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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芸豆公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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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说得断续,且又止住。夜云熙不看他,也不说话,眼神有些飘忽。
“他替朕拿下皇姐手中的所有……财与人,而朕,借他二十万曦军。”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略略倾下身来,看着那茫然的眼神,有些发怵。先前,这姐姐一把掀了他,暴起砸东西,他还觉得……正常。这会子,安静地坐下来,且越来越安静,静到没了表情,没了声息,那大海深处,不知是多大的风浪?可既然决定了亮牌,就只能硬了头皮说下去:
“后来,北辰要娶皇姐,朕与他又做了第二个交易,他替朕夺下祁连矿山,而朕许他的交换是……是皇姐你。”皇帝说完,见她无反应,又轻轻唤了一声:
“皇姐?
“我听着呢,这不,现在皆大欢喜了,陛下如愿以偿,得了矿山,又大败西凌,壮了我大曦军威,而我,既然嫁过了西凌王子,自然是不能再去做皇甫熠阳的皇妃了,现在又死了夫婿,即便回了曦京,还有谁敢要?能有个军功显赫的将军肯娶我,已经是陛下垂怜我了。”
夜云熙说得淡然,事不关己。心中却如坠落深渊大海,一种灭顶的忧伤,将她紧紧包围,甚至冰冻,她觉得似乎连手指,都无法抬起来,只有嘴唇在机械地翻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认为,我现在既然知晓了这些,还会想要嫁给他吗?”
第二卷 行路难 第八十五章情书与战书
“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认为,我现在既然知晓了这些,还会想要嫁给他吗?”
那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且到现在还瞒着她的人,还求来作什么?其实,也怨不得人,是她太天真了,从年初元宵节夜里,皇甫熠阳告诉她那狐王真身时起,她就应该清楚而坚定地认识到,那背负着整族深仇的人,哪有心情来谈儿女私情?可是,她却总是忍不住去幻想,抛开那沉重的负担,那些缱绻陪伴里,总有几分真吧。
可不是有几分真么?布一个弥天大局,大动干戈,血满沙场,倒头来,不就也是为了得到她?
可是,在将她坑蒙拐骗一番,让她身败名裂,千疮百孔之后,再来说这真心情义,她就应该乖乖地应承顺从吗?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在水里极力地痛苦挣扎时,那从背后推她下水的人,在岸上偷着笑,等她筋疲力尽之时,才伸出手来拉她——以救命恩人的面目。那只伸过来的手,她还会要吗?
夜云熙心中一阵潮涌浪搅,竟生出浓浓的狠意与怨恨,心叹这世间情仇,果然是爱恨一线间。只是有些不解的是,这皇帝,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撵上门来,将这些算计她的肮脏伎俩统统告诉她?既然是合谋与交易,就不怕被她知道后,给搅黄了?难道真是出于良心,不想瞒她?
她心思细敏,在满腔的悲愤中,仍咂出今夜这事的怪异,殊不知,猎人正在满意收起网绳,缠紧那林中小兽不知不觉踏进来的腿脚——
“朕正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特来征询姐姐自己的意见。”一脸小心谨慎神色的年轻皇帝,终于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丝舒心笑颜,一边附和,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过来。
夜云熙僵着神色,微微抬起眼皮,撇了一眼那千年狐狸般的笑面,伸手将那金漆帛书接过来,缓缓展开一看。
竟忍不住嗤笑一声,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叹她的际遇,而是叹她这皇弟,权谋心机,已经修得炉火纯青了罢。她还以为他是怕她,怜她,特来与她说真情,哪知,天子何来心,今夜的和盘托出,不为体恤,不求原谅,而为下一步的……强求!
那是一封北辰皇帝皇甫熠阳的亲笔信,她认得那字迹,也熟悉那个肚子里文墨粗糙的武皇帝惯用的浪荡语气,一封两国的邦交文书,却是满篇的江湖黑话,半文半白,且还阴测测的,不似人话,那信上写的是:
“小昭儿,朕听闻西凌蛮子打劫,半道将你抢了去,还逼着你跟他成了亲。无妨,勿生杂念。别怕,燕山十六州之聘,八百里河山鉴证,就算你化成灰,朕也要将你揽起来,装进玉瓷坛子里,娶过来与朕共枕。不日,朕将率大军赴天门关亲迎。”
一句“无妨”,表明他不计前嫌,绿帽子什么的,他不在乎;一句“勿生杂念”,警告她别打歪主意,借口拒了躲了溜了闪了;“别怕”一句,看似情深执念,要宽她心肠,实则提醒她,他可是花了十六州的大代价来娶她的,提醒她,他向来喜欢走极端的行事做派;而最后一句“不日率大军赴天门关亲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北辰大军开到你家门口来,你若不应,婚事马上可以变成战事。
也就是说,这是一封痴情求她的情书,还是一封两国开打的战书?在她一念之间。
夜云熙将这封信逐字逐句玩味看懂了,再缓缓抬起头,看着耐心地静立的皇帝。夜云起亦在看着她,无话,他心里知道,该说的话已说尽,该种的心苗已种下,剩下的,就等着自行生长了。
“陛下,你容我先想想。”
等他的皇姐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他半响,再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皇帝知道,心苗以生根,今夜,可以回去安眠了,遂以家礼作别:
“夜深了,皇姐早些安歇,朕就不再叨扰了,等明日再来看望。”说完,转身出房门去。
房门打开,皇帝出去了,又有人仓促进来,门又被合拢,一开一合间,脚步错杂,房外,有极低的说话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的……刀剑鸣响。
夜云熙并不转头去看,只需侧耳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觉在心中冷哼。倒是被推进来的两个人,青鸾和紫衣,此刻一头雾水,连带满腹的惊慌。两个侍女,三步并了两步走,撵至她身边来,一边一个,将她围了,抢着问她:
“殿下,陛下为什么……”话说一半又吞下,难以启齿。
“为什么将我软禁?”夜云熙斜眼一撇,替她俩说了。见着那两个妮子一副惊虑神色,她竟突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幽幽说了一句:
“是怕这夜里月黑风高,又有江湖大盗,来将我劫去了吧。”
她今日一回来,皇帝就来向她摊牌,自是早已安排。所以,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兵士将这院落严守了,将她和两个亲信侍女软禁在房间里,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防止她不听话,乱走乱来。只是,她好奇的是,皇帝派了谁来看住她?
“外面来看守的,是谁?”这两个丫头刚才一定见着了,她便开口问到。
“是邢将军。”青鸾答她。
“哦,是吗?”夜云熙觉得有些意外,让邢天扬来守她?这皇帝,真是用心良苦,这不是把他的新狗腿架在火上烤吗?一个钉子一个眼,看得紧了严了,旧主这里的情面难拂,要被人骂着白眼狼;睁只眼闭只眼,看得松弛大意了,新主那里又不好交代,易失宠幸。
夜云熙略略沉吟,便来了精神,提了声音吩咐到:
“紫衣,把地上的邋遢收拾一下,再去备些茶水,青鸾,去请邢将军进屋喝茶。”
她自问,纵然跋扈,但何曾真正苛求亏待过谁?可是,这些人,一个个地,欺她,瞒她,骗她,弃她,逼她!她岂是这么好欺的人?别的不说,就将眼前这个,先架到火上烤一烤吧。
等紫衣准备妥当,一身戎装的邢天扬被青鸾进屋来,半跪军礼请安时,夜云熙正靠坐在先前那把交椅上,漫不经心地喝茶。
“卑职邢天扬,叩见公主殿下。”这个新任的禁军统领,铿锵跪地,朗声请安,等待公主殿下的抬手,或者一声“免礼”,他好起身站立了,这铠甲在身,跪地极为不便。
可是,默了几息,又是几息,未听公主有何示意,他抬起头,见公主将一个玉瓷杯子搁唇边,正细细地喝茶,可是,那口茶,从他进门时起,就已经送至唇边,也不知还要喝多久。
“卑职邢天扬,叩见公主殿下。”刑天扬不耐那戎装钳身,只得再次扬声请安。
“哦,你来了,我先前有些走神了,起来吧。”公主那口喝了一世的茶,终于下腹,转过头来看他。
邢天扬起身站立了,本以为这软禁形势中,身份转变下,以公主的利嘴,不知要如何寒暄,或者寒碜。哪知公主殿下似乎没这心情,只扑闪了一双大眼,神情和煦,语气真诚,开口就……恳请他:
“邢天扬,我今夜能不能去军营看看。”
“陛下有令,公主……不能出这个院门。”邢天扬木着声音回了。
“那你带了兵士,押着我去吧。”
“陛下有令,卑职也不得出这个院门。”
“那你让人去叫凤玄墨来,我有话问他,可行?”公主殿下仍是一副好脾气地,与他讨价还价。
“陛下有令,公主不可见他。”邢天扬便觉得,不仅自己的声音是木的,头皮也开始发麻,风暴来临之前,总是平静得可怕。
终于,“碰”的一声,那个玉瓷杯子被重重地置于桌上,公主沉着声音,问出那个他最怕面对的问题:
“一口一个陛下有令,不想想是谁将你从那灰头土脸的伙头军中带出来的?”
“殿下再造之恩,卑职永世难忘,只是,卑职的家小……”邢天扬扑通一声,再次跪地,额角渗汗,自己的苦衷涌至嘴边。
夜云熙却突然叹口气,收起了怒火苗,与他好言说话:
“罢了,你起来,我如今,最怕有人跪我,我也不为难你,你如今统领十万禁军,出入随侍君侧,也算我鸾卫营的出息。”
他一时无言以对,却不敢起来,依旧那么别扭地半跪着,便听得公主一声接一声的叹息,那些话,也是一句接一句地,让他心中震荡:
“去年腊月,你纵容鸾卫们将凤玄墨打了,又将他扔到马场去,我治了你失职之罪,让你回家待命。那个时候,或者甚至在那件事情之前,陛下就已经许了你禁军大统领之位了吧?”
说完,公主无言。良久,邢天扬就那么跪着,腿脚跪得没了知觉,终于,神思清明,声音清晰,说了一句:
“夜里风大,出行不便。殿下想去哪里,等明日天明,卑职再陪殿下去便是。”
说完,他才意识到,公主殿下请他进屋喝茶,应该,就是为了听他这一句话。却又听那已经半响无语,似昏睡神游的公主,漫不经心地说到:
“明日再说吧!我要歇息了,把院子守好了,夜里别吵着我。”
说完,公主殿下竟还真的立马就站起身来,未等他退出去,就已入了内室,两个侍女伺候着,去安寝去了。
第二卷 行路难 第八十六章人生若初见
公主歇下了,卸下画好不到一个时辰的妆容,散了金翠赘饰的头发,高枕安卧,拥被而眠,似乎是数日奔波,长途劳顿,加之几番出生入死,劳心伤神,今日终于沾着了眠床,疲劳来袭,不多时,就只见着眼睫微动,传来轻微的缓长气息声。
邢天扬带了兵士在院落里把守着,青鸾与紫衣二人在房间内伺候着。皆是提了心尖子等着,等着下一刻,一定会发生,却又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发生的事情。
邢天扬是不敢掉以轻心,公主今日刚从西凌归来,陛下就马上软禁了她,以公主的心性与……能耐,就这么乖乖地被囚了?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而青鸾和紫衣亦是忧心忡忡,陛下的突然发难,以先前的一地瓷片碎物来推测,公主的内心里,应该是有惊涛骇浪的。以那小祖宗的习惯,往日在拥樨殿,偶有小脾气,也会恼得半夜失眠,常常大半夜把大家都折腾起来,喝茶水,看月色之类的,今夜这阵仗闹得,岂有安眠之时?
哪知,出乎意料的是,公主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一夜好眠到天明!
且至天刚朦亮,一夜安眠的公主就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洗漱,梳妆,还用了些粥食作早膳,然后,出房门,扫了一眼满院子的人,抬脚便下石阶来,沿着鹅卵小径,径直往院外走,身后,青鸾和紫衣二人,抱了长剑紧跟着,亦行得衣袂生风。
院子里守了一夜的兵士们,见公主这旁若无人的阵仗,又想起昨夜领到的使命,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想拦吧,可刑大人站在廊下,未有只言片语的发号司令,不拦吧,眼看公主跟她的两个侍女,就要走出院子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公主行至院门前,停住,无话,身后侧青鸾便脆亮地呵了一声:
“开门!”
两个守门的兵士就给呵得僵在了那里,公主出房门,邢大人都没有发令拦人,那么现在要出院门了,这门,是开呢,还是开呢?两人遂跟院里所有兵士一样,将探寻的目光从公主这边转向邢大人那边,再转回来,再来回地转。
谢天谢地,终于见着邢大人抬手一挥,示意开门,“吱呀”一声,院门打开,公主和她的侍女走了出去,邢大人的手复又再挥,众兵士如释重负,齐齐跟了出去。
后来,这日清晨,栖凤城的凤家军军营里,早起晨练的鸾卫骑兵们,就有幸见着了公主的大驾光临,一青一紫两侍女捧剑随侍,身后还浩浩荡荡地跟了一队禁卫军士。公主殿下云鬓梅妆,宽袖常服,锦绣腰封,在晨光雾霭中,仿佛行在九霄云端,可那一脸的肃然神色,又透着浸人的阴寒之气。
鸾卫们只知公主凤颜不悦,却不知凤心何故,只听见青鸾询问凤大人所在,有亲卫赶紧上前领了,一路过去。后来据那领路的亲卫说,待行至统领大人房前,公主殿下先是让刑将军到她跟前来,又低语着,朝他摊开掌心,像是讨要什么东西,邢将军愣了片刻,从靴里摸索出来递了上去,公主殿下接得快,且又一翻手就藏于袖中,没能够看清楚是何事物。
接着,公主留了所有人在外面,一个人进了房门,然后,反手重重关了房门,后来……大家又没有透视眼,皆不知后来怎么就成了那般模样,不过,倒是恍然大悟,明白了公主当时向邢将军讨要的,是何物件。
不过,也许连凤大人自己,恐怕一开始也是不知的,不知公主殿下为何突然发难……
彼时,他恰恰着好武服,整饰妥当。连日奔袭,一夜好眠,今日起得晚了些,已有亲卫来催过,今日,陛下要见他,他得赶着出门。正准备往门边来,就见着公主一把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他到不觉突兀,先前亲卫来送洗漱热水,出去后,房门就一直虚掩着。反倒有些惊喜,公主来看他,且还捡了个这么及时的时候,晨曦斑驳,虫嘶蝉鸣,情思迷离。
他便赶在公主反手关房门的那一刻,迎了上去,将她迎在了房门的背面上靠着,几近贴身,借着东窗的晨光,低头去看那秀气的小脸,消瘦轮廓,越发显得双眸如点漆,粉面桃色,画得精致,只是,仍是掩不住眼皮下的浓浓青色,他不禁抬起手来,用指腹轻触了那青色之处,轻轻地笑着说来:
“公主,昨夜又择床了么,怎的没睡好?看,眼圈都是青的。”
那窈窕小人却未应他,一双水润大眼,雾气氤氲,涣散的神光里,溢出来的仿佛是已经经受不住的莫大忧伤。他心里,便有怜意与疑惑共生,即怜爱这可怜模样,又疑惑这不太寻常的反应,正待探寻追问,下一刻,突然感受到了腹间的剧痛。低头一看,那只半掩于轻纱广袖下的白玉纤手,正紧握着匕首柄端,朝他腹上狠狠刺来。
然而,脏腑内的穿肠剧痛,抵不过心中突然袭来的没顶慌乱,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就那么站立着,任她发力往深里刺。
那凝眉垂目,紧咬朱唇的玉人儿,见他不躲闪,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手上开始发颤,刀尖便在他体内搅得天翻地覆,他一个痛苦的呻吟溢出嘴边,那发狠的小人儿就像是被吓着了似的,猛地松开手,身形微动,脚下轻移,应是想要转身夺路,开门出去。
他的手脚,向来都比她快。不加思索,一个倾身,展开双臂,在她转身前,将她迎面狠狠抱住,只管紧箍双臂,贴胸抵腹,却丝毫不顾那腹间匕首尖刃,又往深处刺穿了几寸。
“你疯了吗,快放开我。”那纤细小人儿先是猛地挣扎,又突然停下来,应是意识到腰间所抵刀柄的推进,气急败坏地冲他大喊。
“不放!”凤玄墨痛得一边抽气,一边执拗地抱得死紧,让怀中的人动弹不得。现在放了,兴许以后就再也抓不住了。他费尽心机,步步为营,为了就是能够靠近她,长伴她,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她,拥有她。
“你……你这样,会死的。”那声音染了哭腔,有些颤抖,是舍不得他死吗?在他将她彻底激怒,怒到可以一句话都不问,就能够一刀捅过来之时。
“死就死吧,至少,是死在公主这里。”他感觉到,腹间刀口处开始有血在往外渗,越来越多,汩汩直冒,可是,于他而言,刀伤血口,何所惧焉,与其放开手,让她头也不回地弃他而去,倒不如,就这样死在她的怀里。
“你弄脏我的裙子了!”那爱干净的公主,终于皱着眉头,嫌恶地说出,他的血,污了她那仙子般的浅色素锦裙衫。
凤玄墨心中一凉,终于松开了禁制,不再将她贴抱在胸间,而是抬起双手,撑在她肩头两侧的门上,依旧将她困在面前。
夜云熙神情萧索地往门上靠了,转眸左右看了看他撑在她身侧、微微抖动的双手,竟嗤笑一声,说到: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把话说清楚再走的。”
凤玄墨便垂头去,将脸凑得极近,迎着她的气息,听她说话,那些话,听得他心潮起伏,莫名慌乱,而那如兰气息,却又让他,莫名情动。大概是那种决然的神色,那种妄想在绝望中寻找一丝丝好运的语气,让他倍感恐惧,又抑制不住地,想要用身体的深深欲望,来抵消这种浓浓的恐惧。
“陛下昨夜来找我,说你一早就在与他合谋,算计我的鸾卫营,又设计让西凌人来劫持我……你倒是告诉我,陛下说的都是假的?他不过是为了让我与你生隙,好叫我如了他的意,继续北上嫁给皇甫……阿墨,你告诉我,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
幽缓的语气下,却是几近哀求的神色,凤玄墨看得肝肠寸断,却恨自己口拙,终是要伤透她的心。那一件件的,都是他做过的,也是他生来就必须去做的,如何否认?他其实,从未对她说过谎话,那种说了一句,就需要再说十句、百句、千句来圆它的伎俩,他其实向来不屑。只是,同样,也从未对她说过真话,因为,他不知该如何说,害怕一旦说起,就再也无法靠近。于是,亦如同说谎话一般,一次不说,便需永远不说,方能圆得来这个场。
而此刻,终于到了躲无可躲的时候,面对她的清算对质,他否认不来:
“陛下所言,句句是真。”
见那花蕊容颜瞬间暗淡,如霜打冰残,他心中亦像是起了风卷残云般,不顾腹间剧痛,猛地撤下双手来,复将她抱在怀里,将头垂她颈间,说得急促:
“可是,我对公主的心,也寸寸是真。”
他直想把心剖了,给她看,却又觉得,事到如今,就算把心剖开了,她也未必再信他。那刀刃所刺之处,开始在痉挛,有些部分的肢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在逐渐的迷糊之中,他只记得,有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浮了出来,如同洪水狂涛中,一根稻草浮了上来,他伸手抓过,艰难道出,祈求这根稻草,能够让自己不会彻底地沉下去:
“那年……第一次在香雪海里遇见公主,公主喝我腕间血时,我就对公主下了云都狐族的血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下誓之人,若有背誓……人神共弃,不得善终……下誓之人,若遭背誓……”
那长长誓语,似乎还差了最后一句未说完,他便到了极限,垂头倒在那软软娇娇的小人儿身上,彻底没了知觉。
第二卷 行路难 第八十七章殿中都尉郎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下誓之人,若有背誓……人神共弃,不得善终……下誓之人,若遭背誓……”
下誓之人,若遭背誓……又如何?夜云熙耳边迷蒙怅然,那人却突然身躯一软,就朝她身上倒来,她的背本就紧抵着房门背板,退无可退。那人在昏厥的瞬息,还不忘了垂头下来压住她的肩颈,手脚相缠,于是,两人齐齐撞向门板,房门闷声动响,她依旧被困在他与房门之间,承受着那个高大身躯的重量。
夜云熙抬起双手,想将他推开在地,然后,转身出门。这一刀,算是她与他……两清了。她仁至义尽,他却如此伤她的心。她昨夜一夜未眠,作了个决心,她不恨他,但是,她也绝不再信他!血誓又如何,下誓之人是他,与她又有何相干?不就是口渴时,喝了他几口血吗?就一定要与他终老吗?她向来不太信怪力乱神。
可那伸出去的双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又停放到那人肩胛上半响,终是顺着他后背滑下去,将后腰圈抱住。
“阿墨……”她一声长长的轻唤,无奈,萧索。无人应她,那人双目紧闭,脸色煞白,那本是带着几许松木清香的男儿气息中,夹杂着隐隐的血腥味……
夜云熙心中突然生了一丝疑惑,按理,她刺的不是要害,且那匕首紧刺,尚未拔出,缓缓渗出的血量,不至于让一生龙活虎的精壮男儿这么快就晕厥,且那最善忍耐之人,也不至于是给……痛昏过去吧?
可见那四肢瘫软的模样,又不像是在假装。夜云熙突然想起元宵夜时,皇甫熠阳所言的狐王醉血,彼时,她以为是胡诌,皇甫虽说那柄暗器上沾的是酒,可是谁知道他究竟涂了什么麻醉迷药?此刻看来,难道真是这狐血在作怪么?
先前她一进门,那人撵上来,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想要跟她亲昵,她其实是觉察得到的。后来,被她一刀抵住,却不顾痛楚,扑过来抱她时,那眼神里的灼灼火光,她也是看见了的。难不成真是,情动时血沸,所以经不起她这轻轻一刀?这岂不是一个致命的弱点?若是遭别有用心之人知晓……
又是一声轻叹,夜云熙终是不忍,抖擞了精神,稳住自己的重心,使力将他拖抱着,朝房门一侧的墙边靠过去,亮了嗓音,冲着门外大喊:
“来人!”
青鸾紫衣闻声推门进来,待看清楚屋内情形,赶紧抢上前去将人扶了,紫衣照旧是一边咋咋呼呼地嘀咕,一边利索地处理,青鸾也是一贯的不多话,赶紧出门传亲卫找军医。
屋外等候的邢天扬与一众兵士,正一头雾水,就见着公主殿下出门来,脸色煞白,素衣染血,仿佛裙上开出了一串艳丽的花。
邢天扬赶紧迎上两步,却止于阶下,恭敬地候着,等公主的吩咐。
夜云熙站在廊下,抬脸望了望渐高的日头,西北的天空,纯净湛蓝,金色霞光,美则美已,但……跟她无关。
遂转头过来,一边抬脚下阶,一边对邢天扬说到:
“出来得有些久了……我这就回去。”
“公主可……随意。”邢天扬逐字答得缓慢,意味悠长。
夜云熙听出弦外之音,便在他身前停住了,果然,见他略略躬身,压低了嗓门,用仅她能听闻的音量说到:
“陛下那里,卑职自有交代。”
夜云熙微微一怔,才会意过来,原来,他以为她出来见凤玄墨,是为了寻机摆脱陛下的软禁。不觉嘴角莞尔,这人,以为她要想办法溜之大吉,还能担着风险让她出来,还准备睁只眼闭只眼放她走,这也算是念旧主之情了吧。总算不枉她以前诚心相待。
只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能逃到哪里去?四国大荒,皆是她无处可躲的战场!与夺路而逃,倒不如,兵来将挡。她今日赶着出来,其实真的,只是为了亲口问一问,亲耳听一听,亲手了结了恩怨,然后,该干嘛干嘛。
遂忍不住一声轻笑,亦朝他低缓说来:
“呵,我为难你作什么?”
便见着邢天扬眉目一凝,有些失神。是觉得意外吧,以为要向他讨要提携与栽培的恩义,未想到她竟如此洒脱,还会顾忌他不好向陛下交代?
夜云熙察言观色,思绪飞转,她的恩与义,给了便给了,通常不会追着别人去求报答,即便有需要讨还的时候,也不是要些轻飘飘的琐碎实惠,而是要……大的。
遂不再理会那仍未散意外神色的人,抬脚继续朝前走。兴许是极致神伤,被那明晃晃的光线一照,竟突然一阵倦意袭来,顿觉眼冒金花,跟着脚下就有些虚浮,平地里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一个年轻兵士抢身上前,托住她的手肘,扶了她一把,待她稳住身形,又迅速地放手,退开两步,朝她行跪地礼。
稍微稳了几息,等眼前金花散尽,夜云熙便垂了眼皮去看那小子,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她也算是明知故问了,眼前这低眉顺目,却也不掩清俊利索的小子,她曾见过一次。去年腊八,皇帝的选妃宫宴,跟着明家家长前来赴宴的,除了那个国色天香的女郎,就还有这个浑身上下透着伶俐劲的小子。如今,那个明氏阿媚已经入主莲华宫,成为陛下跟前得宠淑妃娘娘。这个明家后生,难不成也攀着裙带直上,成了云起跟前讨喜的?这不,跟能随侍陛下出帝京,视疆城了。
她一边问话,一边在脑子里电光火闪地转,思及于此,不免起了一丝睥睨之意,便不太拿正眼去看他,微微侧了身子,去看那个正从旁边长廊尽头疾走过来的随军郎中。
眼神缥缈游离,耳边却清楚听见,那跪在她身侧的明家小子,正在朗声答她的问话:
“殿中都尉明世安,见过公主殿下。”
夜云熙就听得一愣,殿中都尉么?好生熟悉的职衔,心中恍惚忆起,曾几何时,那人领着浩荡仪仗,踏雪上青云,眉睫染雪,铿锵朝她单膝跪了,朗朗说来,殿中都尉凤玄墨,奉陛下旨意,迎殿下回宫。
多少个日夜,百般思味那场如同狭路冤家般的雪地相逢。此刻想来,禁不住狠狠地自嘲,她以为是几世修来、命中注定的有缘来见,殊不知是精心算计、别有所图的刻意重逢!
神思一个宛转,就见着那个在鸾卫营中随军多年的徐郎中,已行至门前廊下,见着她面,亦不拘礼节,远远地朝着她拱手揖礼,等她挥手示意,就直接一头扎进屋里去了。
夜云熙定了定心神,复又去问那依旧跪地的明家小子:
“既然是在御前行走的品级之人,为何……?”
她只问了半句,就将后面的打住,只转头去看邢天扬,言下之意,既然是御前侍卫,为何一身普通禁卫服色打扮,又为何不在御前候着,而是紧跟着你邢将军身边打转?
邢天扬却还她一脸的为难神色,仿佛这是一个一言难尽的问题。
那明世安跪地低头间,凭借眼神余光感受到了上司的为难,自动接过这烫手山芋,替公主殿下解疑惑:
“陛下令京中世家适龄子弟,不论有无品级职衔,皆入禁军历练,听候邢将军差遣。”略略停顿,似乎也觉得解释得不够,又补了一句,
“在下先到御前,任殿中都尉,又奉陛下之命,拜邢将军为师。”
夜云熙听完,如何不明白是何形势?刑天扬训军一把好手,皇帝是要他帮着栽培这一代京中子弟,而这明世安,自然是云起看中的好苗子,故而让邢天扬给带着多历练历练,假以时日,要加以重用的。且这“大马金刀明”,明家本来就是武将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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