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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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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听闻皇后召韦缃入宫,后又召见薛氏,柳彦却与邵广大吵了一架的时候,太后越发认为有机可趁。
  她完全没有料到邵广虽说鲁直,却早便对皇后心悦诚服,在皇后的“教唆”下,竟然也能配合,上演这么一出“内斗”的闹剧。
  为了不让邵广的反对影响自己的大计,韦太后还特意向皇帝施压,俨然要为“党羽”齐端打抱不平,声色俱厉的要求处死唐崇董。
  又让任氏出宫,告任知故往见谢饶平,安排暨阳的人手,待贺湛抵达,立即揭发齐端利用改制,意图中饱私囊的罪行。
  她的计划当然并非仅此而已。
  只要贺湛作出开释唐崇董的决断,这一案件尘埃落定,她便会下令,让新一任的暨阳令再遭谋杀!
  另外闹出唐豁殷实属罪有应得,唐崇董却被后系姑息的丑闻,鼓动元敛治下,属官纷纷抗议,为齐端打报不平,主张朝廷若不为齐端平反,严惩豪族恶霸,官员因行改制,惹杀身之祸却由凶犯逍遥法外,谁还敢遵从改制之令,损毁地方豪族的利益?
  到时贺烨为了让新政顺利推行,必须重惩只为排除异己,执法不公的贺湛,皇后失此臂膀,后系必定大受打击。
  唐崇董虽然也难逃罪罚,但只要及时杀人灭口,并不怕引火烧身。
  而且就算烧,也只是烧到元敛身上,无论如何,礼孝重于律法的观念已经被贺烨这皇帝推崇,贺烨总不能出尔反尔。
  他为护声望,反而还要再一次申明,维护礼孝并无错谬,暨阳案之所以闹得不可收拾,罪责在于贺湛隐瞒唐豁殷并非无辜,而偏重排除异己。
  除去贺湛,后系当受重创,冯继峥一系便有机会得到重用,只要他们阳奉阴违,新政势必会不了了之。
  韦太后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还真是个如意算盘,一石三鸟之妙计。
  不过,韦太后很快便听闻了变故。
第1300章 一计连一计
  贺湛到暨阳,完全没有受到误导,很快察明唐豁殷确乃罪有应得,其暴毙狱中一事虽为不法谋害,但并不是齐端杀人灭口,杀人者为一狱卒,而此狱卒是被县尉收买,那县尉很快招供了,供出元敛。
  唐崇董并不知道父亲是被元敛灭口,自己竟被杀父仇人利用,因愤恨绝望,干脆倒戈,供出正因元敛误导利诱,才杀齐端。
  贺湛具折上报,贺烨立即承认自己险受蒙蔽,多得邵广坚持执法严明,才没有铸成大错,先表邵广、贺湛,再下令处死唐崇董,并将元敛处斩。
  邵广再上奏疏,谏请天子告诫司法官员,断罪判案,当以律法做为准绳,以证供做为依据,而不能因所谓人伦道德,更甚至被舆情风传影响。
  如此案,起因乃元敛为抗圣令,先杀唐父,再怂其子以孝道为名,谋刺命官,然多数民众不知真相,被元敛误导,竟信齐端之死乃罪有应得,若真因所谓人伦舆情而开释凶犯,正义怎得昭展?
  贺烨深以为然,故下令修改律法,虽未彻底废除亲亲得相守匿一条,却增加一项不在此列。
  此后,除谋逆叛国大罪,但凡杀人害命,以及欺霸平民、贪赃枉法等等,只要是依律该当处死的重罪,家属知情却不上报,视同从犯。
  谢饶平与韦元平虽知大事不妙,可若反对,岂不与暨阳案时主张截然相反,那便无异于承认他两才是主谋,元敛是听令行事了!
  也只能认同贺烨主张,忠在孝前,若父母行为恶罪触犯律法,子女非但不能听从包庇,知情不报亦属同犯的崭新规定。
  长安殿里,如意算盘落空的韦太后当然怒火中烧,她再一次醒悟自己的大意轻敌,竟又被皇后愚弄,可是她也没有灰心丧气,因为从这计划制定之初,其实就有两手安排。
  开释唐崇董未遂,并不代表就不能影响改制,贺湛能够察明唐豁殷罪有应得,还齐端清白,但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无劣迹恶行,就连齐端,也不是没有冤杀平民,唐崇董服诛,她就能够公布齐端罪行,再鼓动多地方民众反抗官府,照样能让改制没有办法顺利推行。
  但韦太后没想到的是,贺湛竟又领先一步,察实齐端生前,确有不法罪行,故而并没有表彰齐端,而是主持公道,还蒙冤者清白,再一次强调以恶制恶并非正道,而应依法检举罪行,申告冤屈,当今圣上明德,绝不会包庇贪官污吏,立志改变官官相护瞒上欺下的谬制,律法既是为了巩固皇权,又是为了保障小民,故遇冤屈,切不可私相报复两败俱伤,并以晋朔新制为例,鼓励里长乡老等小吏资助平民申冤,上谏朝廷确立更加完备的监督体制。
  贺湛再请尚方宝剑,求赐先斩后奏特权。
  如此狠决狂妄,全不同于贺湛一贯的老谋深算,这也打了谢饶平一个措手不及,一来不知应否阻止,二来更不知该用何方法阻止。但韦元平并不觉得奇异,他甚至以拳击掌,兴奋得吡牙咧嘴:“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贺澄台,大丈夫,正该如此狗胆包天!”
  如果十一娘在场,一定会深深的怀疑——贺烨果然不是韦海池亲生?怎么与韦元平倒像亲舅甥了,外甥肖舅,两人都有乱用成语的恶习。
  完全没有主意的谢饶平,只好通过任知故与任氏的途径商量太后。
  韦海池倒没有惊慌失措,冷笑道:“皇后果然老谋深算,竟看破我有几手准备,贺澄台也不愧为后族先锋,为了皇后,他倒敢赴汤蹈火完全不顾退路,他既想舍身取义,我理当成全。”
  贺湛请尚方宝剑,自是准备大杀四方。
  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这一场战争胜负,韦太后与十一娘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正如贺湛就算一直占据舆情的主导,可万一闪失,没有能够扼制暴乱,等着他的必定是众口铄金,这场战争虽不见硝烟,但不代表就没有生死相搏——初初开始,唐氏父子以及齐端、元敛,这就是四条性命了。
  韦太后暂告失利,所以等待贺湛的将是一场疯狂的反扑。
  但反扑到来之前,早已被十一娘抛之脑后的畅游苑事件,却仍在以一种微弱得几乎不露痕迹的轨进发展,表现为独善其身的陆才人,突然赢获太后关注,屡常被召往长安殿,甚至连文澜阁的值差,也不得不被耽搁。
  后宫之中,虽以皇后为主,然太后却为尊长,诸如嫔妃,是不能借口值差推拒太后召唤的,嘉程虽说无意亲近长安殿,但这回她可真是身不由己了。
  但太后名为亲睐,实际是为苛责嘉程,没过多久,就连皇后都听闻了陆才人的艰难处境。
  据说,太后欣赏嘉程一手秀气公整的小楷,令她抄誊佛经,却无人送去食饮,且还有十日为限,陆才人岂不只能干等着被饿死渴死?不过嘉程并没那么怯弱,忍饥挨渴才一日,到晚间便主动索问饮食,受宫人驳斥,她脾气倒比宫人还大,指斥宫人欲陷太后失誉,其心可诛,最终震慑住那宫人,眼睁睁看着嘉程离开长安殿,往尚食局去讨饮食。
  太后便不再欣赏嘉程的一手好字了,改变策略让嘉程服侍左右,行婢女之事,有时一跪,足足四、五时辰。
  十一娘听闻,虽明白太后的诡计,但她不能视若无睹。
  陆嘉程入宫以来,从未行为妨害之事,虽说也没有阿谀奉承,但十一娘不能眼睁睁看着嘉程受屈,她不在意冯继峥,但在意陆家,她需要陆家的支持,那么她就必须维护嘉程。
  表面上看,嘉程被太后责难,正是因为畅游苑的争端,这场斗争,皇后之所以获胜,关键人便是嘉程,皇后若对其苦难视若无睹,岂不成了无情无义?
  虽然明知是陷井,但十一娘也必须跳下去。
  唯有期望,贺烨也不至于中计罢了。
  十一娘将畅游苑一事,告知贺烨,是为提醒他,韦太后目的必是为了让嘉程失宠,希望贺烨不要迁怒嘉程。
  “陆才人从未得宠,何来失宠之说?!”贺烨立马表述清白。
  “是妾身失言了。”十一娘红了脸,只觉心中莫名发烫,深吸一口气,才能平静心情:“太后之计,应是让圣上更加鄙恶陆才人,却会让冯继峥等相信,一切都是我从中作梗,太后意图激化矛盾,所以圣上,还请千万宽容陆才人。”
  “伊伊确定陆氏无害?”贺烨不动声色,垂眸之时,眼睛里却有黯晦。
  “陆才人自入宫以来,确然循规蹈矩。”
  “循规蹈距,不代表没有居心。”贺烨极不耐烦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十一娘暗叹,极为怨怼韦太后的知己知彼。
  但她不能树敌了,相比暨阳案,后宫这场更加不见硝烟的战争,只能由她应战,陆离与贺湛,谁也帮不了她。
第1301章 终于面圣
  皇后已然耳闻嘉程触怒太后而被报复,但嘉程却被瞒在鼓中,因为长安殿的宫人只要迈出那方殿院,非但不再对她横眉冷对,甚至有意在众人面前,对她毕恭毕敬十分敬畏,那些家族隶属太后党徒的才人,亦比从前待她更加热络,尽显阿谀奉承之态,韦太后一边在暗中挑剔苛责,一边却又赏赐不少钗环脂粉,甚至导致不少不知内情的才人,误以为她虽说在畅游苑事件中扮演了与太后对立的角色,非但没有因而获罪,甚至赢得太后青睐。
  这让嘉程十分苦恼焦急。
  她之所以入宫,全凭着一腔孤勇与执迷,可是她并不像舅父一样认为,因为祖父极受圣上推崇,将获宠看作理所当然的事。
  她更不像表妹莲双那般天真,认为皇宫里的女子,过着养尊处优让人羡慕的生活,她明白这个天底下最最荣华富贵的地方,其实一言一行都不能恣意,花团锦簇之下,隐藏着的是险象环生步步惊心。
  可她显然还是低估了宫墙之内,种种诡谲风险。
  她以为只要不争,便能置身阴谋之外,以为只要始终心怀诚挚,至少能够独善其身。
  高高在上的天子,那人世间唯一赢得她爱慕倾心的男子,终有一天会看见她,明白她并不是为了富贵权势才不顾一切地向他靠近。
  她没有想到因为一桩小小的纠纷,便招至韦太后的打击与算计,她担心天子会听信谣言,误解她果真听从舅父指使,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甘当太后手中利匕。
  嘉程不知应当如何化解危机,她一边忍受着韦太后的苛难,一边忧虑会被天子误解,她迫切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面见天子自辩澄清的机会,但让她更加慌张的是,韦太后给予了她机会,却并没有让她走进紫宸殿。
  已经是第三回,受太后之令,嘉程将长安殿内厨烹制的汤膳献呈紫宸殿,可回回都是宦官从她手中接过食盒,面带微笑的代天子感谢太后关心,天子显然并不打算见她,三次献呈汤膳,她连天子一片衣角都没有见到。
  焦灼之余,嘉程甚至有些绝望了。
  她几乎以为天子已经断定她居心叵测,从原本的戒备防范,演变成为深恶痛绝。
  沈氏却怨恨她的背叛陷害,或许又更嫉恨她得获太后为助力,明里暗里对她的诋辱谩骂从无断绝,嘉程并不在意沈氏的敌视,可她也从未遭遇过这样锋锐的恶意,她不屑与沈氏争论,可她避不开这似乎无处不在的恶意,让她的心情有如雪上加霜。
  似乎唯有江才人能看穿她这时糟糕的境遇,看似开导,但话里话外尽是挑拨。
  “阿嘉是为皇后,才触怒太后,依皇后才智,甚至能助圣上处理政务,当然会洞察太后机心,阿嘉放心,皇后势必不会冷眼旁观,一定会在圣上面前替阿嘉辩解。”
  嘉程知道皇后不会。
  因为她若与皇后异境而处,又怎会主动帮助其余女子,分薄夫君的宠爱?而且这个女子的舅父,甚至还是自己的政敌。
  她知道江才人的居心,是为了让她怨恨皇后袖手旁观,江家已经决定与冯家联手结盟了,自然希望她听从指使,为了利益,攻击阻挡他们权倾朝野的后族。
  正因为心里明白,嘉程却更觉孤独,在这深宫之中,她果然没有朋友,就算那些与她没有利益冲突的才人,虽说喜欢她的性情,但也不会真正与她交心,更不会在她孤单无助时,给予一臂之力。
  渐渐的,日子随这一季迟盛的金菊无声残败,进入到了冬季。
  阴雨来了,风声也渐凄号。
  这日午后,韦太后小憩醒来,才终于准许一直跪候殿内的嘉程起身,令她再往紫宸殿,传召圣上往长安殿一行。
  嘉程已经习惯了膝盖的酸痛,她一步步往紫宸殿走,仪态并没有受到影响,当到殿门前,忽见急猛的北风,挟裹飞絮飘凌,扑在她的面颊上,湿冷的触感让她意识到,今日会有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她耳边似乎听到了莲双的大呼小叫,那是旧岁初雪天,恣意欢愉的时光。
  有那么一刹那,嘉程开始怀念往昔。
  她回头,紫宸殿外,自然看不见表妹的身影,来来往往的宫人,并没有谁注意站在这里等候召见的她,宫廷里其实从不冷清,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才知道,有多么寂寞无助。
  她可以回头,可以怀念,但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就算孤勇,也要一直向前,嘉程忽然鼓起了勇气,她下意识挺直脊梁,坚定的目光看向紫宸殿内,那熟悉又陌生的,高大的殿堂。
  无论如何,至少她现在能站在这里,能比从前,更加靠近希望。
  这回嘉程没有因为宦官那句,“烦劳才人转告太后,圣上正忙公务,实在抽不开身”的拒绝便转身离去,她要站在这里等待,今日一定要面圣。
  贺烨并非敷衍,他已经下令燕国公部以及调遣二十万禁军,会合吐蕃兵力,进攻胜州,这一场战役无异与突厥之间的决战,胜负至关重要,而大规模的用兵,又不能速战速决,当然需要不断补充粮草军需,作为这场战争的主导,贺烨关注的不仅仅是战计,他必须保障补给,可被韦太后这么多年穷奢极侈的折腾,国库已然空空如也,改制还没有大功告成,一时难见成效,财政告紧,户部官员束手无策,贺烨的私库几乎已被掏空,虽说暂时还不会断供军需,但也难免左支右绌。
  千头万绪的政务需要一国之君决断,贺烨还哪里顾得上韦太后一看就是没事找事的召见?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贺烨几乎已经将长安殿的召见忘去九宵云外,直到江迂入内提醒。
  这时外头的天光已经昏沉,瓦顶上积下薄薄一层银白,政事堂及户部的官员刚才辞出,议政厅里仍有中书舍人拟召,皇帝陛下蹙着眉头,目光仍在案上摊开的帐录上,听江迂小声禀报“陆才人仍在殿外等候”,贺烨竟觉茫然。
  “什么才人如此大胆,竟敢叨扰紫宸殿?”
  江迂只好又再解释一遍,贺烨才想起来还有太后召见这么一桩事。
  “怕是圣上不奉召见,陆才人回去也无法交代,已经足足在殿外站了两个时辰,风这么大,雪也越下越急……”江迂对陆才人很是同情,而且就连皇后也有叮嘱,希望他能替陆才人美言几句,莫使其因太后算计,尝尽苦头。
  但江迂知道不能提及皇后这番叮嘱,否则极有可能触怒天子,唉,天子这喜怒难侧的脾气,就连他也越发摸不准了。
  “传召吧,我倒也想看看,陆氏才品,当不当得老师一番寄望。”
  听天子这一句话,江迂如释重负,竟亲自去召嘉程入见。
第1302章 求助
  顶风冒雪的站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才获召见,嘉程一迈步,却险些踉跄摔倒,也多得江迂扶了一把,她连忙道谢,但声气里却难免带出几分哽咽,江迂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道:“才人以往,怕是没有受过这么多委屈,老奴知道才人辛苦,也是为了才人着想,唠叨几句,还望才人莫嫌老奴多事。”
  “面圣之时,才人可不敢露出委屈之色,尤其哭哭啼啼,可是触犯宫中忌讳。”
  “圣上冷落才人,其实并非心存厌鄙,才人是被冯侍郎连累。”
  “之前暨阳令遇害案,冯侍郎意图不轨,又再触怒圣上,更兼太后支使才人数番前来叨扰,圣上越发厌烦。”
  “还多得皇后时常为才人美言,劝解圣上顾念陆公当年情义,圣上方才不至于十分迁怒。”
  直将嘉程带到避嚣馆,江迂观察着女子情绪已经显然好转,仪态无可挑剔,他才稍稍放心,先入内禀报后,出来示意嘉程入见,江侍监抬头看了一眼这处馆堂的牌匾,又无声地长叹口气。
  虽说议政厅内,除了皇后之外,历来严禁女子涉足,可天子竟然选择在避嚣馆召见陆才人,警告之意已经十分显然,陆才人分明也已经留意到这张牌匾,可怜虽说再遭打击,到底不曾显现出任何失态的神色,这份持重坚韧,确有诗书之族女子品格风骨,可惜的是天子眼里,除皇后之外,根本不会关注其余女子。
  九五之尊独宠唯一,虽说不算闻所未闻的奇事,可历来却易引起诽议,让人忧心后患无穷。
  因为世人眼中,一个合格的帝君,虽说不能贪念女色,却也当以社稷国祚为重,帝王雨露均施子嗣繁荣,才能让臣民放心。
  而过于宠爱某位后妃,也算犯触贪念女色,帝王的专情,可从来不算优长。
  但江迂不想过多干涉此事,他时时牢记着自己只是一个奴婢,并不懂得什么作为真正有利社稷,他的任务在于侍奉好帝君,不为违犯之事。
  但他久居宫廷,见惯了诡谲阴诈,他明白天子犯过,承担罪责者往往不是天子本人。
  就如当年崔后,何尝妒悍不容旁人?无非是幸获德宗专宠,就此成为了卢太后的眼钉肉刺,并担当红颜祸水的骂名,崔后身体本就羸弱,再受许多诽毁,心情越发郁郁,纵然德宗帝体贴入微千依百顺,崔后到底还是伤疾而终。
  江迂担心的是当今皇后,免不得也会步上崔后后尘。
  天子如果真为皇后考虑,可不该让皇后成为众矢之的,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一国之君,或许也没有那大力量滴水不漏的庇护保全。
  皇后是个明白人,奈何天子竟然肖似德宗,对情之一字也是如此执念。
  怎不让人忧心忡忡?
  江迂立在廊庑下,眼看着风雪交加,脑门上的皱纹都再深刻了几分。
  贺烨却完全没有体察江迂这个忠仆的忧心,但因这段时间以来频繁听到“陆才人”三字,此时免不得也略微观察面前人的言行举止,见她并无轻挑浮浪的作风,仪态甚是大方,厌烦的心情稍有好转,皇帝陛下竟然将自己当成了陆才人的长辈,故而大是挑剔,他可不愿恩师一门风骨,因为女孙不肖而蒙污受损。
  也不提长安殿的召见,也不提冯继峥,贺烨俨然快刀斩乱麻的态度:“你可知道,太后为何屡屡使你滋扰?”
  这一问出乎意料,却让嘉程有若醍醐灌顶,她立即打消了自辩澄清的想法,却仍有些将信将疑:“圣上是想提醒妾身,太后看似苛难,实则是欲让妾身获利?”
  还不算愚钝,也没有装模作样,贺烨的厌烦也再减弱几分,神色却越发严肃了:“朕听皇后提起过畅游苑一事,太后看似为了陷害张氏,然朕深知,太后可没有如此闲睱,楚心积虑针对区区才人,她那样做,无非是为让朕相信,因为你助张氏逃脱,她迁怒于你,而你,毕竟是陆公女孙,只要不曾因为贪图权势攀附太后,朕多少会给予善待。”
  说完也不再废话,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丢下一句:“因皇后为你担保,我也信得过皇后眼光,且信你没有与太后事先串通,今日召见,是为告诉你,不用忧惧难安,若遇难处,可诉之皇后。另,也算教导叮嘱吧,望你时时不忘陆公从前教诲,若令家门蒙羞,朕一定会代陆公施以责训。”
  贺烨已经走得不见人影,嘉程却仍跽跪在避嚣馆中,她刚才一直不敢抬起眼睛正视其实朝思慕想的男子,但她却能感觉到自己担心的,来自帝王的厌鄙嫌恶似乎是杞人忧天,然而如释重负之余,却丝毫没有欢喜雀跃。
  因为皇帝的口吻,太像一个尊长,在教训晚辈。
  他甚至根本不曾关心,自己为什么没有听从祖父安排的姻缘,而执意入宫。
  江迂又再入内时,眼见陆才人仍然纹丝不动,他由不得再是暗叹一声,又将满腹愁怅转为一声轻咳,说道:“才人请起吧,陛下交待,让老奴陪同才人往长安殿复命,陛下今日,恐怕是无睱应见太后召请了。”
  嘉程回到居处时,心情仍然低落,自然也不曾对旁人提起过这回面圣,也没有听从皇帝的好意,借助皇后庇护摆脱韦太后仍然装模作样的苛难,她不是不能忍受刁责,她伤感的是看似已经接近,但仍然相距甚远,自恃为希望的真诚与执着,原来对圣上而言,根本便不重要。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不知道将要何去何从,她想也许自己的确愚钝,辜负了祖父的疼爱与寄望,从前她以为自己不同于普通闺阁,要比常人更加坚韧自信,没想到自己原来,也是如此多愁善感并且怯弱无能。
  而更加难以遏制的是,心中对皇后产生的浓厚好奇,嘉程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深入了解一个人,她不知道皇后多么与众不同,为什么就能赢得九五之尊发自内心的爱慕,但同时她又裹足不前,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让她迟疑着不愿当真靠近。
  也许,是因为可笑的自尊?害怕证实她与皇后之间,果然存在难以逾越的差距?
  也许,是认为若真听从圣上提醒,寻求皇后庇护,便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
  受人恩惠,却意图夺人夫婿,岂不成了厚颜无耻?
  然而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却终止了嘉程的犹豫迟疑,让她终于痛下决断求助于篷莱殿。
  却颇出十一娘的意料。
  她看着跽跪座前满面煞白眼圈泛红的女子,一扫惯常沉着冷静的仪态,虽说这时对嘉程的好感还远远不能让她有求必应,但十一娘不知为何却觉同情心泛滥,几乎不由自主地伸手扶起嘉程,发自内心地宽慰道:“有话缓缓说,莫太忧急。”
  “妾身听说……秋闱结果宣布,家兄竟未通过今年长安解试。”
  这更加出乎十一娘意料了。
  她不由得严肃了神色:“陆才人从何听说宫外之事。”
  要说来,其实十一娘也明白,无论怎么严申宫规,都无法真正禁绝嫔妃买通宦官,与宫外家人私相授传之事,这样的行为虽然可能造成隐患,但多数情况下仍无关要紧,要今日换作另一个人,十一娘不至于如此严厉,但她不希望嘉程遗犯过失,让有心之人利用,不依不饶。
  “是江才人告知妾身。”嘉程因为心急,道出实情:“江才人兄长今年也曾应试,故江才人难免关注结果,却打听得家兄落第,皇后请恕,妾身并非有意干扰试举,只因……忧虑家兄落第是为妾身入宫所累。”
  这话说出,嘉程也意识到越会引发皇后的误解,又忙不迭地解释:“妾身固然明白家兄才学,绝不至于解试即遭黜落,却并非怀疑是受不公打压,实不相瞒,对于妾身执意入宫一事,家兄本不赞同,奈何妾身坚持,故兄长十分忧虑,妾身是担心,因妾身固执,家兄为难于忠义及亲情之间,故生自暴自弃之念。”
  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
  冯继峥说服嘉程入宫,是意图权势,但陆芃却对此持反对的意见,可他因为手足之情,当然也无法全然不顾同胞妹妹的荣辱安危,嘉程正是担心陆芃因为两难,意图放弃仕进。
  她明白兄长的抱负与志向,更加明白祖父对兄长的寄望,如果因为她的执念,最终导致兄长自暴自弃,那么她便成为了家族的罪人,这是她难以承受的罪责,就算是死,也难赎罪孽。
  十一娘看着强忍着眼泪却懊悔无措的女子,很能体谅嘉程这时的心情。
  京兆裴在成为显望之前,也是以诗书传家,所以对于嘉程担负的责任感,十一娘可以感同身受,当初她能够为了家族的利益禁锢自己的情感,但她也自来理解对于闺阁女子而言,要做到这些有多么不易,嘉程因为一时执念,没有事先考虑到会给兄长造成的害弊,但让她就此担任过责,以至于懊悔终生,这样的惩罚太残酷了。
  真正自私自利的人,是不会如此惊慌忐忑的。
  于是十一娘温言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第1303章 皇帝太忙,没空召幸
  “妾身常听家兄说起柳郎君,称赞柳郎才品,故妾身素来知道柳郎与家兄为知交好友,故求殿下相助,烦请柳郎宽解家兄,妾身闻圣上教诲,懂得殿下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称誓,若犯忘恩负义,行施些毫不齿之事,甘受神佛共谴,望殿下能将此誓转告家兄。”说着话,嘉程到底还是滴落了泪水。
  接下来的等待似乎越发漫长了,嘉程无力应酬敷衍,甚至当长安殿再次召见时,她竟然称病不往,可韦太后并没有怪罪,甚至还交待了任瑶光亲自前往,探视安抚一番。
  才人们除了张灵药之外,并没有单独的居处,嘉程于是又再遭受到旁人或羡或妒的目光,这对于她而言当然不算荣耀,反而越觉煎熬,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在后宫立足的能力,这才切身体会到了后宫女子的艰难,她想如果可以重新选择,自己应当会放弃心中的执念。
  有的人与事,不是坚持就能赢求,可惜当初的她,并不明白这一道理。
  好在皇后没有让她等待太久。
  “据我家小弟说,陆才人入宫之后,令兄便与他断绝来往,虽舍弟主动邀约数回,令兄亦委婉拒绝,舍弟也是经过辗转打听,才知令兄这回解试,确然发挥失常,其实未等布榜,已经料到会落第。”
  十一娘见嘉程顿时煞白的脸色,连忙安慰:“陆才人也不需太过担忧,虽说应如你所料,令兄确是因为你入宫一事,大受影响,但应不至于自暴自弃,否则何不干脆罢试?故我推测,令兄虽由于一时难消心结,遭遇挫折,却不会因此一蹶不振,令兄为长孙,理应肩负更多担当,若真因一时困惑,而放弃志向,才是辜负父祖寄望。”
  但嘉程并没有皇后的宽慰便如释重负,反而像是难以承担悔愧与自责,竟忍不住泪如雨下,十一娘不由暗叹,她干脆暂时离开,只让两个体贴的宫婢在旁服侍,等着嘉程发泄一番,净面重施脂粉后,十一娘又再继续宽慰。
  “我家小弟也极钦佩令兄,原本不知令兄为何断交,亦觉愁郁,听闻真相,才知令兄是因心中愧疚,故死缠烂打上门,终于把话彻底说开了,令兄知道嘉程入宫之后,虽受到不少委屈,但并无行为错谬,反而担心他自暴自弃,也大是羞愧,相信来年秋闱,再不至于落榜,嘉程若还不信,不如与我作赌,我赌复兴四年春闱,进士榜上,必有令兄姓名。”
  一旁的宫婢深烟,乖巧的立即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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