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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宫情史-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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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鼎摇摇头说:“嘴硬得很。打晕过去了,喃喃几句听不懂的,又是应州,又是李将军,又是赵王……泼醒过来,一声不吱。”
  王药茫茫然想着,自己受章望嘱托,全身被擒到夏国之时,也是这样受了几天的拷打,也是这样一声不吱。他低头喝了口茶,掩饰住心里的迷惘,又问:“有没有倒追着查一查,这几个人原来在哪儿,可有家眷?”
  黄鼎摇头说:“住的屋子都是新赁的,都是孤家寡人——要有家眷,我倒有问出来的法子。”
  王药摆手道:“都是破釜沉舟来的,必然不会留后患。我去看看。”
  黄鼎忙道:“是!我叫里头略收拾一下,血糊糊的难看相。”
  过去的几步路上,王药问道:“你是临安人,怎么到了夏国?”
  黄鼎无声地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说:“家祖原是晋国的忠臣,开国乱世的时候,鸟尽弓藏。我么,原本也不姓黄。”他们走入一片阴森森的监室的走道,白日里也燃着灯,两个人的身影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而黄鼎的脸半边落在阴影里,明明是一张挺年轻的脸,看起来却有些苍老而狰狞感。
  王药正在琢磨着说什么,黄鼎又笑道:“不过临安真的美。我要不是在那儿待不下去了,也不舍得离开。北方天气我实在不能适应,古时流人戍卒呆的荒地,简直是流放。但是怎么办呢?故国不留我,不是我不想陪它。”王药半日没有回答,黄鼎便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主动说:“王观察离开临安,一定也有故事?上次见面,真是失敬了!”
  王药见那问讯的牢房就要到了,摆摆手说:“谈不上,上次确实是白身。这次也是暂时侥幸而已。”不再搭理黄鼎意欲递过来的奉承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亦止住他进来的步子,提腿迈过门槛,踏进了火光熊熊而感觉冰冷的牢室。
  黄鼎面前,牢门关上,里面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也不知王药在里头和这些被拿获的叛乱者谈了什么,他再出来时,自己脸色不太好,但表情还算平静。黄鼎问:“可招供了什么?”
  王药摇摇头:“嘴是撬不开的。算了,给他们一个好死吧。”
  黄鼎不由有些不乐意,王药回头正视着他,似笑不笑地说:“赵王的触手,伸得极远。并州内里大成问题,只怕应州也有他布下的人。确实不应该小看他。”
  “但是,”他又说,“这些死士,彼此知道的消息都是一角而已,纵使花尽力气撬开几张嘴,所得不过东鳞西爪,不成气候。并州的民心,原也靠不得他们的招供来聚拢。”
  他吩咐将这些人勒死后厚葬。然后,要求并州最高的节度长官耶律延休为死者大做法事。
  耶律延休跳脚道:“为这些叛贼?!你疯了吧?!”
  王药淡然道:“他们不死,自然对大夏不安全。但是他们死,就要给足名分,冠之以‘英雄’之号,让百姓晓得,我们并非十恶不赦的异族,我们心中也善存天道。”
  耶律延休横眉说:“对不住,要去你去!我对他国的叛贼屈不下膝盖!”
  隔日,王药以九叩大礼,拜祭前并州刺史章望全家自尽的府邸,素衣焚香纳供,在灵前跪足了一个时辰,一个人喃喃地对章望的神主说了半晌话。下午,他拖着有些僵硬的双腿,又给新亡的那些人柴燎献祭。
  耶律延休气得一场都没有参加,早起在校场检阅时骂骂咧咧打了十几个人的军棍,随后又回家大睡了一场。黄鼎大约明白王药的意思,全程陪着祭奠。但在王药在车中揉着僵痛的膝盖时,他摇摇头说:“王观察这是何苦?”
  王药说:“安抚民心,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可民心散了,是一瞬间的。两国边境打了那么久了,我不忍心看生灵再遭涂炭。你劝我的意思,我也懂。今日观者甚众,我这个‘假惺惺’的骂名估计很快就传开了,主和一派自古都是落不着好的,估计我也亦然;而从夏国方面说,明明可以杀鸡儆猴,却选择这样不张旗鼓、没有面子的处置方式,只怕也腹诽极多。”
  “可是怎么办呢?”他云淡风轻地苦笑,“做这样两头不讨好的人,大概是我的宿命。”
  那天,他进那刑讯室的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晰,王药满心都是兔死狐悲的同情。拴在刑架上的那个人,痛苦地喘着粗气,耷拉的眼皮子抬起来,看了王药好一会儿。王药说:“你受苦了。”
  那人轻笑了两声。王药也随着轻轻笑着:“我也是曾经这样,怀着报国的情思,想着千万人而吾往矣。后来,发觉找到正确的路才是最难的。我们心中的报国,报的是帝王家的天下,不是庶民百姓的天下。他们争抢地盘和权位,我们为之流泪流汗流血,然后自以为是大义。”
  那人终于开口,被打落了几颗牙齿的嘴发出“嘶嘶”的漏风声,笑得不像刚才那么轻蔑:“千万人而吾往矣。我为知己者死。”
  王药勾着唇角,毫无笑意:“你的知己是赵王?他要建立卓绝战功?从而荡平天下,执掌兵权,扫除登基一切障碍?从他眼皮子底下失掉了应州,他却也发觉夏国治理新州的薄弱之处了:吃穿饱暖之后,百姓就会想要生活得更有尊严,如果把他们的尊严绞杀了,他们终归会归于疯狂——这样的暗涌,杀人于无形。他真是聪明极了!”
  “可是——”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冷笑着问,“我审问过了,军中的士兵有胡有汉,‘奸_淫’姑娘的时候有人带路——是你们的人吧?利用他们的傻和贪,使并州胡汉矛盾丛生,搅起乱局,从而得以乱中险胜。翻覆并州,再翻覆应州,再一路把夏国的契丹兵打出去……”
  那人声音冷得要把人冻住:“你还是不是汉人?!当了汉奸,就连自家的祖宗都不认了么!”
  “我首先是人!”王药压低声音,却仍然怒意盎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泥涂!”他又轻蔑地笑道:“你们呢,也不过告诉自己,为赵王做事,多不义的事也是为了所谓的‘大义’。所以,置他人于水生火热,你们是不在乎的!那些被我杀掉的士兵,那些被奸_淫而无颜见人的女子们,你们都是不在乎的!”
  那人的喉头“啯”的一响,然后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说服不了我。”又过了一会儿轻笑道:“不过,成王败寇,豫让刺杀赵襄子,没成功就是没成功,留名青史也没有用。我们如今栽了就是栽了。只是同为晋国人,你牵连出我们,两国或许又是大战,所以,我们疼死也只能熬着,熬到死,也就解脱了。你呢,还想试一试什么手段?……”
  “我没有手段,但我可以帮你们。”王药说话也极其缓慢,“——一死百了。”
作者有话要说:  jj今天抽得。。。。
这会儿终于替换成功了。。。。
然而我知道这一章不太有意思,这章是男主视角上,他所有选择的内核。
明天会有些情节,包括大家念念关心的阿雁的肚纸。。。

  ☆、11。11

  并州的雪,也纷纷扬扬飘落起来,凛冬终于来临。王药来并州,也杀了两批人; 但是这两批杀完; 那些破坏粮仓、冲突官府之类的事就没有再发生。两批被杀之人,各自有人惋惜; 有人祭奠,也有人暗自嘟囔一声“杀得好”。胡汉杂处的并州,重新归于宁静。人们似乎又把心思投入到随之要到来的冬至和元日中; 磨米粉、腌酸菜、灌腊肠、宰猪杀羊……热闹一片; 忙碌一片,在冬雪中反倒显出脉脉的温情来。
  王药在他熟悉的小酒馆; 要了一斤羊羔酒; 看着阁外的茫茫雪景,听着周围民户中传来的忙碌声; 儿童稚嫩的歌曲声,呷着酒; 终于感觉到了一些久违的平静。
  “王别驾,”酒馆的老店主,还是习惯性地这么唤他,“明日就是大冬了,别驾一个人居住,要不要小的为你煮点腊肉,蒸点炊饼,再拿些枣泥汤圆,回家里后也可以吃得舒坦些。”
  王药温和地说道:“甚好!老人家费心了!”
  “不费心!”老店主笑得满脸开了花儿似的,“王别驾是个好人!”
  王药不由也笑了起来:“你怎么断定我是好人?”
  老店主神神秘秘说:“我虚长了五十三岁,要是这点认识人的能耐还没有,也白活了!”
  王药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是好人!最多是个无奈人罢了。”倒也心情愉悦,聊了一会儿,拎上店主拿来的腊肉、炊饼、汤圆,又要了一坛羊羔酒,多多地给了铜钱,彼此欢喜地分开了。
  雪在地面已经积了很高,他回到所住的公馆还费了些劲。晚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读一卷书,抿一些小酒,舒适是舒适,心里也有些空荡荡的感觉,直到困倦了钻进被窝里,他才蓦然明白到自己空落落的原因——他想他的阿雁了。
  算日子,从他策马到并州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又该临近一次天癸,冬日寒气大盛,往往是她最容易腹痛无力的时候,火盆或熏笼,包括大小的手炉脚炉,都没有能拯救她那个毛病的。王药叹了口气,想着她紧实然而又有点软绵绵手感的小肚子,突然身体热乎乎起来,不觉呻_吟了一声,虽则他的公馆宽敞,也自觉羞愧,不由咬住被角,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事务再繁忙,相思还是不会忘。不过并州这里已经安顿了大半,耶律延休虽然还生闷气听不进他的意见,但黄鼎聪明,已经完全明白了其间的原委,交给他作为州丞来打理并州,应该能保一阵平安。接下来再请旨去应州察看一下,处置好一应隐患,就又可以回上京陪伴她了。
  温柔乡最是消磨英雄志。不过,王药这些年已经感觉不到弱冠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渐渐感觉这样不时做点有用的事,再给萧邑沣当当业师,讲讲帝王之道,编编书,晚来和阿雁腻歪腻歪,哪怕没什么职名,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也是挺惬意的。
  他含着笑入睡,第二日含着笑醒过来,在清冷的房间里重新拢好火盆,洗漱完毕后练一趟剑,打算今日再拜访一下耶律延休,交代一下未竟事宜,晚上自己给自己过一个“大冬”,接下来就按计划去应州、回上京。
  但是早餐的炊饼和腊肉还没有叫厨房热好,耶律延休那里已经派人过来。来人是耶律延休的亲兵,一脸肃穆,一下马就疾步奔进来,门还没开全就嚷嚷着:“王观察在不在?”
  王药探头道:“在。”
  那亲兵仿佛急得连笑都是挤出来的:“王观察请速去节度使府上!要事相商!”见王药还是练剑时穿的短打单衣,仿佛自己急了一般,从搭衣服的矮屏风上“哗哗哗”把他的一件件衣服扯下来、丢过去:“麻烦观察使快快更衣!事情紧急!”
  “怎么,并州还是应州出乱子了?”王药不由凝眸问。
  “不是。”答话很简单,眉头却越皱越紧,急躁地跺着脚说,“耽误不得!请王观察赶紧的!”
  什么样将军带什么样兵。王药拿他也没办法,只能随着心急火燎一件件穿衣服。
  一到节度使府邸,耶律延休已经连战甲斗篷都披挂好了。手里握着两条黑漆漆的鞭子,一见王药,一只手就舞动起来,那漆黑的皮鞭像蛇一样蜿蜒起来,发出“刷刷”的动静。
  王药瞧着还真有点犯怵,退了一步警觉道:“耶律将军什么意思?”
  这么好的嘲讽他的机会,耶律延休仿佛也没有发觉,只是一脸奇怪地说:“给你马鞭啊!赶紧地跟着我走啊!”
  王药背手道:“等等!等等!什么事立等着就要走?”
  耶律延休果不其然地和他的亲兵一样也跺起脚来:“汉人都跟你这么蠢笨慢性子么?上京出事了!飞鸽递来的求援信!再不赶回去,等着给太后收尸么?!”
  王药顿时脸色都变了,可是仍然没有像耶律延休想象的那样拿过马鞭就走,而是颤着声音问:“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上京有人叛变么?”
  “太后名下三支斡鲁朵本来是发至北边各军城打算抵御蒙古军队。上京的八万禁军中有三万多人被上京的叛臣所得,另三万多人在城外待命进不去。如今宫城被围,里面护卫陛下和太后的不足两万人!”耶律延休说话和爆豆子似的,“一旦宫城被破,必然是矫诏杀太后,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想拖到那时候再去上京?!”
  他最后口不择言:“亏太后对你这么好!你不去我去!”扭头要走。
  王药在他背后,急迫之下只能动手,狠狠一拳捣在耶律延休背上。耶律延休被打得一个趔趄,扭头过来简直要吃人似的吼道:“王药!现在你还想挟私报复么!要打架,等这次的事儿过了,我好好跟你打!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王药亦怒喝道:“莽夫!会打架了不起么!上京情形如何你知道?背叛的人哪怕是歪理也要说出个道理!你赶着投胎似的去了,不知己不知彼,送死怕不快是么?!”
  耶律延休本就是一肚子没好气,顿时转身扑过来。王药架开他第一拳头,他紧跟着上第二拳,脚下也是纠缠过来,按着契丹男人摔跤的路数,两个人很快滚在地上扭成一团,但是互相压制着,谁也打不着谁,最后是都动弹不得,气哼哼斗鸡似的彼此对视着。王药先开了口:“这样子,你可以告诉我造反的人是什么借口了么?”
  耶律延休被他箍得紧紧的,气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听说是太后有废立皇帝的意思,大臣中不同意的居多,所以就闹开了。”
  “废立皇帝?”王药颇感诧异,“废谁?立谁?”
  耶律延休粗鲁地说:“我知道个屁!我只知道,现在得快马去上京帮太后解围!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何况,太后若要废立,肯定是有正当道理的,何必听那些大臣瞎白话!”
  他心中的完颜绰,圣洁英明无人可比。
  王药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间的道理:萧邑沣年纪小好控制,又没有亲娘,对这位姨母一直当做亲娘一样,素来听话乖巧,完颜绰何必舍近求远要废掉他?
  但是另一方面,朝中一直也算安泰,北院夷离堇完颜速虽然能耐一般,但把握朝政,任用自己的亲信,也为完颜绰树大根深的控制力提供了那“根系”,朝中突然能够形成三万禁军的叛变之势,之前竟然全无察觉,也是够奇怪的!
  王药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既要快,还要有用。我们两个光杆儿赶到上京,是准备给叛军剁馅儿吃的么?”
  “废话!就你聪明!”耶律延休翻了个白眼,“我整好队伍了,我们今日走,他们明日整肃好,急行军前往上京。”
  “不。”王药道,“大部队太慢。还是我们先带五百精锐的轻骑走,要让上京叛军措手不及。然后大队在后压阵,起到威慑之势。更关键的,要弄清上京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才好消弭,否则,按了葫芦起了瓢,就和并州似的。”
  最后一句是蛇足,耶律延休颇有“又被奸诈的汉人嘲讽了”的感觉,怒得脖子都粗了。但是,他还算是个听得进意见、从善如流的性子,锉着牙齿气了一会儿,先试探着松开缠着王药的胳膊腿,见他也很君子地松开了,才说:“五百轻骑啥的都听你的。但是!并州又怎么了?你别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等这次上京的围解了,我要好好揍你一顿,叫你知道说话的规矩!”
  王药毫不畏惧地盯了他一会儿,弛然笑道:“你最好有本事弄得太后发令,把我绑起来抽鞭子,否则,尚不知是谁来揍谁。”
  外头雪正下得紧,一出门就是呼呼的北风夹杂着巨大的雪片从无垠的天空中落下来,风大得人都能直直地给吹退几步。已经在风中待命的马匹都在愤怒地嘶鸣着,不时扬起前蹄表示来自牲畜的愤慨。但是耶律延休军纪严明,派着跟随的所有士兵都整装待发,任凭脸瞬间被吹得紫中带裂痕,也岿然不动地牵着手里的马缰,小声哄着自己亲自喂养的马匹。
  “走罢!”安排好一应事务,王药回头看了看并州的官署,“黄州丞能够协助运送军粮,保障后备。我们只管一路朝上京行进!”
  

  ☆、11。11

  风雪之中,行路极难,然而心急如焚,一刻都不敢耽误。马蹄上绑了防滑的稻草; 但大雪之后初晴; 滑腻腻的冰到处都是,冷不丁就是连人带马一跤; 穿着的衣裳再厚,少不得遍身酸痛。只有晚上极短的三个时辰的睡眠前,才有空给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擦点药酒; 接着就呼呼入梦了。
  疾驰到第四天; 远远地瞧见了上京的巍巍城墙,这支五百多人的队伍才降低了速度。这日雪虽不大; 一直不停地在飘; 视线里到处是莽莽雪原,眼睛前一片片紫色眩光。
  勒住马; 王药才看到耶律延休一脸疲惫,那双好看的双眼皮儿的大眼睛下面挂着老大的黑眼圈; 嘴角也一例挂着,全不似从前那个伉爽开朗的年轻将军。
  “事情虽急,也要急脉缓受。”王药怕他心急粗心的毛病又犯,明知会招不高兴,也还是谆谆告诫,“已经到了上京,沿路又没有阻碍,这事儿不像是执掌兵权的藩王、权臣所为,平息叛乱的难度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耶律延休少有的没翻白眼,也没一句难听话冲回去,而是凝望着远处的城墙,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正觉得奇怪。叛乱的人应该没什么军事经验,都到这里了,沿途不设岗哨,也没有铁蒺藜。除非只是上京内部搞出来的事,外面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定了定神:“那样,倒还不算难办。只是上京外头的这三万禁军,到底是听谁的,还得打探清楚。若是太后的嫡系,那我们不是凭空多了三万人?”
  王药深以为然:“不过,现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从并州那么远过来,他们不信任我们,我们也不信任他们。派谁去窥探比较合适?”
  耶律延休的眼神瞥过来。王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
  耶律延休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我要带兵打仗,若是去了,谁来领这里的人?剩下的骑兵都是粗糙汉子,不知道谁能挑起这样的大任。你么……”他终于憋了句好听的话:“脑袋瓜灵活,比较适合。”
  王药瞪了他一会儿,才自己一笑:“你巴不得我被不信任的人砍死算了对吧?”
  耶律延休正色道:“我巴不得这件事结束了,跟你正儿八经打一架,揍得你满地找牙才好。你要死了,我找谁出气去?再说,我可从不喜欢在人背后捅刀子。你要不信我、不愿意去就算了,反正没那三万人,我也不一定输。”
  王药想了想:“不过你说得有道理。这里能说会道一点的也就是我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或许能护得住自己的脑袋。我去就我去吧。”
  他很从容地把腰间的佩剑解了下来:“与其到他们那儿被架着脖子、摘刀剑、脱衣裳检查,不如在这儿把剑给你保管着。”
  他又笑了笑:“我和你就不论了,太后对你有知遇之恩,想来你是不会辜负她的。上京汉城比较薄弱,如果我晚上还没有能回来,你就带着五百轻骑先到城下埋伏,第二日城门总要开的,到时候找着机会冲进去,或烧或围,拿下哨岗,再冲到宫城边,趁着早朝,南北院夷离堇若在候朝,也可看住。然后再请宫城里头的禁军里应外合。擒贼先擒王,里外势力差距并不太大,咱这里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耶律延休先还想嘲讽他一个文官敢妄谈军事,但听了一会儿就讽不出来了,他点点头:“你跟我打算得差不多。咱俩不管是谁殉国了,另一个记得为他四时祭奠吧。”
  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惺惺惜惺惺,不过过往的情绪仍在,所以彼此相惜的眼神一对,又各自觉得不对劲,彼此又弹开了。
  风雪中埋伏,是很受罪的事。好在上京四边都有小丘,白皑皑的和战士们特地穿着的白色斗篷与白羊皮风帽是一个颜色,一点没被城墙上的守兵发觉。
  第二日晨钟响过,城门一如既往地“吱呀”一声打开了半扇,但另半扇就不再打开了,门口一声声吆喝,检查从里面出去的人。而里面鱼贯而出的商贾、担夫、小贩、走卒,踩着湿唧唧的积雪,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虽是城里有乱,外头倒不那么戒备森严。
  耶律延休悄声对自己身边的亲兵说:“大约主要是逼宫,我们还是有反攻的机会的。”
  他一声唿哨,这些冻了一夜的汉子们仍然很精神地随之站起身,从各座避风小丘的后面,拉出雪棚里护着的战马,又是一声唿哨,一群人前赴后继,打马朝城门冲过去。
  城门沉重,要关上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时,眼看着人冲过来,登时就慌了。城墙上头射下箭。稀稀拉拉的,冲过来的人骑着马,斗篷带着风,挡掉了箭镞多半的力道。加之耶律延休身先士卒,拎着马飞驰在前头,与十来个人率先到了城门下,有的挺槊刺死守门的小兵,有的把枪杆戳进门轴里卡住,有的到得里面清道。随后,其他数百人也飞驰进来,训练有素地把持了城门。
  只是人还少了点。耶律延休锉了锉牙齿,正打算集结这几百人朝宫城一路冲过去,突然,远处雪尘扬起,半边大道都是白茫茫的,刚刚出城门的贩夫走卒一个个慌张奔走,大叫着:“不好唻!又打仗唻!”
  定睛一看,骑马从雪尘里冲出来的,都是上京禁军的服色,为首的一个白色斗篷露出里头一点朱红的棉袍,骑术高超,很快到了城门边,正是王药,他大喊着:“将军!城外的禁军是太后预先布置的!这会儿正是勤王的好时候!”
  这样大的一支军队,一旦进了城,就是摧枯拉朽之势。前队的马蹄声还是踩在雪泥里的“沙沙”声,后队到时,雪已经彻底融化,“嘚嘚”的蹄声清脆入耳,沿着设防薄弱的上京城一路铺陈开来,都不需要什么火攻,直接在王药和耶律延休的指挥下,占领了所有要害之地。
  两个男人骑在马上,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深深的疑惑,但是也都没有说什么,沿着御道往宫城而去。
  直到宫城前,才看到新搭建的藩篱,粗糙的木头,拦着里头外头两个天地。“嗖嗖”的箭漫天放出来,压制住了王药和耶律延休带进去的人马。但只放箭,并不可怕。耶律延休回头对王药说:“奶奶的!找个顺风口,给他放进去点火箭玩玩!”问完想起怎么问到这家伙这儿,可惜话又收不回去,悔得简直想咬自己舌头。
  所以,不等王药说好还是不好,耶律延休下令道:“绕到南边,借着北风的势头,给我放火箭!”
  藩篱的木头是湿的,但是经不起一阵又一阵扎着火油布的箭雨的袭击,终于慢慢冒上青烟,又慢慢燃烧起来。慌乱的人们急忙扑救,僵持了一阵,藩篱已经焦黑了大半,只要冲进去,里面三万和外面三万立刻就是一场肉搏恶战。
  所以彼此都犹豫了一下。王药在外头喊话:“你们看看,穿的都是一色的禁军服制,何必同室操戈、兄弟阋墙?不如叫人出来谈一谈,太后仁义,既往不咎也是有的。”他的话又开始暗藏锋芒:“你们想想,若是这场输掉了,自己又是为谁陪葬呢?”
  里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喊道:“我们回报了长官,一会儿给你答复!”
  耶律延休又忍不住回头低声道:“我们刚刚一顿火一放,宫城里面一定已经知晓了。他们三万,我们里外夹攻可有五万多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全的。还等什么?万一遇上使诈的,把最好的时机拖延掉了怎么办?”
  王药撇脸道:“莫不成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是奇怪……”耶律延休把一根手指伸进皮头盔里挠挠发痒的头皮,又斩钉截铁说,“反正要保护太后,其他也顾不得了。”
  “对,要保护太后。”王药点点头,“所以必须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里面很快就看到一乘小轿和十数个兵士在初晴的雪地里慢慢地迤逦而来。远远地就在喊话:“南北两院的命官都在我们手里,也有不少是不忿的。今日我们请一个中立的和你们谈,谈毕再说其他话!”
  耶律延休一皱眉,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但知太后,不知其他,南北夷离堇、南北枢密院、南北宣徽院……反正死哪个都是能弥补上的,怕啥!
  轿子很快到了跟前,轿帘掀开,里面的人走出来,环顾了一下藩篱外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气定神闲问:“在哪里谈?”
  耶律延休和王药都诧异得没接上话,只等这人问第二次“在哪里谈?”,他们才期期艾艾,不一致地答道:“先到旁边暂坐吧……完颜……完颜大人……”
  完颜速头发花白,面色凝重,眼角边一道道皱纹像是刻的,神色倒也平静,仿佛里头被围困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外孙,随着耶律延休和王药慢慢顺着湿滑的道路走到一边临时的当做哨楼的一户,在笼着的炭盆前先好好地烤了烤双手,又要了热茶水,喝了好一会儿仿佛才做好了说话的准备。
  他环顾四周:“叫不相干的都出去。”
  耶律延休吩咐道:“所有人在外头候着。”特别转头对王药说:“你也外边去!”
  王药未及说话,完颜速先开口了:“不,王观察要紧,得留下。”目光随即飘到耶律延休脸上,似乎要下逐客令。
  耶律延休大窘,抗声道:“完颜大人,小将是营救太后的主帅,我可不走的啊!”
  完颜速倒不拿话挤兑人,点点头说:“那请耶律将军一道听听,不过,法不传六耳,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唉……”
  他低着头叹息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说:“宫里传出的确切的消息:太后……怀孕了。”
  王药和耶律延休手里的茶杯,争先恐后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瓷片破碎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的肚子,请查收。。。

  ☆、11。11

  王药和耶律延休的惊诧是不一样的,所以,随后一个惊中有喜、喜中有忧,而另一个则露出十足的失落和颓败来。
  王药警觉地瞥了耶律延休一眼; 蹲身把地上的大块碎瓷捡进茶盘里; 借此磨蹭拖延。
  耶律延休过了少顷反应过来,闷声闷气问:“叛乱和这有关?”
  完颜速大约是点了点头; 好久默然,才又缓缓道:“我是做父亲的,但也觉得她不对更多——本就已经两嫁; 却又在寡居之中弄大了肚子;弄大了肚子; 安安分分偷偷生下来也就算了,偏偏身边的人不谨言慎行; 把消息传到外头;已经知道朝中不少人对此意见很大; 却又——”大概这里最难启齿,他又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却又生了妄念。”
  王药这时候抬起头问:“她生了什么妄念?”
  完颜速眯着眼睛; 利剑一样的目光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宫中传说,上苍示意; 天狼星比以往十年都明亮,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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