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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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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连你也会认为,我是冲着张氏,想利用南乔,逼迫皇后处治张氏。”
“太后此计原本高明,可恨是那陆氏不知好歹,她舅父冯继峥,早便与太后私下结盟,她本应心领神会,却哪里想到陆才人空有才貌俱佳之美名,却是名不符实。”
太后险些没被这话呛得翻白眼,忍了几十忍到底没忍住:“我看你才是名不符实!贺烨对待陆氏,仅封才人一视同仁,这便证明贺烨对冯继峥已经心怀不满,若陆氏再与我亲近,不用皇后离间,贺烨必定洞悉陆氏居心叵测,越发会厌鄙抵触。陆氏正因智计不凡,自入宫以来,才会疏远长安殿,就算我嘱令耳目,告诫她用错方法,以雅会诗文博取名声,不足以引起帝王注目,她却无动于衷,看似无为,实为表明立场,也只有这样,至少还有希望赢获圣宠。”
任瑶光这才有如醍醐灌顶:“太后料到陆氏不会偏帮沈氏,仍这样安排,便是想予陆氏机会,博取皇后信任,导致皇后养虎为患?”
太后长长吸一口气,却并没有纠正任氏的谬错,又忽然心中一动:“我原本想利用萧氏作为后着,但她既不情愿,勉强大有可能适得其反,我也知道你,一直等待契机,并非我信萧氏而不信你,只因你乃我亲信为有目共睹众所周知,皇后对你,也必定更存戒备,论亲近圣躬,萧氏比你更为有利。”
见任氏又想争辩,太后一扬手臂:“如今萧氏暂不能用,我也只能重新考虑,或许你与陆氏,会一同赢得契机。”
跟着便将一番计划细细道来,听得任瑶光眉飞色舞斗志昂扬,丝毫没有留意见太后眼底深处,隐隐讥鄙不屑的神色。
但太后不忘叮嘱任氏:“齐端一案,务必叮嘱谢、韦二相督促执行,尽快逼得贺烨决断,开释凶犯,这可是重之中重,不容有失!”
任瑶光大惑不解:“正值改制之初,暨阳令却被豪强殴杀,往重里论,凶犯甚至可处谋逆大罪,若圣上开释凶犯,岂非不利新政推行?”这便是很不认可太后的计谋,认为根本不可能达偿所愿。
而且任瑶光甚至认为,太后根本不用干预改制,因新政损毁的是绝大多数利益集团,必定会引起众怒,只要底下官员阳奉阴违,迟早便会不了了之,又就算新政顺利推行,党徒利益受损也只是暂时而已,只要太后成功施行杀手锏,重掌政权,新政便会成为一纸空文,太后下令取消,便能大获人心,何必多此一举,折腾出暨阳令一案。
以任瑶光的智计,当然无法理解韦太后从不会将赌注压在唯一计划上的心态,就算她已经决定采用谢莹的毒计谋刺贺烨,又就算得手,别忘了朝中已有太子,而后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所以韦太后根本不可能只谋贺烨性命,在此之前,她必须着手离间帝后,剪除后族近臣,这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她反败为胜的计划。
在此之前,她还必须保证姚潜不会背叛,但开释姚潜已经不可能,灭口又是万不得已之计,最好是收买大理寺卿,起码先让姚潜不至于久受酷刑折磨。又就算杀人灭口,没有大理寺卿为内应,也万万不可能成功。
大理寺卿严慎,乃冯继峥党徒!
冯系虽多诗书之族,具实职,可免赋税,但就算诗书之族,难免也有亲谊不曾入仕,据新政,皆为纳赋之户,亲谊利益受损,必会纷纷向家主抗议,这就是说新政也会伤及冯党利益,但他们爱惜声名,不肯为浮利招惹骂名,大多不会公然抵制新政。
韦太后可以代行,不用冯继峥等担当风险,就能保证他们利益无损名利双收。
再加上促成陆嘉程得宠,无疑又是给了正统系一大利益。
韦太后以为诸多好处,已经足够让冯党动心,使两大派系之间的结盟更加牢固。
第1297章 报仇有理,杀人无罪?
十一娘也正在察问暨阳令遇害一案。
可她对于齐端这人,一应来历不知,又因贺湛担任纠察使,为督促新政顺利推行辗转各大州县,职责艰巨,故带走了多数探人,十一娘要了解案件始末等等细节,也只能动用贺烨的人手以及情报。
故她有如快刀斩断乱麻一般处理完毕畅游苑这场争端,便往紫宸殿去,调用江迂、阮岭二人协助,翻找一遍,才弄清齐端的底细。
这人乃仁宗朝时取明经出身,因为寒族,无高门举荐,候缺长达七载方授实职,一任平原尉后又便赋闲,后也不知怎么攀附上毛维党从,又转投元党门下,终于再得授职,暨阳令已经是他第三任官。
也就是说,齐端隶属太后党系。
而杀人者唐崇董,乃暨阳豪富,所拥良田上万亩,仓储数十间,这暨阳一县自武宗朝时,便为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埠,有诗为鉴——黄田港口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
暨阳商市繁荣,能有数十间仓储,唐家只凭租用之利,便足攒金无数,家境富裕可想而知。
这唐崇董之父唐豁殷,性情甚为豪阔,素爱结交酒肉之徒,在暨阳县声名远播,亦素与官员交从,乃极占钱势之人,不料齐端上任,因其长子看中县内一酒家之女,为赚美人青睐,常往此酒家饮乐,或有言语挑逗,不料这酒家之女早有相好,正是唐豁殷的好友,这酒肉之徒鲁莽之辈,行事素无顾忌,也不识得齐端之子,争风吃醋起来,一番拳脚相加,把齐端之子打了个鼻青脸肿,又扛在肩头,直扔江中,多得酒家深恐闹出人命官司,亲自去把齐端之子救了起来,方免溺死。
闹事者后来知道惹上县令之子,恐被追罚,躲去了唐家,并借助唐豁殷之势,拒斥公吏逮拿,于是唐豁殷便与齐端结下仇隙。
到改制令颁行,齐端察究唐豁殷贿赂官府、违法占田、瞒报资财、逆抗君令四条大罪,逮拿唐豁殷归案,判处死罪,待报刑部审核,不料这唐豁殷却在狱中暴毙。
未久,其子唐崇董怀揣利匕,乔装为农人,将于乡郊巡察的齐端刺毙。
“唐崇董自认罪行,更有目击人证,二、三十之众,此案乃罪证确凿,然暨阳一县,竟舆论纷扰,称唐豁殷无罪,齐端是因儿子被殴,心怀愤恨,借朝廷颁行改制之令,污陷唐豁殷担罪,因惧刑部复审有变,将唐豁殷灭口于狱中。”阮岭对于案情已经有所掌握,见十一娘关注点在于齐端的仕历,非但把他所知细说,而且还加上了自己的看法。
“此案表面看来,似乎唐家父子大行不法,抗逆新政,然这齐端乃太后党徒,又与唐豁殷结仇,未必不会趁此契机,加害唐父,更兼谢饶平、韦元平及其党徒,大力主张处死凶犯,称不如此不足以保障新政顺利实施,居心叵测,昭然若揭。”
在阮岭看来,韦太后倘若不能为“冤死”的党徒报仇雪恨,必定便会让人心背向的势态恶化,那些首鼠两端、见风使舵之徒就更不会死心踏地的追随太后了,而一旦处死唐崇董,必定会引起暨阳民怨沸腾,那些太后党徒更会利用新政,为所欲为污陷良民,造成人心动乱群起抗拒新政,既失民情,又有奸党起哄,更兼官员阳奉阴违,改制又哪里还能进行下去?
十一娘却问:“那么朝堂之上,又是什么人力主开释凶犯?”
“杜渐知、陶葆仪等等,又有冯继峥,亦主张严察此案,怀疑齐端陷害无辜,若真是如此,照东汉阳球因母亲受辱,而纠集市勇将辱母之官员灭门一案,阳球非但未受罪责,甚至被举为孝廉,那么唐崇董,为报父仇,击杀污吏,非但无罪,反而应当推崇其孝行。”阮岭显然也极赞成这一观点,生怕十一娘因为主张者有冯继峥而生抵触,不仅先将杜渐知、陶葆仪这样名符其实的正统派先行列举,又再着重强调:“便连宇文公、林中丞,亦主张唐氏无罪。”
宇文盛及林昔,这可是天子近臣,而且宇文盛如今负责主导改制,他的意见当然需要重视。
“林中丞担心,若不尽快开释唐崇董,极有可能导致其被太后党先行灭口,故而希望圣上早下决断。”
也难怪贺烨犹豫不决,将此案交给皇后负责处断了。
“主张处决凶犯者,难道尽为太后党?”十一娘又问。
“多数都是太后党。”
那就是存在例外了。
江迂原本无意干涉政务,听阮岭主观意识太强,忍不住插嘴道:“另有邵中丞,亦主张严惩凶犯。”
阮岭连忙反驳:“邵博容一贯鲁直,刻板不知变通,其压根不顾改制这一大局,只坚持杀人偿命之律条,主张就算齐端先害唐父,申冤之途亦当上告官府,而不应以恶制恶,但就连孔夫子,也曾应对子夏‘居父母之仇,如之何’一问,对曰‘寢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这便是主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论市井抑或朝堂,只要遇见仇敌,就算身无利刃,亦不当返家往取,空手相博,亦要报此血仇。”
十一娘挑眉:“看来岭儿与邵中丞之间,争执不下,未知谢、韦二相,据何理论,反驳开释凶犯?”
“跟邵博容一个说法。”阮岭心不甘情不愿的哼叽道:“说什么要是唐豁殷当真触犯律法,齐端并没有陷害污篾于他,难道唐豁殷暴毙狱中,唐崇董用孝道为幌子,害杀朝廷命官就成了理所当然?那么多少犯死罪而刑决之罪徒,其子女家人,岂不也有了幌子行凶作恶,这样一来,律法岂不成为一纸空文,鼓励私杀报复,岂不动乱暴生。”
“我倒认为,邵博容之论不无道理。”十一娘道。
“皇后殿下!”阮岭急得从坐榻上跳起:“若真采取韦党所谏,处决唐崇董,可大不利于改制呀。”
“那么如果唐豁殷罪有应得,咱们却依从杀人有理开释凶犯,难道就不会引起地方官员心存恐慌?有谁还敢惩办不法,究办豪贵瞒田庇产之行?!”十一娘蹙眉道:“且这事件,发生在此关键时刻,若说背后没有居心叵测之人部署策划,未免也太过巧合了,这起案件非但会影响改制,甚至还会引生礼、律之争,孝道和国法应当如何取舍,才是隐藏矛盾,岭儿可别忘了,韦太后被圣上尊为嫡母,若开此先例,将来便是察实韦太后之大罪,岂不亦当赦免。”
阮岭怔住,好半响才转过脑筋来:“皇后是怀疑,太后因惧姚潜认罪,供出其弑君恶行,方才一手策划暨阳令被杀案?可姚潜入狱不过几日而已,齐端却是在二十日前,便已经被杀身亡了!”
第1298章 拖后腿
“如今堂堂阮大监,没想到头脑仍是这般呆板。”
阮岭又惊又疑的话音才落,便闻冷唆唆的一句讽刺,这回他却不觉震惊,因为能在此处殿堂之外偷听墙角,并且大剌剌用讽刺这样嚣张的行为表示“我在听墙角”的人,当然只有堂堂皇帝陛下。
于是柳皇后与阮大监都避席起立,刚站住,果然便见贺烨从一道隔扉后走出,竟着一身甲胄,虽只是方便急行军时穿着的皮甲,但相比日常的轻袍缓带,也徒然增加几分威肃之势,衬得那双冷锐的眉眼,亦更锋厉了。
但贺烨的心情却并不沉重的,他出言讥讽,也是与阮岭惯常相处的模式,尤其还有十一娘在场,其实他也不想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势,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挥手连说了两遍“免礼”,目光却把堂堂阮大监完全忽视了,只心细如发的观察见十一娘下意识往他的身后看,贺烨原本没有多想,解释一句:“耽搁了绚之好几回休沐,所以今日特意放他早些辞宫。”
说完这话才发觉自己多少有些出于心虚——入秋以来,陆离的身体越发虚弱,今日原本有几件大事需要与他商议,但见他实在不支,说几句话便虚汗淋漓,贺烨很是担心陆离越渐沉重的病情,逼着陆离回府安心休养几日。可十一娘直到这时仍不知陆离已经渐近油尽灯枯,贺烨与陆离的想法都是瞒过一日且算一日,因着没对十一娘说实话,才有那句多余的解释。
贺烨生怕十一娘察觉破绽,继续追问,竟又莫名追加了两声干咳,神色也颇有些不自然。
十一娘没有多想,但阮岭却产生了误解。
因在他看来,皇帝陛下此时的神色颇有些懊恼,立马怀疑这位仍然介怀皇后与陆离之间非比常人的情谊,一定是在争风吃醋,他一边腹诽皇帝舅舅的小肚鸡肠,一边忧愁陆离恐怕又免不得遭受陛下的妒嫉,搞不好心中含酸的男人会公报私仇,一有机会便给人脚上套小鞋。
关心则乱,阮大监说话便越发不走脑子。
只见他立时堆起浮夸得一看就居心叵测的笑脸,谄媚无比让贺烨几疑阮大监立马要伸出舌头来舔自己的皮靴,贺烨竟惊悚得微微后仰,仿佛随时准备蹬出一脚阻止阮岭热情的靠近,好在阮岭并非厚颜无耻到了那样的地步,他像是极其愉快的“呵呵”两笑,又道:“早前舅母听岭说起朝堂上就暨阳一案颇多争执,定是希望听听绚之有何见解,一见舅父前来,下意识以为绚之也随驾在后。”
说完极其肯定地点了两下头,强调这一定便是真相,甚至还不忘冲十一娘挤眉弄眼:“舅母定是因为政事,才会如此期盼立即与绚之商议。”
原本没有多想的十一娘这才意识到皇帝陛下刚才的态度果然有些蹊跷,竟然也被阮岭误导,下意识便附和了这一说法。
但她当然没有太过阿谀,弄得自己仿佛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贺烨这下子真觉懊恼了,阮岭这小子误会也就罢了,难道十一娘也认定他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他虽然一度犯傻,的确曾经拈酸吃醋,但早便笃定十一娘待陆离确然只是兄妹之情好不?又就算这时仍然心存误解,难道还会没出息到了公报私仇、打击报复的地步?!
但皇帝不敢对皇后造次,一腔怒火便只能由阮岭兜着了。
“阮岭,我跟你说了多少回,让你别学那些娘娘腔,熏得艳香满身,你闻闻你身上这股味,像从脂粉堆里刚爬出来。”
阮岭倒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蠢事,惹得舅舅恼羞成怒起来,不过庆幸的是皇帝迁怒于他,大约便不会再寻陆离的晦气,故而他虽知道舅舅是在挑刺,竟仍举起袖子闻了几闻,讪笑道:“改过,必须改过,岭谨记圣上教诲。”
又聪明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移开来:“圣上责岭呆板,难道早已洞破太后心机?这便是说大话了吧,圣上难道不是因为迟疑不决,才将暨阳凶案交给皇后处断。”
贺烨忍不住扶额——
历来殿中监一职,都是皇帝的得力臂助,他可倒好,给自己找了个拖后腿的,为这小子浪荡多情,替他在皇后面前说了多少好话,就怕皇后厌鄙了这小子,感情自己这是自作自受了,反而宠纵得小子越发放肆恣意。
不过谁让自己当这小子一声舅舅呢,皇帝陛下只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贺烨干脆不再搭理阮岭,把面孔朝向皇后:“我早前正与秦无郁等等,部署战计,闻报此案,只觉极不寻常,却一时无法分心,之于谢饶平、韦元平一系主张,虽对我不算干扰,然冯继峥等等,因强调若不早下决断,只怕便会导致孝子冤死牢狱,故请旨将凶犯开释,这让我越觉疑惑,故而才将这事交托给皇后,早前我听闻皇后分析,更加明白此案关键。”
皇帝陛下冷笑道:“太后此计,看似逼我处死凶犯,其实无论我怎么处断,她都能侍机引导舆论,不利于新政推行。”
十一娘颔首:“处死凶犯,太后便会坐实齐端之罪,开释凶犯,那么齐端便成无辜,故无论圣上如何决断,太后都会根据定论施行计划,要么掀生民愤,要么激发地方官员、世族怨怼,阻挠改制。”
“阮岭,我道你头脑呆板,是因你将姚潜被捕与暨阳一案看作必然联系,但你忽视了一句至理明言,那便是做贼心虚。”贺烨原来并没有释怀阮大监对他的质疑,这时的神态,极像是一个智者,开导笨蛋:“我让你辅助江迂,尽力察明穆宗帝暴毙一案,争取掌握实据,你早应明白,穆宗是死于谋杀,主谋必然便是太后,你更应当明白,唯有用此罪名,我才可能名正言顺将太后置于死地,我一旦握有这道杀手锏,太后便再无翻身之日,太后因为心虚,必定寝食难安。”
阮岭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么说来,无论姚潜是否入狱,太后迟早都会作乱,所以早就部署妥当,利用冯继峥等对改制之抗拒,串通冯党,暗中损毁新政推行,暨阳案原本就在太后计划当中,只是被圣上先下手为强,先把姚潜这个帮凶控制在手。”
“你还不算无可救药。”贺烨哼了一声,终于暂时放过了阮岭:“谢饶平等太后党徒,看似力主处死凶犯,但真实意图,应当是要误导我开释唐崇董,一来齐端确为元得志党羽,太后维护此人,主张处死凶犯合情合理,使此一桩凶案,看上去确然是偶然发生,而非先行部署 ;再者,若我决断开释,非但会让太后达到阻挠新政目的,有利于她反败为胜,更加重要则是,推崇孝道重于律法,就算将来,掀生弑君大案,比照此案,太后亦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至多让谢、元之流顶罪,否则我便会担当不孝恶名。”
虽说东汉有阳球因辱母杀人,不受罪惩的先例,但东汉毕竟不同于大周,东汉的罪例无法约束周帝的判处,可如果贺烨这回因为唐崇董为父报仇将其开释,公然表彰其为忠孝臣子,那么将来这一罪例便势必影响判罚,总不能贺烨一边推崇以孝治国,转过头自己却大义灭亲,亲手把名义上的嫡母送上断头台。
周律甚至还延续完备了自汉以来“亲亲得相守匿”的规定,虽说谋逆大罪不在此列,然世俗看来,血亲之间相互隐瞒罪行实合情理,尤其是子孙告发亲长,这样的大义灭亲可谓泯灭人性。
忠孝一词,虽然以忠为先,然儒学普遍认为,不孝之人何以言忠?又才有无父无君之说,父代表的便是孝道,先不孝于父,必不忠于君。
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敢轻易打破这项规则,因为忠孝二字,正是保障皇权的根本,放纵不孝,就相当于纵容不忠。
虽然有的时候,为了权位,父子相残的事不是没有发生,正如周太宗行玄武门之变,逼父君退位,手足相残,又何谈孝悌?所以太宗需要遮羞布,先冠以兄长储君谋逆之罪,高祖也成了心甘情愿退位,乐得当他的太上皇。
太宗于是成了自卫,这才能名正言顺。
然而太宗这一先河,到底还是造成了动乱,武宗之前,莫说皇子间为夺皇位屡生内祸,就连公主、附马,也不乏卷入倾轧,武宗强调孝义,以身作则,至明宗虽有改善,可英宗时起,皇位的争夺又再倾向残酷。
韦太后只是贺烨名义上的嫡母,她甚至还是君权的严重威胁,所以她更加需要用孝道约束贺烨,无论成败,她若有了免死金牌,无疑便有更大余地。
也只有十一娘相信,贺烨其实并不存将韦太后置之死地的念头,所以她并不能笃定贺烨会如何处断暨阳案,她迫切需要与陆离商量,故而起初才有看向贺烨身后那一眼。
韦太后现在不能死,但贺烨是否遵从“孝道”,对十一娘的计划而言,格外重要。
她不能让韦太后得逞,所以至少要阻止贺烨以“报仇有理、杀人无罪”的理由,开释唐崇董,但众多难言之隐,让她必须小心慎重,正筹谋着什么说法最最适当,没想到阮岭却助她一臂之力。
这小子竟然还不服输,又再质疑贺烨:“太后虽说确有动机,但种种无非圣上猜测而已,圣上怎能笃断,暨阳一案当真就是太后策划呢?”
第1299章 如意算盘
“我问过阿翁,近几日以来,任知故分别与谢饶平、冯继峥均有接触,而在此之前,任氏去拜访过她这位族伯,显然,韦太后借任氏之口,传令指使谢、冯二人各行其事,朝堂之上,他们两大派系才能如此配合默契。”十一娘提出辅证。
紧跟着又再分析道:“韦太后执政期久,党徒遍布朝野,尤其京畿之外,那些为谋私利攀附奸党之官员、豪贵,圣上不能亦无必要一一观注,如暨阳唐家,虽为富户豪族,然未行仕途,其是否与太后党徒勾联,唐崇董有无听从授意行事,一时难以察明,可涉案死者唐豁殷,从前与历任县令来往密切,这回为何大不同于以往行事,竟明知友人殴辱齐端之子,仍公然庇护,胆敢为一市井之徒与官家为敌?”
大周的豪族,可不比前朝,手中握有私兵,固然英宗以来,由于官绩腐坏,豪族勾联官员牟取私利,不少行为仗势欺人夺占田宅的恶行,可再怎么嚣张狂妄,这些豪族一般不敢对抗官家,那唐豁殷从前既能谙练规则,结交地方长官,怎么独独不把齐端放在眼里?
“齐端之前,是谁任暨阳令之职?”贺烨问道。
阮岭显然已经奉皇后之令察究清楚,不过他之前并没有多想,这时才醒悟过来,撇着嘴角嘀咕回应:“是元敛。”
元敛乃元得志的远亲,如今已经升任苏州刺史,纵然元得志已遭贬黜,但元敛并未受到牵连,有这么一位地方要员撑腰,唐豁殷才有底气对抗齐端,因为齐端出身寒门,虽是官员,但凭仗的正是元得志提携才能职任暨阳这等富庶之县的父母官,唐豁殷若真与元敛交情深厚,又哪里会把齐端放在眼里?
“齐端之子险被殴杀,逮拿行凶之人却被豪霸阻止,一县之长受此奇耻大辱却只能忍气吞声,还谈何威望服众?除非他事后谙知,唐豁殷有元敛做为凭仗,齐端心存忌惮,那时,他还得倚靠元得志提携才能更进一步,忍气吞声不了了之才说得过去。”
要知唐父包庇人犯,与被齐端察获罪证之间,可是相隔了三年之久,如果齐端不是因为忌惮元敛,又怎么会隐忍唐豁殷悍然抗法?
十一娘甚至还推测道:“圣上即位,遂罢黜元得志,朝中格局有了变动,齐端未必还会死心踏地追随太后,他意识到若能因改制立功,极有可能赢获圣上器重,故存见风使舵之心,因旧怨,于是着重察办唐豁殷罪行,唐豁殷父子眼见齐端不依不饶,少不得向元敛求助,元敛无法阻止齐端,会不会向元得志举告齐端背叛之行?太后闻报,一来痛恨齐端首鼠两端,再者亦为自身利益考量,这才部署安排下这桩‘为父报仇’之计。”
“如果开释唐崇董,非但不利于改制,更会中太后奸计,让那些有心弃暗投明之官员再生忐忑,畏惧步齐端后尘,反而有利于太后挽回人心?”阮岭果然是皇后的好帮手,这下子彻底意识到开释唐崇董将会引发的恶果,抚着胸口:“还好还好,岭虽愚钝,幸有圣上与皇后能够洞察阴谋,否则不堪设想。”
但他当然也不会建议贺烨弑母,虽说阮岭从来明白韦太后从不将他当作外孙看待,他也不稀罕这个名义上的外祖母是否慈爱,不过韦太后到底是尊长,阮岭也从没想过对韦太后痛下杀手。
只是坚持爱憎分明:“太后不顾社稷,又不死夺权之心,这便是对君国不忠,圣上万万不能让其奸计得逞,岭建议,立即下令处死唐崇董,将其父子罪行公之于众,追恩齐端,以安臣民。”
十一娘却道:“只因推测处死唐崇董,未免草率,圣上立志改制,还天下治世安平,故我认为,处理此案,当摒除权谋利弊,坚持公允,以律法为准,可速令十四兄,赴暨阳彻察此案,待核准唐豁殷罪行,最好能取得唐崇董罪供,追究元敛之罪。”
这便是建议贺烨彻察到底,先暂时不予处断。
“我赞同皇后之谏。”贺烨颔首,却道:“不过,韦太后必定安排有后着,应该也会想到咱们不会如此容易便中计,说不定已在暨阳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澄台入瓮。”
“太后设下连环计,我们无法回避,只能正面应击,我相信十四兄,有能力平息舆情。”十一娘说道。
“可要是太后先下手为强,将那唐崇董灭口……”阮岭担心道。
这样一来,局势便会混乱,胜算又会减弱几成了。
“邵博容不是坚持按律治罪吗?咱们这回,也可以给太后唱一出自作自受闹剧。”十一娘计划道:“圣上可佯作中计,提议开释唐崇董,然邵博容据理力争,甚至以挂冠请辞相逼,我为说服他,想尽办法,但邵君却不肯退让,这样一来,圣上只好下令十四兄彻察此案,而暂时不能作出决断。”
韦太后让谢饶平等党徒力主处死唐犯,便是为了误导后系,选择不同主张力谏开释,可没想到杀出个邵广,竟和后系打上擂台。
邵广能够入仕,多得皇后提携,论来不应与皇后敌对,可天下皆知邵广这个御史言官一身正气不循私情,认定的事情不要说皇后,亲娘也不能将他劝服,故而皇后这回是被自己人坑了一把,自作自受却无可奈何的倒霉模样,极有可能麻痹太后。
“而且圣上并没决断处死人犯,令十四兄彻察,显然仍旧偏向开释,虽说就算处死人犯,太后仍有后着,但唐崇董得以开释,对太后而言更加有利,她必会心怀饶幸,不至于立即灭口,而只要十四兄赶去暨阳,就算太后恍然大悟,想要亡羊补牢,也是为时晚矣。”十一娘对于韦太后心性的把握,可谓已经登峰造极。
而事态发展也正如她盘算那般,当韦海池听说贺烨明明已经中计,殿议时提出开释人犯,而且还要表彰其忠孝之品,以平息舆情,没想到谢饶平、韦元平等不及装模作样的反对,邵广却愤然出列,甚至当不能说服贺烨下处死之令,竟然以挂冠请辞威胁,在他的带领下,御史台不少官员也提出质疑,导致贺烨不得不暂时摁捺,下令彻察。
韦海池还未说话,任瑶光便开口抱怨。
“那邵广,还真是个死脑筋,他们长安五子,不是一早听从于皇后之令么?当初太后给予信重,不惜以韦氏女联姻,他不为所动,如今竟然与皇后也公然敌对,他难道就不怕众叛亲离、无法立足?世上怎么有这么莫名其妙之人,这类人也配为官?!”
太后冷笑道:“贺烨那脾性,决不至于受人胁迫,但这回却因邵广反对,采取更加委婉之法,说明他深知邵广虽说鲁莽,却为忠直之臣,今后,只怕贺烨对邵广更加信重!”
但很快又心平气和:“不过这也说明,贺烨并不如表面上一般,对柳氏言听计从,近臣之间若起离异,对我之大事,乃有利无弊。我虽不能拉拢邵广,冯继峥以正统为名,未必也不能诱惑,如果能借此契机,离间近臣,争取邵广用作刀匕,亦算意外收获。”
便令任瑶光,密切留意皇后有何行动。
待听闻皇后召韦缃入宫,后又召见薛氏,柳彦却与邵广大吵了一架的时候,太后越发认为有机可趁。
她完全没有料到邵广虽说鲁直,却早便对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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