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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芸豆公主-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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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皇帝合了文牒,抬起头,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叹息说来:
“朕只是惊叹,大巫卜算预知的神通。嘉元十七年,两位英武神勇的皇兄尚健在,皇姐多数时候,在千语山学艺,远离了这曦京是非地,而朕只是个出身卑微,幸得先皇后收养膝下却不得圣宠的落拓皇子,谁人能想得到,几年后,朕可为这大曦少主,而皇姐,亦可乱四国?”
夜云熙听他说得惆怅,却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直想让他废话少说,长话短说,她家那妖孽大将军,还在榻上等着她呢。
但见皇帝将手中文牒放回去,与大巫托在手上的另一份作了替换,再次朝她递过来,同时话锋一转,示意她看这第二份文牒:
“所以,大巫的预卜,朕是深信不疑的。今夜的卜言,朕也……深信不疑!”
那末了几个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字字敲在她心上,随着她翻开手中文牒一看,便惊得心头肉突跳。
今夜是问出征之吉凶,问出的倒是大吉,只是,还多问出了些其他东西。那牒片上,简简单单八个字,却将她打入地狱:
“出师大捷,女主天下。”
原来,心急火燎传她进宫来看,就是认定她即是那想要夺他天下的女主?也不怪他,前有帝星错降女儿身,惑世灾星命的预卜,如今,又有凤玄墨与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可是,他看低了她,她要有那心,还需等到今日?还毫无防备地,一点点弃了手中所有,助他羽翼丰满,然后,主动变成今日这砧板上鱼肉的模样?同时,他也高估了她,她的心,根本就装不下什么家国天下,只装得下一个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相爱之人。
看得触目惊心,想得怒火中烧,啪地一声,将那文牒重重地朝青玉地面上一扔,再瞪眼去看那大巫,她才不管这问吉文牒扔得扔不得,她只想,挣脱这束缚她的劳什子天象卜卦,莫须有的命定之言!
只见那黑衣笼罩下的大巫,微微欠身,手中文牒高举齐额,眉眼低垂,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夜云熙觉得,这个人,才是她的克星,她与他,无冤无仇,毫无交集,他却一次又一次,寥寥几句替天开口的言语,便要定了她的命运,甚至,要了她的命?
她有些站立不住,直想转身,逃出这空旷阴寒的大殿。
皇帝却不恼,还亲自踱步过去,弯下腰,将她扔得老远的文牒拾了起来,托于掌心,一边轻抚,一边幽幽问她:
“朕只想要前头的出师大捷,不想要这后半段,请问阿姐,该如何是好?”
“这还不简单?寻个断头铡,一刀将我砍了,便可永绝后患。若是嫌我死相难堪,赐我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皆可。”她心下来气,索性也敞开了天窗说亮话,说得狠绝,说穿了,不就是仍然忌惮她吗?
“皇姐这是气话了。”皇帝皱眉,继而微笑,一声轻叹,又与她宛转道来,“大巫说,所有不吉的卦象卜言,皆有趋避破解之法。”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那文牒来,双手握住两边,突然骨节一凸,猛地使力,从中间扯成两半。然后,摊开那各执一半牒片的双掌,抬眸看着她说到:
“将星与女主分离便是。”
那眼神笑意,亦如往日,遇大事而不决,她执意让他学着自己拿主意,那少年天子,便试着说来,却带些犹豫与征询,求她的认同。
然而,神情依旧,却再也不是询她,也不容她置疑。
夜云熙听得心中一沉,恍然领悟。这疑心病重的蚩奴小儿,终日忌惮的,兴许不是她,而是凤玄墨吧?或者说,是忌惮她与他夫妻联手。
不觉冷笑一声,唤了皇帝小名,勘勘问他:
“蚩奴,我与他夫妻恩爱,你到说说,该怎么一个分离法?”
皇帝不答,将手中残破文牒搁回大巫手中,挥手示意,要他下去。那黑袍巫史一个躬腰转身,青烟一般,出了大殿,少顷,换了一个赤袍官服的人进来。
那是太常寺卿,亦是手中捧了两份文书,小步疾走,径直行至皇帝跟前。皇帝取过他手中文书,亦抬手让他退下了。
殿中空寂,独剩了她姐弟二人。皇帝将那两份文书,一起递至她眼前,示意她翻阅。
她逐一翻开来,草草一看,无须细读,便已了然。敢情,今夜这云台宗庙看卜言,岂止是鸿门宴,分明就是连环套,丝丝入扣,步步为营,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她入瓮钻套。
那两份文书,一份是东桑国书,一份是休书。
国书是桑国女主澹台月的亲笔。承诺桑国倾力相助大曦征北辰,顺便替她的弟弟澹台玉,求娶曦朝的昭宁为妃,且有一座青云书院,东桑国宝两部奇书为聘。
休书是以她的口吻写就。大曦律例,公主可以休夫。那休书,便是以三品以上军政大臣不尚公主之祖法为由,凤玄墨既已重掌符印,统率三军,公主为避朝堂非议,不误其仕途前程,主动与之和离。
第四卷 画锦堂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极殿密使
看完手中两份文书,不禁感叹,这连环圈套,实在是妙。
夜云熙便忍不住开始笑,先是扑哧一声嗤笑,无以抒尽心中讥诮,索性放开了,喉鼻间吐出一串清冷笑声。如银瓶乍破,珠玉坠盘,在空寂大殿中回荡,又似乎惊得尽头神龛上的长明油灯,都在跳跃颤抖。
她笑周遭的魑魅算计,亦笑自己的乖舛命运。
一则,这世间,果然没有白捡的便宜。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澹台玉追着上门来,给她两部奇书,又将青云别院的地契硬还给她,看似痴情相待,殊不知,原是等着,如今的加倍讨还!
二来,她那一心一意要图谋天下的皇弟,又将她卖了一次!
先有北辰国书,求娶她为皇妃,以燕山十六州为聘;后有西凌国书,求娶她为王后,以称臣纳贡为交换。如今,再加上这份东桑国书,以倾国之力与国宝奇书为礼。莫不是真要成全了她这乱四国的命?
她不知,太常寺的高阁之上,这三份国书集在一起,朝臣们见了,会不会笑她,如一件货物一般,在四国间,兜兜转转,用她的人尽可夫,换来替大曦开疆辟土的至伟居功?
其三,那份和离休书,更是无异于将她放在火上烤。三品以上军政大臣不尚公主么?她已经因这祖法,成全过另一个人的辉煌仕途,如今,还要来她一次吗?
她的确不想误他掌符印统三军留名青史的大好前程,可是,那拼尽半生,才求来的姻缘,才得以靠近的人,她又如何舍得,主动放手,离他而去?
一番清凉笑罢,全身冷浸,终于凝了神色,沉了声音,说了一句:
“蚩奴,我做不到!”
从前的她,初升朝阳,家国为重,深明大义,说不定会犹豫;如今,历尽千山万水,恍若几世重生,决心只为自己而活,决不,再作那受人摆布的玩偶。
“无妨,皇姐若是不愿休夫再嫁,朕再作其他主张便是。”
未料,皇帝听了她的决绝之言,似乎不甚在意,居然顺着她的心思,弃了那逼她休夫的念头,低头沉吟少顷,又给她出了个歪主意:
“你不想负他,让他负你,如何?”
“他也不会弃我。”夜云熙想也不想,便回了皇帝。那视她如命的人,如何会弃她?
“也是,他到是个长情的人……”皇帝听得点头,对她的决断,颇为认同,可那神秘笑意中,突然话锋一转,幽幽问她:
“可是,万一等他出征归来之时,他记不得他的长情了……”
“你说什么?”夜云熙心头一惊,大殿中幽明阴寒,让她有些恍惚,但却可以确定,这不是幻听。云起如何知道,凤玄墨对她的记忆,会有些问题?
“皇姐不是每日一碗桂花酿圆子,给你的大将军治头痛心疾吗?”皇帝见她一脸雾水,索性敞开了,与她解释。言下之意,他对她的内宅之事,夫妻生活,知晓得很清楚。
“哼,你耳目也太长了些……”夜云熙脱口一声鄙夷,却突然止住。往下一想,岂止是耳目长短的问题。
凤玄墨的病症,只要她与贺兰铮知道,甚至连青鸾,她也只说隐疾,没有道全原委。皇帝是如何知道那桂花酿圆子里加了什么东西,治什么病症,且还有损减记忆的副作用?
一个激灵,便要起唇追问他何故,皇帝却不等她开口,兀自说他的正事,却又说的唉声叹气:
“阿姐其实才是个痴人,你舍不得见他病痛,宁愿舍弃这恩爱之情。殊不知,这世间男子的薄情,他若得胜归来,朕必封侯大赏,到时候,功名前程与陌路夫妻,你猜他会选择哪样?”
明里替她惋惜,实则将那未知的隐患,硬生生,血淋淋地,挑出来给她看。
她尚在想,这冷酷境地,会不会有可能来?皇帝又继续说来,语气中充满怜意与商讨,步步后退,却是将她一点点推向深渊:
“朕也知道,阿姐必定不愿看到他负心于你。……不若这样,让朕来当这恶人,断了他负你的机会,如何?若是阿姐顾忌夫妻情分,仍是不忍,朕看在阿姐的份上,让他盛享身后功名,便是。”
皇帝说完,拂袖负手,笑看着她,等她的决定。
她听得懂,皇帝的要挟,说得隐晦,却又赤裸。
将领出征,言行决断稍有不慎,便是重罪;粮草稍有不济,便可能功败垂成;皇帝稍有偏颇眼色,底下的小人便会群起而乱。所以,决定征战成败的,除了天时地利,更重要的,是人和。前方打仗,拼的是后方的齐心协力。最怕的,不是敌方的强大,而是后方的内耗。
最致命的是,凤玄墨有将领之才,在曦朝却无甚根基。皇帝若有心,只要他的战绩功勋,却不想他共享其成,以那阴狠的帝王心术,亦是易如反掌。
此刻,三军未动,先将这些微妙的要害关系撕破了,说与她听,无非就是想逼她就范而已。
逼她休夫,另嫁,全了大曦与东桑的合约,破了将星与女主的卜言,也释了他那也许从来就没有卸下过的忌惮心病!
只是,这蚩奴小儿,未免欺她太甚!
幸好,她脑中还算清醒。皇帝的威胁之言,尚不足惧,这大军将动,用人之际,他还不至于乱来,再是忌惮,也要等到打完硬仗之后,才会打那兔死狗烹的不堪主意。
到那时,她便赌上一赌。只要凤玄墨还要她,她便不离不弃,说什么都不会放手,大不了,弃了这荣华富贵,做一对隐姓埋名的平常夫妻;若他……真的要弃她,她也决不负他,大不了,抹了脖子,去西山皇陵里躺着,永恒千古,其他人,谁也别想再沾惹她!
总之,拼的玉碎,也不瓦全,此生所属,再无他念。
定了心意,也就有了主张,暗自调息,浮了笑颜,盯着那双冷情眸子,看进那将四国天下尽收眼底的渺茫瞳色里,说出她的妥协:
“今夜大巫的卜言,也有个先后,是不?……若是应了前面半句,等大军得胜,班师回朝,这休书,我签了便是。反正,东桑澹台的聘礼,我也收下了。”
姑且先应下,再从长计议。此时,就算拼个头破血流,也讨不了好。况且,她与曦京的所有娘子媳妇一样,免不了俗——再过几个时辰,三军誓师,她的大将军,北伐征程即是无量前程,她要先送他一程,等他上了青云,圆了男儿夙愿,再说。
“阿姐果然深晓大义,通达事理。”皇帝笑得更甚,似乎是宽了心,“今日,便是想听阿姐这一句……”
“你告诉我,在我身边,谁是太极殿密使?”她打断了那虚情假意的废话。那已然将帝王心术玩得娴熟的人,岂会如此轻易就信了她的敷衍之辞?摊开了底牌,各自找个台阶,先下了而已,人前,还是姐弟情深,以后,少不得各种花样,来掣肘她。
所以,夜云熙想着,反正都是一个讨价还价,各取所需的漫长过程。不若现在就开始,就地还价,多讨一些,算一些。她心中好奇,究竟是哪位神通广大的密使,能够潜伏在她身边,让她无所察觉?
她知道,皇帝精养了一批太极殿密使,直接听命于他,测探消息,暗中刺杀,潜伏卧底……但凡那些阳关道上走不通的,皆由这批密使替他做来。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个人影呼之欲出,只是,太难以置信,也想等皇帝的确认。
“她今日……应是跟着阿姐一路进宫来了吧?平日,不都是她随侍你出行吗?”皇帝略沉吟,便弃了那颗放在她身边的棋子。
“叫她进来,我有话问她。”夜云熙听得震怒,不禁冲着皇帝吩咐。
平日随侍她出行的?果然是青鸾那死妮子!从千语山起,她便视那妮子为亲信,推心置腹,从未亏待过,却不料这不知好歹之人,竟还有这般面目?
“阿姐糊涂了,这宗庙大殿,她如何进得?”皇帝见她身体有些摇晃,赶紧两步上前来扶她,顺便引着她,往殿外走,“有什么话,偏殿去问吧。”
夜云熙无奈,不知是因着刚才心思过于激荡,还是其他缘故,竟觉得胸中翻腾,脚下虚空,只得半倚着皇帝,出了大殿,又入了左侧偏殿,寻了把椅子坐下来,才稍微缓和些。
等那云台外等候的青鸾进来,瞧着她与皇帝一坐一立,神色就有些警觉,不等她开口问话,皇帝先出言训来,俨然主子做派:
“青鸾,有些话想要问你,你如实答来便是。”
那丫头就扑通一声跪地,匍匐贴身,抵额在地,应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伏在地上,沉默少顷,亦不抬头,只颤着声音应来,似乎有些艰难:
“公主……有何疑问……青鸾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云熙听得心生悲戚,这就是身边最信任的人,也会有背叛她的时候。便冷着声音,先问究竟:
“我问你,你如何知道将军的病症,还有那药效的?”
“有一次,公主让奴婢去修竹苑,在大人的亚父那里取药时,无意中得知。”青鸾略略抬了些身子,低头答来。
贺兰铮那大嘴巴,怎与她一样,太过轻信于人?夜云熙一边腹诽,又一边逼问青鸾,她想听她亲口承认,她的隐秘身份:
“然后,你就告诉了陛下?”
“公主的吩咐,青鸾皆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大人明日出行,干粮点心,纯酿桂酒,皆加有治头痛心悸的药物,随行小厮,也安排妥当。只是,陛下为主,青鸾亦不敢……有所隐瞒。”
这便算是承认了。可是这等吃里扒外,背义叛主的事情,在她说来,竟是清声朗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光明正大,无可厚非!
一时气急攻心,眼前冒出无数的星星,闪烁不定,迷糊了双眼,明明许久未犯的虚血晕头之症,怎么在这关头,突然又起了。
双手抓住椅子扶靠,想要强撑住,却不争气的,终是眼前一抹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第四卷 画锦堂 第一百八十二章 观音送子来
夜云熙再次醒来,依旧是在云台宗庙的偏殿里,一张简式木榻上,薄被加身,和衣躺了。
身形未动,先将之前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皇帝传她进宫看出征卜言,设着套让她往里面钻;青鸾那丫头,原是太极殿密使,背后真正的主子是皇帝;凤玄墨还在家里等着她,等着想在她这里讨些温存,然后,清心寡欲,挂帅出征……
一个激灵,囫囵坐起身来,瞧着微开的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刺眼天光,更是惊心动魄,卯时,泰安宫门广场三军誓师,出城开拔。这天光敞亮得,怕是已经过了时辰。
飞快的掀被下榻,低头去寻鞋子,赶着要出去。
心中再是难受,也不能误了他的启程。明明说好等她回去,却等了一夜也没等着,且还要这么孤孤孤单单地出门,也不知,他心里,该有多急。
“公主,慢些……”紫衣的身形与声音,一齐从门边撵过来,一边将她当小孩般叮嘱,一边伸手来扶她,将她按回榻上坐好。
许是心思急切,起身过猛,亦有些晕眩,便先在榻边坐了,等着紫衣弯腰下去,取过绣鞋给她穿上,定了定神,又低头去追问那丫头:
“几时了?”她想知道,她究竟昏睡了多久,还来得及做些什么。
“恭喜公主,公主有喜了。”紫衣一边给她穿鞋,一边抬头看着她,笑意盈盈,给她报喜。
“怎么是你?”她瞧着那张充满纯真喜悦的脸庞,有些恍惚,那丫头说什么,她亦未能入耳。只有满心叹息,一个青鸾,一个紫衣,一个沉稳多思,一个轻灵单纯。那沉着的,果然心大,背弃了她;这纯朴的,也不知还能留多久?
“徐太医说,是喜脉无误,只是脉象微弱,不可思虑过激,不可劳累过度,不然要动了胎气。”那丫头,依旧是答非所问,唠唠叨叨,翻得及快。
“你说什么?”这一次,却是进了她的耳,入了她的心。不禁反问那丫头,想要再听一遍。
那从天而降的惊喜,求了许久,备受无望煎熬的痴痴期许,陡然降临,实在是觉得难以置信。
“此刻辰时已过,大军已经出城了。青鸾姐姐说,陛下传了她去太极殿随侍,就不能再服侍公主了。寅时宫门一开,就叫我到这里来,等着公主。”那丫头却又有些错乱,开始认真地回答,她先前问的两个问题。
夜云熙听得好气,直想当头给那昏头的丫头几个爆栗子,转念一想,却又作罢,这丫头,知道她求子心切,急急地想要告诉她,语无伦次而已。
大军出城了,却并未走远,她去追便是;青鸾攀了高枝,不敢再见她,她就当养了一只白眼狼,甩手扔了,便是。
心头喜悦渐起,如有镶嵌金边的一片光芒,驱散了昨夜的阴霾,低头看着腹间,双手捧了小腹,微微展露笑颜,傻傻地愣了半响。怪不得这几日,有些厌食,奢睡,恶心,只怪月信紊乱无期,给疏忽了。
她终于,有了他的孩子,有了这再也割不断的联系。只这一样,她就有了再次去抗争,去博取的无尽勇气,不管命运要她如何,不管皇帝要她如何,也不管凤玄墨,以后还记不记得她。
太过欣喜,觉得不踏实,忍不住又去问紫衣,想再一次确认:
“徐太医亲自诊的?”
“嗯,我来时,青鸾姐姐说,公主昨夜晕到在这偏殿里,请徐太医来看,结果诊出来是喜脉。”
夜云熙听她提起青鸾这岔,终是有些不快,便不再做声,只管站起来,稳住身形,开始往殿外去。
“公主,青鸾姐姐……她是不是,被陛下看上了。”紫衣赶紧两步追上来扶她,一边试着问她。
“嗯,看上了。”夜云熙一声轻笑,敷衍了那心思单纯之人。
此刻,她无暇多言这些烂事,只想赶在大军未走远之时,追上去,亲口告诉凤玄墨,她腹中的喜讯。
出了云台,本想径直出宫去,突然从边来跳出来一个禁卫小将军,腰上长剑哐当,在她跟前,单膝跪地,却直直将她的路给挡了。
她仔细一看,原是个熟悉的面孔,明家那滑头小子,明世安。
正待寒碜这莫名挡路的臭小子几句。哪料,紧跟着,一队同样长剑咣当的禁卫兵士,从边上鱼贯而出,悉悉索索,在她跟前,尽数单膝跪了。
夜云熙就瞧出些不妙来,沉脸冷声,质问他:
“明世安,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御旨,凤将军出征,公主想回宫中小住,命属下护送公主回桂宫。”那厮低着头,几句话说得委婉而微妙,不太敢正眼瞧她,想来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得罪人的事情。
“我这会儿不想回桂宫,我要出城,去送送大将军。”夜云熙直接拒了他,举步绕着那群跪地的禁卫兵士边上走。
她那皇弟,果然雷厉风行,反倒是她欠考虑了。既然昨夜与她摊了牌,那么,今日就禁了她的自由,才是上着。
只是,如今,禁得了她的人,禁不住她的心,她想要做什么,总有法子达成的。
见她不停步,明世安赶紧站起身来,一队禁卫兵士亦跟着,齐齐站起身来。那架势,不知是要来阻拦她,还是要随她走。
夜云熙猛地止步,一个转身,提了声音,清冷问他:
“明世安,你是要先去请询一下陛下呢?还是直接跟着我去?”她想试一试,皇帝到底禁她到何等程度。
“……倒是无需请旨,属下护送公主,有去有回便是。”明世安略为沉吟,便做了决断,又扬手示意,让禁卫兵士们退到边上,让她行在前头。
夜云熙心中暗自松气,若是还有些能够让她到处走动,随意见人的自由,总要多些出路盘算。
便招了紫衣,紧跟在她身边,一路出宫,身后那群紧跟的禁卫兵,只当给她壮声势,长威风罢了。
出了宫门,本想要骑马去追,被紫衣一个嗔怪脸色,几句唠叨,给提醒了。如今,凡事以腹中胎儿为重。
又犯愁马车驶得慢,如何赶得上那疾行大军。眼珠子一转,索性将这群碍眼的禁卫兵当差役来使。叫明世安派人前头先去,快马加鞭,撵上大军,让凤玄墨停下来,寻个歇处等着她,这才坐了马车出城,去送她的大将军。
一路上,倒也不急了,马车行不快,她正好捧腹观心,凝神调息,再想一想这一夜突变的境地,察一察眼下的破解法门。
坏到极致,低到谷底,倒也无甚惧怕。也因着那腹中珠胎,反倒有些绝处寻生,斗志燃起的兴奋。
一时无甚头绪,索性凭着本能,先去探一探明世安,遂掀了车帘子,与骑马行在车旁的那小子说话,有一茬,没一茬,一笔一笔的帐,只管算与他听,也不要他答,只为摸一摸这小子的圆滑程度与原则底线。
“前年在天门关,也是七月,你跟着你师父,就干了这起子讨人嫌的差事,将我囚在栖凤城的将军府里,等着将我送往北辰,那时,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重回曦京?……
“今年六月,西山祭皇陵,你护送我与皇后回宫,又出了漏子,害得我掉下山崖。本该治你护卫不力的罪,幸好皇后大度,只说是意外,便让这事情过去了。若是她心思狠辣些,这就是故意加害中宫与太子的重罪,连带着你在宫里做宠妃的姐姐,甚至整个明家上下,也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情,你可有感激皇后的宽宏恩情……
“这一次,陛下禁我自由,让你做个急先锋前头兵,你倒是跑得疯快,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陛下是因着有求于我,我不答应,才禁着我。没准哪一日,我想通了,要与他谈个条件,拉上你与明家做个垫背,我想陛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你是不是喜欢青鸾?我本来还一直在琢磨,该使个什么法子,说服明老夫人,让你能够将她娶回去,如今看来,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已经有人抢先一步,看上那丫头了,昨夜就传她去太极殿伺候了……
她往狠里寒碜他,那小子却只管笑,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丝愧疚,没有半点诧异,也没有丁点忧伤。仿佛,她的话,如那耳边的初秋凉风,一掠而过,惊不起一点波澜。
夜云熙看得火气,一把放下车帘子,不再与他多话。
这些世家子,自小深宅浑水里打滚,勾心斗角阵仗里磨炼,但凡是能扛起门庭,出人头地的,脸皮皆已打磨得比城墙转拐都要厚。
直到追了十余里,追上那个先头前来的禁卫兵,说是已经将凤玄墨撵上了。转眼一看,果然,路边是萨力和带着一队亲兵歇息,而大将军本人,在长亭里等着呢。
她瞧着不远处,林中长亭里,影影倬倬。心中如有小鸟扑腾,手脚利索,跳下马车来,提了裙裾,沿着那弯曲的石板小径,便径直往路边树林里,半坡长亭上去。
行了几步,听得身后脚步声急,回头一看,明世安正领着禁卫,齐齐举步跟上来。她只得先停下来,问那厚脸皮之人:
“我要与大将军说些夫妻间的体己话,你想要听吗?”
明世安依旧笑,却没有要在原地等着的意思。怕是皇帝有交代,要他寸步不离地将她看住。
夜云熙终于心下一横,她一荒淫公主,就与这青涩小子,比一比,谁的脸皮更厚。遂绷了面色,正儿八经地说到:
“止不住有些夫妻间的亲昵厮磨,你也要看?”
第四卷 画锦堂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亭离人泪
“止不住有些夫妻间的亲昵厮磨,你也要看?”
一句厚颜赖皮话,终于吓退了明世安,那厮一个顿步,亦扬手止住后头跟上来的禁卫们。
夜云熙这才转身,踩着蜿蜒小径,独自上了半坡上长亭。
曦京四面通衢,五里一长亭,十里一长亭,本就为路人小憩离人送别而设。曦京儿女,多风雅,官道路边的长短亭靠,亦多讲究,或倚着芳草垂柳,或藏于茂树秀林,总之,喜置于春景秋色中,慰籍羁旅情思,烘托离人愁绪。
那些痴女送情郎,挑些隐蔽林中的亭子,有些情意绵绵的卿卿我我,倾诉离殇之意,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故而,她一句要亲热,明世安便只有退却。曦京民风开放,大家都理解。
尚差一截小径未抵,不知是近君情怯,还是因着腹中状况而疲乏,竟忍不住停下来,略略喘口气。
亭中等候那人索性就迎了出来,几步来到她跟前,不管自己身上重甲武装,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入了亭子。
再将她搁在长靠座位上,然后,俯身,低头,双手撑住她身子两侧的木靠栏杆,双眸直直扑进她的瞳色里,认真地看她。
她被那灼灼眼神,瞧得有些发怵。别人的离别,是未语先凝噎,他这是未语先用眼神拷问吗?
想起昨夜皇帝的要挟,也的确在她与他之间,凭空添了些阻隔。夜云熙怕被他看出来心中低沉,赶紧浮出些笑意,仰脸去应他。
哪知那人心中哀怨,似乎比她更甚,将她盯着看了半响,剑眉紧蹙,幽幽说来: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夜云熙心中一荡,生怕他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下意识地笑意更盛,神思一紧,想着该要怎么解释。
凤玄墨却抬起手来,将她小脸捧了,一双掌心微微使力,捧得她脸颊绷紧,唇角嘟起。
“说好的要回来,我就在那榻上枯等了一夜,寅时宫门开,本想着进宫来找,可要赶着泰安门前的三军誓师,只恨分身无术。之后,这开拔的将军,又不能回头,只能往前走……公主不知道,这一路上没见着你来,我这心里,就像空了似的,魂也散了……”
又是几句无可奈何的怨言,一边说着,像是觉得不够亲近,便将她的头脸往他胸前揽,却怕甲衣硌人,不敢使力,只将她虚搂着,且又半躬着身,就她坐姿,有些别扭。
那小意怜她的酸苦模样,竟让她亦觉得,好生可怜。抬手去拉他,让他在身边长靠上,与她并肩坐下,也不管那甲衣有何不妥,主动偎身过去,将他拦腰抱住,这才细细地与他道来:
“多大点事……昨夜,陛下让我去云台,就是想给我看看那出征大吉的卜言。以前,每逢大事,他都喜欢找我说说的。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在云台的偏殿里小息时,突然昏厥了过去,索性就在那里歇了一夜。结果,你猜是怎么回事?……徐太医说是喜脉。”
她故意举重若轻,捡着轻巧的,报喜不报忧。一边说着,一边将头脸埋在他胸胁间,用额头抵住甲衣,一阵乱拱乱蹭,看似欣喜与羞涩。
其实是忍着鼻子发酸,遮掩眼角的湿润。一夜过来,心中装了那么多沉重的东西,终于有一个能够掏心窝子的人,如何不觉委屈?
然而,却又不敢,向他泄露一个字。他需要的,是心无旁骛。若是一副哀戚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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