洒下的东珠,在湛蓝的幕布上闪闪烁烁。
    皇帝盘膝坐在炕上看折子,青橙进门就笑,道:“永璋已经算好了,还有些咳嗽,我想让他明儿再休息一日,就免了去颐志堂。”皇帝仿佛没听见似的,盯着折子半声不吭。青橙见情形不对,就往他身侧坐下,还未开口,皇帝竟端着折子背过身,不理会她。
    青橙拉了拉他的衣袖,陪笑道:“怎么啦?”
    皇帝不说话,青橙将头倚在他肩上,道:“还为着昨晚的事生气呢?!”皇帝半眯着眼,斜睨她,冷哼一声。青橙又双手环住他的腰,道:“永璋是咱们的儿子,我当然担心他。你是他皇阿玛,难道一点都不担心?”皇帝总算开了口,道:“担心归担心,有必要让额娘陪着睡吗?大清的皇子,他是头一个。你老宠着他,都要宠坏了!”
    青橙嗔道:“宠坏了就宠坏了,有你这个皇阿玛撑腰,怕什么?”皇帝堵得没话了,摇头道:“回到宫里,让他搬阿哥所住去。”青橙绷直了身子,道:“不行!”
    皇帝厉声道:“那你就不要再纵着他了!”
    青橙思量许久,才气馁道:“好吧,往后我会注意。”
    皇帝瞧她的小脸儿紧张得没了颜色,扔了折子,反身环住她的腰,安慰道:“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既享受着皇家给的富贵荣宠,就应当承受作为皇家子孙的责任。你是讲道理之人,朕相信你不会不明白。”又拧过她的下巴,拇指摩挲在她的颊边,道:“你是他的额娘,纵使再宠爱他,也应该让他自个学会在宫里生存。”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苦于没得好时机,又怕平白让她不爽快,一直忍着没开口。
    今儿既开了头,就一股脑的全说了。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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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三章:因为你是朕的心上人啊(第二更)

月色迷离,如倾泻的流光,铺满了庭院。 青橙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生在皇家,无论是得宠,还是不得宠,行路都很艰难。尔绮进屋请膳,皇帝运筹帷幄,不想逼得太紧,笑道:“朕知道你累了一日,早些吃了晚点心歇息罢。”
    遂命宫人布了膳,两人围桌而食,美味佳肴自不必细说。
    青橙没有胃口,早早就搁了碗筷。皇帝知她心情不好,便道:“今儿的月亮圆,咱们去林子里散散步,消消食。”后花园树木葱郁,夏花绚烂,在月光底下盘旋飞舞。仪仗远远跟随,皇帝攒住青橙的手指,道:“你准备准备,左不过明后天就要回宫了。”青橙一愣,明明说好住到过年的,怎么就。。。难怪他刚才说要永璋搬回阿哥所,原来早有了计量要摆驾回鸾。
    皇帝踩着碎影缓缓踱步,道:“书瑶病重,皇后来信,怕是撑不久了,朕总要见她最后一面。”书瑶是高贵妃的小名,能让皇帝记住名字的,后妃里头没几个。青橙怔忡,半响才道:“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皇帝冷清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到底,高贵妃也是为着给皇帝传宗接代生的重病,他终是心存愧疚。
    青橙安慰道:“你别太忧心了,高贵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皇帝捏了捏她的脸,勉强笑道:“你不跟朕唱反调,朕就舒坦了。”青橙噘嘴,道:“我什么时候敢和你唱反调了?”
    皇帝道:“朕说了两句永璋的不是,你就跟朕摆脸色,连晚点心也犟着不吃,还不叫唱反调?”青橙笑道:“我是真的吃不下,没有胃口而已。”皇帝瞪她,道:“平时怎么不见你没胃口,还是生了朕的气,对不对?”
    青橙急得直跺脚,道:“我是真没生气。”
    此时,她确实已经消气了,比起高贵妃,她不知幸运多少倍。
    皇帝极喜欢她气急败坏的小女儿家姿态,又嗔又痴,浅浅梨涡最会蛊惑人。情不自禁便往她唇边啄了一口,道:“真是个媚主的小东西。。。”
    青橙一想到过两日就要回宫,有无数的女人在等着眼前的男人,就有些发慌,不由扑到他怀里,道:“真想永远呆着这儿。”又仰起头看他,乳白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朦胧里透着淡淡的忧愁,道:“咱们啥时候能再回来?”
    皇帝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笑道:“还没走呢,就想着回来。”
    青橙道:“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真正的轻松、自在。每天早上,我都能听着你光脚踩地的声音醒来。每天夜里,无论多晚,你都会回到我身边。什么也不用担心,也不用顾虑,你都会乖乖的回来。”她的小心思,皇帝看得通透,又将她揽得紧了些,道:“别怕,宫里人虽多,但你与她们都不同。”停了停,旋即道:“因为你是朕的心上人啊。”
    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说的情话,世间没有女子可以抵挡。
    青橙眼睛蒙了一层雾气,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吻他,唇瓣相触,像是甜润滑嫩的奶冻子,咬住了就不想松口,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初夏已热,他三五两下便扯开了她的薄衫裙,自己衣衫齐整,只解了裤头,将她抵在树干上猛力动作。
    疏影婆娑,宫人们都低着头站在远处,看得并不清楚。只知两人拥在一起,却不知在做什么。当然,在皇帝看来,就算知道了也并不算什么,谁还敢乱嚼舌头不成?!
    长春宫里沉静无声,皇帝不在紫禁城,后宫便死寂一片,皇后又顾着整理账目,清理娴妃的宫中势力,干脆连各宫请安也免了。愉嫔倒日日往长春宫跑,一方面是为了看望五阿哥,另一方面,皇后手上缺人,正好拿她使。皇后端着一碗杏仁茶,捏着云纹小柄的银勺慢里斯条的舀着,挑眉道:“你就不怕高贵妃病好了,知道是你使计害死她的孩儿么?”
    愉嫔连忙捂住五阿哥的耳朵,五阿哥已经三四岁,能听懂话了。她忍不住蹙眉道:“请皇后主子不要当着永琪说这些事儿。”
    皇后道:“儿子赐了名字,你也跟着胆子大了。”
    愉嫔惶然,深蹲道:“臣妾失言,请皇后恕罪。”皇后任她蹲着,吩咐善柔,道:“你带着五阿哥出去玩一会子。”善柔答应了,牵着五阿哥转出花厅,让嬷嬷们领着回了偏殿。
    皇后慢悠悠的喝完杏仁茶,才道:“起来吧。”
    愉嫔恭谨道:“谢皇后。”她腿上失了知觉,待坐回凳上,如有万蚁啃噬般渐渐弥散,直到半个身子动都不能动。
    皇后道:“我本不在乎高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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