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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漫舞流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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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的。”江韶笑了笑,“大不了去劫富济贫。收着吧,别跟我客气。你这边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苏合出来的匆忙,身上当真是身无分文。她犹豫了片刻,接过钱袋看了看。里面钱的确不懂,只有两锭金子,几锭银子。
苏合将钱分作两半,“一人一半吧。”
江韶揉了揉眉心,将钱收了,却又解下腰带上挂的玉佩递给苏合,“既然这样,这玉佩给你吧。若是缺钱用就当了。以备不时之需吧。”
“好。”这次苏合没拒绝,心里下决心即使因为缺钱拿去当了,也会想办法赚钱再赎回来的。
苏合知道朱砂出门是带了些钱的,只要见到朱砂,钱的问题就能暂时解决。
两人并肩坐在石头上,远处山谷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近处是附近村民伐树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忙乱嘈杂,似乎只有身边的人可以带来片刻的安心,然而却又不得不各奔东西。
☆、第20章 选择
忙了大半个晚上,隔离带基本上弄得差不多了,来帮忙的村民纷纷告辞。谷中的火尚未熄灭,剩下朝廷的捕快在这边看着。
苏合跟仍留在这里的病人说了下自己的打算,大家一起转移到镇子上。
苏合最后看了一眼大火中的枯荣谷,跟江韶一起去镇上。
在以前决明初一十五义诊的地方,苏合开始一个个查看这些留下的病人的病情。
因为她还要一边回忆一边写过去的病例以及辩症思路,所以这项工作进行的非常慢。
江韶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认真的忙碌,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开。就不要告辞了吧,大男人依依不舍多难看。
苏合一宿没睡,饭也没怎么好好吃,忙的晕头转向。此时心里却忽然有所觉一般,忍不住抬头,看到人群外少年离去的背影。
真的剩下她一个人了啊。苏合眼睛有点酸涩,赶紧快速地眨了两下,低头继续写方子了。
决明一直以来收诊金都不高,甚至颇有些看着给的意思,有钱就多给点,没钱不给也罢。好在这么多年来枯荣谷求医的人,还是有钱人居多,才算让他们师徒四个衣食无忧。
这次大火让好多病人的财物细软都丢在谷里了,苏合虽然缺钱,却也不好意思提。
幸而也有人随身带了些钱,出于感谢也好,出于可怜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也好,付了些诊金。
苏合用了三天时间,总算是送走了所有的病人,手里终于有了点钱。
那些来谷里帮工的人死在了谷里,当事的家庭迫于决明在此地的好名声,迫于乡里乡亲的压力没有来她跟前闹。另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她年纪小,又逢此大变,当事家庭估计也明白跟她闹也没用。但是苏合良心上总是有点过不去。
苏合去找捕头核对了伤亡人的名单,算了算手里的银子,没给自己留多少,转手就都散出去了。
分到每个人头上,相对于人命而言,也没多少钱。
枯荣谷起火那一夜苏合的表现完全是少不更事,不过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子,没有寻死觅活哭闹不休已经算是难得,但是这几天的表现,却让捕头有点刮目相看了。捕头帮她分发了抚恤之后忍不住对她说,“枯荣谷虽然没了,但那块地还是决明神医的。不知道苏小神医是否有重建的打算?附近的乡绅多受过决明神医的恩惠,想必十分愿意为重建出一份力。”
苏合谢过了他的好意,她把枯荣谷看做家,自然极为想要快点重建,然而如今师父处于危险中,实在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只能等先救回师父再说。
这些天不少人给她各种建议,相比于重建神医谷的建议,苏合觉得还是找个江湖高手把师父救回来的建议比较靠谱。
她知道些江湖一流高手的名字,却不知该怎么能请动人家动手。她心里盘算着等汇合了朱砂,去雨花庄找江韶咨询一下。
办完了这些事情,苏合又在镇上住了些日子,没等来朱砂,却等到了杜飞白。
“阿合。”杜飞白风尘仆仆而来,打听了她所住的客栈,直接到她的房间敲门。
“杜大哥?”苏合见到杜飞白的时候有点意外,随即恍然。谷外的工程已经进行了一半,如今付之一炬。枯荣谷再建不知到什么时候了,杜飞白的投资怕是打了水漂。虽说天灾*难免,但于情于理,她应该给杜飞白一个交待的。真是满脑袋都是事,这还有完没完了!
苏合心里苦恼该怎么跟杜飞白说,面上却还是平静地把杜飞白请进了房间。
“阿合。”杜飞白看着她。
苏合瘦了许多,颊边原本的婴儿肥褪去,连下巴都尖了。眼神也不似当初在谷里时那般温软,反而不自觉地带了些警惕与忧愁。
杜飞白叹息,“我一听到消息就出发了,然而还是来的太晚。”
“杜大哥,谷外的酒楼烧没了。”苏合呐呐的,觉得有点羞愧,当初是她建议人家见酒楼的,害人家赔了那么多钱,“我……”
“那算什么,你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见苏合还有心思考虑这些,杜飞白眉头舒展了些,眼神诚恳又带着几分温柔,“我来,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
苏合这才想起杜飞白走的时候,是向她表白了的。这些天兵荒马乱,那些安宁的、跟师姐聊心事的日子,就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
虽然对杜飞白没什么感觉,但在这样的时刻,有一个人听闻她出事了,千里迢迢赶来,还是让她有几分感动。
苏合微微低了头,有一缕头发从颊边滑落。
杜飞白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冒犯,转而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杜飞白又不是什么江湖人,这个时候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帮的或许就是支援些钱财,可是她害人家损失了那么多,又不打算接受人家的表白,这个时候又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借钱?
“谢谢你赶来,杜大哥。我打算在这里再等几天,和师姐会合后,然后再商量救师父的事。”
杜飞白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先在这里陪你等朱砂姑娘。”
杜飞白这次来的时机相当好,苏合完全没有被纠缠的不悦,反而有些安心。
又等了几日,却依然没等到朱砂。
之前捕头帮苏合给朱砂送信的人返回来说没有见到朱砂,送信过去的时候,朱砂已经走了。似乎是之前就有消息传过去,朱砂立刻走了。
当时的混乱情况,给朱砂传消息过去的人估计是最早离开的那些,也许并不知道苏合还在枯荣谷。
“什么?”本来想等着师姐回来一起商量怎么办,如今竟然错过了。这样通讯不便的年代,她给怎么再跟师姐联系上呢?朱砂那样冲动的性子,别是去找暗金堂拼命去了吧!
她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等吗?朱砂未必会回来了。
“阿合,我愿意帮助你重建枯荣谷。”杜飞白看出苏合的为难,主动说,并且为了不给苏合压力,很善解人意地说:“钱的事你不必担心,这些钱可以就当做借的。之前你给我的药膳方子,我也打算开一个药膳馆,可以给你按比例提成。”
“谢谢你,杜大哥。”苏合轻轻叹了口气,“让我想一想吧,有需要的话,我会向你开口的。”
杜飞白那样的老狐狸,见苏合没有半点喜色,就明白了小姑娘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他其实更想邀苏合跟他回去,只是他若是太急切,难免显得趁人之危。如今虽然是个好时机,但苏合显然不可能考虑儿女私情的事,做的太过,就惹人厌烦了。
苏合想了想,也没别人可以商量,只好问杜飞白,“之前有病人跟我说了些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不知道杜大哥对他们有没有了解?”
苏合说了些名字。
杜飞白挑了挑眉,小姑娘终归是年少气盛,总想要靠自己解决问题,却不知这条路实在不好走。
杜飞白想了想,说:“这些人确实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连我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声。只是……虽然还不清楚暗金堂为什么来势汹汹挑衅,但中原江湖的人这次恐怕不会再像二十年前保家卫国那般主动跟暗金堂对上。你说的这些人,江湖地位都不低,有家有累,恐怕很难能请动他们。”
杜飞白犹豫了下,才有点不情愿地说:“但你刚才提到的岳清歌,有点不同。此人不算什么正道,行事随心所欲又胆大妄为,我恰巧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此人痼疾缠身,若是阿合能治好他的痼疾,或许能请他出手。……此事极为不容易。”
苏合的眼睛微亮,恳切地看着杜飞白,“杜大哥,他有什么痼疾?”
杜飞白叹了口气,“此人实在不算是什么良善之辈,又颇有些讳疾忌医。说到他的病,还要从他的出身说起。二十多年前,陈国周国议和,周国江湖势力受创,朝廷就想学陈国一样将江湖势力收归己用,建立类似陈国暗金堂一样的组织。和平时监察百官,战时可以用于刺探军情或与暗金堂相抗。当然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建成。我说的这人,就是从朝廷的训练场走出来的,万里挑一的高手。”
“一则,朝廷当年训练这批人用了些药拔苗助长,留下了隐患。”
“二则,据说岳清歌是从大内挑出来的,是阉人。”杜飞白微微别过头,左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合可能不知道,那些从小入宫的阉人,并不需要动刀,所以那些功能是有恢复的可能的。”
杜飞白又补充,“那人的出身如今知道的人不多,据我所知,岳清歌这些年倒也求医问药,但大夫最后基本都被灭口了。”
☆、第21章 开解
苏合最后还是跟杜飞白一起走了。
岳清歌如今隐居在金陵,离杜家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当初杜飞白也是因为要拜访的名医失踪,才查到岳清歌的事情。
苏合在杜家的一家药铺长春堂当了坐诊大夫。
初时大家看她年纪小,对她不信任,难免生意清淡。然而杜飞白这样的生意人,自然是懂得如何推销包装。
他先是找人在茶馆酒楼议论长春堂新来的小大夫,当然也不是一味夸奖,有人将苏合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然后又派另一拨人与之争论,引人注意。
最后两边争论不下,后来越说越僵,鼓吹的一拨人有一个人突然倒地口吐白沫,贬低的那一拨人惊慌失措,连忙将人送到医馆。
接下来自然是苏合神医妙手回春,使人起死回生的戏码。然后贬低的那拨人自然纳头便拜心服口服。
整个过程粗制滥造的苏合都觉得心虚,然而不明真相的群众却显然还是人云亦云的多,生意似乎的确比从前好些了。
苏合有点无奈地跟杜飞白说:“还是别这么做了,这么夸张的造势,怕那岳清歌知道了咱们是为了引他上钩,万一恼羞成怒了。”
杜飞白笑了笑,“我有分寸,阿合不必担心。很多药铺初聘坐堂大夫的时候都会想办法宣传一下的。阿合有什么缺的要买吗?回来之后诸事繁杂,今日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阿合让我尽下地主之谊吧。”
苏合哪有心情跟他逛啊,如今靠着他宣传虽然略略有了些名声,苏合也是有真本事的,然而最近求医的终归还是妇女居多。再这么下去,恐怕苏合会被传成个妇科圣手。那岳清歌上钩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然而苏合也不便拂他的面子,她也的确需要买些日用品。
两人一起出门,一路上杜飞白努力想逗苏合开心,然而苏合哪有心情,只是配合着笑笑。
杜飞白微微垂眸,陪苏合买完东西之后,直接吩咐马车向城外驶去。
“杜大哥?”苏合意外地看着他。
“今天天气不错,趁前些天的雪还没化,带你去踏雪赏梅。不要天塌下来的样子,虽然……也许天确实塌下来了。”杜飞白靠在马车后面的软垫上,还是一副悠哉又优雅的样子,然而眼神却带了几分说教的严肃,“思则伤脾而气郁,忧则伤肺而气结。你是大夫,比我更清楚这些。”
苏合抿了抿唇,没有反驳。道理当然谁都明白,她在谷里的时候也时常不理解那些病人能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不好好养病却到处跑。可是,人有的时候终归是身不由己。
杜飞白看她的表情,就知她没听进去,坐直了身体,表情也严肃起来,“阿合,我虚长你几岁,也算经历过一些人生波折。我看着你,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当然,你比我当年要好得多。”
“我年少的时候,是金陵出了名的浪荡子弟,每日里被我爹用棍棒追着打。”虽然是说年少时的糗事,然而杜飞白唇角却带了丝笑意,眸子里对那再也回不去的轻松时光充满眷恋,以及悔恨,“我爹快三十岁才有的我,家里的独苗,我爹也不舍得下手狠了,何况还有我娘护着,我也就一直自鸣得意地游手好闲。”
“那时候我爹年纪还不算大,身体也一直硬朗,我最大的烦恼就是听说定亲的方家姑娘是个无盐女,但却又没办法反抗我爹娘的一意孤行。我那时候还想着要离家出走来着,我觉得呆在家里的话自己大半辈子都要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娶亲,生子,然后过个二三十年,我爹老糊涂了,而我也长成一个无趣的中年人,他才会把江家传给我,我才能有那么一点点的自主权。”
杜飞白垂眸,神色有些黯然,“谁曾想突然间,生意上的对手设局害了我爹。家里叔伯争权,我祖母老糊涂,偏袒我的叔伯……我那时候也的确不争气。我娘一个女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殚精竭虑,没两年也就去了。”
老狐狸难得跟人说些掏心挖肺地话,本是想规劝苏合,然而说着说着,回忆起往事,自己也忍不住难过起来。端起手中的杯子抿了口,淡而无味,是这些年喝惯的茶,而不是当年江公子年少风流时喝惯的酒,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杜飞白无趣地放了杯子,桃花眼眸光流转,看着苏合,微微笑了笑,“那时候我也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我爹去的时候,家里有娘撑着,叔伯、祖母也还算亲,我觉得天塌了。后来叔伯翻脸,祖母有自己的立场,我的天又塌了一次。以为事情最糟不过如此了,谁曾想,娘也去世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愁眉不展,郁结于心,又恨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没有努力一点听话一点。然后一年一年,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不成样子了。”
杜飞白看着苏合,狠了狠心,说:“决明神医被抓走了,你觉得天塌下来了,这些天吃不下睡不好,整日想着救人的事。若是……他死了呢?你怎么办?”
“你……”苏合是个极有同情心的姑娘,听杜飞白讲那些过往的经历,又因为刚逢大变,颇有些感同身受,然而他实在没想到杜飞白最后会这样说!
她有些惊怒地瞪着杜飞白。如果不是心知杜飞白一腔好意,在这种时候敢对她说这种话的人,她简直想揍他一顿。
以杜飞白的圆滑世故八面玲珑,他本不该说这些话。明知道不讨人喜欢,然而他还是说了。杜飞白伸手覆在她眼睛上,语气平静,“别这样看我,阿合。每个人都有可能离开你,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决明神医也一样会老,会死。甚至在他老在他死之前,你也许就已经离开他四处游历了。你可以想办法努力去救决明神医,但是那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要学着独立。”
“要学着就算天塌下来的事情,也能淡然处之。开心一天也是过,不开心一天也是过。别让自己生活在痛苦和仇恨中。”
“阿合,我很羡慕你。你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徒弟,一个努力上进的医者,一直在踏踏实实地向前走。所以……即使如今,你也不必悔恨。人生很长又很短,希望你能保持本心,过好每一天。那么将来,你也一样不必悔恨。”
苏合长长的眼睫毛微颤,刷过杜飞白的手心,痒痒的,杜飞白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杜大哥。”苏合心知他说这些是为他好,然而心里仍然为他提到的师父死的可能而觉得难过,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想说话。
杜飞白也不适应这种一本正经的劝导人的情况,该说的话都说了,于是也偏头看向窗外。
正是寒冬腊月冷的时候,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外面的景色依然显得萧条。马车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路边开始有零星的梅树,然后越来越多,城中的雪都化了,然而梅林的雪保存的还很好。空气中满是沁冷的梅香,让人精神一振。
“我前些年在树下埋的梅花酒,估计差不多了。阿合,我今天能小饮几杯吗?”刚才两人还不说话,现在到了地方,他跳下车又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还伸出手打算扶苏合。
苏合吸了口气,没理会他的手,自己跳下马车,说:“挖出来我尝尝,你在旁边闻闻酒香也就罢了。”
倒有点使小性子的模样了。
杜飞白微微勾唇,心知她是听进去他的劝了。
因为这一番谈话,两个人感觉倒比从前亲近些。杜飞白是惯会得寸进尺的,带着苏合一起挖出了他前些年埋下的酒,顺手就牵住苏合的手,“阿合,真的一杯都不能喝吗?”
老狐狸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让苏合莫名其妙就觉得脸红了。
“你……”苏合抱着酒坛退了一步,一时间不敢看杜飞白。
杜飞白得意地笑了起来,命人在赏梅的亭子周围挂上挡风的纱帐,烧了银丝碳取暖,又拿了小火炉醅酒。
当然苏合是不怕冷的,这些保暖措施还是给他这个病秧子准备的。
酒能忘忧。苏合满腹心事,难免贪杯。她之前又没怎么喝过酒,没料到这酒后劲这么大,喝了几杯就不胜酒力有点头晕。
“杜大哥,我有点头晕。”苏合强撑着不失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喝醉了,我让丫鬟送你回房。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杜飞白看了一眼亭外的青衣仆从。
他那个一向极有眼色的青衣仆从愣了下,连忙去叫了丫鬟扶苏合回房。
杜飞白倒了杯茶慢慢品,瞪了眼亭外低头站着的青衣仆从,“有什么奇怪的,我岂是趁人之危的人!”
青衣仆从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当人手下的,自然是老板爱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2章 踏雪寻梅
苏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睛还肿着。房里的丫鬟告诉她她昨天哭了半夜,她却完全不记得了。
然而心里却觉得畅快了许多,仿佛这些天压抑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苏合洗漱完,在院子里伸展了下身体,每日例行晨练。
一套拳尚未打完,杜飞白身边的那个青衣仆从气喘吁吁地跑来,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苏姑娘,外面有人落水,我家公子说请你去看看。”
苏合一听,不敢耽搁,立刻跟着那青衣仆从往外走。
杜飞白这青衣仆从身上有点功夫,脚下不慢,两人飞一般从梅园中掠过,让早起的仆从们都以为眼花了。
杜飞白家的梅园后面没有围墙,临着一片湖。这片湖周围还有几家类似的庄园。天气冷,湖面上结了一层冰,隔壁邻居家的公子带了人在湖面上玩,然后就不幸掉到冰窟窿里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杜飞白正巧在湖边散步,一边着人下去救人,一边着人去请苏合。
苏合赶到的时候,那小公子已经救上来了,然而脸色冻的青白,胸口不再起伏,刚刚断气儿了。周围跪了一圈的丫鬟婆子,哭天抢地的,还有个已经哭晕的妇人。一个大家长模样的中年男人强忍着悲痛在跟杜飞白道谢。远处还有些人被这边喧闹惊扰在观望,见是这种事又不便打扰。
“让我看看。”苏合顾不得多说,推开那些丫鬟婆子,单膝跪在那小公子旁边。翻了翻眼皮,又检查口鼻,当即拿出随身的银针刺了几个穴位。
最后苏合解开那小公子衣襟,用力按摩心口的位置。
“你干什么!”有丫鬟婆子尖叫着上前阻止。
“吴老爷,这位是枯荣谷决明神医的高徒苏合,正巧在我家做客。”杜飞白向跟他说话的中年男人介绍。
吴老爷是金陵当地的乡绅,枯荣谷决明神医的名声他是听过的,虽然这神医高徒看起来太过年轻不靠谱,然而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
吴老爷一脚踹开那没眼色的丫鬟婆子,站在苏合身后,想问又怕打扰了她救人。
苏合沉着地按摩了片刻,一手托着那小公子,使人面朝下趴在她腿上。
那小公子忽然呜哇一声,吐出几口水来,然后弱弱地低声哼唧起来。
“活了!活过来了!”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
苏合待他吐完了水,又给他扎了几针。这才有余暇看了眼旁边站的吴老爷。
“小神医,多谢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这吴老爷刚才根本没注意杜飞白介绍的苏合的名字,见儿子死而复生,大喜过望。
“叫我苏合就好,这本就是医者的本分,不必言谢。”苏合抚了抚那小公子的额头,说:“这里太冷,快把他送回房间换身衣服吧,之后怕是也要大病一场了。我一会儿写张方子让人给你送去。”
苏合又去看了看那哭晕的妇人,只是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尊夫人悲伤过度,强行唤醒反而不好。让人送回去休息吧,醒来之后喝点安神的药。”苏合好言安抚了那吴老爷,看吴老爷千恩万谢地让人小心翼翼地带着夫人和儿子回家。
吴老爷一颗心全在死而复生的儿子身上,走的时候都忘记了跟杜飞白告辞。
杜飞白当然不介意这一点,乐的不用应付这些琐事,可以专心在旁边看苏合,他觉得专心治病救人的小姑娘格外的吸引人目光。
直到苏合忙完了,他才走到她身边,说:“此次踏雪赏梅,也算不虚此行。”
苏合的裙摆都因为刚才跪在地上的动作沾满了泥水,然而心情却很愉悦,抬起头对着杜飞白笑了笑说:“确实不虚此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两人往回走,杜飞白微微挑了挑眉,“也许好人有好报,还有别的收获。”
苏合偏头看着杜飞白,疑惑地问:“怎么?”
杜飞白低声说:“刚才岳清歌就在远处旁观。”
“什么?”苏合克制着回头的冲动。
“离得远,看不真切,不过应该是他。”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苏合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真的变好了,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杜飞白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阿合我很担心。岳清歌这人六亲不认,谁的帐都不买,若有万一,我没有办法在岳清歌手里保下你。”
“杜大哥,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弱的。”苏合含笑看着杜飞白,眉目间有种自信的耀眼光芒,拂去了这些天一直若有若无的愁绪阴霾。杜飞白如今已经帮她的够多,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能全指望杜飞白将所有路都给她铺好。
杜飞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仿佛被那笑容里的光闪到了。
“阿合……”
“嗯?”苏合看着他。
杜飞白犹豫了下,说:“我很喜欢你。”
苏合愣住,然后脸红起来,“我……”
杜飞白笑了笑,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忘了告诉你这一点。”
商人趋利,当初他对苏合说那番话,自然不是因为他对一个尚且年幼的姑娘一见钟情了。当时表白的原因,只是因为适合。
可是苏合这姑娘相处久了,实在是很讨人喜欢。和她在一起,杜飞白觉得自己仿佛变得澄澈了,很安宁。
“不要有负担,回去换衣服吧。”杜飞白伸手捻下落在苏合发间的花蕊,没忍住,顺手将她鬓边的发丝掖到耳后的时候,轻轻碰了碰她微红的耳朵。
苏合捂着砰砰跳的心跑回了临时的客居,一边换衣服一边想,难道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可是平时的时候看着杜飞白她其实没什么感觉,似乎只有在他刻意逗她的时候才会觉得脸红心跳,总感觉这样的动心似乎太刻意了点。她明明一点也不喜欢他这种病弱美男的。
苏合给隔壁小公子和晕倒的夫人写了方子,让仆人送过去之后就跟杜飞白回城里了。
那胡姓乡绅在本地颇有地位,之后还给长春堂送了锦旗表示答谢。因他的缘故,长春堂的生意更好了些,然而苏合每日在长春堂坐诊,却始终没等到岳清歌来求医。
转眼就是新年,街上挂满了红灯笼,过节的气氛渐渐浓起来。
在枯荣谷的时候,苏合他们师徒是不过春节的。一方面年节还不回家的病人,多半是重病,没什么过节的心情;另一方面一到年节,来帮工的药童以及村民都要回家过年,谷里人手不足,总是格外忙碌,根本分不出时间来过节。
所以这还是苏合长这么大第一次过春节。长春堂腊月二十三就关门歇业了,苏合闲着没事,呆在杜飞白家里看着杜飞白家的仆人整日忙忙碌碌,腊月二十四扫尘、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洗福禄……每一个习俗又有相应的故事,让苏合觉得新鲜不已。就算是满腹心事,也渐渐的被浓郁的年节气氛感染。
商人到年底总是格外的忙碌,除夕那天,杜飞白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安心呆在家里,眉目间却都带着连日忙碌的疲惫。
“杜大哥,你真是该休息休息。”苏合给他诊脉,因是年节,不好说些不吉利的话,但对他这种透支精力的行为十分不赞同。这人劝她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然而自己却一点也不注意。
“好吧,年下没什么事,能休息到十五。”杜飞白笑了笑,拿出一封信来,“朱砂的信。今天忽然有人送到门房的。我仔细问了,朱砂如今人在京城,你可以写了信,我找人帮你送过去。”
朱砂的信?苏合惊喜地接过信拆开。
苏合看了看信,朱砂这个急性子,当初接到消息之后就急急地跑去追踪暗金堂的人,幸好并没有找到之前将师父抓走的那些人,只遇到了几个暗金堂的小喽啰,打草惊蛇之后差点被抓住,逃出来之后听说了苏合仍在枯荣谷的消息,于是又回枯荣谷找师妹,结果那个时候苏合已经跟杜飞白走了。
朱砂想了想,打算去京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办法救师父。陈星耀在京城,还有几个曾在枯荣谷看过病的官员那里也可以试一试。如今周国与陈国大战一触即发,暗金堂也算是陈国先锋,或许周国的军方会有些办法救出师父。如今这样的情况,朱砂也顾不上师妹。朱砂一直觉得师妹跟杜飞白之间是有些情愫的,师妹跟着杜飞白走了,她还算比较放心。
师父不在,他们师兄妹的社会经验是在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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