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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漫舞流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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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什么都不缺,无欲则无求,也就可以畅所欲言。他每日里打交道的都是老狐狸,难得听到这般坦诚的话,还挺有趣。
杜飞白闲适地靠在大圈椅上,放松地喝了口茶,“说的有道理。也好。我愿意为枯荣谷盖一些酒楼客栈……”
“杜大哥,”苏合摇头,实话实说地说:“我们师徒四个恐怕是分不出人手和精力去经营这些的。”
杜飞白看着眼前的小神医,四目相对,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一笑就笑的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苏合完全莫名其妙。
一旁侍立的青衣仆从有些惊讶地看了家主一眼,他被选来伺候家主至今,还从未见过家主如此……情绪外放。
杜飞白笑了好久,才摆了摆手,“对……对不住,忽然觉得很开心。”
他笑了一阵,气色不似平日那般苍白,一扫病弱之态,眼眸明润,看起来像是温柔多情的贵公子。
苏合发现杜飞白如果能好起来,看起来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她欣赏了片刻美男,却实在想不出刚才的对话有什么好笑的,也就由他去了,反正心情愉悦也有益于养病。
苏合晚饭的时候跟师父说了这件事,决明果然没多大兴趣。忙的连徒弟都没时间教了,哪儿有空管那些有的没的。这片山头如今都属于枯荣谷,不过杜飞白如果愿意出钱在峭壁上凿出路来,建客栈酒楼他也不会管。
苏合思考了一下,第二天抽空又去找杜飞白。
“杜大哥,我同我师父说过了,我师父确实是没精力管这些事。”苏合说话一向的不绕弯子,“不过如果能在峭壁上建客栈酒楼,我师父还是很支持的。”
苏合微微倾身,有几分讨好地问:“不知道杜大哥你需不需要合伙人呢?我知道很多药膳的方子啊。”
他之前说过打算建成客栈酒楼送给枯荣谷的吧?就算不擅经营,难道不能折现吗?或者谈点别的条件?这经济头脑,也真是绝了。杜飞白深深觉得自己跟她合伙做生意的话,可能有点欺负人。
“苏合。”杜飞白慢悠悠地摆弄他那套茶具,虽然他一贯脸皮厚,但偶尔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生意人,多少有点无耻,昨天还是小神医、苏姑娘,今天占了点优势,就改了称呼。
苏合眼巴巴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察觉称呼上的变化。神医谷每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很少有人能坚持熟悉了以后还客客气气的叫什么神医、姑娘的,名字本来就是让人称呼的么。
于是杜飞白得寸进尺,语气戏谑地说:“阿合,我以为枯荣谷神医的弟子不缺钱。”
“这世上谁不缺钱呢?”小姑娘忧愁地嘟了嘟嘴,作为这世上最有钱的几个人之一的杜飞白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苏合他们师兄妹三个当然衣食无忧,然而零花钱也有限。但是人长大了,总是会有些不想让师父知道的东西要买,也会想要自己挣点钱有点积蓄。不然师兄和师姐也不会背着师父偷偷卖药。
小姑娘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个馋糖的孩子一样,杜飞白发现跟苏合聊天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被逗乐,他低低笑着,说:“遇上你之前,我一直觉得经商不算什么技能。”
低买高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且还地位低下。他从不觉得作为一个商人有什么可骄傲的,可是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却莫名的有种优越感怎么办!
“怎么能不算技能呢?会赚钱是最厉害的技能了。”苏合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甜。
她想了想,说:“我知道在峭壁上开路耗费巨大,我只是提供一些菜谱实在不值一提,所以我也不要求分很多钱啊,赚钱了,一个月分我……一百两就好。”
苏合每日里经手的药材倒是值不少钱,但药材采购不归她管,衣服首饰每年师父想起来的时候会着人买来她跟师姐一人一份,她最多也就是花点零花钱买点吃的或者不实用的小玩意儿罢了。枯荣谷旁边的小镇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真正算起来,她这辈子花的最大的一笔钱也就三四十两,一百两对于她来说还真算是巨款了。她着实没怎么见过钱,对钱的需求也不算太大,会提这样的要求也不足为奇。
……一百两,杜飞白有生以来还没谈过钱这么少的买卖,今日是破了先例了。
苏合看他不说话,想了想,主动让步,“其实我也花不了那么多,分五十两也可以了。”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为防止苏合再丧权辱国,杜飞白连忙答应了。他还没遇上过这样笨的生意伙伴,真长见识了。
杜飞白为苏合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阿合,不要反悔。”
“你也不要反悔啊,碰杯为盟。”苏合端起茶杯,与杜飞白碰了碰。她怎么可能后悔,只是写几张药膳方子,每月都有五十两拿,苏合觉得这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她现在每个月都要写好几百张药方,师父给的月钱才三十两。
没见过这么急着往陷阱里跳的人。杜飞白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忽然很有兴致逗她,唇角带着诱惑的笑意,说:“峭壁之上凿路不易,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完成工程开始赚钱。我这里赚钱的门路多得是,有没有兴趣一起?”
“一年半载就能完成?这么快?!”苏合十分惊喜,完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她还以为至少要三年五载呢。居然一年半载之后就每个月有五十两可以拿了!
“……”杜飞白竟无言以对。
“好了,我回去给师父他们做饭去了。杜大哥你好好休息。”苏合放下茶杯站起来,要走了忽然又想起来。
“杜大哥,有些话要说到前头。你在峭壁上建客栈酒楼没问题,但你一定要给谷口如今在卖饭的村民留条生路。”苏合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有点紧张,补充解释,“一方面谷口的村民靠这些微薄收入生存,这么多年对神医谷也是助益颇多,另一方面来看病的也有些家境贫寒的人,总要能吃得起饭。”
杜飞白看着她,片刻之后笑了笑,“放心。”
苏合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离开。
杜飞白看着苏合的背影,人虽然不够聪明,但不贪心,又有仁心,神医的弟子果然并不像开始看起来那般简单。看到她,他想到一个词——大智若愚。
☆、第9章 师兄失恋
杜飞白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把设计完成的图纸拿给苏合看了。
比起之前建设枯荣谷的土财主,杜飞白的品味显然要高的多。峭壁上的亭台楼阁,巧妙的用栈桥链接在一起,甚至有一个阁楼是完全凌空的。
杜飞白在旁边看账本,苏合就拿着图纸在一边感叹。这设计真的是太漂亮了,而且看起来难度好大啊!
“杜大哥,这个阁楼是做什么的?”苏合指着哪个凌空的阁楼。
杜飞白瞟了一眼,淡淡地说:“给舞姬跳舞的地方。”
这样的峭壁,猎猎山风中倾城佳人一舞,想象起来的确是格外有意境啊。杜飞白这完全是以繁华之地的娱乐消遣场所的标准来建这地方了。
苏合有点担心,“会有人花钱看吗?”
杜飞白笑了笑,“放心,不会亏本的。”
他停了片刻,眼里含了促狭地笑意,又语带调侃地说:“就算是亏了,阿合你的一个月五十两银子我也不会赖的。”
苏合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她看了看时辰,又要赶紧回去做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师徒四个的饭菜一直都归她做了,师兄和师姐总是回去的格外晚。
“杜大哥,我走了。天色暗了,点上灯再看账吧。”苏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杜飞白挑了挑眉,问:“我听很多人说阿合你的手艺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幸尝尝?”
“啊?你想吃么?”苏合愣了下,这杜飞白吃喝极为讲究,每天都是他那仆从提着大食盒子从镇上跑回来给他送饭。看菜色和摆盘似乎也不是镇上酒楼能做出来的。苏合虽然经常会给熟悉的人带些饭菜,但看杜飞白这排场,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杜飞白一副风流俊雅的姿态,黑眸光彩流转,笑着看她,“难道只有教导阿合的人才能有幸吃到阿合的饭菜吗?可是我想尝尝阿合的手艺啊。”
小姑娘只是不解风情地乖乖点头,“哦,那我明天给你带。”
杜飞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好吧好吧,那我谢谢小神医了。”
苏合不满地退了半步,她其实也想像师兄和师姐那样装的很严肃,被人当成大人一样对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没有威严,被人当成小孩子。难道小两岁就真的这么明显吗?
枯荣谷外的峭壁很快开凿,苏合除了给人看病以及读书,偶尔抽出闲暇还要跑到谷口看工匠施工。日子过得极为充实的她,很久都没关注过师兄和师姐的事情。
突然有一天,晚饭的时候南星没回来。
决明找药童去问,药童说他下午就一个人去镇上了。南星虽然皮,但这种不交代一声就一个人跑到镇上这么晚还不回来的事情以前还没出现过。
朱砂跟苏合对视一眼,看来南星这是又作死了。两个人也不敢多话,默默地吃饭。
决明脸色不太好,吃完饭也不见南星回来,决明板着脸跟两个女徒弟说:“你们两个老实呆在家里不许乱跑,我去找找南星。”
小镇不算大,入夜之后也没什么热闹的地方,南星没道理在镇上待到这么晚。
朱砂跑到苏合房间幸灾乐祸地猜测南星又干了什么蠢事,等着看南星回来挨打,一点睡意也没有。
反正师兄挨打也是常事,苏合不怎么担心,一边看医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朱砂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决明扛着醉醺醺的南星回来。
朱砂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哎呀哎呀,南星这次惨了,居然醉成这样了!”
苏合放下书,有点无奈,“师姐,师兄挺好的,你别老是针对他。”
“他是对你挺好的,对我又不好!明明是他总是针对我。”朱砂撇嘴,看苏合站起来,十分气愤的跳起来拉着苏合的衣摆,“喂喂,师妹你要干嘛去?你不会是要给那家伙熬醒酒汤吧?喂,你真是够了!你对我都没这么好!”
“师姐,你如果喝醉了,我也会给你熬的。”苏合觉得自己比师兄师姐成熟稳重多了,可为什么别人对待自己总还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呢?
南星喝醉了,决明也没办法教训他,把他扔房间里就不管了。
苏合熬了醒酒汤,看南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死猪一样。
好像,也不怎么需要醒酒汤啊。苏合把汤放在一边桌上,叹了口气,以一种与她纤细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力一把把师兄从地上扛了起来,放到床上。
练武的女子,抗个百十斤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苏合还挺有成就感的拉过一边的背角,给师兄盖上,刚想走,却发现刚才的搬动好像惊动了这个醉鬼。
“阿燕。”南星抱着被角居然呜呜哭了起来。
这是……被甩了?还是吵架了?才多久?她都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好好去看看师兄喜欢的那姑娘长什么样子呢。而且师兄这表现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啊?苏合觉得师兄这恋爱谈的简直像玩一样啊。
苏合伸手拍了拍南星的脸,沾染了一手的泪水,才真的意识到即使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师兄也是动了真心的。师兄那么皮,即使被师父打的上蹿下跳,哭起来也是干嚎,只打雷不下雨的。
“有什么可哭的,女孩子么,哄哄就好了啊。”苏合拧了个帕子帮没出息的师兄擦了擦脸,又点了支安神的香,悄悄出去,帮师兄关上了门。
苏合回到房间,朱砂还在等着听南星到底为什么喝的烂醉如泥。
“可能是他喜欢的哪个姑娘跟他吵架了吧?”苏合把猜测说了出来。
朱砂很好奇,“咦?那姑娘软绵绵的,不像是聪明到能幡然悔悟的人啊。”
“师姐!”苏合也是服了这幼稚的两个人了,快速地拆了发髻躺在床上蒙住头假装已经睡着了。
“师妹,我觉得你最近对南星那家伙太偏心了!”朱砂抗议,跳到床上来闹苏合。
两个人闹了半夜才睡着。都以为第二天南星逃不过师父一顿毒打,然而最终师父却没有。
因为南星伤心难过,喝的烂醉如泥,并不是因为跟那个叫阿燕的姑娘闹别扭,也不是分手。那个叫阿燕的姑娘,病逝了。
这次连一向跟南星不对付的朱砂,也沉默了。
枯荣谷里接的都是各种疑难杂症,即使决明医术通神,也依然无法做到将所有人都治愈。死亡,总是避免不了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南星被决明勒令不许出去喝酒,于是只好拉了苏合聊心事。
“我救不了她,我觉得自己很无能。”南星软弱地靠在师妹肩头,低声重复这句话。
苏合虽然对男女感情尚且懵懂,但却有些明白师兄的感受,南星的痛苦其实并不仅仅是恋人的离去,更有一部分是作为一个医者,面对死亡的无力。
“师兄,我们一起努力让自己变得医术更好吧。”苏合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努力安慰他,“也可能我们能做的终归有限,可是竭尽全力了之后,也总是可以无愧于心不留遗憾。”
“我有时候会很害怕。”南星叹了口气,“师父那么厉害,可他依然有救不了的人。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有没有意义。”
苏合愣了下,“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有这样的自我怀疑呢,师兄那么聪明也会自我怀疑吗?”
难道天才也会觉得面前有不可逾越的大山,从而心生畏惧吗?
苏合认真地说:“我一直觉得师兄师姐又聪明又厉害,将来总有一天一定比师父医术更好的。”
自己在师妹眼里竟然这么厉害?南星有点感动。
这时忽然听到朱砂的声音,“师妹你看星星居然不带我。”
南星瞥了她一眼,从师妹肩上直起头来坐好。他这会儿没什么斗志,懒得跟她吵,却忽然见朱砂递过来一个酒瓶。
“可别喝的烂醉如泥连累我啊。”朱砂没忍住,还是习惯性地刺了他一句。
“好了,师姐你就是嘴硬心软。”苏合打圆场。
“谁嘴硬心软啊!”朱砂打了下苏合摸酒瓶的手,“小孩子家家不许喝酒。”
“说的好像你们比我大很多似的。”苏合哼了一声。
南星和朱砂各自喝酒,时不时的拌两句嘴。苏合坐在中间默默发呆。最后三个人都困了,东倒西歪地在外面睡了一夜。
好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练武之人身体又不错,第二天就又打起精神去处理各自负责的病人去了。
☆、第10章 善变
也许每个少年或早或晚都会遇上一些事情让自己变得成熟,南星从那之后真有了几分奋发上进的样子。但朱砂显然还没遇上自己人生的转折点,整日里仍然与那位陈公子你侬我侬,忙的连跟南星别苗头都顾不上了。
过了端午节,天气立刻热起来了,苏合刚忙完手边的事,就听药童说又有新病人分过来了。
苏合盘算了一下西院目前的空房间,“你把他们领到杜飞白房间旁边的甲子三号房,我一会儿就到。”
苏合拿了师父写的病例,匆匆跟过去看看病人情况,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江韶父子。
苏合惊喜地说:“江叔叔,江大哥,你们回来了啊。”
“小苏合,又见面了。”江庄主温和地笑着,眼角带了细细的皱纹,有一种岁月沉淀的从容。
给人看病的时候,苏合就变成了个急性子,顾不上寒暄,先看了看决明写的诊断及治疗思路,坐下摸了摸江庄主的脉象。江庄主的气色,比走的时候差太多了。他这样的情况,其实留在北院让师父亲自诊治更稳妥一些。想也知道江庄主这样的情况,分到西院这边一定是他自己要求的结果。苏合心里沉甸甸的,充满了被信任的责任感。
苏合微微皱了皱眉,“这一趟很累吗?有没有按时吃药按时休息?”
江庄主含笑看着小姑娘,板着脸的小姑娘严肃又认真,还是很有小神医范儿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
江庄主说到一般,江韶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打断,带着点告状的语气,“虽然按时吃药了,但不肯按时休息,还跟人动手了。”
“……”江庄主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
“江庄主,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保重身体呢?”
江韶说的时候江庄主就完全当耳旁风,然而被小姑娘这样一说,江庄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心虚。江庄主有时候无比庆幸自己没女儿,不然一定是女儿奴。
苏合用眼神谴责了江庄主片刻,摇了摇头,“先把今天的针灸做了吧。”
终归还是治病救人的实际经验让人成长的快,江庄主本来还想逗小姑娘两句,可却莫名地从她身上看出了决明的一两分影子,想到神医的手段,江庄主一点也不敢抗议,默默地除去上衣,趴到了针灸床上。
苏合拿了银针,动作熟练地给江庄主施针。她的手又快又稳,带着一种自信的笃定,无端的就让人觉得安心。
为了防止打扰到苏合,江韶只能在房间外等。
他看着窗纸上映出的纤细人影,提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到实处。这几个月江湖风波烦扰,父亲奔波劳累,身体一再衰弱,而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的焦躁无以言表。然而终于平安地到了这里,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施针开药,仿佛清风抚平了毛糙,竟有一种仿佛归家一般的安心。
江韶放松了紧绷的脊背,轻轻靠在墙上,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院墙外开着繁星一般小小白花的女贞树,竟觉得初夏的聒噪蝉声有几分悠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合施针完毕,一边擦汗一边走了出来。
少女挽起的衣袖尚未放下,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腕。
江韶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耳根有些热。医者,本就是很容易能获得人好感的,何况江韶正事始知慕少艾的年岁。
苏合毫无所觉地将病例挂在了门口,跟江韶交代,“江叔叔睡着了,不用叫他,让他睡吧。等醒了先吃饭,然后按照方子熬药给他喝。”
几个月不见,江韶似乎又长高了许多,再加上奔波劳累,显得更加单薄。犹豫了一下,苏合安慰他说:“放心,好好养几个月,会好些的。”
这几个月,苏合已经发现,其实来求医的还是慢性病居多。毕竟枯荣谷偏僻,除非离得比较近,或者有特殊办法拖延病情,否则急病根本撑不到来这里。慢病总是要慢治,可惜很多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这样那样的牵挂,不等治好,只是病情稍微缓解就不得不离开。如此往复,终成绝症。
她作为一个大夫,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毫无办法,只能给病人多一些信心吧。
苏合现在不比从前,有一堆的事等着她处理,于是也没多少时间可以叙旧,简单地跟江韶说了一下江庄主的病情以及注意事项,苏合便匆匆告辞离开。
江韶送她到门口,苏合笑道:“好了,江大哥别送了。别忘了枯荣谷是我家,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好。”江韶立在院门口,微微勾了勾唇。
然而当苏合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叫住她,“苏合。”
“怎么?还有事吗?”
江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这段时间真的被自家父亲的病吓怕了,以至于对靠谱的大夫有一种难言的依赖心,此时竟有些不舍。千里迢迢赶来,只治了半个时辰确实会觉得有些不甘心吧,虽然明知道自家父亲的病急不得。
江韶长长的眼睫微微垂下,掩去眼底复杂难辨的情绪,“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练剑。”
真是个武痴啊,苏合忍不住笑了笑,不在意地说:“等有时间我来找你吧。”
她随口答应,根本没放在心上。心里还暗暗拿江韶作为榜样来勉励自己,她若有江韶那样的专心刻苦,不为杂学所扰,或许现在跟师兄师姐的差距也不会那么大。好在现在她年纪也不算大,还不算太晚,要更努力才是!
虽然苏合下定决心发奋,然而遇到拖后腿的家伙也在所难免。
下午苏合刚忙完,刚打算回去读书,就碰上了杜飞白的仆从。
“苏姑娘,我家公子有请。”青衣仆从恭恭敬敬地站在阶下,估计是等了很长时间才能恰到好处地截到她。
虽然觉得杜飞白找她应该没什么正事,但苏合想了想,还是去了。身为杜家之主,杜飞白把所有事情撂下在这里已经住了三个月了,余毒已经清完,身体虽然没有完全调养好,但也没大毛病了,估计很快就得走了。
江家父子与杜飞白比邻,苏合去杜飞白那里时经过江家父子的房间门口,毫不意外地瞧见江韶在院子里练剑。
汗水顺着少年线条漂亮的下颌骨滴落在锁骨上,隐入衣领不见,整个薄衫的前襟后背都浸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背后肩胛骨的形状。
苏合觉得江韶练剑的样子格外的引人注目,有一种旁若无人的专注与锋利,忍不住驻足看了片刻,才过去找杜飞白。
因为建筑略有些密集,为了使空间显得开阔些,枯荣谷的院落都是建的半开放式的,所以坐在杜飞白惯常喜欢煮茶的小亭子里,也是能瞧见江韶练剑的样子的。
“杜大哥,有事吗?”苏合跨进亭子。
杜飞白桃花眼水波粼粼地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前些日子我手下的掌柜们过来送账本的时候,我让他们把家里收藏的一些医书带来了。孤本不便赠与阿合,所以我誊抄了一份送给你。”
杜飞白作为一个生意人,虽然有些附庸风雅,但几本医书孤本也不至于不舍得送给苏合。特意亲手誊抄一份,不过是因为清楚苏合这样山野长大的姑娘,并不在意孤本,在意的只是其中的内容,亲手誊抄更显心意罢了。
枯荣谷所藏医书已经收罗万象,不过既然是孤本的古籍,杜飞白自然还是有自信这医书是枯荣谷所没有的。
苏合接过翻了翻,上面字迹笔锋圆润流畅,不燥不润,跟之前瞥见的杜飞白账本上的批注有七分相似,似乎是怕她看不清楚,特意写的工整了许多。虽然明知杜飞白可以让手下去抄写,此举完全是刻意示好,然而这样的心意,也仍然让人感动。
苏合原本想道谢,翻了几页,就看的入了神。
这本书她的确没在师父的藏书里见过,词句浅显,却又简单实用,在辩症方面有格外独到的见解。
杜飞白见苏合看的入了神,也不打扰她,斜靠在软枕上自己拿了账本在旁边看。
青衣仆从极为有颜色地在亭子四周放了夜明珠灯照明,默默地退了出去。
暮色四合,消去一天的暑气,两人在亭子里相对而坐,一时间只听见偶尔翻书页时轻微的响声,竟有一种旁人无法打扰的安闲宁静之感。
江韶练完了剑,一抬头,就瞧见据说忙的一整天都抽不出一点时间的人安闲地与人一起坐在亭子里看书。
之前一有时间就跑来找他练剑,就算偶尔有事几日不来也会跑来交代一声,现在却来去匆匆,跟别人一起看书。
江韶剑眉微微压低,心中滋味难辨,第一次认识到女人的善变。
☆、第11章 师兄离谷
苏合晚上看书看的有点晚,天将破晓时才堪堪眯了会儿,第二天早上自然是误了锻炼。苏合强撑着起来去西院转了一圈。因为不是诊脉调方的日子,处理了几个比较严重的病号之后,苏合回到内院犹豫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
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师父匆匆回内院。决明看了她一眼,物尽其用地支使她,“把南星叫来。”
苏合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跑去南院找南星,没想到南星不在南院。找了一大圈,才在枯荣谷口找到南星,似乎有不懂规矩的病人驾马车来堵住了谷口,南星废了好大的口舌才让人挪开。
跟师兄一起回内院的时候苏合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南星看她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忍不住问:“怎么就困成这个样子?”
苏合抓着南星的衣袖,索性闭着眼睛走路,“金陵杜家的杜飞白最近在西院养病,送了我几本医书,写的特别精妙。昨晚忍不住就多看了一会儿,今天就特别困。等我看完了,送给你跟师姐也看看,回头你们再给我讲一遍。”
“好好走路!”南星教训她,“什么医书?值得你这么着急看。”
南星心底还是很有身为神医弟子的骄傲的,并不认为一个商人能拿出多么了不起的医书。何况小师妹的性子一向沉稳,并不急功近利,怎么会看医书看通宵呢?想到这里,南星有点不淡定了。
南星微微皱了皱眉,金陵杜家的杜飞白?似乎是在谷口要建酒楼的那个吧?南星听说过此人,却没留心。少不得回头要打听打听这家伙的来历,小师妹别被骗了。
“那医书写的很好,简单明了,又很有趣。”苏合又打了个哈欠。
南星侧头看了一眼师妹,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已经有了少女的娉婷之姿了。南星不动声色地问:“杜飞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苏合偏了偏头,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看师兄,想了想说:“他的病不重。只是年幼的时候过于娇宠,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少年时候殚精竭虑,伤了根本。前段时间又遭人暗算,中毒之后没有及时调理,所以略有些麻烦。不过调养了这两三个月,恢复的还不错。只不过最好能再调养半年。他如果继续那么操劳下去,估计活不过四十岁。”
“我不是问他的病情,是问他的为人。”南星哭笑不得。不过看师妹这不解风情的样子,他倒是有几分放心了,不像是开窍的样子。
“为人?”苏合很奇怪,“为人有什么好说的,人还算不错吧,挺会做生意,……嗯,手底下能工巧匠也很多。师兄,师父突然找你,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为人?你是不是最近又犯了什么错让师父逮着了?我看师父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犯错?没有啊。”南星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最近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读医书,给病人看病,没有做任何坏事,于是放松地拉着小师妹去见师父。
决明看到他们两个来,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南星,秦州一代爆发瘟疫,当地郡守与我有旧,请托我去医治。你替为师走一趟吧。”
决明一向不善于鼓励弟子,即使对南星最近稳重上进的表现十分满意,并且已经打算委以重任,却连一句鼓励肯定的话都没有说。
苏合昏昏沉沉地听师父跟南星这么说,瞌睡都吓醒了。
师父要派南星出谷了?!居然是处理瘟疫这么大的事!师兄真是太厉害了!
曾经无数次向往外面的世界,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落到了眼前。饶是南星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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